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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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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似道的声音异常柔和,“阿容,你莫怪我,你死了,孩子才安全了,他注定是皇子的命。”
良久,才听李容叹了一声,“好,我不怪你。”
之后,李容又絮絮叨叨了许久,稀里糊涂地尽说糊话,难得的是,王似道一直柔声安慰,从头至尾,没有半分不耐。
好像,方才说出那番绝情绝义的话,下了那样狠心毒手的,不是他。
夜色阑珊,慕清沣紧缘如弦的脊背在暗淡的光线中渐渐变做一道虚影。
地龙烧得很热,他却如坠冰窟般感到遍体寒凉。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王似道居然真的要谋反,他要为亲生子谋算天下。
想到这一层,他立刻醍醐灌顶般,前因与后果,想得明明白白,却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打草而惊蛇,蛇必暴起最后一击。
想到此处,他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更换,夤夜又进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留言啥啥的,都没有,真气,后果严重,想断更啊!
第78章 破局
慕流年细细端详掌心里这颗赤红的丹丸。
“少白,你把这药丸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真有那么神?”
顾少白唾沫横飞地说了半天,一听受到了置疑,顿时非常委屈,“流年,你个没良心的,这可是从我牙缝里给你省的,你这么说,我很伤心的好吗?”
季翦尘在慕流年身边站了好一会儿了,此时终于说了一句话,“我听司徒海说过,百越国的确是有这样一种灵丹妙药,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不过传说也仅是传说而已。”
顾少折顶着冒火的脑袋,“季翦尘,没见过就说没见过,什么传说啊,这是真的,小爷我当初中了毒,全靠这个救了一命……”
顾少白看季翦尘猛然睁大眼睛,立时就知道说漏了嘴。
季翦尘一步踏上前,伸手就把他腕子给攫住了,“什么中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顾少白被他如狼似虎的表情吓得倒退了一步,想把腕子从他手掌中抽出来,奈何季大美人看似柔弱无骨,实则力大无比,手指堪比钳子。
他用另一只手去掰箍在腕子上的手指,嘿嘿笑道,“我哪里会中什么毒嘛,吹牛而已,中毒啥的这类危险的事情都是你们江湖中人才会遇到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谁闲得没事给我下毒,那不是浪费东西么……”
季翦尘一双眼睛像两把燃着火的锥子,几乎要在他身上灼出两个洞来。顾少白眼神乱瞟了一番,实在不知该把目光放在何处,觉得季翦尘方圆一米之内都是火,要把说谎的他烤成灰烬。
数息之间,手腕疼得像错了位,他咬着后槽牙,不敢吭声,直到那人也不知道信了几分,终于,松开了手,换上了一种淡漠的语气,“你也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啊,那还一天到晚跟着人家巴巴地跑前跑后,你把自己当人肉盾牌使么?”
顾少白知道他对自己在“泽宁苑”受伤一事耿耿于怀,索性装傻到底,转头岔开了话题,“流年,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还我,指不定出去能卖万两黄金呢!”
慕流年当然知道顾少白一心为他,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乐一乐。当下,再不多言,就着热水吞了进去。
晚饭后,顾少白没敢多留便回家了。顾钧宣与顾青白都已回来了,幸亏在他们回来之前,慕清沣也让周平给他传了信来,刑部尚书柳子靖已查了清楚,顾信白确信无辜。
那名死于狱中的小吏,死前给了相好的窑姐大量银钱,嘱她藏好,说过些日子便替她赎身,带她享福去,应是被人买通构陷顾信白。
钦差大人已将顾信白无罪开释、官复原职。
至于是谁构陷,出于何种目的,以及何人将其毒杀,还有待查证。
顾信白无罪释放,可苦了顾少白,因其知情不报,被他爹在祠堂罚跪了一个晚上,差点把腿跪折。
顾少白走后,季翦尘非要拉着方清池上房顶喝酒看月亮。
二人肩并肩跨坐在屋脊上,一人抱一只酒坛子,不一会儿半坛子酒就入了肚。
季翦尘对月兴叹了一首水调歌头,吟到“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苦笑一声,仰起头来,猛地灌了几大口酒,一时不慎,呛得咳嗽不已。
方清池悠悠地望着他,“师兄,你喜欢顾少白,是么?”
季翦尘愣了一下,将空酒坛子用力扔到院子里,哈哈一笑,“小方,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是个多情种子?我季翦尘万花丛中过,何时片叶曾沾身?”
方清池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不是就好……他那人看似柔弱心软,实则就是竿竹子……”
季翦尘睨了他一眼,眼底闪过细碎流光,调笑道,“怎样压都折不了……”
“不”,方清池摇头,“竹焚而不改其节……”
那一片细碎流光,忽地就寂灭了,全散入夜空,再也找不到了。
季翦尘单膝支起,双手环着膝盖,冷冽的风在鳞次栉比的屋顶穿行而过,他感觉全身像破了千百个洞一般,风从其中吹过,凉得透心蚀骨。
户部侍郎崔同知在二人抬的小轿里,还在思考着,上午在衙门办公时,顶头上司尚书王简邀请他去府上用晚膳。
如果说请他下个馆子,倒还说得过去,官场之中你来我往本属正常。可让他去家里用饭,那可就有点不正常了。
因为,官场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除非婚丧嫁娶,官员之间极少在私宅往来,因为这会让皇帝以为私相授受,有朋党之嫌。
他总结了一下,应该是两种可能:一是赏识他,想把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二是看上他的人品想招为女婿?
他不由得乐出声来,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飞来的横福啊!
崔同知做了一会儿生官发财梦,却又咂摸出另一种滋味来:王尚书才五十,离致仕还远着呢;自己三十多岁了,正妻刚亡,王家虽有未出阁之女,但好歹是尚书之女,怎会给自己续弦。
想到此处,不禁出了一头白毛汗,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毛汗还没消,轿子就停了。他走出轿子,面前站着两个陌生面孔,并非自家轿夫。
其中一个冷面大汉,僵硬地一伸手,“请!”
我的妈呀,崔同知顿感大事不妙,白毛汗变成汗珠淌下来了。
户部尚书王简,坐在偏厅,背后一扇雕花屏风,双面蜀绣,绣的是松鹤延年。
崔同知跪在地上,心知自己别说延年了,恐怕得掉头啊!
王简一句废话都没有,直奔正题。
“崔同知,你身为户部侍郎,隐瞒葛春晖截留税款,并将户部押运线路屡屡泄露,该当何罪?”
崔同知抖如筛糠,起初还咬死不认,后来有一人进来,将他与端言琛的见面时间地点一说,他便跌坐于地,心知大势已去,原来,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居然早已为人所察。
“崔同知,本部今日问你,是因尚存同僚之谊,你若老老实实地供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本部现在就将你交与大理寺,百般刑具,想必你自会开口。”
崔同知连连嗑头,“大人尽问,罪臣知无不言。”
王简点头,沂亲王说的对,本就是贪图蝇头小利的小人,当然更贪生怕死。
“王爷,羽十三来报,谷中异动,五千人均已化装潜行,直奔京城而来”,问心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慕清沣凝眉沉思,果然,山谷一暴露,王似道必然反戈,他不慌不忙地问冷东,“王思明那里布置好了么?”
冷东道,“王统领要属下回禀王爷,请王爷放心!”
“好”,慕清沣点点头,“王简那里呢?”
冷东道,“一切顺利!”
慕清沣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挥挥手,“问心盯紧王似道那边,端言琛交给季青,都下去休息吧,明早进宫!”
慕清沣起身打开窗子,他全然没注意到问心最后瞟的那一眼,幽幽长长,缭乱了满腹心事。
凄厉的冷风卷着鹅毛雪片涌进屋子,猛然间扑了一身一脸,居然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竟来得这样出乎意料!
雪花扑在脸上,遇上温热的肌肤,很快融成冰冷的水滴,他用手抹了抹,掌心里晶莹点点,不知为何就想起顾少白亮如星光的眼泪。恍然间,二人已有许多天没见面了。
想起顾少白拒人千里时冷寂的目光,以及动情时眼眸里荡漾的春水,他不由得勾起嘴角,少白,你是我这一生最值得珍惜的,所以,我定不负你所望!
端言琛接到崔同知要求见面的消息,立刻风风火火地赶往小酒馆。其实,他相当看不上这种人,满脑子全是钱毫无底线。在现在这焦头烂额的节骨眼,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消息要卖,可是不来又不行,紧要关头,更是一点消息都不能错过!
甫一踏时酒馆,再想退出已然不及,早有大汉封死了大门。
他心头黯然,看来是老天不遂人愿!
端言琛一介文人,虽是智囊却也窝囊。季青都用不着严刑逼供,只把证据连带着刑具往他面前地上一扔,他就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但是招是招,却像从牙缝里往出挤似的,问一点吐一点。
到最后,气得季青喝令动大刑,这才期期艾艾地原原本本地把该说的都说了。
临了画押,终是气不过,季青狠狠地给了他一脚,骂了一声,“要卖就痛快点,费老子的事儿!”
旁边站着等回信儿的冷东好玄没笑出来,季大人,如果端言琛不是根老柴棒,我都要误解了呢!
纷纷扬扬的大雪,给天地之间织了一帘厚重的幕布,斜风暮雪难归,灰蒙蒙的天空,沉甸甸地压着斗拱飞檐,天地都难堪其重。
早朝后,慕清沣便被皇帝留在宫中。大概连少帝都觉得这样的天气,太过沉重,需要点有人陪着下棋品画解闷。
小太监德福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放下两盏茶,一盘核桃果酥,一盘码得非常漂亮的果子。
皇帝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不经意扫到漂亮的果盘,转回头继续盯着棋盘,话却是对侍立一旁的小太监说的,“德福啊,你多大了?”
德福微微躬着腰,“奴才二十四了。”
皇帝皱着眉,“嗯……朕记得你是从御膳房调来的吧?”
德福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鞋尖,“陛下记性真好,三年前喜公公看中了奴才手脚麻利,这才把奴才调进了御茶房。”
“阿沣,你若再让朕,朕可要恼了”,皇帝瞪了慕清沣一眼,后者会意地笑了笑,“臣不敢,是陛下棋高一着啊!”
皇帝又返回头来,笑道,“德福,你看这盘棋,朕与沂亲王谁赢了?”
德福探了探头,又缩了回去,陪着笑脸,“陛下真是太看得起奴才了,奴才哪里能看得出来呢!”
皇帝把手中棋子一扔,“当啷”一声,惊得德福心头一跳,再看慕清沣面无异常地眯着眼睛看他。
“朕怎么觉得德福公公下得一手好棋呢!”皇帝仍然在笑,那抹笑却被冻在了眼角。
德福“扑通”一声,跪在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上,膝盖砸得闷声作响。
“陛下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会说话……”
“哦”,皇帝扶着檀木小炕桌站起身,活动了活动酸麻的膝盖,正好,王喜又端了茶上来,他这才接过抿了两口,“王喜,这是你的好徒弟,还是交给你吧!”
说罢,携了慕清沣的手,“阿沣,咱们去那边用膳。”
二人在小桌上坐定,耳听着德福被人塞了嘴带了出去。
皇帝挟了一筷子鹿脯,却是送不进嘴里,叹了口气,把鹿脯放在碗里,“阿沣,亏得你提醒了朕,要不然朕恐怕……”
慕清沣伸手抚住皇帝的手背,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洪福齐天,上承天命,下合民意,是众望所归,切不可说这些不吉之语。”
皇帝反手握紧他的手掌,滚烫的掌心互相贴紧,眼中映出彼此的面容,均是一腔热血。
第79章 绑架
顾少白从家里出来,仰头望望天,雪片如大团的柳絮,纷纷扬扬地在天空里乱飞。
晌午刚过,天色却与黄昏无异,灰茫茫的天地间,唯余雪幕重重,咫尺相隔,都看不清对面人影。
他撑着一把伞,往柳枝胡同走,靴子踩在雪地上,厚软的雪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声音给郁闷的心更添了一层愁绪,不知道是不是慕清沣真的冷了情,竟真的数日未曾给过他一丁半点消息,原先两日一信的待遇也没有了。
顾少白望着雪中缭乱的人影,听着伞面上的“沙沙”声,觉得心里空空洞洞。如果那个人真的想通了,那么,自己应该是轻松而欢喜的吧,可是,为什么很难受呢,感觉没有那根线牵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了,没着没落的,心慌得厉害!
所以,他想去柳枝巷,和慕流年方清池一起,说说笑笑的,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也会有片刻忘了还有那样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
正走着,面前白茫茫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两双脚。
他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两张一模一张的俊脸,很漂亮,顾少白惊喜道,“小愉、小采,怎么是你们?”
他在王府见过这兄弟俩,当时还被拉住说了一会儿话。孪生兄弟一样可爱一样漂亮,说起话来软软绵绵,很招人喜欢。
小愉笑容可掬地望着顾少白,兴奋地说道,“好巧啊,奴才二人正要去顾府找您呢,顾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阳光般的笑容,像把肃杀的寒雪都要融化了,顾少白笑道,“我正要去探望个朋友,不知你们找我有何事?”
小愉抿嘴儿一乐,“王爷要奴才给顾公子送信呢!”
顾少白听了,从心里涌上一股子甜蜜,他还是没忘了我!
他随口问道,“往日都是小远来,今儿怎么换人了?”
小愉脸上笑容未变,“小远被周叔派去做别的事情了,走不开,周叔就遣了奴才来。”
顾少白愉悦之情难以言表,红了红脸伸出手去,“多谢了!”
小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正要递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缩回手去,“啊呀,显些忘了,王爷吩咐,要公子看完立刻就给个回话”,他左右看看,“公子,那边巷子里风雪小一些,咱们去那里,您看了,有了回话,小愉才算完成任务啊!”
顾少白暗笑,八成又是要自己过府叙话,过府赏画,过府吃鱼……哈哈,看他这回有没有新鲜的词儿!
他随着小愉兄弟深一脚浅一脚地拐进路旁的巷子,站定之后,他接过信,呵了呵有些冻僵的手指,去拆那信皮。
却发现信封上的字迹,并不是慕清沣的字,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望向小愉,却发现小采不见了,正要张嘴,颈后突然一疼,又一麻,眼前的一切,就像被更大更多的积雪覆盖住了,模模糊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刹那间,眼前又一黑,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醒来时,已辨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了,更是不知自己晕了多久!
顾少白睁开眼睛,脖颈处像被扭断了一般,疼得厉害,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环顾四周,矮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如豆的光亮照出一室阴暗。
这里应该是处地牢,地面冰冷粗糙,墙壁也不平整,不远处是手指头粗的铁栅栏。
栅栏外一片漆黑,安静得有些可怕。
昏倒之前的片刻,他就已知道是小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采劈晕了他。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应该不会是慕清沣,他不会下这么重的手,那么是受何人指使?
颈子也疼,后脑也疼,都像裂了一般,让他没有力气去思考。
在地上躺了太久,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挡不住地面冰凉刺骨的寒气,四角透气的小孔也在不停地往里面灌冷风,顾少白觉得自己快冻僵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时,才发现双手被绳子捆在背后,挣了几下,发现捆得太紧了,一点松快的余地也没有,只好作罢。
费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蹭着墙坐起来。果然,手指和脚趾头都冻得不像自己的了。
他不停地握拳又松开,用以缓解疼指尖的僵冷。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少白又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就听廊道里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小愉提着马灯在前面照着路,三人拾阶而下,观心跟在王似道身侧,边走边说道,“端先生与崔同知会面便不见了踪影,恐怕是……”
王似道一张清瞿的脸上,不见喜怒,平静无波,他哼了一声,道,“不用管他,今夜王先就带人进城了,五千人再加上丰子梅的三千羽林军,皇宫已如探囊取物。”
他顿住脚步,望向黑暗,面上终于浮起一丝阴鸷,“皇帝小儿,哼……一个将死人又有何惧!”
牢门打开,顾少白望着眼前的三个人,除了小愉,他一概不识。
王似道盯着他,很久,方冷然一笑,“你就是顾少白,呵呵……倒是生了一幅好模样。”
顾少白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这个白净的中年文士,五官倒是还算文雅,可是,那双发着幽光的眼睛镶在皮笑肉不笑的脸皮上,越看越觉得惊悚,望着他的目光阴损毒辣,让他后脊梁骨上凭空冒出一层凉气。
他转头问小愉,“小愉,你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他们都是什么人?”
小愉迎向他无辜善良的目光,不禁转了视线,却还是答道,“这是王大人!”
“王大人?”顾少白纳闷地看,朝廷里王大人多了,这是哪一位?
“不管你是哪位王大人,都不能随便绑人啊!”
王似道蹲下来,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细细打量顾少白的眉眼,就好像他脸上长了花似的,看了许久。
“慕清沣很喜欢你?”
顾少白一愣,这人有病吧?
转念一想,敢直乎慕清沣的名字,不是不想活了,就是和慕清沣有仇啊!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有病,那就一定是有仇了,心想,这下完了,被慕清沣连累了。
他心随意转,堆起了笑容,“这位王,王大人,不管您和那个沂亲王有什么过节,都和我没关系啊,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沂亲王怎么会喜欢我呢,您别开玩笑了!看您仪表堂堂,定是尊贵不凡,就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了在下吧,今日发生的事儿,在下回去就忘个干净,您看呢!”
王似道抽了抽嘴角,抽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呵,这小嘴儿,真招人疼呢!”
他嘴里啧啧了两声,却陡然劈面给了顾少白一耳光,纵使没有武功,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也把顾少白打得眼冒金星,右脸撞到生硬的强壁上,好一会儿换不过气来。
齿缝间涌起腥甜的味道,脸贴上冰冷的强壁,反倒让昏沉的头脑逐渐清晰起来。
他转回头来,望着王似道如同四季变幻的脸,方才还似春风化雨的脸数息之间浮满冰霜,眸底深处往外渗着恨意与狠毒,如无深仇大恨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平静随着恐惧由内而发,慢慢侵袭全身,顾少白心知此劫难逃,索性再也不屑强装笑脸。
顾少白吞了口带血的唾沫,默然与王似道对视着,“你到底是哪位,与慕清沣何仇何怨?”
王似道悠然地盘膝坐在他对面,“好,反正老夫还有些时间,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
“慕清沣安阳府一行,大破凤凰寨,还抓了葛春晖与孙斌子,你大约听说了吧?”
顾少白点点头,“略知一二”。
王似道对他的冷静自持似乎颇为满意,“安阳府太守孙斌子,是老夫的义子,老夫看他从小长大,待他若亲子……”
顾少白看他眼中缓缓升起水雾,眼底尽是沧桑与回忆,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艰涩无比,“那么好的孩子……聪明又英俊,本有大好前程……”,陡然间又咬了牙,瞪着一双眼睛,“可怜老夫忝居相位,却只能眼争争地看着他被慕清沣逼得自尽身亡。”
顾少白彻底明白了,当今天下高居相位的唯一人,皇帝的亲舅舅太后的亲兄长,王似道!
他偏过头去嗤然一笑,气流拂过油灯,火光摇了两摇,王似道的脸明暗变换,似恶鬼邪神。
“我道是谁,原来是王似道大人”,他阖了阖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孙斌子知法犯法死有余辜,他身居官位,不思为民造福忠君爱国,反行悖逆之事,别说他区区一府太守,即便是皇子,也得遵国法守纲纪,否则,国之器何用?”
顾少白一腔怒火之下,对安阳府一案虽不甚了了,但先被绑又被打,激起他满心不愤,因此,当下便张口大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出了恶气再说。
一双全无惧色的眼睛,在光线暗淡的牢房内,映着黄光,执着倔强得竟流光溢彩,“亏你还知自己忝居相位,竟和你那儿子一丘之貉……”
猛然间又想起“雅琉居”救下的重生,当下更是不屑,“还有你那亲生儿子王竟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子不孝父之过,我看啊最该死的不是他们,是你……”
“看你也是个斯文人,却没想到是个丧心病狂的斯文败类,斗不过慕清沣,倒来为难我个小老百姓,即便杀了我,也不是你的能耐……”
王似道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诡异的笑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像幽魂一般荡来荡去,不仅令顾少白,连观心和小愉都觉得头皮发麻。
终于,他止了笑,“今夜过后,世人再无慕清沣。”
顾少白闻言大惊,他挣扎着坐直了,焦急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王似道冷森森一笑,“本来老夫想让你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儿,也算是替我的斌儿报了仇,但是,就在刚刚,老夫改主意了,有什么能比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而救不得,更让人痛苦的呢?”
他深深长长地吸了口气,眼底那一点点因为孙斌子而泛起的柔软尽数被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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