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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不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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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放到往日,柳沅大概还能给他擦擦脸,或者让他往后靠一靠,但今日是不可能了。
  打从河边回来,柳沅就没再理过他,他畏畏缩缩的跟在柳沅身后回家,路上一声大气都没敢喘。
  好在楚政不算傻到没救,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了小小的线头,误打误撞的亲吻之后,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是躺在地上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乖巧懵懂,顺理成章的将这个意外板上钉钉。
  “沅沅——”
  烤鱼熟透,楚政噘着嘴将木枝从火里取出来,事先被水浸透的细木枝没有燃烧,只是有些发黑,他把小小的烤鱼递给柳沅,换回了一碗刚出锅的玉米糊糊。
  “闭嘴,吃你的。”
  柳沅面上染红,说不清是冻得还是被灶火热气暖得,又或者是有别的原因,总之他眉眼间透着一股子浅浅的水红,明艳美好,动人心魄。
  这绝不是山野乡村里能养出来的,这种红艳丽却不艳俗,于柳沅来说是与生俱来,而于旁人而言,怕是用京都春暖时分盛开的鲜花捣成花汁晕在眼尾眉梢都较之不及。
  “哦……”
  玉米糊糊不如白面馒头,但也能填饱肚子,楚政瘪瘪嘴,重重的嘟囔出一声鼻音,佯装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别别扭扭的捧起了粗糙的瓷碗。
  玉米糊糊并不难喝,柳沅煮的粥稠度适中,既能让人顺顺畅畅的大口吞咽,都不止于水多涨肚,最重要的是还能保留住粮食本有的香气。
  楚政面上吃得不香,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事实上他根本没尝出来今天的玉米糊糊有多好喝,因为他嘴里还是刚刚亲到柳沅时的甜味。
  大半碗糊糊下肚,楚政舔了舔唇角的水渍,他抬起头来打算再要一碗,叼着烤鱼的柳沅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薄薄的嘴唇上满是辣椒面和油光。
  “沅……沅沅……那个疼…。。”
  楚政表情一顿,立马觉得嗓子眼发干,他分不清什么是辣什么是疼,他只知道自己吃了那东西不好受,所以他也不想让柳沅遭罪。
  于是纯粹是出于好心,楚政壮着胆子伸手一夺,柳沅咬着鱼尾来不及松口,他一使劲,便把小鱼扯了个身首异处。
  “真的疼,不要吃了,你喝糊糊,我不喝了,都给你。”
  午后,柳沅嘬着半根鱼骨又跑了一趟河边,这回他没带楚政,而是自己跑了一趟。
  下午水暖,阳光一晒,伏在河底的鱼也犯懒,从邻里借来的长柄网兜很是方便,柳沅挽起袖子,拢起长发,在河边奋战了半个时辰就已经收获颇丰。
  夜里楚政总算喝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鱼汤,只是柳沅担心他白日落水受凉,硬是在他碗里洒了一点辣椒,逼着他喝完发汗。
  楚政临睡前眼圈都发红,他难得早早钻去被子里,气鼓鼓的背过身去蜷缩成团,连柳沅吹了烛火躺去他身边,他也没什么反应。
  折腾一天,柳沅很快睡熟,楚政这会倒是来了精神,他做贼似的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又蹑手蹑脚的翻过了身。
  今天他是先躺下的,他主动把脸朝墙里,柳沅就没刻意背对他,所以此时此刻他们是面对面的,他跟柳沅之间只有一点短到完全可以忽略的距离,要是月光再亮一点,他甚至能数清柳沅长长的睫毛。
  楚政这会就不觉得辣了,鱼汤的余味消散殆尽,他又想起了白日里那种甜甜软软的滋味。
  他捏着被角,傻呵呵的蹭了蹭枕头,糠皮填起来的枕头也是柳沅给他做得,不硌不扎,高矮适中,里面还有一点会发出清香的药草,能伴他安然入睡。
  楚政悄悄咧开了嘴,过于快乐的表情又扯得他脸上伤口生疼,他记吃不记打的皱紧了一张俊脸,拼命忍住了吃痛的气音。
  楚政盯着近在咫尺的柳沅看了很久,月亮渐渐爬上林梢,透过窗棂映入室内,叼着木屑去床脚做窝的小松鼠也已经憨憨入睡,楚政却始终没有睡意。
  他意外的精神,也意外的清醒,他脑子里终于不再乱哄哄的了,杂乱无章的记忆归于平静,有那么一刻,他彻底放下了无法记起的前尘往事,他不想再纠结那些总让他难受到无法呼吸的旧日梦境了,因为他已经有柳沅了,无论从前如何,往后如何,他都有柳沅了,他愿意对着柳沅笑,哪怕脸再疼他也乐意。
  楚政觉得自己想通了天大的道理,为此他还缩在被窝里快快乐乐的笑弯了眼睛。
  他松开手里皱皱巴巴的被角,小心翼翼的撩开了柳沅额前的碎发,柔软的发丝从他指间划过,微凉细痒的触感让他闷呼呼的红透了耳根。
  “楚……别动……”
  柳沅蹭上枕畔,含糊不清的低喃出声,他又梦见了从前的事情,只是与前些日子不同,这回的梦大不一样。
  “沅沅?”
  楚政笑容一僵,傻呵呵的皱起了眉头,,柳沅面上发红,鼻子也囔囔的,他眼见着柳沅歪歪斜斜的滑下了枕头,慢慢把脸拱去了暖和的被子里,这跟前几日的情况大同小异,他心下忐忑,一时也顾不上高兴了,只当柳沅是又发烧难受,他便连忙撑起身来仔细查看。
  “怎么了?沅沅,你脸怎么又红了……这,这还烫呢,你是不是又生病了?哪里难受,你说话啊!沅沅!你——唔啊!!”
  糠皮的枕头虽然不硌不扎,但是用来打人还是挺疼的。
  柳沅半梦半醒的时候气性最大,偏偏他又刚做了足以令人恼羞成怒的梦,楚政撞了枪口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片刻之后,他捂着渗血的鼻子呆坐在床里,木讷傻气的脑子里一时只能想到两件事。
  一是柳沅打人的力气足看来没生病,二是柳沅这回的脸红模样要比先前的还要好看。


第7章 柳沅沅?上灯台?偷粮吃?下不来…
  楚政鼻子痊愈的时候,山道上的雪全部化开了。
  在楚政和小松鼠勤勤恳恳的努力之下,家里的粮食袋子再次空空如也,并且还漏了底。
  叼着碎麻袋做窝的小松鼠忙得有条不紊,它俨然已经把这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新家,毕竟同风吹日晒的林子里相比,头顶上有盖的房子要好很多。
  对于这件事,柳沅懒得管,楚政管不了,挨了一雪球之后的小松鼠智商水平明显提升,白日里它总围着柳沅乱转,保持着三步之内的密切距离,楚政这傻子空有一身蛮力,不会用巧劲,真要动手肯定误伤柳沅。
  楚政起先还咬牙切齿的忍了一会,不过野物跟人相处久了就没了敌意,熟门熟路的小松鼠很快喜欢上了柳沅肩头的方寸之地。
  于是,一人一鼠的和平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发觉小松鼠可以整日霸占柳沅肩头之后,楚政再次把炭烤松鼠提上了日辰。
  楚政那个人飞鼠跳,柳沅却顾不上这这些,他惦记着楚政的身体,惦记着他们之间那点苗头不对的暧昧,比起无忧无虑的楚政,他心下藏得东西更多,他不知道现下这个境遇是好是坏,但他至少明白楚政不应该是一个每天跟松鼠赌气较劲的傻子。
  柳沅不是个通透人,他打小就死心眼,从前他还有家的时候,家里的姨娘们总说他只是长了一张看似精明漂亮的脸,实则是天天被人变着花哄骗欺负的憨货。
  这个毛病很难改掉了,他揣着一颗笨拙别扭的心活了二十多年,哪怕那东西曾经沦入俗世话本的凄惨结局,被人踩在脚底碾得血肉模糊,它也还是一颗沉甸甸的真心。
  柳沅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救楚政是生死之择,那种境遇下他没有第二条路选,可楚政现下如何以后如何却又捏在他手里。
  命数是个卑劣又古怪的东西,能得偿所愿的往往是极少数人,大部分人都陷在即将达成心愿和万劫不复的临界点上,绝望与希望为邻,愿景和噩梦为伍,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不都不清楚下一次掌握乾坤的会是那一方。
  柳沅有掌控局势的手段,却没有赋予实施的决心,他终究还是当年那个纤细单薄的小公子,不谙世事,纯粹执拗,满心满眼都是忽然闯入他小小世界的楚政哥哥。
  山路畅通的第二天,柳沅又要进城,溪谷村闭塞偏僻,村里多是些老人,柳沅感念他们当年给自己栖身之地,于是每逢大集,他便挨家挨户的询问人家是否要带东西。
  春日农耕繁忙,村里的田地多是粮食和绿菜,各家用来自给自足,如今有柳沅在,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人们也愿意弄些新奇的种子回来试试。
  柳沅这次进城不是一个人去的,楚政说什么都要跟着,上次柳沅就是从城里回来之后才生了病,楚政绝对不放心让他再自己走。
  柳沅不想带他,奈何楚政人傻脾气倔,一言不合就坐在地上搂着小松鼠红眼圈,简直把“熊”这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片刻功夫,小松鼠就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一个劲的吱吱惨叫。
  柳沅无奈之极,只好随着他去,楚政的脸已经毁了,而皇三子起兵谋逆被人诛杀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新帝即位,忙着对付其余的兄弟,怕是不会再记得这个连全尸都没有的三哥。
  从某种角度来说,带楚政进城看看也是好事,楚政重伤之后一直在山里养着,没接触过外边,故而浑噩懵懂,兴许出去见见旁得环境还能清醒一些。
  柳沅同邻家伯伯那借了个草帽给楚政带着,又顺手往他脸上蹭了点柴火灰,穷乡僻壤的地方,多得是不修边幅的粗人,楚政这副模样刚好掩人耳目。
  没了雪的山路依旧崎岖,楚政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柳沅,生怕他摔着,到头来两个人走倒是比一个人慢了不少。
  他们到城门时已经临近傍午,柳沅额上见汗,楚政也有些气喘,他们一并进了城门,本该热闹的街巷格外冷清,临街的大多商铺甚至还关了门。
  柳沅带着楚政找了三条街才找见一家开门的药店,掌柜与他已是熟络,他照从前那样买了些草药,由于无处换钱,他只能拿身上带得珠子抵债,可掌柜却摆了摆手,只闷头给他打包药草。
  “都拿着吧,下午我也得走了,这世道谁也说不清,你多拿点回去,我不要你钱”
  老掌柜鬓角已白,言语之间多有无奈,他年轻时背着药箱四处行医,干了几十年的游方郎中,等到年岁高了才在这处置下店面。
  医者心善,最是见不得死伤,可这世间战乱总是说起就起的,凡是上位者动了争权夺利的念头,平民百姓就得跟着遭殃。
  “听说那边已经有兵马过来了,你们啊,买完药赶紧回去,过几天千万别往城里来了,在山里躲好,官家的事情,离得越远越好,等风头过去再说。”
  “沅沅?”
  楚政似懂非懂,他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很熟悉,但也可能只是错觉,肚子饿瘪的滋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悄悄扯了一下柳沅的衣角,小声贴去柳沅耳边嘟囔了一声饿。
  “……好,知道了,谢谢掌柜,我们这就回去,您也小心。”
  柳沅对外人总是温润得体的,他眉眼微合,用双手接过药包,恭恭敬敬的欠身颔首,微白的面色没有影响他的语气和神情。
  他转身领着楚政从店里离开,临出门时,通透莹白的珠子从他袖中滚落,权当是药钱,细微的声响引起了楚政的注意,只是柳沅一直拽着他的手,他也就没心思去管。
  除了药之外,总要买些吃得,越往城里走,街上就越乱,兵荒马乱的年月,百姓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城里本是有县衙和驻军的,可那都是些酒囊饭袋,一得消息反倒跑在了百姓前头。
  柳沅攥紧了楚政的手,载着家当的车马从他们身侧驶离,楚政眉目微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他清了清干巴巴的嗓子,伸手将柳沅往自己怀里拦了拦。
  “这是怎么了?沅沅,他们为什么要跑?”
  “世道乱了,他们害怕。”
  柳沅眼帘半合,并没有太多在意,这样事情他见得太多了,兴衰荣辱、大厦将倾、成王败寇皆是眨眼的功夫,像他这种分明置身其中却如同蝼蚁的人,其实和这些奔走逃难的百姓相差无几,若每分每秒都要付诸感情,那还不如麻木不仁。
  “沅沅……”
  楚政依旧听不到柳沅的话,但他意识到了他不该问这个问题,柳沅挡开了他的手,侧过了瘦削单薄的身子,一时连衣角都同他泾渭分明。
  “沅沅——”
  “没事,那边太乱了,你听话,就在这等我。”
  柳沅唇角轻动,下意识勾起了小小的弧度,他不留痕迹的从楚政怀里离开,顺其自然也顺理成章。
  他已经养成这种习惯了,他永远理解不了楚政所坚定的东西,楚政是以储君为模培养出的皇子,他仁厚忠勇,心怀天下,即便沦落到痴傻呆愣,他们也不是一类人,所以他只能这样恰到好处的笑一笑,就算毫无用处,也至少不会让楚政生出鄙夷。
  “沅——”
  楚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柳沅牵过了他的手,细瘦纤长的指节温凉,同他十指交错就好像隔着层层血肉抚上了他的心尖,轻缓柔软的触感让人再也顾不上别的。
  “我再去买点东西就回来,你在这待好,别乱跑。”
  柳沅带着楚政绕去了巷道深处,周边住户堆积的杂物完全可以藏匿一个成年男人,他按上破破烂烂的草帽顶半哄半按的诓着楚政蹲下,又将手里的药包放去了楚政怀里。
  “看好东西,等我回来,听话,不然晚上只能吃辣的。”
  安置好楚政之后,柳沅一瘸一拐往粮店的方向走,同那些神色匆匆的百姓相比,他是一点没把即将到来的战事放在心上。
  柳沅对朝局战事通晓一点,楚政从前给他讲过时事利害,他知道他们所在的雁城一不属于交通枢纽,二不涉及险峻地势,这里就是个临近边境关口小城,穷山穷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就算天下大乱,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打起仗来,没人会在在这片弹丸之地上浪费功夫,更何况,于他而言,眼下最关键的事情还是填饱楚政的肚子。
  粮店和其他商铺一样早早关张, 柳沅绕去后门敲了一阵,等确定了里头真的没人,他才从袖口里摸出来撬锁的家伙。
  民间用的锁头复杂不到拿去,他连宫里的机关锁都能撬开,这点东西自然不在话下,简易的机括很快发出脆响,从撬头进锁眼到锁销脱出,前后不过眨眼功夫。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行苟且之事也不能饿肚子。
  柳沅轻车熟路的做了一回小贼,粮店里总是有点带不走的存货的,他把店铺前后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拿着小簸箕和小扫帚把各处留存的粮食米渣归置到了一处,稀里糊涂的凑了半袋子。
  最后一点存粮放在头顶的货架上,柳沅不愿放过这点东西,他费尽力气挪了把凳子过来,又踉踉跄跄的踩了上去。
  他本就怕高,再加上腿脚不便,高处的面袋子始终跟他差了一截,他卯足力气屏息去够,手指抻得几乎抽筋才终于摸到袋子边沿,可也就在这个当口,粮店的正门忽然被人撞开了。
  “——什么人!”
  “呜啊——”
  柳沅不经吓,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他脚下一软,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去,身体失重的瞬间他还想着头顶上的面,于是开着口的袋子和他一起歪斜而下,洋洋洒洒的洒了那刚进门的当兵的满身。
  “咳!咳——什么人!别动!咳!你是什么——小,小沅?!”


第8章 郎骑竹马来,竹马说他再也不来了…
  林弋有很久没见过柳沅了。
  林家世代从军,虽算不上将门,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忠勇一族,他自幼被父兄带去军营耳晕目染,别人家孩子开蒙习字,他在沙盘上拔小旗啃模型,别人家孩子练棋挥墨,他在校场上端着比自己还高的硬弓撒丫子拉弦。
  相比大多世家弟子,林弋活得绝对算是自在,他父亲寡言刚正,不趋炎附势,不谋求升迁,只规规矩矩的练兵练将,对于他的要求不过是行事端正和不许在练武时哭这两条而已。
  林弋六岁那年,被父亲带去了沈家作客,沈家主人与他父亲年岁相近,但早已位极人臣,在朝中颇得先帝宠幸,算是显赫一时的京中大户。
  林弋是个实诚性子,到了沈府不哭不闹,乖乖随着父亲入席,他敬不了酒,只能照葫芦画瓢的敬茶,可他自幼练武,人长得长手长脚,给小孩用得小案几并不适合他,他捧着热茶莽撞站起,还没等站直就被身前的小矮几别得人仰马翻。
  好在那是沈府私宴,大人们没有板起脸训他失礼失仪,尤其是坐在主人位的沈灏,不仅没有因为他闹出的洋相不高兴,反倒还笑眯眯的叫人领他下去换身衣服,并邀请他去后院里玩。
  林弋就是在这一天见到柳沅的,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拿着好吃的糕点,一路啃一路跟着领路的家丁走到了沈府后院的花园。
  沈家人丁兴旺,沈灏平辈兄长有四个,皆以成家立业,沈府地方大,沈灏又愿意瞧见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所以平日里沈家的小孩都会聚在这里玩耍。
  柳沅那会三岁半,林弋远远就瞧见了他,和那群争着荡秋千爬假山的熊孩子们不一样,蹲在角落里柳沅单是背影就好看得要命。
  林弋傻呵呵的咽下大半糖糕,噎得自己直翻白眼,随后又用力在衣摆上蹭了蹭手上的糖粉,这才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他长在军营里,除了自家凶悍的老娘和能打过哥哥们的嫂子们以外就没见过几个女娃,柳沅那天穿了身水蓝色的小衣裳,款式是城里最新型的,小袍子以月白缎子浅浅束腰,衣摆滚着花边,连头上都是白玉做得发箍,将细细软软的头发挽成圆乎乎的发髻。
  林弋鬼使神差的干咳出声,心脏怦怦直跳,待走到柳沅身后,他犹豫不决的举着手,半天不敢往下落,生怕自己招呼打得不对,惊了这个小妹妹。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下定决心的时候,闷头忙活的柳沅终于大功告成,呼哧呼哧的站起身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前一刻懵懂开窍的林弋在下一刻僵住了身子,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过,直接呆滞又僵硬的在原地杵了一刻钟的军姿。
  柳沅歪着脑袋瞅了他一会,总觉得这个哥哥脑子不太正常,于是他也没搭理林弋,很快就拎起小桶迈开小短腿哒哒哒的走开。
  ——而那些在他桶里缠绕蠕动的蚯蚓则成了林弋许久的噩梦。
  懵懂初恋就此胎死腹中,不过小朋友之间的美好友情还是延续了下来。
  林弋是林家小儿子,同上面兄长年岁差得大,父母眼见着头几个儿子长成了十四五都不敢跟姑娘讲话的憨货,这才意识到了读书习字的重要性。
  沈灏为官清正廉洁,素日里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得闲时会给府里娃娃讲书念诗,教些东西,林弋得了父亲嘱托,于是就隔三差五的跑去沈府学些东西。
  不过他风雨无阻的去了五年,正经东西一点没学到。
  柳沅打小就是白白净净的秀气面相,软乎乎的腮帮子莹白透亮,光看就觉得甜得嗓子哑发齁,虽不是女孩,却比女孩更惹眼,而林弋随自己家父兄,绝对是个看见漂亮姑娘就打怵的性子。
  柳沅那会玩心重,从不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听书的,他要么托着腮帮子打盹,要么就正大光明的拖着林弋翘课。
  林弋其实是抗争过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想哄着柳沅做完功课再去玩,奈何柳沅眨眨眼就开始掉泪珠,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一样,并且还一边撅嘴跺脚一边可怜兮兮的皱起小脸蛋,回回都让他举手投降。
  沈灏对此倒是不在意,他对柳沅格外宽厚,也格外纵容,林弋听过与之相关的流言,他年岁小,不太懂其中深意,等回家学给父母一听,他爹就转头拎着他上了校场,把他按在地上爆锤了一顿,勒令他不许再说。
  总之林弋就这样和柳沅混熟了,起先柳沅短手短脚,只能挖挖蚯蚓,薅薅花叶,后来柳沅慢慢长大,又在他的指点下学会了爬树上房。
  他们一直相处的很好,沈府家大业大,见不到市井街头的小吃,他便偷偷从外头带。
  炸糖糕、面人糖、糖葫芦、荷叶鸡、酸辣粉、甘蔗汁,只要柳沅开口他就想尽办法带,有一次他特意在夜里翻墙进院差点摔断了腿,就为了给柳沅带一包只有夜市里才有卖的炸鸡架。
  林弋曾经觉得这种日子特别好,他们生在上层人家,吃喝不愁,未来也一定会年少得志,平步青云,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皇城里的事情说变就变。
  显赫威风的沈府可以在一夜之间轰然落败,而他那些忠心耿耿的父兄也可以在一夜之间被人扣上乱党的罪名发配边关。
  “……那些事情,我都听说了。”
  林弋而今已经是铁骨铮铮的沙场好手了,打断的骨头再续上,肯定比从前的要硬,可这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柳沅,他卸去周身披挂露出本来面目,生怕吓到柳沅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小沅,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故人相见,不算坏事,也不算好事。
  林弋问得恳切,柳沅却没有抬头去看他旧时的好友,也没有答话,他只抱紧了手里的粮食袋子,仿佛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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