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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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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顾虑太多,思考太多,才会失去他。朕已经受够这些框条束缚,令朕缩手缩脚,如同暗道老鼠躲躲藏藏!”
“朕爱的人是位男子,朕意欲迎娶的人是焦适之。这从来都没有任何不可言道的地方!”
“朕既是天子,一言既出,再无更改的道理,此事就这么定了!”
话语到最后的时候,正德帝越发平静,李东阳甚至不能从中觉察到什么情绪。而这令李东阳紧紧蹙眉,心中波澜顿起。这个从他在大同便隐隐觉察到的不祥预感,竟是在今天应验了,令李东阳不只是该笑自己敏锐,还是叹息皇上失控。
眼前的正德帝犹如即将失去伴侣的头狼,烦躁不安的情绪令他随时处在爆发的边缘。不知是怎样的想法令他一直停留在冷静的边缘线,然而如同李东阳之前的猜测。
皇上越压抑,他便越不安。
如今这迟来的爆发令李东阳在抗拒的同时,也隐约觉察出皇上的不对劲。
皇上……疯狂了。
这个想法刚刚在李东阳心中一闪而过,立刻就深深地扎根。他对上谢迁的视线,他冲着他轻轻摇头,李东阳点点头。其他两个阁老也感受到皇上的不对劲,混到这个份上,谁都是条老狐狸,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强出头惹来一身腥。若是能合理理论的时候他们自然毫不退缩,但是现在皇上的模样着实令人担忧。
乐潇送他们出去的时候,李东阳特地留下他说话,“乐公公,皇上最近的情绪如何?”
皇上自己都把事情同几位说完了,乐潇倒也没那么避讳了。他望着微暗的天色叹气,“皇上今日要求钦天监挑出下月适宜婚嫁的日子,令尚衣监赶制婚服,同时派人清扫整个皇宫。整个十二监已经动起来了。”
李东阳讶然,道,“皇上已经做到如此程度?”
乐潇苦笑,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怠,这段时间主子不高兴,他们底下伺候的哪里有好日子过。他摇头,对李东阳道,“您说错了,几位大人或许都认为现在皇上已经失去理智了吧?可小人的意见正好相反,今日皇上召几位入宫,正是皇上冷静的表现。”
“您几位今日入宫,明日皇上强行推行此事,便有了基础。哪怕几位大人现在回去立刻就宣扬自己真正的想法,令各位学生为大人们助威,可是天下会怎么想,其他官员会怎么想?”
乐潇的话几乎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令几人的脸色骤变,而那个瘦弱的青年继续轻声道,“皇上如今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管是史书评价,还是天下人的看法,在现在看来都远远比不上焦大人重要。”
“所以小人实在不懂,为何几位大人会在这件事上如此纠结,这不过是在焦大人……之前,皇上想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难道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吗?”
焦芳不禁说道:“乐公公,你这话就有点过于绝对了。我等与皇上又怎么可能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呢?”
乐潇轻笑道:“焦阁老,若是我等都站在皇上对面,您觉得皇上会在乎吗?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是谁,对皇上来说重要吗?几位大人自然比小人重要许多,但是对皇上来说,没有什么是取代不了的东西。”
“人是如此,物也是如此。”
“所以焦大人,才是特别的。”
因为唯有他是无法被取代的。
乐潇言尽于此,丝毫不再顾及身后人的脸色,转身便走。事实上他不该说的东西也已经说了太多太多了,如果不是刚才正德帝的那番话语令他震惊不已,乐潇也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对几位大人说出这样的话语。
没错,迎娶男人为后,的确是纵古至今从未有过的事情,若是公布出去,也的确会惹来天下纷争。
可是……焦大人就要死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不住地在乐潇心里盘桓,更是在正德帝心里盘桓,不然皇上不会如此果决,不过如此迅速地决定了此事。
仿佛是在追赶着时间。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正德帝挥手令殿内伺候的人退了下去,自己退下外衫,轻手轻脚地给焦适之清理了一遍,然后搂着他躺下。
他轻柔地梳理着焦适之的头发,在摇曳的烛光下痴痴地看着焦适之的模样,许久后埋首在他的胸前,似乎是在颤抖,又似乎是在低泣,又或者什么都没有,仅仅是安静地靠着。
一声叹息不自觉地从嘴里溜出来,令朱厚照懊恼地蹙眉,又松开来,握着焦适之一直温凉的手指,蜷缩在焦适之旁边,仅仅靠着这么一点点接触,便令他紧绷的情绪缓解了许多。他闭上眼睛拽着焦适之的衣角,喃喃自语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已经令人去做喜服了,你是不是会不高兴呢?”
“可是适之啊,我很开心。”
“能娶你,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你现在清醒过来的话,我还能给你一个机会,你娶我也无所谓啊,好不好?”
“看来你还是希望我娶你,既然如此,如果你醒来后,可千万不能生气,我都能够料想到那个时候的画面了。”
“到时候,我带你去江南好不好?上一次中途出的岔子令我们太匆忙了。啊,不对,你该是不愿我再去江南了,那去山东逛逛也不错,每次都只是匆匆经过,没有去看看。”
“适之……”
冷静的声音骤然破碎,终于维持不住那表面的假象,濒临绝境的渴望与哀恸撕开重重掩映,令朱厚照痛苦得难以自抑,拽着被褥的手指几乎扭曲,握着焦适之的手却依旧宽厚轻柔,“醒过来吧……醒过来吧,这第二次,我真的是受不住了……”那份脆弱与悲痛在深夜的掩藏下,终于破出层层厚冰,直达内心的哀鸣。
正德十年六月初三,正德帝奉天门前下诏,为己身与焦适之赐婚,定于六月十八完婚,距离此时也不过仅有半个月的时间。
正如同内阁所预料到的那般,正德帝强硬的态度与从未有过的男后令朝廷顿时炸开了锅,当日上奏谏言的便多达三十余人,尽数被正德帝全部拖出去廷杖,虽然没下死手,不过言官顿时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中坚力量。
然这并不足以阻止言官的劝谏,对他们而言,能为劝阻皇上的道路添砖加瓦并不是件羞耻的事情,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也在所不惜。
第四日后,正德帝罢朝,令李东阳暂时监国,封锁宫门,隔绝了所有内外的消息。
六月十三日,这道圣旨终于被传到民间,与之前曾在坊间流传过的消息结合在一起,顿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火光,令各地的百姓也议论纷纷起来。
只是他们议论的方向与朝廷们截然不同。
其实早在年后不久,各地就已经流传起鞑靼的战事。有人充满信心,也有人充斥着担忧,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件举国担忧的大事。当正德帝御驾亲征取得大胜后的消息传来,各地的百姓如何欢呼雀跃不说,对正德帝的敬佩仰慕是成节的往上攀升。
再之后又传来孛儿只斤,也就是鞑靼的皇帝被杀了。这个消息不亚于之前的消息,令百姓们高兴得不能自已,并且迅速知道了动手的人乃是皇上的部下焦适之。事实上百姓们也分不清楚这侍卫不侍卫的区别,就知道这人是皇上的下属。没过多久,焦适之受伤昏迷,尚未苏醒的事情也被知晓了。
如果不是李东阳接手监国后,觉察不对派人去查,根本不知道皇上竟是在如此久之前就开始布局。
相较于此刻流传开来的圣旨内容,百姓的接受程度竟是比他们还要高。
他视线落在桌面上的奏报,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大败鞑靼的战绩令正德帝民心所向,润物细无声的捷报令百姓知道了焦适之的存在与能为,为国昏迷不醒的忠臣令百姓为之忧心,君臣相携的佳闻令他们喜闻乐见。
然后就是最后这道圣旨。
即便有人厌恶,有人不满,但在刚刚经历了民族大义的事情后,又有谁会在这个当口说些什么?毕竟焦适之的确是……
李东阳苦笑,皇上如此缜密、步步为营的心思,他此前竟是一点都觉察不到。如今想来,竟是有些森冷可怕,他们此前竟是如此低估了皇上的能耐。即便不通过他们,即便官员不同意,即便百年后史书记载纷纷,可如今对皇上来说又有什么影响?
六月十八,很快就到来了。
第105章
正德十年六月十八; 天晴; 无风,是六月里难得嫁娶的好天气。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皇城仍旧弥散着淡淡雾气,芳草清香宜人淡雅,透露着欣欣向荣的气息。然而此时本该仍在平静中的皇宫,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不; 光是热闹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皇宫的气氛; 来往穿梭的宫人虽衣裳崭新; 脸上带着喜悦的微笑。然若是仔细看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可以看出大部分人都含着忧虑。
这忧虑不知道是对此时即将开始的大事; 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命,但所有人都安静沉默地做事。
明朝皇帝的大婚从选后到册立中的各个环节都有一整套早已经被规定完全的礼仪; 统称为大婚仪。而正德帝所欲举行的大婚仪式却是截然不同,因为昏迷中的焦适之根本不可能完成一整套奉迎、跪拜、入宫等一系列仪式。
正德帝不愿这么束缚着他,更何况适之也不是女子; 自不需遵守那样的仪式。
皇帝大婚; 自该祷告天地、祭祀太庙及社稷诸神,然这些都是皇帝亲去,而皇后只能留待日后再去一一祭拜。
然正德帝直接省略了所有的东西,把两人的八字送去钦天监后; 便直接把拜祭与大婚礼结合在一起。
张太后知道吗?她的确知道。要说震惊吗?也的确是非常震惊。
她的确从未想到朱厚照会做到这样的地步。莫说娶男后这等从未有过的事情了,带焦适之去太庙、去祭拜社稷,已经太过太过了。
御驾车队离开的时候; 她屏退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跪在慈宁宫的小佛堂念经,手里捻着佛珠手串,一颗一颗地数过去,直到白来颗也没能静下心来。
……诸佛在上……信女本心无愧,唯有寿儿一事从不曾管束过他。此事若漫天神佛有所惩罚,那便降落于信女身上,再不令他经受蹉跎……
天地,社稷诸神,列位祖先……浩荡队伍,漫长的过程中,朱厚照都抱着适之一步步叩拜过去。
那大概花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与虔诚。
帝王出宫时,有数千兵官随行,直到祭拜后返宫时,那闪着寒光的槍尖依旧警示着所有人不得靠近。然道路两侧跪拜探看的百姓却挤满了所有的空隙,甚至连其他官员的马车都一退再退,不得不避开到巷子去。
杨廷和掀开车帘,望着外面鸦雀无声却宏大壮观的场面,脸皮子抖动了两下,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皇上身边的所有官兵,防的不是别人,怕是他们这群官员罢了。
从罢朝不出至今,已经整整过了十数日,皇上果真没有跟任何一人有过接触,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丢给了内阁与司礼监。
他放下车帘,转身看着马车内另外几人,无奈说道:“首辅大人,您为何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
李东阳道:“你们在这,官员们去宫门的可能就少了。”李东阳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实上在他们看到正德帝出行时的严肃便知道,这位皇上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杨廷和想说些什么,但从李东阳的话中更是觉察到了不太好的信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东阳老神在在地说道,“自然是有,听说诏狱已经住满了。”虽然事情是交给了内阁,但锦衣卫从来都拥有独立的权力,即便是内阁也是动摇不了的。
杨廷和苦笑连连,但他的脸色却没有旁边焦芳来得难看,事实上这段时间他都有些颓然,就连回家焦琼提起此事,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由此就能看出实际上他内心是如何窝火。
谢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侧身望了一眼窗外,看着李东阳说道,“虽说的确是比想象中平静了许多,但皇上此举真的能够令百姓信服?”虽然看起来的确是有这样的倾向,但是谢迁可不相信每一个人皆是如此。
李东阳摇头,轻啜了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道:“自然不是如此。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对此的反应是厌恶的,尤其是众多学子们。听说江南那边已经连开了数十场学会,而接连爆发的议潮也是如此。”
谢迁问了这句话,得到回答后便沉默了下来,没有打算再说些什么。其实李东阳说的事情,其余几人也能够预料得到,百姓是最容易被取悦的,也是最容易被安抚的。皇家的事情距离他们太过遥远,或许只是日后漫漫的谈资罢了。但是学子可就不同了,这天下终究还是靠着三年又三年的进士撑起来的,他们的评说相较而言更为重要。
如今学子所爆发的抗议不能不受重视,毕竟明朝亦非常重视言论,不然言官也不会如此任性。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对正德帝而言,他关注的恰恰是常人所忽略的百姓。正如唐朝太宗曾说过的话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们看似简单朴实,可要得到他们的信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至于学子……
想起此事,李东阳轻笑起来,他现在都能够想象得到皇上对此会有怎样的言论。虽强迫着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可他们这位天子的骨子里,可完全没有被儒学思想给浸染上一丝半毫,他们这些做老师的还真是失败啊。
杨廷和视线扫过李东阳,眼见着这位首辅大人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禁说道:“李大人,您难道都不着急吗?”这个时候,不该说一力劝阻才是,怎么能够安坐在这里?如果不是刚才李东阳提起诏狱,杨廷和或许早已令马车绕路去宫门口了。
李东阳淡声道:“我只是在笑我们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杨廷和先是一怔,随后面带薄怒,“李大人此话何意,我不能接受!”
李东阳摇头叹息,眼眸里闪着睿智的光泽,“我等如此义愤填膺,除开祖宗规制外,更是为了社稷江山着想,希望皇上能有子孙延续。”杨廷和颔首,就连焦芳也分神望着他。
他继而说道:“然你们或许不知道,皇上已经下令过继,不日护送的队伍即将入京。”
“什么!”
杨廷和与焦芳大惊失色,就连谢迁眼里也闪动着诧异神色,难以置信他所听到的内容。焦芳急声说道:“我等从未知道此事!皇上怎么能够越过我等直接下令!”李东阳“咔哒”一声把手上的茶盏放下,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他是皇上,若是真的想越过我们做些什么,难道我们能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皇上令我监国,这件事情又需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被我等得知?”
“皇上是故意的。”
李东阳道。
先是皇上意欲迎娶男子,后又是皇上打算过继皇子,接连两件事情令内阁都沉默了几许,许久后杨廷和才艰涩开口,“首辅大人既然知道了此事,为何不向皇上进谏,我认为您不是会为之退缩的人才是。”
李东阳摆摆手,叹气道:“不必花花轿子人抬人了,昨日得知此事的时候,我的确是打算入宫。但是皇上连我都不允入内了。”
“但是今日……”杨廷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东阳给打断,他轻声说道:“昨日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或许你们应当听听后再做打算。”
“皇上或许有打算在太子十五岁后退位。”
李东阳的话说得很轻巧,但落在几位阁老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无不是诧异地望着李东阳,宛如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猛虎野兽!
刚刚明明还在说皇子的事情,转眼间又跳跃到了太子?还有……退位!
“你们不用这么看我,我之前也说过,皇上是故意的。”李东阳悠悠地说道,声音稍显苍茫。故意令他监国,故意留下这些东西,故意让他知道这么多事情……
正德帝不过是把现实摆在他们面前,啪啪地打他们的脸。在他们看来如此重要的地位,正德帝却是全然不在乎。这拘束在皇宫的日子,完全没有外面的世界宽广,一旦看过了,就再也难以回头了。
御驾慢慢地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在鼓声与热闹的人群中,有那么几个不起眼的人被人尾随,然后敲昏带走,他们无不是穿着文人服饰,亦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而出手的人也是非常的迅速宛如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们。
这行动悄无声息,没有谁能够觉察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宫。
宫内早就布置得花团锦簇,然而正德帝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看。他坐在御驾内搂着适之,手掌一寸一寸地摸上他的心口处,感受那越发微弱的心跳声,胸口仿佛也染上了隐秘的痛苦。那般痛苦日日夜夜地缠绕着他,亦或者也会继续跟随着他。
坤宁宫虽然按照惯例进行了整理,但正德帝并没有打算去那里,御驾径直地停在乾清宫,正德帝不假他人手,亲自抱着焦适之入内。
乾清宫内的模样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就连边角处也被细心地换过摆设,更加喜庆明亮起来,到处充斥着红色的绸带。正德帝目光落在那两支龙纹红烛上,哼笑了声,看着身后默默跟随着的乐潇道:“这么鬼精灵,怎么不把心思花在其他地方?”
乐潇讪笑道:“皇上,小人的心思落在这里,便是小人的正事啊,其他地方也不需要小人的出力不是?”
正德帝回首望着被他亲手安置在床榻上的焦适之,摆手说道:“全部都退下去吧,除非朕的命令,否则任何人都不得来打扰,就算是母后也是如此。”
乐潇点头,静静地带着人告退。
正德帝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骤然想起当初在豹房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希望给焦适之一个盛大的婚礼……当初曾以为是妄想,没想到……
朱厚照站在屋内摇头,还真是没想到。
他与焦适之身上的冕服正是尚衣监特地赶制出来的,款式并无什么不同。这是正德帝第一次正大光明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他与焦适之的关系。他慢慢地走向室内,指尖在丝滑的衣袖上带过,留下些许涟漪,外衫落在了屋外。
他一步步地走向焦适之,单膝跪在床边看着那人清俊的模样,牵起他的指尖落下淡淡一吻,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适之,你与我,终于再也不能分离了。”
即便百年之后,也再无人能分开他们。即便他们不能同棺而眠,却生死都不能分离。
朱厚照一下又一下地在那微凉的指尖啄吻,唇间的温蒂仿佛也令那处滚烫起来,“我爱你。”
那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正德帝仅仅是搂着焦适之安眠,怀里搂着的人就是他的无上宝物,再不能割舍。
……
正德帝好似在做梦。
他梦见了一个孩童的成长,从牙牙学语的模样,一步步变成顽劣调皮的孩童,再在父母娇宠下顺顺利利地长大,然后是骤变。
朱厚照知道,他在梦见他自己的过往。
那个人,便是他自己。
可奇怪的是,他的所有梦境中,都没有焦适之的存在。八岁,十岁,十二岁,十五岁……当梦中的他登基为帝的时候,距离他最近的人……是刘瑾等人。
朱厚照清楚地知道他定然是在做梦了,然而却动弹不得,不能从梦中醒来。
梦境中的场景快速地在他眼前滑过,娶妻、游玩、嬉戏、与朝臣决裂、出征、宁王叛乱、落水……死亡。
正德帝看见了自己的一生,那个没有焦适之的,他的一生。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顶上正是刚置换上的床帐,那些斑驳的光线悄悄地搂过缝隙悄咪咪地溜进来,屋内点满的蜡烛并没有熄灭,一直在静静地燃烧着。
正德帝下意识一翻身,却发现身侧的位置一片冰凉。
适之?!
朱厚照猛然坐起身来,望着只有他一人的龙床,心里骤然升起莫大的惶恐。梦中的场景还在他心中闪过,他一下子掀开了床帘,仓促下甚至没来得及穿上鞋子,大步地在屋内搜寻起来。
“适之,适之!”
那声音中竟带着丝丝凄厉的颤抖。
“皇上。”
这句话宛若冬日的暖阳,骤然间化去正德帝心里的焦躁不安,轻柔到他生怕声音随风飘走。
“适,之……?”
他魂牵梦绕的那人正静静地站在窗棂边看着他,即使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却是活生生的,会动会笑的模样。
那是他的焦适之啊。
……
焦适之清醒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身下的触感太不像军医营那简单的小床板了。
然在他的感觉中,他仅仅只是在军医营帐中躺下小睡了一会儿,如今出现的场面令他心里也不禁诧异起来。
因为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因为皇上的模样。
他伸出手去戳摸了摸皇上的脸庞,那稍显粗糙的模样令焦适之心中一颤,他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看过皇上的模样了。选择离开大同前往鞑靼虽然是他的想法,但最后带累了那么多人,却不是焦适之的初衷。
连施华都……
焦适之的呼吸一窒,轻巧地从床上起身,掀开床帘意欲下床,却在目及屋内的摆设一惊,满目的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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