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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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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旨意时,王勋脸皮子都在抖动,他在边关多年,哪里能分不清楚什么是主动进攻,什么是带队经过。巴尔斯博罗特现在根本看不出进攻的意图,皇上这是想干什么?王勋生怕正德帝急于进攻,也生怕真的出什么事情,一边派人回去调兵,一边继续赶往阳和。
而此时的阳和,因为巴尔斯博罗特的靠近已经开始风声鹤唳。
正德帝派人前往探查,而鞑靼明显觉察到了威慑,却仍旧悍然地越过了禁止线,不知道搜索着什么,在得不到鞑靼退却的回应后,阳和这边也做出了反应。准确来说,是在正德帝的命令下做出反应。
在大同总兵王勋还没赶到的时候,这里自然是正德帝说什么算什么,即便绝大部分人心中都认为正德帝不懂军事,却无人能够阻止得了朱厚照。
明军与鞑靼进行了第一次短兵相接。
鞑靼一方似强硬似退却的态度令阳和城有些迷惑,一方面,他们断然拒绝往后退撤,与此同时,他们又隐隐不与明军发生大面积的交战,都是一触即走,避而不战。
正德帝高站在城墙上,远远眺望着那几乎看不见的战场,手中两颗玉球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着,这是他最近新添加的习惯。手上随时随地托着两颗沉甸甸的玉石,仿佛心也随着安稳了许多。
在焦适之不在的日日夜夜,他便是靠着如此熬过那每一次即将喷发的怒火,因为再也没有人会站在他身后温和地提醒着他把握着每一个精准的度。
在巴尔斯博罗特带兵靠近的那一瞬,正德帝便知道适之已经完成了他的事情。而接下来的事情,就靠他了。
朱厚照闭上眼睛,在飒飒作响的冷风中轻轻啄吻着挂在脖颈处的玉石,迎着灿烂的阳光,那是只晶莹剔透的小猪崽,小猪崽的耳朵有点歪了,然而青年的吻,却是慎之又慎地落在了此处,像是落在了真正想吻的人心上。
焦适之捂着发暖的心口,在马厩中安抚了红枣,然后才回到塔卡的营帐中。
红枣回来了。
在与明军的几次短暂交锋后,不知何时红枣出现在了鞑靼的军队中,似乎被归为那些失去主人的无主之物,最后被焦适之带了回来。
能看到小姑娘回来,焦适之心里自然喜之又喜,但是随着巴尔斯博罗特的行径,他开始担忧起施华一行人的安危。显然施华并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离开,反倒是朝着阳和的方向去了,这才留下如此鲜明的行迹被鞑靼所追踪。
诚然这样的效果最好,但是焦适之却几乎能够看到他们的未来。
巴尔斯博罗特不是傻子,以他的能力,在硬捍住明军进攻的前提下也要抓住他们,甚至不敢泄露一言半语,不就是以为明军还未发现他们的皇帝消失了吗?如果这件事情被证实为假,那么施华他们一行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更别说,他们快被追上了!
又三日后,鞑靼大军陷入了一片喜悦的狂潮中,他们终于逮到了汉人皇帝,宛若重现了七十年前的赫赫战绩!
巴尔斯博罗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布下去,但如今终于抓到了人,大帐进出的人言行中还是透露了一点,顿时便传散开来,如何能不让他们欢喜!
然而此时巴尔斯博罗特营帐内,巴尔斯博罗特脸色难看地望着被押解在地上的一行人,纵使那跪着的所有人都萎靡不振,然而那笑容却是实在欢喜的。
为首者仰天长笑,吐露出的每一字一句都仿佛鞭打在巴尔斯博罗特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怎么可能带着皇上在身边,这不是个明显的靶子吗?现在我们引开了你们的注意,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皇上在哪儿!”
巴尔斯博罗特愤怒地抽出了瓦达尔手上的佩刀,一刀砍在施华肩上,施华闷哼一声,左手胳膊掉落地面,鲜血喷射而出,淋淋洒洒弄湿了铺在地上纯白色的毛皮。
瓦达尔眼见着巴尔斯博罗特又要砍下第二刀,连忙拦住了他,沉声说道:“济农,若是杀了他们,就彻底失去大明皇帝的消息了,您不能如此冲动!”
巴尔斯博罗特深呼吸了两下,摆摆手令人把他们带下去,转身又踹到了里侧的椅子,火冒三丈,指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庆祝声说道,“你听听外面的欢呼声,这全是他们以为抓到了大明皇帝,可如今呢?还是被耍了一顿!”
瓦达尔安抚着他,“济农,无论如何,这些人也是个突破口,得留着他们一条命。而且,刚刚接到消息,达延汗对您追杀大明皇帝的举动表示很满意,示意要带人过来。”
巴尔斯博罗特的脸色顿时变得恐怖起来,双眼盯着瓦达尔,几乎要把他吞噬的模样,“你刚刚说什么。”
瓦达尔冷静地重复了一遍,“达延汗要亲自过来,与您共赏大明皇帝的真容。”
“是哪个蠢货告诉父汗的!”巴尔斯博罗特用力把刀插在地上,闭着眼睛缓解了下情绪,重新睁眼后恢复了正常,“是我那几个弟弟迫不及待就告诉了父汗了吧?”
瓦达尔默认。
“哼,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我是一概不认,传令下去,就说只抓到了皇帝身边的侍卫,其余的等父汗来了再说。”
“是!”
鞑靼军队中的欢呼,焦适之身处其中,如何能够不清楚呢?他蹙着眉头坐在软榻上,脸上首次露出了如此沉重的脸色。
塔卡嗤笑道:“你总不会打算着去救他们几个吧?别想了,达延汗要过来,济农已经把关押他们的那个营帐派人里外三圈封死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出。”
“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他们中间会不会有人熬不过刑罚把你给供出来,到时候连累了我!”
说到这里,塔卡的脸色也阴沉沉的,当初他虽然是被焦适之下药威迫,但现在济农绝对不会相信他的话语,毕竟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择背叛了他。
不,塔卡在心里嘲笑自己。
是巴尔斯博罗特先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曾立下的誓约!
焦适之握着剑柄,手背明显青筋暴起,心中也是一番剧烈挣扎,最后他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佩剑,闭上了眼睛。
塔卡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焦适之如今还如此冷静,更加恶语相向了,“怎么,他们现在遇到了致命难关,你倒是把他们抛弃在一边不管了?”
焦适之未曾睁眼,淡淡地说道:“他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什么?”塔卡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次日清晨,巴尔斯博罗特接到消息,昨天晚上被俘虏的那队人马无一幸免,尽数服毒自尽了。
巴尔斯博罗特如何暴跳如雷暂且不说,焦适之在那夜与诸将亡魂痛饮三千杯,大醉而归。
第二日起身,焦适之依旧面色如常,随着塔卡去参加议事。
回来的时候经过昨日刚被围上,今日又解开的营帐,塔卡又问了一遍焦适之同样的问题,“忠诚到底是什么?”
焦适之指了指自己的心,同样不答。
没有信仰,是体会不到那种为之奉献的力量。即便痛苦挣扎,在预见到美好未来时,仍奋不顾身。
焦适之哀恸,却不会带着为何死的不是我这样罪恶的心理。
因为下一个,便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强调,此文he,文中人物所写只是他本身的想法。
至于他们相遇,大概还有两章左右吧,大概……
第101章
达延汗要过来的消息; 在第一时间便席卷了整个鞑靼大军; 在他们因为巴尔斯博罗特的重新告知而惶恐后,这个消息一下子安抚了军心; 使得他们在明军的进攻下且战且退,最后与明军形成对峙之势。
塔卡与焦适之两人倒是悠闲,因为他们是中途插进来的,虽然也分有帐篷; 但他们并没有职务在身; 也不需要上战场。每次都只需要跟在军队中行事就成; 但是巴尔斯博罗特似乎对焦适之很感兴趣; 每两三日就会叫他过去一次; 好在每一次也会传唤塔卡,倒没有让焦适之处在尴尬的位置。
焦适之只能听得懂简单的蒙语; 对话上更是一窍不通,这些还是来了鞑靼营帐后,塔卡为了让他不露馅而特地教他的。但是巴尔斯博罗特为了迁就他; 还特地转为用汉语来同他对话; 这就有点稀奇了。
塔卡在又一次宴请结束后,把焦适之上下都看了一遍,认真地说道:“我实在是从你身上看不出什么吸引他的地方?若说他喜欢男人,但我从小到大都没发觉这个倾向。若是看重你的身手; 为何不现在就把你要过去,那样子反倒对他来说更有好处吧?”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并不是真的想得到焦适之的回答; 只是因为太闷了。
自从那十几个汉人自杀后,焦适之的神情一直很寡淡,再也没有当初入营时仍挂在脸上的淡淡浅笑。虽然表面看来一贯如常,但是塔卡跟他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多,哪里能够看不出来他的心情不好?
焦适之抿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凝神说道:“达延汗喜欢男人?”
塔卡皱起眉头,“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喜欢男人,那么多个儿子是从哪里出来的?”焦适之望着塔卡说道:“如果这个原因也不是,那你觉得巴尔斯博罗特为何会频繁地召唤我?”
但这个问题,塔卡也不知道答案。
焦适之神情严肃,在营帐内慢慢地踱步,许久后说道:“他在怀疑我。”
此话一出,塔卡顿时脸色大半,几步走到焦适之面前,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焦适之淡定地说道:“虽然我们的对话无懈可击,但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绝了,只余下你跟我两个人曾经‘见过’皇上,而消息又是你传给他的,在他们赶来的时候,偏偏又是你跟我活了下来,我又是个汉人……这样的理由该足够了吧?”
对于一个替罪羊来说。
塔卡顿时明白焦适之的言下之意,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不,济农不会这么对待我的,他……”
“他的确相信你,所以,对他来说,他仅仅只是在为了自保的情况下寻找个人替他顶过罢了。毕竟他似乎还挺担忧达延汗的出现。”焦适之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塔卡心中的幻想,戳破了巴尔斯博罗特真正的目的。
塔卡不是傻子,即便再如何想要欺骗自己,但是这段时间巴尔斯博罗特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反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三年前变形了,怎么可能还能如当初那边密切来往,原本他还想着是不是他哪里不对,没想到巴尔斯博罗特竟是带着这样的想法!
焦适之认真地说道:“看起来巴尔斯博罗特的意思应该是想找出我身上有没有什么破绽,若是有,便直接把我拿下。若是没有,或许就需要捏造一二了。这些是他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塔卡,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我希望你能认真地告诉我,巴尔斯博罗特的敌人有哪些。”
塔卡蹙眉,“敌人,若是论起来,那可是不少。但如果你想说的是他有没有什么兄弟与他争夺,倒是有两个人比起他来说,更加受达延汗的宠爱。是他接下来的两个人,阿尔苏博罗特与阿尔楚博罗特。”
焦适之在嘴里把这两个人的名字念了念,无奈地说道:“这两人的名字相似程度也太高了。”
塔卡哼笑了声,“我已经特地给你转成汉话了,要是你用蒙语念念才知道什么叫做长。”
达延汗来的速度很快,几乎在他们嘴里还在念叨的时候,队伍已经出现在不远处了。他们到达的那一天,是巴尔斯博罗特带着人亲自出迎,两军人马汇合在一起,令阳和城开始戒备。
如果说,巴尔斯博罗特的经过可以说是无意为之,但孛儿只斤亲自前来,却再也无法用这个理由充当解释了。孛儿只斤在鞑靼的地位,就相当于正德帝于明朝的重要性,若不是有着某种意图,他又怎么可能会离开汗廷,亲自赶往此处。
在收到这个消息时,王勋不禁暗叹正德帝的深谋远虑,若不是他强求一定要带兵北上,现在阳和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彼时政令急下,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击将军率军驻守聚落堡、天城。副总兵朱峦,游击将军周政驻平虏、威武等地。
随着队伍的调动,阳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正德帝频繁地来往与城墙与驿站,即便王勋如何劝说,他都执意要站在高高的地方眺望着远方,仿佛这般能看到些什么。
复三日,阳和收到了鞑靼军队调动的消息,竟是不退反进,又往前挪动了五十里,直接撼动了边境那条敏感的神经,令王勋都不得不紧张起来。
正德帝右手上两颗玉球滴溜溜地转动着,这些时日下来,朱厚照转得越发得心应手,倒是时时都拿着这两颗,闲来无事还拿着乐潇做靶子,倒是把他吓得够呛。
“皇上,还请您早点回京吧,现在阳和的局势日益紧张起来,若是您在这便太过危险了。”王勋苦心孤诣地劝道。
杨廷和也是如此劝说,“皇上,眼下您已经达到了最开始北巡的目的。现在边境战事吃紧,还请您不要再随性了,这里着实不安全,还请皇上早日回京。”
礼部尚书紧跟在后,脸色担忧,“现在大同已经不安全了,臣恳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以朝廷为重,启程回京。”
大臣们前赴后继,就是希望皇上能尽早撤离这危险的地方。
正德帝靠在椅背,两只脚都搭在桌面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掂量着手上玉球的重量,淡声说道:“朕不走,谁想走都可以,告诉王勋一声,派人送走就行了,其他的话不要说太多,听得令人厌烦。”
皇上近些时日的话语越来越直接,听得几位老臣频频皱眉,就连杨廷和这个教导过正德帝,对他这个习惯多有了解的人也受不住了,更何况其他人。
杨廷和欲再上前说些什么,身边李东阳冲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再提。等他们几人出去后,杨廷和愤怒地对李东阳说道:“首辅大人,皇上如此执迷不悟,为何您不多加劝说一番。您的话语皇上或许能够听得进去,可您为什么……”
李东阳叹息着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皇上最近有点奇怪吗?”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随后户部尚书皱眉说道:“皇上平时的性格虽然也是有些急躁,却不会如这段时间一般喜怒无常。”礼部尚书也道,“没错,虽然往日里皇上总爱威胁些什么,但是却不会完全忽略朝臣的意见,可是这段时间,几乎所有反驳的人都会被训斥,别说接纳意见了,没把人下狱便算不错了。”
李东阳在这几人身上扫了一年,忍了又忍,无奈地摇头道:“难道你们没发现少了个人吗?”
杨廷和疑惑地开口,“就算焦适之被皇上派去做什么事情,但皇上身边那么多人,有没有焦适之又没有什么差别。”
李东阳轻哼了声,伸手在几人身上点了点,“没有什么差别,刚才的话可都是你们自己说的。”
杨廷和脸色微变,思考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李东阳的脸色大惊,“李大人,难不成……”
“什么都不要说。”李东阳警告般地望了他一眼,“知道便知道了,不管你想借此做些什么,我劝你这个时间什么都不要动弹。我怀疑任之并不是被皇上派去做什么,而是出事了。”莫非如此,正德帝的性格为何会在一朝间改变。那封闭十日……到底又是在封闭着什么。
杨廷和的脸色异常难看,不禁上前一步说道,“难道首辅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那为何不上奏劝说,令皇上收敛行径,不做,不做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
李东阳与杨廷和的对话犹如在打哑谜一般,身侧的几个大人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李东阳淡声道:“你现在倒是看到了上谏的后果,所以呢,你想要现在的皇上?”他的诘问,令杨廷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往常的正德帝也会暴怒,也会动摇,也会做些肆意之事,却不会如现在这般的……冰冷。
杨廷和微微打了个寒噤,是的,他怎么忘了,那样的气息,那样的眼神,宛若完全失去了情感一般的冰冷。
他狠狠地咬紧牙关,胸腔充斥着一股愤怒无力之感,面对李东阳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外面的争执,正德帝并没有注意到。在人离开后,他的全副心神就已经落在了传来的军报上,朱厚照几乎是一遍又一遍如饥似渴地扫着那几份薄薄的文书,看到最后又猛地闭上了眼睛,不知到底是失望还是开心。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正德帝按着脑袋站起身来,把两颗玉球丢在桌面上,起身走到了窗台边,犹记得上一次适之与他隔窗对望时低眉浅笑的模样,如今他不知生死,令正德帝日日夜夜不得开怀,心头犹如扎根了一朵无人能寻的花儿,面上娇艳欲滴,其下的根茎却深深地延绵入内,以其血肉为生。疼得朱厚照几欲呕血,却无法自拔地渴望着它的继续生长。
盼望着它彻底绽放的那天,希冀着那人归来的那天。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乐潇推门而入,躬身说道:“皇上,李阁老求见。”
李东阳去而复返,又一次进入了正德帝的屋子。而他手上,还拿着一封刚刚在路上被他截下来要传送给皇上的军报,权当是顺手而为了。
正德帝走回书桌边坐下,望着坐在对面的李东阳道,“你怎么又过来了,难不成也跟那几个一样,想要劝说我回京?”
李东阳摇头,轻笑道:“若皇上真的有可能回京,也不需要拖延到今日了,在我看来,留在阳和对您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他一边说着一边躬身给正德帝递过军报。
正德帝挑眉,随手接过了军报,夹着它在指尖微微晃动,“那你过来做什么?”
李东阳正色道:“老臣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任之此时,是不是不在那边?”那边是哪边,对在座的两人来说,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正德帝打开军报的动作僵硬住,一点点地看向李东阳,声音轻得近似于无,“卿家还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啊。”
李东阳神色不变,认真说道:“臣只是想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是鞑靼主动进攻,还是……”
“有什么差别吗?”正德帝恢复了正常,一下子抽出放在里面的信件,淡漠地说道。
李东阳沉默许久,叹息着说道:“的确是没什么差别。”他的视线落在桌面的纹路上,正打算在正德帝看完军报后再继续与皇上对话,却发现正德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竟带着一闪而过的恐怖与脆弱。朱厚照猛地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窗台边,就着那淡淡的暖阳,颤抖着手又把军报看了一遍,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东阳连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还没等他开口,他发现正德帝在颤抖。
“皇,上……”
朱厚照第一次在朝臣面前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宛若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望着手中的军报,仿佛上面承载着他全部的世界。
而现在,世界坍塌了。
李东阳心里一闪而过某个恐怖的猜测,甚至在猜测到的那一瞬间,额间便有汗水滑下。他悄悄地挪动步伐,走到了正德帝的身后侧身望过去,清楚明了地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数日前,游牧人称……汉人被追捕……巴尔斯博罗特带军堵截……成功抓获一行十数人……三日前,得到确切死亡人数……数目一一对应,不知鞑靼意向。”
李东阳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心里顿起波澜,猛然与正德帝的视线对上,那刹那他在其中看见了破碎颤抖的星光,逆流倒卷的狂流,暴虐疯狂的绝望……重重压力令他几乎窒息,不得不喘息着倒退几步,撑着书柜才能站直身体。
那薄薄的信纸重得令正德帝几乎拿捏不住,飘忽着落到地上。他视线落到那纸上,漆黑深邃如同夜空的眼眸泛着淡淡的雾气,胸口沉重得无法呼吸。他退后几步靠在窗棂边,左手死死扣住窗框,右手猛然拽住衣襟里犹带体温的玉佩,硬生生把它从脖颈扯下,弯腰颤抖着握住那个小猪崽,绝望地在上面落下轻吻,从喉咙中迸发出无法抑制的痛苦呼唤,“适之,适之,适之……”那重复不间断的两字,在此时成为支撑着他的全部力量,环绕在他身侧,替他挡住那破碎般的现实。
乐潇早在听到李东阳撞到书柜的动静时便闯进来,却在看到正德帝狼狈的模样时怔立在当场,猛然回过神后,第一反应便是扑过去把门给关上,命令任何人都绝对不能进来。然后急急走到正德帝,扑通跪下道:“皇上,”还未说出些什么,乐潇的视线便先落在掉落地面的军报上。
寥寥数行的字迹,令他一下子便足以看完,心中顿起惊涛骇浪,眼眸中泛上一层淡淡的薄雾。他抽了抽鼻子,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皇上,不到亲眼所见,小人不相信焦大人会死。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请皇上保重。”
那重重的敲击令他的额头顿时剧烈疼痛起来,然乐潇却死死地抵住地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能感受到弥漫在屋内无形的压力,令李东阳都被威慑得几乎不能开口,更何况是他。但是乐潇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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