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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翔九天-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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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你真打算带摩云和奇勒布回边城?”
高靖廷跳下马,一脚蹬在沙丘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你有自己的想法,是不是?”
“嗯……”罗文琪随之下马,站在他身旁,“敕勒可汗由各部落联盟共同推选出来的,并无统一的实权,我们抓走摩云,敕勒人立刻会另外推选一个出来,对敕勒丝毫无损。”
“你是想放了摩云?”高靖廷敏锐地发觉了他隐含在话中的含义。
“对,摩云一战既输,锐气尽挫,又与柔然的小耶氏结下了怨,想来不会再贸然进攻,也不会再听命小耶氏的挑拨。”罗文琪一一分析出利害关系,“若是我们带走摩云,敕勒一来急于报复,二来势弱,必会投靠柔然,凭空树下这个强敌,日后我们对付柔然就更难了。”
高靖廷点头道:“敕勒人极重名誉和英雄,输了就认,不会胡搅蛮缠。假如放了摩云,他必然无颜再战,等于去了柔然一臂,又宣扬了我天朝的宽宏,一举两得。”
“正是如此。”罗文琪大为欣慰,原本还担心高靖廷会刁难,想不到他竟分析得比自己还清楚。
高靖廷忽然又迟疑了一下,“只是……”
罗文琪惊道:“还有什么不妥?”
“抓了敕勒的伊沙可汗摩云,乃是不世的奇功,论功行赏,起码晋爵三级,以你现在的品级,已够封侯。你若放了他,便是将到手的富贵功劳白白放弃了……”
罗文琪淡然一笑,“若是为了荣华富贵,我根本不用到边关征战,这些功劳不要也罢。”
高靖廷面露惊奇之色,上下打量着罗文琪,忽然哈哈大笑,“好,好,我是第一次听说上阵打仗不是为了求功名富贵。那我倒要请教了,你为何征战沙场?那些报效国家之类的借口就不用说了。”
为何征战?
罗文琪一瞬间竟迷茫起来。
“朕等着你建功立业,凯旋还朝……”
为了慕容翼飞这一句话吗?
两年来的劳碌、拼杀、流血、牺牲,只是为了慕容翼飞的期望吗?
“我不知道……”罗文琪乌黑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怅惘,“我真的不知道,奉旨出征,辗转沙场,也许,是为了……”
是为了逃开那不堪回首的一切……
高靖廷从罗文琪眉宇间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痛楚,不禁暗自后悔,“我不是有意……”
糟糕,这么一说,岂不是表明自己看穿了罗文琪的心事?
罗文琪万没想到高靖廷竟如此敏锐,难堪一下子涌上心头……
转过头,遥望着茫茫无边的沙漠,一抹自我解嘲的笑容掠过唇角,“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出身,我自己清楚得很,也不必避讳。自己做事自己当,我不后悔。”
高靖廷用力扳过罗文琪,盯着他的眼睛,“自古英雄不论出身,你不在意,别人又能怎样?”
他猛然转身,抬手一指,“你看,万里江山如画,就等着男儿大丈夫纵横往来,建功立业。所以,这才是你应该驰骋的地方。”
似醍醐灌顶一般,一席话深深击在罗文琪心上,仿佛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在全身滋长,汹涌激荡,几欲冲破身体。
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只是从高靖廷口中说出来,大出他意料之外。
高靖廷被罗文琪看得有点狼狈,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我说得不对吗?”
罗文琪不觉莞尔,“想不到大将军会对我说这番话……”
高靖廷脸上发热,当初为难罗文琪之事犹在眼前,十分抱愧。欲待道歉,可是他向来面皮薄,平生又未曾说过这类话,一句“对不起”在舌尖直打滚,就是吐不出来。
罗文琪自然知道高靖廷想说什么,看他如此窘迫,便笑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大将军日后手下留情,多多包涵,文琪就感激不尽了。”
高靖廷一听,却似讥讽他先前的刁难之事,越加尴尬,存身不住,回头便走。
罗文琪差点笑出声,叱咤风云的高大将军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害羞,真是好笑。
高靖廷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一事,“我这次是微服跟随飞羽军出征,表面上一切事务都是你做的主,释放摩云当然也出自你的命令。要是那些长舌的监军御史说你私通敕勒,暗自纵放,参上一本,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做事只求对得起国家朝廷,其他的事不在我考虑之中。”罗文琪说得很平淡。
高靖廷凝视着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当真没有一点私心?”
罗文琪怔住了。
没有私心吗?不,他有私心,他不能恩将仇报,害了五哥……
只是,局势正好如他分析,可以释放摩云而已……
假如不能放,他会押着摩云回边城吗?
这刹那间的犹豫,已让高靖廷明白了罗文琪未说出的意思。
心里很不是滋味,从摩云那挑衅的神情、灼热的目光中,他知道,两人的关系绝不寻常。
直觉地感到,罗文琪和摩云之间有一种无法言述的情谊存在……
轻拍罗文琪的肩膀,“走吧,别为没有发生的事伤脑筋。”
一跃上马,奔驰到飞羽军阵前,喝命:“放了摩云和奇勒布。”
柳星和庄严都大吃一惊,齐齐看向跟在高靖廷身后的罗文琪。
罗文琪微一颔首,两人这才不情愿地解开了摩云和奇勒布的绳索,拉过了两匹马。
摩云眸光一亮,紧追着那俊逸的身影,再舍不得离开。
不等罗文琪抖缰,雪光便轻快地跑动着,罗文琪一个没拉住,马已到摩云面前。
“罗将军……”摩云欲言又止,万千话语,此时怎能说得完?
罗文琪避开了摩云火热的目光,“但愿可汗体念天子圣恩,早日罢兵,议和为上。”
声音虽不高,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明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似许下了誓言,摩云最后深望了罗文琪一眼,打马向敕勒军飞驰而去。
高靖廷突然长声叫道:“摩云,是我骠骑大将军高靖廷宽宏大量,放你回去,你可记清了。”
摩云咬紧了牙,姓高的竟敢公然抢功,侮辱他伊沙可汗。今日看在阿宣的份上忍了,这笔帐,日后再找姓高的算!
罗文琪却如雷轰顶!
高靖廷分明是替他揽下了私放摩云的责任!
冷面冷心的高靖廷竟然会为他着想?罗文琪脑中晕眩,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那迷糊的样子竟有一种意想不到的韵味,原本淡淡的忧郁眼神化作了朦胧,纤长细卷的睫毛眨了两下,好像刚从梦中醒来。
高靖廷猛觉心脏怦怦大跳,擂鼓似的轰响,一种从未感觉过的慌乱蔓延开来,似喜非喜的,完全失去了主张……
他连忙收回目光,急一催蹬,夺路便走,生怕被人看穿此时的无措。
罗文琪愕然,一时也不及细想,策马回到两阵之间,喝道:“将马匹还给敕勒人,收缴了武器,我们走。”
敕勒人没料到竟然还了他们的马,不禁喜出望外。失去了马,他们就等于断了脚,哪里也走不成。眼看马群被送回,众人都乱着寻找自己的战马,心中对飞羽军的敌意顿然消失了大半。
罗文琪凝视着美丽、高贵、神圣的金狼,“金儿,这全是你的子民,好好带它们去吧。草原是你驰骋的王国,是你的故乡……记住,不要去危害百姓的性命……”
金儿轻盈地跃上高坡,阳光映出那劲捷的身影,屹立如石。
“嗷呜……”宛转起伏的呼啸在沙漠上远远传开,仿佛是对罗文琪的承诺。
正在回撤的飞羽军忍不住回头望着草原狼神,人人肃然起敬。
罗文琪追上高靖廷,扯住他的马缰绳,急道:“大将军,你怎可暴露身份?万一传到柔然人耳中,再派兵出来追杀,岂不糟糕之极?”
高靖廷挣了两下没挣脱,叹息一声,“你就不能等我喘口气再问吗?”
罗文琪一愣,忽见高靖廷脸色十分憔悴,忙问:“你的伤……”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死不了人……”口气非常粗鲁,呼吸却很不稳定,时而粗重,时而轻微。
“若不小心治疗,感染起来可不得了……”罗文琪捧起他的手臂,只觉得奇热无比,心中大惊,“你在发高烧……”
话音未落,那高大的身形突然直直地栽倒,正好撞入罗文琪怀里。
“柳星,快拿药来!”罗文琪边喊边抱着高靖廷下了马,拆开他手臂上的纱布看时,被赤狼撕咬的伤口已变成紫黑色,肿得像个大馒头,齿洞中不停地流血。
“坏了,罗将军,那头赤狼牙齿有毒……”庄严变了脸色,“看样子像是火毒,若不能及时拔出,必会沿经脉上行,造成火毒攻心。”
罗文琪不知怎的心一悸,如果不是为了出来接应他,高靖廷不会长途跋涉前往沙漠,更不会受此重伤……
身为骠骑大将军,又是一军之首,高靖廷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可是他竟然这样做了……
联想起先前的诸般刁难,如今的高大将军更加令人不解……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舍身相救?
高靖廷征战沙场多年,铁石心肠,军机大事高于一切,不是那种轻易就被感动的人……
“罗大哥,药来了……”柳星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庄严紧张得嗓音都变了,“要是大将军出了事,飞羽军上下全逃脱不了责任……”
不用他说,罗文琪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了看那可怖的伤口,“在沙漠里中火毒非常危险,只怕等不到走出沙漠,大将军就会毒发身亡。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吸出火毒,再敷上解毒药,护住心脉,等回边城再医治。”
“这火毒极厉害,恐怕吸的人也会中毒的……”庄严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对此甚为清楚。
柳星低声道:“找一个士卒来就成了……”
罗文琪闻言,猛抬头盯住柳星,目光严厉之极。
柳星自知失言,飞羽军的传统便是爱兵如子,绝不会随意牺牲士卒的性命。心下羞愧,突然抓住高靖廷的手便去吸毒。
庄严吓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吼道:“你疯了,想死吗?”
“你放开我……”柳星拼命挣扎,“总有人要救大将军的……”
“要救大将军,这个人也不会是你!”庄严用力一甩,柳星顿时跌在地上,“我从小生长在边城,抵御能力比你强,我来。”
罗文琪忽地想起,在鬼城中,他含圣泉救治摩云时,无意间也吞了几口,身体可能已有抗毒之力……
一低头,吮上了高靖廷的伤口,用力一吸,顿时一股极热的血流便涌入口中,连忙吐在地上,血腥气直冲头脑,头晕目眩。
柳星和庄严打了半天,待发觉不对时,罗文琪已吸了十余口,不禁目瞪口呆。
看到罗文琪又去吸,两人猛地醒悟,扑上去一边拉住了罗文琪一只手。
“罗大哥,你中毒了……我……我帮你吸毒……”柳星吓得魂飞天外,抓着罗文琪只是簌簌发抖,痛悔交加。
“冷静点,已经吸完了,我没事,去拿点水来,我要漱口。”罗文琪头也不抬,推开两人,取过药瓶,在伤口上倒上解毒的药粉,再用干净的布条小心包扎好。
“你不会有事?你真的不会有事?”柳星不敢相信,对罗文琪又看又摸,生怕他会发高烧。
庄严见柳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叹了口气,吩咐亲兵拿来了水囊,让罗文琪漱了口。
柳星犹自喃喃着,受惊过度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追着心中最重要的人。
罗文琪忍不住同样叹气,“看,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吗?你不要像老母鸡一样咯咯叫个不停,好不好?”
周围的士兵听了无不暗自窃笑。
柳星大窘,头也不敢抬,秀丽绝伦的脸上早飞起一片红晕。
庄严眼前一亮,不觉看呆了。
拔出了火毒,高靖廷渐渐退了烧,原本红得发紫的面容也变成了苍白,豆粒大的汗珠挂了满额,不住地滚落。
罗文琪这才发现,几日不见,高靖廷消瘦了许多,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青灰的下巴全是胡楂,满身灰尘,哪还有昔日英武神毅的大将军模样?
这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盛气凌人的高靖廷吗?
世事多变,就连他没有想到摩云是五哥,更没有想到在鬼城中……
他摇了摇头,似是要将不愉快的事甩开。
没有什么比国事更重要了……
命令士卒们临时做了个担架,抬着高靖廷,尽量平稳前进,减少颠簸,以免高靖廷痛苦。
罗文琪立马队伍最前方,银枪一指,喝道:“班师回城……”
大漠浩瀚无垠,白色的飞羽军犹如一道箭,向边城急驰。
※※※※
春天的气息渐渐浓了,边城掩在绿浪也似的草原中。远远望去,各色野花点缀其间,微风中半人高的长草轻轻颔首,蝴蝶时而栖落,时而嬉戏。活泼的溪流与飞过的鸟儿和谐鸣奏,草原一派春意盎然。
西北都护府内绿色成荫,移植的桃花虽然只开了零星的几朵,可也让人兴奋不已。在荒凉的边地,这等春色已让人陶醉了。
一阵吵嚷声破坏了都护府的宁静。
“拿走,我什么药都不吃!”
听到这低沉而富于磁性的声音,过往将士们谁不知这是他们的骠骑大将军高靖廷?
跟着桑赤松的公鸭嗓便高叫起来,“不吃药你的伤能好吗?少啰唆,快吃。”
“不吃,出去,这是军令!”
“胡说,现在不是在帅堂,家里我是你舅舅,长辈,你得听我的……喂,不理我?你给我吃药!”
罗文琪进来时便看见大家无不掩耳而逃,好生奇怪。闻声来到后堂,只见桑赤松站在卧房外,正使劲嚷嚷,气得只差没踹门了。
“吃个药也这样兴师动众的?”
桑赤松吓了一跳,回头瞧见罗文琪含笑的面容,顿时抓到了救星,“罗将军,你来得正好,替我劝劝大将军,让他喝药吧。”
“大将军不肯吃药?”罗文琪觉得不可思议,“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怕吃药?”
桑赤松推着罗文琪道:“你先想办法让他吃药,我再告诉你原因。”
好笑地摇摇头,端了药走进房间。
“大胆,谁叫你进来的?”坐在床上的人正欲发作,却在看清罗文琪清俊绝俗的面容时而呆住。
高靖廷因病而显得消瘦,可一双鹰聿般的眼睛仍旧锐利如昔,闪烁着精光。
“你伤势缠绵不愈,是因为不肯吃药的缘故?”罗文琪总算明白,回来十几天,为什么高靖廷伤还是没一点起色。
“我的事,不用你管。”高靖廷神色冷淡。
如今罗文琪对这张冷脸一点也不觉可怕,只觉好笑,顺势坐在床边:“大将军受伤是因文琪而起,假如因此伤重,文琪万分不安。这碗药怎么都得请大将军喝下去。不喝的话,文琪只好在此坐等。”
高靖廷不可置信地望着罗文琪紧绷的脸:“你不走?这是我的房间,你……你……”
“大将军要是还不肯喝,就是在惩罚文琪的失误。文琪情愿自罚,罚俸、降职还是罚打,请大将军明示。”
“你……”高靖廷口才哪有罗文琪便给,说得无话可回,要是再不吃这碗药,他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不可原谅似的。万分不情愿地瞪了罗文琪一眼,抢过药碗一口全喝了,苦得龇牙咧嘴,差点没吐出来。
罗文琪笑得犹如狐狸一样得意:“看来大将军也有服软的时候啊……”
趁高靖廷怒叫还没出口,抓起桌上的蜜蒸糕便掷去,恰巧堵住了高靖廷的口,大笑着跳出门外。
“混蛋罗文琪,你给我回来……”声音戛然而止,咬了一口香甜的蜜蒸糕,向来冷峻的面部线条变得十分柔和,泛起了笑意。
今天的蜜蒸糕好像比平时格外好吃……
门外,桑赤松挑起了大拇指:“好,还是你有本事,一劝就成,有什么秘诀没有?传授一下吧……”
“哪有什么秘诀,不过连哄带骗而已。大将军为什么宁愿捱痛,也不愿吃药?”罗文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阳光从枝叶疏落的缝隙中照下来,映在那微显苍白的脸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桑赤松也依着石桌坐下,摸摸白胡子,老脸皱起一副苦相。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年,我姐夫深爱我姐姐,只因我们桑家贫寒,高家又是世代簪缨,封过公侯,怎么能娶贫家女子为正妻?我姐夫据理力争,甚至想和我姐姐出走,可惜,到最后,还是屈服了。只是苦了我姐姐,嫁入高家为妾……”
听到这里,罗文琪隐隐已经明白了一点什么。
桑赤松想起往事,叹息不已:“姐姐和姐夫曾经闹出那么多事,公公婆婆哪会给她好脸色,加上嫡配正室的妒忌,姐姐真是过得苦不堪言。过了几年,姐姐才生下靖廷,产后得了病,两年后就去世了,靖廷就成了没娘的孤儿……”
“想不到大将军自幼失母……”罗文琪心中好生同情。
“没娘的孩儿就是苦啊,姐夫是边关将领,长年征战在外,靖廷在家,无人照管,姐夫的正室忌恨姐姐已久,对靖廷百般折磨,正室所生的两个哥哥又经常欺负他,靖廷才五六岁,根本打不过他们,常常被打得浑身青紫。”
“难道大将军的祖父母也不管?”
桑赤松叹气道:“他们对我姐姐有偏见,怎么会喜欢靖廷?小孩子来诉苦,反而招来一顿暴打,两三次之后,靖廷就再没找他们。从此以后他就开始靠自己,谁敢欺负他,他就拼了命的回击,打得别人都怕他。可他无人照料,经常生病,病了也没人替他请郎中治,他那两个哥哥还趁他病弱时打他。所以,靖廷越是生病,越是表现得悍勇,专门和自己作对,不吃药,不休息,警惕得像豹子一样,随时准备反击敌人……”
那精悍犹如大漠猎豹的眼神在罗文琪眼前闪过,与赤狼对决的瞬间,高靖廷的确似豹子一样凶猛顽强。
低声叹道:“想不到大将军有着这样的身世……”
桑赤松续道:“我姐夫后来终于知道靖廷的遭遇,十四岁便让他随军出征。不料靖廷颇有军事天分,短短数年便屡立大功,一路升迁上去。五年后我姐夫去世,爵位由嫡长子继承,留给靖廷的只有一句话:以己之力,光宗耀祖……”
“这样说来,大将军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搏来的……”
桑赤松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不过靖廷自小养成这种苛待自己的习惯,再也改不掉。多年来,不管受多重的伤,他绝不会倒下休息,甚至不看郎中,不吃药,好像永远强悍无比。要不是这一次中了火毒,引起旧疾大发作,他大概连床也不碰。我老头子半路出家学医术,还不是让他给逼的……”
老头儿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竟抹起泪来。
“好在大将军如今已功成名就,老将军也该宽心了。”
“如今?我更担心了,不知收敛,傲气十足,得罪了人也不知,还要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他操心……”
罗文琪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丝微笑掠过优美的唇角。
“老将军将家族之秘说给文琪听,恐怕另有缘故吧?”
桑赤松立时老脸通红,尴尬地笑了两声:“你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什么也瞒不过。我家靖廷以前目无下尘,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可现在,他居然能听你的劝……”
老头儿转到罗文琪面前,左看右看,嘿嘿直笑:“你文武全才,性情温和,若能与靖廷联手,必将无敌于天下。靖廷得你之助,日后仕途一定光明坦荡。”
说到得意处,桑赤松两眼放光,似乎已看到高靖廷封王封侯。
罗文琪笑容渐敛:“王侯将相,老将军真看得这样重?”
桑赤松双手乱摇:“不是不是,我一肚皮私心,全为了靖廷着想,惭愧惭愧。只是靖廷自幼孤僻,个性激烈,从不服人。好不容易有你这样的同僚好友,就想你们互帮互助,携手创业。”
“舅舅,你说够了没有?”高靖廷裏了件黑缎披风,推门而出,神色十分难看。
桑赤松知道适才的话都让他听见了,外甥自来心高气傲,当然听不得自己这般求人,赶紧转移话题:“这么快就能起来?早听话吃了药不就成了……”忽见外甥目光凌厉,吓得掩住了口。
高靖廷一步步走过来,强大的威迫感逼得桑赤松直向后退。他领教过外甥的脾气,一旦发起来可比狂风暴雨,一想腿就直发软,急中生智,“哧溜”躲到了罗文琪身后。
罗文琪不禁失笑,这个老头儿甚是天真可喜,私心都耍得十分有趣,一片拳拳慈爱,令人感动。
拍拍桑赤松的手,温言道:“老将军放心,大将军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诺,便是千金……
桑赤松热泪盈眶,紧握住罗文琪的手。自己的要求其实非常自私,而且高靖廷还曾经那样刁难过罗文琪,他完全没必要答应。可他竟然不计前嫌,一口应允,这份磊落心胸,万人难及。
想说几句道谢的话,喉咙却似堵上了石块。
高靖廷也怔住了,凝视着罗文琪,眸光变幻万千,突然,眼中两簇火焰一闪,人已转过了身。
“罗将军,你来找我,必有要事,说吧。”语气却甚是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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