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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出书_网络版-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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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珏顺着他的话道:“那位兰侍郎,说不定并非传言中那么势利,方才我就见侍郎府门口站着一位黑瘦的仁兄,看打扮不像有财有势。”
几位书生都笑了,蓝衣书生道:“曹兄,你看到的莫不是一个穿破灰衫儿的瘦高个,有些山野乡土气的?”
兰珏颔首:“是,是。”
蓝衣书生呵呵笑了两声:“他倒是想进侍郎府,只怕石头狮子都不让他进。看来曹兄真的是刚到京城,没听过该兄的大名。此人叫张屏,是西川郡来的试子,听说无父无母,城隍庙里长大,在乡绅捐助的义学中念书,居然被他考进了西川郡举荐进京的名录之内。只可惜因一桩事坏了名声,最可笑是,竟在市集上摆摊卖面,丢尽我们读书人脸面。京中试子,就算和他同是西川郡来的,也没几个人与他往来。”
兰大人听得这惨淡的身世,心中些微的虚,又不禁回顾回顾那些背地后里干下的事。
应该没有让谁家破人亡过……兰大人不太肯定地琢磨。
那蓝衣书生见他愣神,接着道:“曹兄也觉得卖面之事匪夷所思?”
兰珏道:“的确是想不到竟去干这个。”
又一名褐衣书生便接着说,因为这张屏已经走投无路,据闻他刚到京城时,赁下一间破屋居住,屋主做米铺营生,觉得张屏忠厚老实,便不收他房钱,还周济他三餐,只让他在店铺内算账。那店主只有一个女儿,与张屏同在店中进出,店主有意招张屏做个入赘女婿。谁料他执意不肯,那女子还差点寻了短见。
兰珏道:“此事孰是孰非真不便说,固然屋主与张生有恩,但若张生不喜欢他家女儿,硬逼着娶也不大好。”
蓝衣书生道:“曹兄太厚道了,张屏是嫌那女子腿脚不太灵便,他念着自己倘有高中一日,有这么位夫人不体面罢了。那女子寻了自尽,他也没去探望。这事传得十分广,众人从此都鄙薄张屏为人,他的名声算是毁了。还有那好管闲事的,说他如果高中了,便把这件事捅到怀王面前去。只说他讥讽跛子,他今生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
兰珏含笑听着,怀王乃是今上的皇叔,手握兵马大权,皇上亲政前曾暂摄朝政。怀王少年时,骑马摔断了腿,右腿微跛。
试子之间,向来倾轧严重,看来这张屏是触了什么人的晦气,有意借此打压他。
兰珏有意沉吟片刻,道:“或许,这位张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敢有家眷牵挂,也未可知。”
几位书生都又笑了:“看来曹兄爱看西山红叶生之流写的那些传奇话本,猜出江湖悬疑来了。”
与几位书生作别出了茶楼,兰珏慢慢踱回府,思忖要不要着人查查这个张屏的来历,又觉得这么做未免过分多疑。
他已不在兰府外的树下了,兰珏朝那棵树瞧了瞧,决定先等一等。
回到府中,兰珏随便问了问内府管事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管事的说,都是那些来送礼的人罢了,没什么可疑的。
这么一说,兰珏倒觉得可疑了。
他府上的门房一向谨慎,就算一只苍蝇在门前多绕几圈,他们都要揣测是否苍蝇腿上被刺客装了毒针,没道理留意不到张屏。
管事的又道:“老爷你出去的时候,我们在后面跟着,看见过一个穷书生在门前站着,特别留意了一下,估计是个送不起礼的穷酸,站了一时,他就走了。”
兰珏哦了一声,不再提此事。
科考临近,司部衙门凭添许多公务,朝中有连接要有几件大事,怀王即将娶妃,太后快过寿辰,兰珏连接几天忙到天黑才回府。
这天傍晚,他回府稍早,脱去官服,又换上一件半旧衣衫,踱出了府。
街道上,来来往往多是儒巾长衫,一派临考气象。兰珏绕到一条小街口,一面老墙下,四根竹竿挑着个简陋的棚子,炉灶在棚下升腾着迷离的白烟。
一个瘦削的青年正掀开锅盖,拿着一把大铁勺在锅中搅拌,灰布长衫外系着一条破围裙,好像从鬼故事中爬出来的孤魂。
兰珏走到摊前:“摊主,一碗面。”
第2章
青年掀起眼皮:“只有素面了。”
兰珏向那摊位上一扫,只见案桌上放着一个浅篓,里面分明还睡着四五枚鸡蛋。
“再加一颗荷包蛋罢,煮老一些。”
青年嗯了一声,一脸很不想加蛋的模样,但没多说什么。
一旁的矮桌都空空如也,可见这面摊的生意并不算好。兰珏随便在一张桌边坐下,桌上放着醋壶,辣椒碟儿,还有一个小碟中放了几头糖蒜。
兰珏道:“摊主是西北一带的人罢,那里吃面好放醋,京城倒是少有这种吃法。”
青年嗯了一声,抓了把面粉洒在案板上:“西川郡南池县人。”
兰珏微微笑了笑:“南池县,可是产大叶茶的地方?听说那茶搁在牛乳中煮了加盐巴最好喝,早先一些胡人爱的喝法。”
青年轮着一根擀面杖埋头擀面,干巴巴道:“那边冬天冷,风比刀硬,喝这种胡茶能御寒。最冷的时候,还要再加两滴酒。”
兰珏道:“对,西边的酒,也烈得好,不像京城的,只管香绵了。”
青年没接话,埋头切面,刀在案板上咚咚作响。
面刚下锅,一个书生匆匆撞到摊前,一迭声叫:“我的张屏兄呦,你怎么还卖面呢。早说了今天有好事介绍给你,赶紧收拾回去,再有半个时辰,人家就到了。”
张屏抓起青菜丝下到锅里,在围裙上擦擦手:“正好先卖完这一份。”
那书生唉了一声:“你就是连半文钱也舍不得少挣。”
张屏慢吞吞道:“不挣,就没得吃。”
书生唉声叹气地拖了一张小板凳坐下:“你要是因这几文钱,真正大好的生计飞了,才叫得不偿失。”
兰珏在一旁瞧着,待那书生坐定,与他搭话道:“这位仁兄……”
那书生一副喜好结交的模样,立刻拱了拱手:“承蒙垂问,小弟陈筹,敢问兄台贵姓,可也是今科试子?”
兰珏含笑道:“正是,小弟曹玉,是南郡来的,刚到京城不久。”
兰大人其实已不算年轻了,但自恃保养得当,朝中同僚亦常赞他翩翩好似二八年少,故而与这些小后生论交攀谈,自称一声小弟,老脸不红大气不喘。
陈筹果然毫不生疑,兴兴头头道:“真是巧遇,不知曹兄在何处居住。小弟与这位张兄是西川郡的试子,日后多多亲近,讨论些文章道理。”
兰珏讶然地道:“啊?原来这位摊主兄竟也是试子么?”
陈筹顿了顿,望向张屏,露出惭愧慌乱的神色:“啊……是,是……张兄他家中贫困,权且为之,其实他学问很好,我们西川试选,他考了第三名,有些人时常诽谤他,曹兄不要听信。”
兰珏道:“士农工商,都是社稷的根本,本无高低贵贱。听说朝中的大员们,早年未发迹时,亦有过临街卖字,破庙存身之事。卖面与卖字,有什么差别?许多人都写得一手好字,却不能像张兄这样,做得一手好面。”
兰珏说这话,多半出自真心,因为早年临街卖字的人中,就有他。兰侍郎年轻的时候苦过,特别能体恤这些穷苦的小青年们。可惜现在大都说他势利,实在是世人的误解。
陈筹又笑起来:“是了是了,曹兄这才是真正道地的见解,可惜不是人人都像曹兄这么通情达理。”
兰珏更加通情达理地说:“就连庙里的神仙还有人骂,何况我等凡夫。说便任他说,做就由我做,所谓各人顾各人。”
陈筹搓着手连连点头:“曹兄说得太好了!”见张屏端着热腾腾的面碗过来,侧身让开路,“可惜今天小弟与张兄有要事,不能与曹兄尽情畅谈,曹兄要得空,就去小耗子巷,我和张兄就在最里头门朝北那小院里住。”
兰珏颔首,挑起一筷面,自然不会入口。
陈筹站起身,搓搓手:“张兄,时辰真的不早了,要不然我先去等着,就是巷口朝东那家茶楼里头,二楼包间儿已经订下了。你回去了之后换换衣裳就赶紧过去。”
张屏埋头收菜板,应了一声。
陈筹又歉然向兰珏道:“曹兄,对不住,真不是催你的意思,你慢慢吃,我先走一步了,你要是觉得这面好,以后多光顾光顾张兄的生意……”
连声道了别,走了。
兰珏起身相送,坐下时假装没留意,啪的一声,将面碗扫落,汤面泼了一地,连面碗也碎了,那枚荷包蛋沾着泥污,躺在残汤碗渣上。
兰珏叹了口气:“怎么就手滑了,糟蹋了张兄的好面,连带打了你的碗,实在惭愧。”从袖中取出钱袋,随便抓了一把铜板丢在桌上。
张屏面无表情地走到桌边,垂眼看地面,缓缓蹲下身,捡起那颗荷包蛋。
他托着荷包蛋,走到放净水的木桶边,舀了一瓢水,将蛋仔细洗净,放进一个碗中,拿了扫帚,把面和碎瓷扫进簸箕。
兰珏正要离开,张屏端着簸箕起身,忽然道:“兰大人,这碗面里没有毒。”
兰珏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暮色之中,张屏拄着扫帚站着,如同荒野坟头边,一棵孤独的酸枣树,带着幽幽的苍茫,直视着兰珏。
“兰大人,我去你家门口,不是跟你有仇。你家门房吃了我的面,没给钱,我那天是去要帐。”
第3章
兰珏沉默地站了半晌,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看见了你?”
张屏道:“兰大人看得见我,我就看得见你。”
兰珏再问:“你又怎么猜得到我是谁?”
张屏道:“兰大人最近被弹劾了,不敢收礼。你穿着家常衣服从兰府出来,又不像家丁管事。”
兰珏愣了一愣,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想笑:“那么你那天既然猜到了我是谁,为什么不把这事和我说。”
张屏垂下眼皮:“本来也没多大的事,一点小钱,是我跟门房的账目,与兰大人无关。再说,我要因为这点事,告诉了兰大人,他们不忿,也要修理修理我,我做得是小买卖。”
兰珏扬起了眉,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张屏放下簸箕,又回到桌边,从桌面上拿了八枚铜板:“面三文,碗六文钱一个,旧的,算五文。”
手指瘦而长,声音板板正正。
兰珏看着他把钱收进衣袋,道:“我刚才来的时候,你只肯卖给我素面,就是料定了我不会吃你的面?”
张屏没有回话,拿着抹布擦拭桌面。
兰珏袖手站在旁侧,不由得想,这件事,算是桩笑话,因此却见识到今科的试子中一个有趣的后生,倒也不坏。
每次科考,是天下求功名的读书人的头顶大事,也是朝中诸官的一件趣事。尤其是像兰大人这种凭借科举晋身的官儿,用林中老鸟的双眼看着这些拼命想挤进林子的青涩小雏们,揣度着他们的将来,有一种过来人的怡然。
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人,兰大人对自己的眼光尚有几分把握。
看这张屏的言行举止,倘若能榜上有名,进了朝廷,清正廉洁的党林中,会发出一根峥嵘的新杈吧。
他笑了笑,转身离去,临行前道:“也罢,这场误会,的确是我一时多心。你叫张屏?若是在学问上也像你的眼神这般好,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就能与本官同殿为臣。在此之前,如有机会,我再来尝尝你的面。”
张屏堆好板凳,兰珏的身影已转过街角,余下一抹长长的背影,在旧砖墙上拖曳而过。
张屏收起棚子,推起板车,往家中行去。
回到住处,他捣腾了一下泡糖蒜的缸子,草草洗了把脸,换上唯一一件还算周正的长衫,到了巷口外的吉庆茶馆。
陈筹正在茶馆内楼梯口处打转,一见他立刻扑过来:“我的个张老板,你可算来了,人家两个真老板都已经到了,上面茶都沏好了,赶紧的!”
一把拖了张屏上楼,进了二楼最里面的小包间。
包间内,茶博士正在上茶,一男一女坐在桌边,男的约莫五十左右,面圆身宽,一脸和气,女子看面相不到四旬,大方脸盘儿,粉涂得煞白,耳边荡着一对镶玉的大金坠子,两道倒竖的柳眉凭添精干。
陈筹向这两人躬身赔笑道:“金老爷金夫人,抱歉得紧,张兄他一时耽搁,怠慢了二位,我代他赔个不是。”一面又向张屏道,“这位金老爷,就是赫赫有名的来喜班班主,赶紧见过。”
金老爷站起身呵呵笑道:“不敢不敢,做戏班子的,比不得你们读书人斯文。”
张屏顿时知道了,陈筹介绍的这笔好生意是什么。
京城物价极高,赁屋备考开销巨大,家境不富裕的试子们大都要寻些门径赚点补贴。
这门径又分为几等。
第一等,卖诗卖赋;第二等,卖字卖画。这两等都是抢着做的,但要有些才名的方能做得来,做得好了,这一点点虚名飘进朝廷中,有那么两句诗赋几张字画被考官提前留意到,对科试大有帮助。
做不好一二等的,就只能去第三等中默默地寻些门路了,每届会试前,京城的书坊中,总会多出许多时新的话本,暗格之内,崭新的春宫活色生香,京城的各大戏班,月月都能上演新戏,勾栏里的姐儿们,传唱着各色有情有趣的香艳小诗。
张屏知道,陈筹新近就揽了一个写戏的活计,在写一出情戏,讲一个在秋日里偶发春情的小姐如何与一个书生私奔,却又被某将军抢去做妾,生下两个娃之后再遇书生,不知道该不该抛下孩子再和书生私奔的苦情故事。
张屏还曾告诉过陈筹,夜半翻墙的时候要留意哪些细节,用什么方法可以翻得更快。
张屏很是感激陈筹帮忙找活的好意,但张屏做事,素来以事实为本,在情事上,他暂时无本可参,不能毫无根据地胡编乱造,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合适。
厮见完毕,入座后,金老爷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他的戏班最近想赶着排一出新戏,急需找人写个本子。
金老爷说:“一定要快!够快!还要够劲!”双眼灼灼发光,张屏猜测了他大概是要哪种的够劲,诚恳地说:“在下,不……”
陈筹眼明手快地一把按住他,把他的话头截住:“金老爷要的这出戏,我敢用人头担保,张屏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一向最擅长这个,有时候我晚上睡不着,找他给我讲个故事,他和我说的那些事儿啊,让我连着三个晚上都不敢合眼!”
金老爷一拍大腿:“好极好极!张公子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是要这样得劲的,把庆圆班那帮孙子们台子挤塌!”
金夫人嗑着瓜子儿,眯着眼向张屏笑:“张公子,如果你写的这出戏能红过庆圆班的那一出,你就是能比过西山红叶生的才子,这回科举,保不准能中个状元!”
张屏冷静地说:“西山红叶生自《边塞烽火》之后的几本书都是伪作,据在下揣测,此人应该早已亡故。”
西山红叶生乃本朝传奇话本的第一人,据说他写的传奇,连皇上和怀王都爱看,当今太后读他的成名作《乱世盗侠》时,看到魏昌公主为了侠盗殉情一节,曾经泣不成声。此人的身份一直是谜,数年之前,写完《边塞烽火》之后,就声称封笔,从此隐匿江湖。
金老爷道:“西山红叶生肯定早就死了,大家都明白,庆圆班的那帮孙子也知道,所以才明目张胆发死人财,他奶奶的不是玩意儿!”
来喜班和庆圆班算是京城中两个比较出类拔萃的戏班,一直互相竞争,挖角抢戏各展手段。
金老板收到消息,庆圆班要把西山红叶生的《乱世侠盗》中,侠盗与公主的一段情编成一出新戏,近日开演。
这段情可是看哭过太后的,来喜班深深感到了威胁,所以他们也要赶一出新戏,压倒庆圆班。
“咱们肯定要整个狠的,要不然压不住他!”金老板咬牙切齿道,“要是可着劲儿的找狠段子,其实有得是,就是谁都不敢改,才子佳人戏,现成的礼部兰大人搞上他那先夫人的事儿,寡嫂和小叔,比如怀……”
金夫人赶紧青着脸咳嗽两声,截住金老爷的话头:“所以我们思来想去,选了个现成的段子,张公子你照着写就行。不过,还有个事儿,要先说在前头……”金夫人面有难色,“公子你知道,西山红叶生名声摆着,世人庸俗,我们也不得不……”
陈筹咳了一声:“张兄,是这样,金老爷他们对外说这出戏是东湖居士写的,就是马廉那小子,他已经收了钱答应了,你看……”
马廉也是今科试子,蜀郡人士,却是难得的靠写戏文混出了名声,如今已进了诗赋一列,曾公然斥责张屏不配为读书人,与张屏这等人同为试子深感耻辱。
张屏平板板道:“对此事我无所谓,只要马兄同意……”
金老爷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笑道:“张公子真是个大方人,那就这么定了!我们选的那个段子,是个带鬼怪的。这年头,就得来点神神鬼鬼的才够带劲,他有侠盗与公主,我们有小姐和大仙!”
陈筹一拍巴掌:“看,张兄,我就说你合适,鬼故事,你最拿手。我这种胆小的若写这种戏,写个开头,自己先吓死了。”
张屏道:“我一向以为,世上并无鬼魂。”
陈筹赶紧拉他袖子,幸而金老爷和金夫人并没有在意,也可能是觉得找个不信鬼的才敢大胆地写鬼戏,继续兴致勃勃地和张屏说戏。
金夫人道:“张公子,鬼怪这种东西,实在还是有的,因为我给你说的这个事儿,就是件真事。一二十年前,我娘家的表妹,被一个黄鼠狼精迷了……”
五月初一,兰珏手上有一件紧急公务要到刑部去查旧档。
他亲自坐轿到了刑部,刚进门,就看见几个捕快押着两个人推搡着往另一边去,兰大人觉得,这两个人犯有点眼熟。
一个好像是张屏,另一个貌似是陈筹……
他问身边的刘典吏:“这是又有了什么案子?”
刘典吏道:“案子还没审,具体下官也不清楚,听说是其中一个张姓书生意图谋害某个戏班的班主。”
第4章
想不到没过一个月,这张屏居然真的犯了命案,兰珏微有些意外,他随口再问了问,到底怎么谋害的。
刘典史也不大清楚,只模棱两可地说,应该是用了凶器,那班主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不知道活过来活不过来,如果没挺过来,这个案子就是真正的命案了。
这么说着,就走到了务政殿前,刑部侍郎王砚在门口相迎,向兰珏拱手道:“兰大人,稀客稀客。今天有什么紧要公干,居然亲自过来?”
兰珏还礼道:“还不就是封赏刘知荟之事,吏部说户部的档归他们,就把刑部查档之事丢到我们礼部头上。虽然是个循例的事儿,如果随便派个文吏来做,又显得怠慢刘大人,所以我就亲自过来一趟,劳烦墨闻兄你帮我开一回卷宗了。”
雍朝例制,凡有官员升迁封赏,都要查核履历出身。近日,中书舍人刘知荟擢升为御史中丞,另获赐封赏若干。拟升和拟赏的文书先下到吏部和礼部,待提查档案,确定刘大人身世清白,不是罪籍后代蒙混入朝,方可以正式升赏。
兰珏觉得这个规矩有些多余,初得功名或者有大升迁的时候查一查就罢了,这么每升必查,最后反倒成了一种形式,那些升得快的官员,其履历吏部和礼部都能倒背,实在没有必要。
但兰珏不是个爱提意见的人,在礼部做,讲究的是以和为贵,意见留给谏官们去提,他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王砚笑道:“我料着就是此事,不过同级司部调研刑档要尚书大人的批字,我也不能擅开。可巧我们陶大人今天好不容易撞到了一宗命案,恐怕你要等他审完这一堂。”
正说着,外面咚咚鼓声响。王砚挤挤眼:“看罢,尚书大人已经要升堂了。这一回可有得审,我这里有刚沏好的茶,佩之你权且喝着在此坐坐,我先失陪一阵,陶大人审案,我们要在一旁聆听学习。”
兰珏在心里笑了。刑部尚书陶周风是他岳丈柳羡的门生,一个地道的清官,地道的好人,个性温吞,有些学究气,如果搁在户部、翰林院这样的地方,任他温和地和着稀泥,定然是个好官,可他偏偏是刑部尚书。
据说陶大人做刑部尚书是柳羡临终前的遗愿,兰珏疑心是岳丈临终前吐字不清,致使门生们把“陶周风只可入闲部”听成了“刑部”。当时先帝也已病入膏肓,手一抖就批了,陶周风便做了刑部尚书。
几年下来,刑部的血淋淋的案子少了很多,要么悬而未断,要么被大理寺提调审理了。陶大人在奏折中欣欣然地写:“近日又有一案,盖因争产而致,臣以圣人之言,先帝与皇上之仁厚劝化之,案犯痛悔流泪,可见盛世之朝,嗜血之人亦可教矣……”
其时皇上还未亲政,怀王与云棠等几位辅政大臣都看了这封奏折后,转呈皇上,由中书令代皇上批复道:“案犯是谁,判处何刑?”
陶大人回奏道:“案犯开审之前便已认罪,乃死者幼子,实为死者小妾偷情所生。身世不清,又被魔障迷去心窍,做此恶行,着实堪怜,臣提笔欲判斩立决时,不禁泪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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