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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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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不是那种肉麻得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而是真正的让人不寒而栗!

“这点心是给我准备的么?”季翦尘问。

灯下的季翦尘比白日看着更加柔光四射,他的眼角微微上挑,眉梢也是,二者搭配起来,便有一种天然的风情在眼角眉梢处荡漾,再加上鼻梁高直,唇瓣薄削,像极了最美的工笔美人图。

长相虽妖媚,却绝无媚态,一双黑眸偶有寒光掠过,整个人便如开在万里冰原上的一朵玫瑰,美则美矣,却仍是冷的!

顾少白移开目光,“这些是给清池的,你也有,在你屋子里。”

季翦尘一听,大为兴奋,手臂又不老实地搭上顾少白肩膀,侧过脸来看他灯下白皙如细瓷的脸庞,轻笑道,“那你带我去呗……”

顾少白从他本就没有拿捏力气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明天什么时候行动,也带着我。”
季翦尘拿起顾少白面前的杯子,毫不介意地送了口水,“你?你去做什么?添乱么?”
他说的是实话,顾少白一时无法反驳,自己一丁点儿武功都不会,可不是去添乱的么?

方清池看他窘得脸都红了,耐心安慰道,“少白,你不必去了,师兄陪着你,我去就行。”
“什么?你一个人?”顾少白看了看季翦尘,有句话没说出口,我出了一万两银子的,你怎么能不去?

季翦尘似是听到了他的腹诽,抬了下眼帘,“你那一万两,还不值老子动根手指头的呢……”
顾少白被这一句话噎得,半天没缓过来,枯坐了一会儿,只好黯然回房了。

天已渐渐黑下来,院子外面还没动静。
“你跟驴推磨似的在我眼前都转了二十多圈了”,季翦尘斜倚着床头,觉得眼前都有金星在晃了,“能歇歇不?”

这处院落,在城南偏僻的地方,只有三间上房和一个小小的院子,虽然不大,胜在安全干净,也难为了明约,跑断腿儿才找到这么个又好又便宜又不引人注目的房子。

顾少白只好不转圈了,改去扒着窗棱往外看。
季翦尘觉得不调笑他,就没事儿做了似的,又嘲弄道,“再看就成天鹅了。”

顾少白恍若未闻,心急如焚,如果方清池他们失败了怎么办,如果押解队伍改了路线怎么办,如果他认不出慕流年怎么办……
季翦尘在榻上“吃”的一笑,“小方他们不会失败的,就那些个兵丁还不够一勺烩的呢;那条路直通响阳驿,如果更改了线路,押解队伍到了天黑连宿头都找不着,所以不会轻易改路;你的画功好极了,看了你的画,连瞎子都能认得出慕流年。”

顾少白猛地回头,他是人是鬼,还是钻进自己脑子里的虫子?
季翦尘看着他的表情,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这些问题你脸上都写着呢……”

正在这时,院门“呛啷”一声开了,方清池背着一个浑身被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紧接着,看他又冲身后打了个手势,就听院外马蹄声响得急促,很快就去得远了。

季翦尘这次倒是极有眼色地让出了床榻,顾少白帮着方清池把人放平了躺下。

揭去斗篷,露出一张清瞿得脱了相的脸,一身淡黄的麻布囚衣,浑身沾满了泥土干草,眼窝深陷,脸颊上好几处淤青,颧骨高耸,泛着不正常的晕红,人倒是还清醒着。
好半天,他慌乱的焦距才慢慢集中起来,当看到顾少白时,嗫嚅着唇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声音沙哑得都不似人声,“是少白么?”
顾少白紧紧攥住他骨瘦如柴的手掌,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是我,是我……流年,你受苦了……”

慕流年面容上浮起一丝比轻烟还淡的笑,吃力地说道,“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他消瘦的指骨硌在掌心里,像把刀子似的痛,顾少白颤抖着唇,“流年,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好好养病。”
慕流年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爹他们……”
顾少白道,“宇亲王他们只是流放,等你好了,有机会……可以去找他们。”
无声无息地,两行泪从眼角流入鬓发,慕流年闭住眼睛,再不多言,知道恐怕终此一生,再无见面之日。

好半天,不见他睁开眼睛,顾少白急得连声呼唤。
一边季翦尘道,“没事儿,睡着了而已”。
顾少白这才发现季翦尘的手指不知何时搭在了慕流年的手腕上,他感激地冲季翦尘说道,“谢谢你了。”

季翦尘收回手,又欠扁地问道,“少白,这个病秧子是你什么人,老相好么?”
顾少白瞪了他一眼,“不是”,想了想,还是不想让季翦尘误会,“我与他是很好的朋友,他身子骨不好,我不救他,他会死的。”
“哦”,季翦尘点点头,若有所思,“那我就放心了!”
顾少白心想,和你有关系么,你放个什么心?

转回头,又问了问方清池劫囚的情况,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结果,还没等方清池开口,季翦尘冷哼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顾少白愣了一下,还职业素养,你个劫道的还有素养?

方清池拍拍他的肩膀,淡淡笑道,“你放心吧”,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他有些发烧,应是牢里感了风寒,这是师兄的药,最管用了。”

“墨衣楼”里的神医司徒海,可不就是制药的行家!

“这个,多少钱……”顾少白怯生生地看季翦尘。
季翦尘双手抱臂,睨了他一眼,绷住笑,“算了,这算送的……”

握着小瓶子,顾少白像吃了颗定心丸,连带着觉得那个不着调的人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季翦尘斜倚着窗台,夜风袭袭吹了进来,一缕发丝轻轻扬起,昏黄的光线下,顾少白欣然的笑意,就似桌上的如豆油灯,将暖意丝丝缕缕似涟漪般荡漾开去,在他心里引起莫名的颤栗。

恍然间,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竟像山涧冷泉将世间藏于黑暗中的血腥杀戮洗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风带来花的香气,直直馥郁心底!






第25章 相约燕子池
宫殿锁烟霞,陵城高门家。

夜色深沉。大红木雕花窗映着一轮侧影,伏于书案的背脊微微弯着,与他往日的挺拔略有不同,像张松了弦的弓,随着烛影摇红轻轻晃动,和着夜风拂动,竟有种凄凉孤独之意。
周平将茶碗放在桌案上,轻微的碰撞声惊醒了微阖的双目。
慕清沣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端起茶碗,拿盖子去拨水面的浮茶,酽茶入口,很有些苦。

周平道,“王爷,刚刚大理寺传来消息,慕流年被劫了。”
“嗯?”慕清沣放下茶碗,“宇亲王呢?”
“其余人等均无事,已被押解着继续上路了,此时恐怕已快到响阳驿了。”

禁卫营统领几日前就派了一队卫兵专门押解宇亲王一家,防的就是有同党来劫人,没想到,这伙歹徒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一出京陵就动手,劫走的竟然不是宇亲王,而是自己那位只见过两面的,养在深闺的只比自己大两天的堂兄。

“慕流年身子不行,本来皇帝有意将他圈禁在京城养病,但国舅王似道力谏法不容情,再加上他那些跟屁虫的附和,皇帝就是想留下慕流年,也无能为力了。”
慕清沣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宇亲王虽罪大恶极,慕流年却是无辜的,如果真的死在半路上……”

周平道,“那就不用管了么?”
慕清沣哼笑一声,“那是国舅王似道的事儿,咱们只管看戏就行,禁卫营此次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统领也该换换人了。”

他微笑着阖上册子。
劫了慕流年的会是什么人?慕清沣暗自思虑着,这个堂兄身娇体弱,很少跨出房门,小风一吹都能倒了,劫这个病秧子能有什么用?突然,一个念头盘旋上来。
“周平,让冷东去查一查,有什么人与慕流年交好,或常去府上探望。”

周平转身要走,又停住,说道,“王爷,您让我去查‘乌头草’一事,奴才查过了,‘乌头草’与‘鹤辛草’长相酷似,别说普通人,就连大夫都很难分辨得出,‘鹤辛草’是调经补血的常见药材,‘乌头草’却是剧毒,服下立即毙命,但‘乌头草’长于山涧,极其难得。”
慕清沣听了这席话,紧紧锁了眉,极其难得?物以稀为贵,那就说明不是为了暴利,就是赤。裸。裸的陷害,针对肖家的陷害。有能力找到这么多“乌头草”的,除了肖家,还有——以药堂起家的“顾氏”!

“当时给李贵妃诊病太医呢?”
周平道,“太医方孝安被贵妃之死牵连受难,先下了大狱,后先皇仁德,下旨将其赶出了太医院,永不录用,后来,听说举家回了原籍。”
慕清沣挥了挥手,示意周平先退下。

墙角仙鹤铜壶滴漏之声,一滴一滴,在空旷的大殿里清脆分明。
旧事像潮汐般蜂拥而至,父王眼中最后流露的不舍,大漠银河下乍闻母妃噩耗的悲痛,在这暗夜一波一波地席卷而来,侵蚀着早已坚如磐石的心。
而在这泛黄光影中,缓缓地出现了一张脸,淡长双眉下有着天地之间最干净纯粹的眼眸,只可惜,须臾之间,就被黑暗吞噬。
慕清沣的心弦突然绷得极紧,顾少白,只可惜,你就是朵琉璃花,也是长在淤泥中!
滴漏声渐密渐促,慕清沣转头望向窗外,轻风掀起重重绡纱,是细细春雨在阶前点滴,一任到天明!

果然,第二日,圣旨下,禁卫营统领丢失重犯,罢职,换人!
几家欢喜,几家忧!

新的禁卫营统领王思明,是慕清沣在东境驻守时的旧部,而前禁卫军统领则是国舅王似道的亲信。

如今,这位王似道,正在国舅府拍桌子骂人。
“大人,稍安勿躁”,旁边一个灰衣男子慢慢说道。
“言琛,你说皇帝怎能下这样的旨意?”王似道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灰衣男子正是王府的西席,说白了,就是王似道的谋士,名唤端言琛。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声音极低,“大人,禁卫营统领换成了沂亲王的人,这说明,皇上对您已经起了戒心。”

王似道猛地睁大了眼睛,“不能吧,我可是太后的兄长,他嫡亲的舅舅啊!”
端言琛四十余却保养良好的脸上不由得也挤出了几丝皱纹,他叹道,“天家无情,您和宇亲王这位皇帝的亲叔叔比起来,谁比较亲呢?”半晌,又缓缓道,“咱们这位皇帝,年龄不大,心思可缜密着呢!”
在王似道似有所悟的沉默中,又一句话缓缓飘来,“大人,万事小心啊!”

在季翦尘免费药丸的治疗之下,慕流年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再加上顾少白一天三顿参汤供着,坐卧起居几乎已和常人无异。

顾少白舀了参汤,先放唇边吹凉,再喂给慕流年。
慕流年则笑眯眯地喝下。

二人你来我往,季翦尘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瞟了一眼木雕泥塑般的师弟,“小方,你是死人么?”
“啊?”方清池没反应过来。
季翦尘上前把顾少白拉了起来,又夺过汤碗塞在方清池手中,“人家顾三少爷收留了你,又供你吃供你喝的,你怎么那么没眼力价儿呢,不知道帮着干点活儿吗?”
方清池看看季翦尘,实在没读懂他的眼神,却也只好走过去坐在床沿上继续喂剩下的半碗参汤。

季翦尘拎着顾少白的领子把他提到院子里,往地上一放,抱胸靠着一棵树,冷眼看着他。
顾少白愤怒地整了整衣裳,“你要做什么?”
季翦尘冷嗖嗖地说道,“我好歹是三少爷的债主吧,嗯?您说说,这都几天了,您瞅过我一眼么?”

顾少白很想问他,你好胳膊好腿的,我瞅你做什么?可是,一想到到底欠人家一万两银子呢,只好把愤怒的五官调整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季兄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季翦尘想了一想,“第一,季兄季兄的,听着就烦,叫我翦尘哥哥……”
顾少白觉得胃里有东西翻了两下,他抻着脖子咽了口唾沫,“要不,叫季大哥吧……那什么哥哥,我叫着难受”。
想吐。

“不行”,这个人很坚决。
顾少白皱着眉,“折衷一下,翦尘,反正……”他别过脸去,看院外一棵大柳树,“不能叫那个……”

季翦尘煞有介事地思索一番,“如果叫翦尘哥哥呢,我可以考虑把那万两白银打个对折。”

顾少白眼睛一亮,打对折,那就是五千两,可是“哥哥”这个词真是难以启齿啊,平时叫大哥二哥的,觉得正常得很,这“翦尘哥哥”,怎么听着那么像情人之间的称呼!
顾少白纠结了一会儿,随便嘀咕道,“要是把一万两都免了,还差不多……”

“那就全免”。

顾少白两只眼迸射出狂喜的火花,接触到空气响得“噼噼啪啪”,然后,他听到自己很没节操地的声音,“翦尘哥哥”。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老天爷,我现在宁愿被粪土给埋起来,也不想要看不到摸不着的千两黄金。
…………季翦尘,我就叫你哥哥又如何,你又没有规定时限,小爷我哪天不乐意了,这买卖就算玩完!

季翦尘摸摸耳朵,怎么觉得顾少白的笑看起来好像很心怀鬼胎的样子,莫不是自己钻了什么套子?

院门一开,明约走了进来,“少爷,周公子又下帖子了,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再回了,不合适吧?”

接连一个多月,忙着给慕流年调理身体,周沣邀了三回去踏青,都被他给回了,看这天都到了四月多的天气,这还能叫踏青么,分明该入夏了。
他扭头去看已经半长的柳树枝条,拂动着微风,把心也拂得乱了,知道许多事情的确是避无可避,一再推搪下去,不定让慕清沣再生出什么妖娥子来。

“明约,应了吧!”

顾少白来得很早,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眼前这片小湖,依然美丽如昔。

燕子池,燕子池!
彼时那个携着漫天阳光负手而立,转过身来,笑容冉冉的人,在心里早已辗转过千百回。
阳光洒满湖面,一片波光粼粼。湖岸两侧,繁华盛开,浓郁的花香在烈阳下蒸腾。

微波荡漾,打碎了湖面少年的倒影,风驻,影子又渐渐清晰起来。
他恍惚看到彼时的少年,怀揣一颗真心,站在此处,心中喜悦而甜蜜! 
如今重来,顾少白竟发觉自己仍然无悔,也不恨,唯余失望盘踞在心中角落,任它尘封!
怜我青衣少年白,流年荒唐不负老!


这一世,换他来等,来等这未知的结局。
仍然是两种选择,成,则生,败,则亡!
顾少白绝不会不生不死地活着!

远远地,慕清沣下了马车,穿过一排针叶林,就是燕子池。
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地停了脚步。
燕子池旁的白衣身影,怎地像梦中见过了无数遍。

一个多月未见,他好像又长高了,却仍是瘦。和着微风,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似乎都飘荡起来,好像眨眨眼,他就化烟儿飞走了似的。






第26章 给爷走着
听到身后脚声由近及远,顾少白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打了个揖,“多日不见,周兄无恙!”
他眼神如琉璃般干净清澈,好像一眼能望到人心底一般,慕清沣望着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多疑,他就是个纯粹的傻孩子?

顾少白歪着头打量慕清沣,里外双层重绣苏缎锦服,深蓝的底子上缀以团丝银云纹,腰悬盘璃美玉。
他暗地里冷哼,既便做了假周沣,也把自己搞得这么华贵庄重!

慕清沣微笑着还了礼。
明约早已在水榭之上,摆好了瓜果点心之物,并泡了壶好茶。
慕清沣沿杯嗅了一圈茶香,隔了红泥小火炉的氤氲雾气去看顾少白。

那人并未与他面对面,而是微微侧着身,去望亭外湖光山色、流云蓝天。大概是日光刺眼,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唇角似乎带了些恬淡的笑意,黑眼珠子如点漆般辉映着湖面粼粼波光,在黑发下露出一小片修长白皙的颈子,淡红的薄唇被滚烫的茶水醺得比平日略红,即使是最好的画师,也难以描画他精致秀雅的五官轮廓。

他就那样望着,望着那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望着那只小巧的耳垂,望着那两瓣蔷薇色的唇,忽然就觉得下腹之间隐隐烧起一团火来,热度不高,却连带着浑身都泛起一股麻痒难奈之意。
尤其是那两排黑乎乎的睫毛,就像两把小刷子,在他心里头刷来刷去,使得酥痒感更重更深。
喉咙干涸似缺水的土地,他猛地将茶往嘴里一倒,忘了茶还烫着,哪能这样大口灌,可是茶已入口,吐出来又不合适,只得忍着烫强自咽下,当下便把他烫得喉咙生疼,眼底发红,就好像要哭出来一般。

顾少白正巧回头,一眼便发现了他被烫成这个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活该,怎么没烫死你!
可是,看到慕清沣那双眼睛,他不自觉地便移开了视线。
用银叉子取了一块水晶梨,递给他。

慕清沣接了,放进嘴里,甘甜的汁水瞬间便滋润了火辣辣的喉头,果然好了很多。
明约在一旁重新添了茶,便退了出去。

已至暮春,天气渐渐热起来,连风都变得格外柔暖。堤上几株垂柳,枝条像女人的秀发般坠在湖面上,与倒影一起,交织着浓深淡绿,是一幅大好的春日图景。
一片薄云经过,将日光遮了一遮,顾少白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话,是不知道这样的情景下,他该说些什么。

昔日历历,他深深记得此时此景,周沣执着诚恳地表达了他的爱意,并发誓不离不弃,终生挚爱。
而自己的回答,则是一句话,“今夕何夕,遇此良人”,便是委婉地答应了。
说到底,一见钟情的是顾少白,情根深种的也是顾少白,不知羞耻的还是顾少白。
真真应了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哼,是真的无情!
真的无情!

“少白”,慕清沣看他怔怔地出神,似有心事,只好先打破这沉寂的氛围,“蒙你青睐,还送了幅画与我,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我以茶代酒,这里先行谢过了!”
顾少白也举了茶杯,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要谢也是我先谢周兄。”
还有人喜欢被人比癞蛤。蟆么,真真有趣!

慕清沣道,“少白,不知在下所书中堂能否入得了你的眼,可否指点一二?”
顾少白道,“周兄笔锐锋劲,力透纸背,哪里是我这等俗人配指手画脚的?”
慕清沣眉心一跳,那种感觉又来了,总觉得他的话含沙射影语含敌意。
他想想,决定干脆单刀直入,“《诗经·国风》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他端起茶在唇边试了试水温,抬眼笑道,“顾贤弟所赠的画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琼琚’呢?”

顾少白握着杯子的指尖一顿,不由得越来越用力,面上却是轻松和悦道,“周兄,‘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少白明白得很,是周兄想与少白结交之意”,他避开慕清沣凝望的目光,转而盯着湖面一片落花,缓缓说道,“少白自知愚钝,蒙你不弃,愿与周兄结为好友……”
顾少白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即便在心中告诫过自己多次,一切已枉然,那人的深情是假、恋慕是假、一切皆是假,可是当不经意与他四目相投时,那人的目光仍像一张渔网似的,将自己活活困住,不皮破血流竟是挣脱不得!

慕清沣看他目光慌乱得急急避开了,圆润的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着青白,不由得有些纳闷,他的神情不像羞涩不像恼怒,更像是……一种紧张。
不由得思忖,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白么,顾少白这是在……装傻?
他也知道,贸然提出来,的确是太唐突了,至少应该有些缓冲。大胤虽然民风开放,男欢女爱倒也寻常,可是,顾少白是个男子,一个出身良好的男子,虽然年少,却也是名满京城,比不得倡优之流,可以随心所欲!
来之前,他便做了数种猜测,顾少白有可能恼恨、拂袖而去,有可能指着他鼻子怒骂。得他首肯,那仅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唯独没想到,这个人竟因为自己这席话而紧张,然后,顾左右而言他,竟生生把他的示爱理解为交友,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看顾少白此刻的表情,他有些后悔了,应该再循序渐进一些的,然而,箭已扣上弦,却是不得不发。
慕清沣饮尽杯中的茶,拎起茶壶给他和自己续了茶,目光深沉,像一根有形的绳索牢牢捆住他,让他无所遁形,“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周兄”,顾少白忽然转头打断他,清泠泠的目光像一碰即碎的琉璃,苍白透明,却只是须臾,又飘然离开,落在白瓷茶盏上,“容我些时间,容我些时间……”
微风拂面,他额角乱发轻轻晃动,眼睫低垂遮挡住眼睛里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让慕清沣感觉他不是为难,而是很难过!
慕清沣讶异得很,既如此为难,为何不直接拒绝?

“多久?”慕清沣道。
顾少白没有抬头,只是无意识地重复道,“过些日子,过些日子……”
他唇瓣轻微开合着,连带着鼻翼翕动,竟让慕清沣真的有种想把他揉在怀里细细安抚的冲动。
慕清沣轻咳一声,伸手握住他执着杯子的手,“好,我等”,那只手温凉柔软,指尖冰冷的温度,从他的掌心霎那就蔓延到心里去了,像夏日饮冰,每个毛孔都舒畅淋漓。

这场茶喝的,简直是在喝顾少白的血。
尤其是手掌被握住的时候,他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跳起来远远地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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