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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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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沣,你盼他念着旧情,却可知旧情难断?






第82章 还给你
八角宫灯,流光溢彩,光华缭绕间,像极一场绮丽幻梦!

顾少白眯起了眼,他望着殿门的方向,专注执着的目光,好像越过重重帷幕,又穿透道道宫墙,落在那个人身上,他,一定在等他!

终于,他拿起小药盒,打开盖子,一粒豌豆大的赤红药丸躺在黄丝绒的底子上,顾少白用二指拈起,心想,怎么那么像故乡的相思豆呢!
璋城温暖湿润,大片大片的相思树终年盛开,他忆起,幼时,最喜欢和小伙伴捡拾地上掉落的相思豆,一颗一颗鲜艳似血,用丝线穿起来,或长或短,或挂在颈间或搭在手腕。
一起大声吟唱“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幼年不知相思,方可大声欢笑,如今才懂相思,却要人鬼殊遥!

顾少白待得泪雾散尽,将药放于盘中,只将空盒揣在怀中。
他躬身施礼,“谢陛下赐药,草民告退!”

王喜看顾少白走出殿门,望着盘中丸药,迟疑地道,“陛下,这是……”
皇帝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沉默良久,叹道,“‘皎如玉树停帆客’,顾少白,他是真正的心似冰月身如玉树……”

慕清沣正在垂花帘下伸颈张望,望眼欲穿地盯着通向御书房的长廊。
最后一缕暮光拖着长长的尾巴,慢慢消失在重重宫墙之外。
灰青的天,暗薄的月。

顾少白就这样踏着一树月影翩跹而来,他走得很慢很慢,像踏着岁月的长河,溯流而下,来寻前世的缘!
慕清沣大踏步地迎过去,紧紧地将他拥在怀抱里,下巴埋在顾少白柔软却冰凉的长发中,沉默了许久,他怕失望,怕失去,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患得患失,所以,不敢轻易问出口。

“陛下很好,平易近人”,顾少白挣扎着露出头来,举起掌心里的小木盒,“你看,连装药的盒子都这么漂亮,陛下看我喜欢,就送了给我,一定值很多钱……”

慕清沣高兴得两眼都放出光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伸出指头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你个钱串子……”

顾少白吸了吸鼻子,薄暮将他的泪光掩饰得很好,“回去吧”,顿了顿又仰起头,扯着他的袖子,略带羞赧道,“阿沣,我想你很久很久了……”
慕清沣先是一怔,随即释然一笑,勾了勾他的下巴,嘲弄道,“哪里想……”
月光渐渐亮起来,给顾少白的脸镶了一层淡薄的光晖,弯弯的眼睛灿然生光,第一次,他放纵自己把喜欢宣之于口,“浑身上下,哪里都想……”再不说,恐怕以后我想说,你都听不到了!
阿沣,我离开时,莫恨我;我不在了,也莫恨我,你需得知道,我顾少白,也有自己的骄傲,用感情换来苟活,我不要!
这样的顾少白,才是我!

一层青纱一层红帐,几度春闺梦里相见。
顾少白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瞳膜上水光盈动。即使是在缠绵亲吻呼吸□□,即使是在难承疼痛婉转低吟,他都不曾闭住眼睛,他要将这个人一笔一画刻在心里,刻在血肉上,刻在灵魂最深处。
要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温度……都记得牢牢的,只有这样,在奈何桥头等到他的时候,才可以一眼认出来,他宁可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他啊,那是他的阿沣啊……

接连两日,慕清沣卧房的门都没有开。
就连王似道一众党羽的落网,他也只是隔了门听了两耳朵,便再无下文。
冷东和周平一致确定,他家冰块似的王爷融化了!

屋内,慕清沣搂着汗津津的顾少白,手指有意无意地有他胸脯上打着圈儿,“阿白,我怎么发现你这两日觉特别少啊,每次我醒的时候,你都大睁着眼睛……在想什么?”

顾少白红晕未消,眼角沁着水光,他轻轻地喘息着斜了他一眼,可怜巴巴地埋怨,“浑身酸软,睡不着。”

慕清沣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突然一胳膊把他翻过来,双手抚上他纤细柔软的腰,“那就让为夫给揉一揉。”
顾少白痒得想躲,动了一下,又停住,索性忍着麻痒,任他施为,双手垫着一侧脸颊,拉长了声音道,“好好伺候着小爷……伺候的好了,赏你二钱银子……”
慕清沣则夸张地配合,“您擎好吧……”

一缕长发从额角滑落,遮住半张朝上的脸,顾少白眨眨眼,温热的泪从眼角滚下来,滑过鼻梁,落在手背上,烫伤了五脏六腑,疼得想大哭一场……

寅时刚过,慕清沣起床更衣,准备进宫早朝。
他已借着调养身体为由,两日未曾上朝,今天是非去不可了。王党一案必得有个了结,回封地之前,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顾少白比他还醒得早,早已洗漱干净,候着他醒来。
慕清沣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巾卷儿,笑道,“我家的小懒猫突然变得这么勤快,让为夫的心头很不安哪!”
顾少白横了他一眼,十指弯曲做猫爪样,呲牙咧嘴要挠他,却被慕清沣抓着手腕带进怀里,深深长长的一个吻烙下去,直到他浑身酥软,好像魂魄都吸走了一般,化成一滩水。

离开那两片绵软的红唇,四目交迭间,情意缓缓流淌。
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对方鼻尖脸颊,瞳膜上映着彼此真心笑容,这一刻,太过美好,像春风拂过江岸,花开柳绿,动人心扉。

顾少白眼底汪着两潭水,满得快要溢出来,慕清沣凝望着他,总感觉他近日异乎寻常的顺从,不知道哪里隐隐有些不对,可是细究起来,又无迹可寻。
大概是自己多疑了吧,他想,也许习惯了顾少白的不冷不热,陡然间冷没了,只剩了热,反而不习惯了?

周平在外面已催促了两回,慕清沣恋恋不舍把脸贴在他脸上,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怎地上个朝就不舍成了这番模样!
耳鬓厮磨间,忽觉顾少白的脸温度极高,他离得远了些,细细看去,果然,顾少白的脸颊像着了两团火,红得像要滴下血来,一点儿都不似情动时那浅浅的酡红。

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入手滚烫。慕清沣那种不安又涌上了心头,“你哪里不舒服,怎地恁烫?”
顾少白拨开他的手,顽皮地一笑,眸子里湿得像下了雨,雾蒙蒙的,他把下巴垫在慕清沣锁骨的小坑里,“你还好意思问,我的骨头架子都要被你折腾散了……”
他知道,这是“焚心”开始渐渐发作了,不仅头脸,就连肚腑里也有一团火在烧着,只怕到今夜,就真的会尝到焚心之痛了!

慕清沣闻言,顿觉自己过于手狠了,立刻自责不已,他揉了揉顾少白的头发,“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然后找李至善给把把脉……”
“行了……”顾少白不耐烦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笑着把他扯起来,往门外推他,“真啰嗦……”

慕清沣整了整衣上的皱痕,往门外走去。
正要踏出门槛,忽然,一双手臂从身后环来,紧紧搂住他的腰,“阿沣,你会记得我的好么?”
他的脸贴在慕清沣背上,声音沉闷暗哑,有浓浓的鼻音。

慕清沣刚想转身,腰上的手臂突然又紧了些,顾少白执拗地说道,“别回头,让我抱抱你……会么,会记得么?”
“当然会,傻瓜……”
顾少白听到他的声音随着心跳一起传进耳朵里,铿锵有力,勃勃生机。

“嗯……要说话算话哦……还有,答应我,如果我做了什么令你生气的事儿,生气归生气,但别恨我……想想我的好,也许就不生气了……”

“小祖宗,我答应”,慕清沣啼笑皆非,“不就上个朝么,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顾少白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阿沣,再见!”

慕清沣迈出门槛,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一眼,顾少白却已轻轻地关了房门。

听着脚步声渐去渐远,顾少白慢慢滑坐在地上,双臂环膝,将头埋在手臂间,大颗大颗的泪渲泄出来,如开了闸的洪水,摧枯拉朽,他听到了心被扯碎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曦光穿过窗棱,投在他面前的地上,他看到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起浮,知道到了离开的时辰了。

枕下躺着那枚大红的攒心梅花络,慕清沣一向都藏在那里,顾少白伸手摸出来,揣进怀中。
他伏在案上,磨墨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中间重写了两回,眼泪太不听话,总是落下来,将字迹染得一塌糊涂。
最后,他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层层叠叠的白绢,一颗皱巴巴的山楂静静地躺在那儿,虽然干枯脱水了,但那刀刻的“心”字,仍清晰可见。
顾少白把山楂放在信纸上,擦干眼泪,站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冬阳耀眼,却无比寒冷。

慕清沣,你的心,还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童鞋们,我把自己写哭了!





第83章 汝心还汝
83
阿沣:
吾之远行,辞君于此!
前夜觐见,解药与汝,帝欲吾则一,吾思良久,方知,人皆畏死!
失罪于尔,不蒙见恕,故无颜以对。
此去经年,与季兄结伴,勿思勿念!
汝之心,当还汝,吾之意,自携之!
先前种种,诚吾之过也!
东隅已逝,吾别于此!
                                   少白鞠启

好一个东隅已逝!
好一个汝心还汝!
好一个退而求其次的与季兄结伴!
慕清沣手指紧紧攥着墨迹淋漓的信纸,像攥住那个绝情之人的脖颈,他很想问一问,你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方可绝情若此?
你不相信,我是可以与你共死的!
你不相信,我是可以再去求皇帝的!
我可否问你一句,你信过什么?

慕清沣突然站起来,走到床边,掀翻了枕头,掀翻了被子,最后,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攒心梅花络,不见了,他的东西,他拿走了!

他把目光投向地板上那颗紫红的山楂,默然走去,拾起来,它躺在掌心,已变了模样,被他方才一怒之下踩扁了,裂开好几道缝隙,像顾少白嘲笑时咧着嘴的模样,慕清沣把嘴唇贴上去,两道泪水静静地滑过脸颊,沾湿了“心”!

“你这可不厚道啊……”季翦尘牵着缰绳,不满地嘀咕,“凭什么你活蹦乱跳的时候就奉献给慕清沣,快死了反倒交给我了……”
顾少白虚弱地靠坐着季翦尘,与他共乘一骑,在官道上飞快地奔驰着。
他全身上下裹得像个粽子,声音透过蒙着脸的面巾传出来,轻若蚊蚋,“我这不是没地儿可去么,难道让我死在家里,不得把我爹和二哥给心疼死?”

“难道我就不心疼么”,季翦尘很难过,却依然带着笑。
顾少白偏过头看看他,眼睛眯起来,“你心里强大嘛!”

“承蒙夸奖”,季翦尘迎风大笑,心里却在骂,屁话,老子喜欢上一个人容易么,你哪只眼看到我心里强大了?

“两日前就让你和我走,你偏要拖到现在,我看你啊,还是不怕死!”季翦尘愤愤地说。
顾少白没答话,他怎么不怕死?

但凡有一线生机,谁又会放弃。
两日前,顾少白找到了季翦尘,把他中毒的事儿告诉了他,因为,他曾听季翦尘说过,“墨衣楼”有位鬼医司徒海。季翦尘当时就要带他走,顾少白却非要再等两日。
他舍不得慕清沣,他贪恋这两日,再世为人,他还没有好好对过他!
如果司徒海救不了他呢?
这两日厮守,就算作惜别,他终究是不想让慕清沣忘了他!

“翦尘,如果我死了”;顿了顿,觉得到底对季翦尘有些残忍,“我是说如果哈……”顾少白转头看他脸色,觉得这个人还没有生气的征兆,于是接着说下去,“先别告诉我爹和二哥,过个三五年,再说……至于流年和小方,说了也没关系,流年有小方护着,伤心一阵子就过去了”。
“还有你”,他笑了笑,眼角一滴泪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我倒是不担心,那么多你喜欢的,喜欢你的,当然不会为了我寻死觅活,但是,也别伤心太久……”

“够了!”季翦沉突然打断他,声音出奇地低沉,还带了一丝恼怒。
这个人生气了,顾少白赶紧闭上了嘴巴,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瞟他,生气的样子也能美成这样,还真是妖孽!

日落时分,终于赶到了“墨衣楼”。
“墨衣楼”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庄园,不明就里的,只以为这是哪位王孙显贵隐居田园的住所。

山路被打磨成平整的台阶,路边溪水潺潺,林木茂盛。
季翦尘背着他沿路上山。
顾少白浑身上下如置火海,嘴唇干裂,额角沁汗,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水分都在蒸发,喉咙已干疼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即便如此,“墨衣楼”如此美景,还是令他惊叹不已。他惊奇地发现,这溪水冒着热气,居然是引自温泉。

极目望去,亭台楼阁,掩映丛中,山顶云蒸霞蔚,宛如仙境一般。
季翦尘把顾少白放在一块大石上,稍作休息。
落日余晖映入眸中,顾少白置身于一片金色汪洋,季翦尘望着他安静柔致的轮廓,霎那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只觉眼前人如最华贵的美玉,毕生只能守护,却不可亵玩,因为他季翦尘只好娇花芙蓉面,断断配不得这温润君子玉。
顾少白说的对,他不是他的菜!

行至半山腰,季翦尘背他走进一处山洞,边走边道,“司徒海是个怪老头,非要开凿个山洞当他的房间,说这样才符合他‘鬼医’的名号。”
山洞不深,十几米后豁然开朗。
顾少白强打精神,撑着眼皮,焦距焕散起来,只觉前面影影绰绰似有人影。

一个老头儿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正打瞌睡,被季翦尘一脚踢醒。
老头儿揉了揉眼,看是季翦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全然没有属下对楼主的恭敬之态。
“唉,我这把骨头迟早被楼主您给踢废了!”

季翦尘不理他,扶了顾少白躺在洞中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
顾少白昏昏沉沉间,听到二人对话,却如隔云端般既听不清也看不清,眼前俱是灰黑的影子,像有一群乌鸦扇动着翅膀遮挡了视线。
肺腑间热意更浓,五脏六腑像被浇了滚油,‘咝咝’地冒着泡,疼得愈发厉害,他想叫季翦尘,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堕入黑暗前,似有一人,背靠春日煦阳,向他绽开温柔无比的笑颜,赞他一句,“好曲!妙人!”
他口唇翕动,对那人无声说道,阿沣,我很高兴,这一世还能爱上你!

“解药配出来了?”季翦尘问。
“没有”,司徒海一扑楞脑袋。

“没配出来,你还敢给老子睡大觉!”季翦尘眉毛鼻子皱在一起,风度全无。
司徒海却不慌不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顺便带翻了好多瓶子罐子,“楼主啊,您的飞鸽传书我收到了,小老儿已有对策了嘛,你着什么急啊!”

季翦尘一听,转怒为喜,“是嘛,什么办法?”
司徒海走到百宝柜,打开抽屉,取了只巴掌大的匣子出来,“您信上说,百越的‘归元丹’能解毒,可巧了,本鬼医没有‘归元丹’,却有这个……”

季翦尘打开匣子盖儿,红丝绒面上躺着一朵干枯的花,即便干了枯了,花瓣却还是琉璃一般透明,姿态姣好的舒展着。
“这是……”

司徒海捋着胡子,得意地笑道,“这就是价值连城、不可多得、千金难买……唉哟,楼主您别踹我啊……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冰萏花’”。
司徒海揉着屁股,委屈地瞪着小绿豆眼儿。

季翦尘转头看了眼顾少白,静静地躺着,无声无息,连胸脯的起伏也极其微弱,真跟死了一般,不由心中大急,扯着司徒海的胡子道,“管你什么花,赶紧的!” 

顾少白醒过来时,已是三天以后。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动了动手指,确信是真的醒着,不是做梦。是黑夜么,这是哪里,为何这么黑呢!

心中一阵慌乱,他轻声唤道,“翦尘,你在么?”
很快,手掌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我在,我在,你终于醒了……”

“翦尘,你哭了么……”顾少白有气无力地问。
季翦尘抹了眼泪,嗔道,“刚醒就找打,谁哭了,你别冤枉我。”

“哦”,顾少白点点头,“谁让你不点灯,我看不见你,才会以为……”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有点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是么?”

虽然看不见,一双眼眸却亮得出奇,一室烛光全被漆黑的瞳仁吸了进去,三分迷茫,七分害怕,看得季翦尘又想掉泪了。
但掉泪可不是他的风格,季翦尘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故作轻松地问他,“顾小爷,你怕瞎么?”

顾少白一怔,怕么,连死都经受过的人,还怕瞎么?
没有了那个人,无非苟延残喘,还怕瞎么?

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令人心碎的笑,“我怕的不是瞎了,而是,我连诊金都付不起,还要连累你日日伺候,你岂不是亏大了?”
季翦尘忽然凑在他耳边低语,“那把你抵给我好了,我不嫌弃你瞎,凑合能用就行!”

顾少白一时又气又羞得红了脸,甩开他的手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瞪着一双失了焦的眼睛望着他的方向。
不知为何,明知他看不见,季翦尘还是被他瞪得心虚了,他呵呵一笑,给他拨开搭在额前的一缕乱发,“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当真干嘛!”
“我做了赔本的买卖,还不许人家嘴上沾点光么?”

顾少白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些,明知季翦尘本是个风尘浪子,平素里类似的玩笑开得多了,今天怎么就如此在意起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去,想安慰季翦尘,季翦尘立刻握住他的手,拍拍他手背,“行了,我知道你脸皮薄,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你服解药的时候有些晚了,虽然大部分毒都解了,但还是有一些毒素顺着血脉流入了眼睛,司徒海那老东西说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慢慢地拔了就行了。”

没有光的日子,时间变得很漫长,闭住眼睛是黑暗,睁开眼睛也是黑暗,像没有慕清沣的日子,全是黑暗!
转眼春节至,顾少白回不了家,想写信又写不了!只能让季翦尘着人带口信回家,只说与朋友游历途中,遇一琴艺旷古绝今的高人,他已拜其为师,三年两载方可回转。

不几日,人就回来了。带来了顾钧宣的家书,说家里一切安好,让他出门在外,注意身体,并随信附上几张银票。

带信的人给他读完信,先离开了。
顾少白坐在半山腰上,手里握着信泪流满面,山风迎面扑来,泪水很快便被风干了。
忽然,裤脚被谁轻轻地扯动,他心里一动,又听到几声很熟悉的,不似人声的粗喘。心中一喜,伸手往脚下去摸,边摸边唤道,“红果儿……”

果然,一声低低的狗吠声响起,似在回应他的呼喊。
“怎么样,高兴不?”季翦尘在一旁笑。

“红果儿”是夜探黑沙滩时冷东带着的那只黑狗。冷东领出来的时候,管狗监的太监就嫌弃地告诉他,不必还回来了。
顾少白看它无处可去,就收养了他,不敢往家领,就养在了慕流年的院子里,然后,力排众议,给它取名“红果儿”。
“谢谢你”,顾少白抚摸着“红果儿”的背毛。慕流年和方清池差点被他起的这个狗名儿雷晕过去,不知道他为何给这只又丑又凶的黑狗,起这么个又软又孬的名儿。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每次唤它的名字,都会让他想起那五个字,想起那个人!
“君,当,知,我,心”,我知道你的心,那么你呢,可知道我的心?

“小方要我告诉你,慕流年沉疴已愈,他和慕流年准备走了”。
“嗯?”顾少白问,“去哪里?”
季翦尘解下自己的风毛大氅披在他肩膀上,又把风帽给他戴上,“不知道,还没想好,说是等开春的时候走”,他拉着他往山下走,“你也知道,虽是王似道主使,但小方他爹毕竟也有罪,慕流年又是逃犯,他们到底不能在京城久居……”
“我知道的”,顾少白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我托二哥安置重生的事儿,不知怎样了?”
“哦,小方也说了,过了十五,你二哥去璋城的时候,会把重生也带着,然后,让他做大掌柜的学徒,以他那聪明劲儿,不会没好日子过的,你放心吧!”

顾少白不说话了,跟着他默默地往下走。
季翦尘扭过头去看他,大半张脸掩在风帽的阴影中,下颌又埋在风毛里,只露淡红的几近于白的唇瓣,紧紧地抿着,一望而知,他在想着令他揪心的事儿。
他想,顾少白最想知道的其实是那个人的近况,他好不好,在做什么?顾少白不问,不是心已经死了,而是不敢问!

对于“墨衣楼”,打听个把消息,如探囊取物,太容易了。
那个人,很不好,自打顾少白离开,慕清沣缠绵病榻月余,再上朝堂,却是上表请旨返归封地。
皇帝压下奏表,只说要他先调养身体,年后再议。






第84章 思
一朵又一朵焰火在夜空炸开,绽出火树银花,瑰丽多彩的流光,又曳着长长的尾巴蜿蜒而下。
红红绿绿的花火在慕清沣脸上依次闪过,反反复复地照亮双眸又归于沉寂。

他坐在屋檐下的长廊,背靠着坚硬冰冷的廊柱,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仰头望着流光溢彩的夜空,多美的景像落在眼中,都成幻灭希望的死寂!

周平默不作声地收走他脚下的空酒坛,又回屋拿了件披风,“王爷……”
慕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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