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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出书_网络版-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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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砚整一整衣衫,端正坐好:“李小姐是谁,你们班主遇害又有什么蹊跷?”
中年汉子道:“回大人话,此事说来话长。这来喜班本叫李家班,小的名叫李七,唱《狐郎》的这二个,一个是我的侄儿晴舒,一个是我的外甥女香荷,都是旧李家班的人。”
原来,这个戏班本是金夫人金李氏娘家的,金李氏的外公李太公早年唱戏,后来自己做了班主,组了个戏班。
他膝下有一男一女,长男,也就是金李氏的舅舅不爱学戏,做了布匹买卖,李太公就让自己的一个得意门生入赘,娶了金李氏的母亲,生下的孩子随李姓,依然是李家的基业。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金李氏本有个弟弟,十岁多一点不幸出天花夭折了,她爹也染上了病,没多久过世,金李氏的相公金礼发早年自己也组过小戏班,就趁势接管了李家班,怕李家班改成金家班让李家的人心里难受,就改名来喜班。渐渐做大,来到京城讨生活。
王砚道:“这就有趣了,就算金李氏的父亲和弟弟都死了,寡母撑不起一个戏班,她还有个舅舅,戏班原本就该是她舅舅的,怎么能姓金了?”
李七道:“唉,此事说起来可叹,李太公实在是个大善人,可他李家不知怎么的,子息不旺。李大少爷娶了数房妻妾,始终只有一个女儿,一二十年前,死了。后来过继了一个孩子,只为了接那些买卖生意,始终不是亲生,也看不上这个戏班,所以就归了外孙小姐的夫君。”
王砚微微颔首:“那位死掉的小姐,就是这出戏里的玉蝶吧。你为什么说她死得蹊跷?”
李七道:“禀大人,分家之后,大少爷就住在李家老宅隔壁,因此他家的事小人再清楚不过。死去的孙小姐名叫璃娘,打小养在深闺中,和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一样,门风再严谨不过。”
璃娘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偶尔过来姑母这边走动之外,几乎从未见过外人。
可就在某一天,璃娘突然死了,衣衫齐整,死在床上,面容安详,好像睡着了一样。
家里人不明白她的死因,偷偷请来一个神婆问讯,神婆说,璃娘小姐是被精怪吸走了魂魄。
王砚轻叩桌案:“荒唐,荒唐,无故暴毙,怎么不报官?”
李七垂首道:“……小的本不该说这种话,当年,私下里,小的曾听到一种说法……之所以没报官,是因为验看了璃娘小姐的尸体,发现她已有数月的身孕……”
王砚猛一拍座椅的扶手:“这分明是奸杀,更要报官,无知草民,为了区区脸面,放脱了一个凶犯逍遥法外近二十年!”
李七道:“但璃娘小姐委实没有与男子接触的机会,即便她到本宅来,亦是走小门进内院,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神婆说,小姐定然是被精怪给迷了,于是就秘密办了后事,连……连尸首也是烧成了灰,再下了葬……”
王砚皱眉不语,片刻道:“后来呢?”
李七道:“后来……后来此事就不再提,这事本该早就过去了,没想到班主找人写戏,夫人竟然让人照着这个写戏。戏写完后,班主很不高兴,让我们不要排了,又着人重写。”
王砚挑眉:“是你们班主不高兴?”
李七说,是,这个戏写完时,金班主有事不在京城,金夫人都命他们先排着了,结果再一日班主回来,见到了戏,十分不高兴,说万万不行,又找人重写,所以他们手里才有两个本子。
“小的是看来第一个本子,猛然想起了这件蹊跷之事,班主又忽然的遇害,小的觉得实在蹊跷。来兰大人府上唱戏时,小五认得了王大人,小的斗胆,故意让他们把两个本子混淆唱,好请大人留意。请大人恕罪。”
兰珏只管喝茶听着,王砚道:“是了,你这么一承认我也想到了,你们固然不记得词,也不该把新旧两本戏在扇子面上糊错了,这么一番做作,反倒露出了马脚。”
李七叩首:“大人英明锐利!明察秋毫!”
王砚展开扇子,呵呵笑道:“罢了罢了,本部院最不爱听这些阿谀之词。你觉得多年前李小姐之死与今日金班主遇害大有关联,是因张屏写的戏本而起,但并无实际证据,此事需详细查证。但你尽可放心,若有冤屈,定能大白。李家有你这样一位家仆,亦算得一义奴了。”
李七又连连顿首。
他与另两人离开之前,王砚又唤住李七,像随口似的问道:“对了,李小姐身亡时,金李氏与金礼发成亲了没?”
李七道:“刚成亲不久,夫人当时身怀有孕,在娘家养胎,璃娘小姐经常过来陪她说话,据说……”
李七的神色闪烁了一下。
王砚道:“据说怎样?”
李七犹豫道:“这是无关的闲话了,据说我们班主老爷,当年想娶的,本是璃娘小姐,并非我家夫人,但因他家里是做过戏班的,才改聘了夫人。”
王砚笑道:“若非娶了你们夫人,恐怕也没这个戏班,这就是命中注定。”
李七道:“是啊,夫人生产后不久,夫人的弟弟就出天花死了,可不就是命么。”
长叹一声。
戏班的三人走后,王砚捧着茶盏出神良久,道:“佩之,此案你怎么看?”
兰珏打了个呵欠:“我又不在刑部做事,能怎么看,跟着看看热闹罢了。王大人别忙着想案子,赶紧洗漱更衣,该上朝了。”
王砚站起身:“正是正是,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把官服轿子都带到你府上了,否则可真要耽误上朝了。”
兰珏命人沏上浓茶,安排厢房供王砚洗漱更衣,自去匆匆洗漱,稍微用了些饭,换上官服,前去上朝。
下朝之后,兰珏未敢耽搁,又到司部衙门办公,忙到下午,不觉头重脚轻,提早回府,出皇城时,只见王砚从另一方匆匆而来,大步流星,神采奕奕。
王砚抓住兰珏的衣袖,把他拖到大树下,目光炯炯地低声说:“佩之,我已想出此案大概端倪,但怕走漏风声,不便去审讯金李氏,待我再问问张屏,便能很快水落石出。”
兰珏含笑道:“那就好。”
王砚拍着他的肩道:“真是多亏你了,佩之!今天李七的一番话,实在是意外之喜!”
兰珏道:“只是举手之劳,不敢居功,此案完结,王大人记得还我一顿酒便可。”
王砚道:“当然,当然!我赶着办事,先告辞了。”
兰珏终究还是略微出言提醒:“李七的言语,在我听来,都还有些……总之,看来王大人你要诸多劳累。”
王砚眯眼笑道:“我知道的,李七的话不够详尽,仍有许多地方不清楚,唉,不说了,我先去司部。”拱手告辞。
兰珏目送他离去,慢慢踱出皇城。
回府的路上,兰珏无意中掀开轿帘,瞥见陈筹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往刑部的方向走。
兰珏回到府中,没去补眠,换了一身素旧衣衫,坐一乘小轿出门,在离刑部大牢不远的一个僻静路口下了轿,寻了一间茶楼,挑个窗户临街的雅间坐下,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喝。
喝着茶,他自己也有些好笑,有多少年不曾做这种一时脑热的事情了。喜欢挖根问底到底是人之天性,这么一桩小案子,他竟然也上起心了。
到底是因为案情,还是因为张屏,兰珏也不大清楚。
过了大约两刻钟,只见陈筹拎着篮子,远远地从刑部的方向过来。兰珏结了茶钱,走出茶楼,恰刚好在门口迎着陈筹,陈筹勉强向他笑道:“曹兄,甚巧,你怎么在这里?”
兰珏端详他的神色,看出自己所料不错,张屏没有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陈筹。
他笑一笑道:“到附近拜会一位朋友,顺便进来喝杯茶。陈兄你……难道是去探望张兄么?”
陈筹挂下脸,长叹一口气:“唉,原来曹兄你也听说了,真是坏事跑得快。都是我的错,给张屏招揽活计,反而惹祸上身。”
兰珏道:“我听闻刑部的陶大人是个清官,他亲自审这个案子,定然能还张兄一个清白。”
陈筹道:“但愿托曹兄吉言,我总觉得……”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总觉得,张屏好像知道真凶是谁。今天,刑部的王侍郎去牢里审他,问了他一些关于金班主夫妇的话,张屏好好地答着话,却居然敢向侍郎大人说,侍郎大人错了。王侍郎当场脸都绿了,立刻走了,牢里的人都说他不知好歹,侍郎大人分明是来帮他的,他却说大人错了。我琢磨着,是不是张屏知道真凶是谁,但不知为什么,他不敢说……”
这倒是有趣了,兰珏顿觉没白过来一趟。
他思量了一下,道:“陈兄,你再去见张兄时,告诉他一句话,可以点明是我曹玉送他的。只让他记得,他若知道真凶是谁,对其他人千万不能说,没证据之前,对陶尚书大人不可明说。切记切记。”
第8章
陶大人一夜没睡好。
他梦见自己结了案,判了张屏斩立决,张屏变成了一只鬼,浑身血淋淋地盯着他,幽幽地说:“我冤枉……”
陶大人一个激灵坐起身,一身潮汗,窗外他夫人养到半大的小公鸡喔喔地吊嗓子,天还未亮,约莫已是快上朝的时辰。
陶夫人翻了个身,道:“老爷,你还是去跟皇上说,把这个什么刑部尚书给辞了吧。你一辈子连鬼故事都不敢听,哪是干这个的料,俸禄不多拿一文,天天做噩梦,胡子稍都吓白了。翰林院多好,秦夫人跟我讲,她家老头子天天闲得不得了。”
陶大人一言不发地下了床,踱到门边,拉开门,一片黑茫茫。
到了司部衙门,陶大人依然心绪不宁,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张屏的确有可能是冤枉的,一个马上就要参加科试的试子,放弃大好前程,去杀一个戏班老板,这不是读书人的做为。
他翻开卷宗,又看着所有证据都明明白白地指向张屏。
陶大人叹气,忧愁,踱步。
晌午,陶大人亲自去牢房探望张屏,张屏正坐在墙角吃饭,他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小心地放回碗里,才站起身向陶大人行礼。陶大人在心中想,这的确是个好后生。
陶大人蔼声道:“这牢中,是苦了些。你在这里,不心慌,不怨恨本部堂么?”
张屏道:“学生不是凶手,相信一定会得到一个公道。”
陶大人更和蔼地道:“王侍郎对本部堂说,他觉得你并非谋害金礼发的凶手,但王侍郎找你询问其他疑点时,你为何顶撞了他?你帮王侍郎找到其他人的可疑之处,岂非更有希望脱罪?”
张屏垂下眼皮:“王侍郎怀疑之处并无可疑,学生不能把它说成可疑。”
陶大人捻了捻胡须:“你为何断定并无可疑?”
牢中昏暗,狱卒举着火把照明,张屏站在摇曳的火光中,目光神态,和陶大人梦里的那只冤鬼一模一样:“如果大人相信,学生能找到证据和证人。”
金李氏也做了一夜噩梦,她梦见表妹璃娘站在床前,喊她:“姐姐……湘婉姐姐……”
金李氏心神不宁,坐卧难安。
刑部派人告诉她,凶手的刀刃上可能有毒,或是金礼发掉进粪坑中秽气入体太深,伤势十分凶险,但金礼发开口说了几句话,是凶案的关键,刑部会全力救治他,已调来了不少名医,并张贴出榜文,悬赏征召能治好金礼发的大夫。
金李氏恳请去见相公一面,没被允许。
她一整天就像被油煎一样,小学徒们在院中吊嗓,听得她心烦意乱,摸了针线坐在窗边,一个晃神,竟似回到了多年以前,她怀着老大,坐在窗下绣肚兜儿,璃娘推开门朝她笑:“姐姐。”
璃娘那些时日和平日里不大一样,别人没留意,她却看得出来。
肤色比以往娇嫩了,像擦了胭脂一样,红润润的,平时没精打采,病怏怏的,此时却老爱咬着嘴唇笑,眼角弯着,眼神有些飘,不知想着什么。
她拧着璃娘的手道:“你这死妮子,该不会背着你爹妈找了小相好的吧。”
璃娘的双目水波荡漾,问:“湘婉姐姐,你信不信有神仙?”
她道:“信,信有个白胡子的老神仙,早把你手上拴了根线,另一端连着个潘安般的公子哥儿。”
璃娘垂头笑了:“姐姐,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一道救的那只黄鼠狼?”
她想了一想,依稀是有这么回事儿,小时候,家里后院有只黄鼠狼偷鸡,被夹子夹了一条后腿,一颠一颠地从她和璃娘眼前跑过。
她们听大人讲过,黄鼠狼放屁臭不可闻,后退三步,眼睁睁地看它钻过狗洞跑了。
她愣了一愣,道:“难道那黄鼠狼成了精,来缠你了?”
璃娘绞着手绢不说话,她一把抓住璃娘的手:“好妹妹,你可别吓我,黄鼠狼可是个腌臜东西,那些鬼呀怪呀的碰不得,女孩子家,千万不能上当。”
璃娘扑哧笑了:“姐姐,我晓得。但他才不会害我,他是仙,我都看不见他的脸,他身上的香气只有天上才有。我们这些凡人在他眼里才是又臭又腌臜哩。”
门咚咚地响了,金李氏手一颤,针扎到了手,她扯过一块布头裹住手指,两三个刑部公差进了屋内。
“金李氏,尚书大人要开堂再审此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二审开堂,与一审时的阵仗差不多,只是陶尚书身边站的人换成了一个穿绛红侍郎官服的官儿。
金李氏认得此人,他是当朝王太师的长子王砚,她听小五说,班子在礼部兰侍郎家唱戏时,这位王侍郎在场,将李七、晴舒和香荷三人叫去问话了。
金李氏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堂下只有她一个跪着,张屏与陈筹均不在。陶尚书清了清喉咙,道:“本案今日再审,是因查出了一些与案情相关的关键线索。金李氏,本部堂问你,你说你听到你相公金礼发的呼声,方才去了茅厕,可有人证?”
金李氏愣怔了片刻,颤声道:“大人~~难道你怀疑民妇谋害我相公?冤枉啊大人~~民妇与相公夫妻二十年一向和睦,为何要谋害他,请大人明察!凶手明明是那个张屏!”
陶大人道:“现在凶器尚未找到,张屏虽可疑,并无实际证据。本部堂办过几件案子,凶手往往就是第一个在现场的人,你并没有人证,亦不能排除嫌疑啊。”
金李氏膝行两步,哭道:“大人,民妇与相公夫妻恩爱,戏班众人皆能作证,民妇怎么可能谋害我相公,这定然是那张屏污蔑我!”
陶大人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几个差役带着一个人迈进门槛,在金李氏身边跪下,居然是李七。
李七道:“夫人,十几年前,璃娘小姐死的时候,是你出面作证,说璃娘小姐曾与你讲过,她认得了一个黄鼠狼精,大老爷和大夫人才认定璃娘小姐是被黄鼠狼精吸了精魄而死,没错吧。”
陶大人道:“金李氏,据盘查案情所得,你表妹璃娘,当年分明是被人诱奸致死,而非什么精怪,你真的不知情?”
金李氏的浑身像筛糠一样抖起来:“大人,民妇的表妹的确是被黄鼠狼精吸魂致死,再说她已死了快二十年,这和我夫君被害有什么关系?”
陶大人缓缓道:“据查,你表妹璃娘,乃是养在深闺之中,根本无法与男子接触,可有此事?”
金李氏点头,哭着断断续续道:“大人……所以璃娘死之事,才是精怪所为,她当年的的确确和我说过,一个黄鼠狼成了仙,来找她……”
陶大人道:“那你为何不告知她的父母?”
金李氏哭道:“后来她又和民妇说那是玩笑……我们姐妹常在一起玩闹,我以为不当真……等她死了……我才晓得,才晓得是真的……”
陶尚书身边的王砚冷声道:“一个年少未嫁女子,在深闺之中,的确难以见到男子,但有些男子,却是十分容易见得到她。譬如父兄,譬如,姐夫……”
金李氏的哭声顿止,陶大人叹了口气:“金李氏,听说,你相公金礼发之前欲娶的,是你的表妹璃娘,之后又改娶了你,可有此事?”
公堂之上,鸦雀无声,过了片刻,几个差人押着张屏缓缓走到堂下,陶尚书向王砚颔首示意,王砚转目望向堂下:“金李氏,你能否告诉尚书大人与本部院,你为何要张屏写这出《狐郎》?
金李氏的牙齿咯咯地打架:“民妇,民妇偶尔做了一个梦,所以民妇就偶尔起意……”
王砚冷冷道:“你让张屏写这出戏,是为了你相公金礼发!”
金礼发在黑暗中挣扎着,他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他,他来了……
金礼发的手抽搐了两下,喉咙咯咯作响,急促地喘息。
黄大仙……他……
“金李氏,你知道当日璃娘之死定有隐情,你隐约猜到了凶手是谁,却隐忍近二十年,一直不点破,你有意让张屏写这个案子,他在写戏文时无意中点破了案件的真相,迷香、故意遮盖的面孔都表明凶手是璃娘认得的人所为,金礼发看到戏本的反应印证了你的猜测,你便以此为机会,在半夜痛下杀手,栽赃张屏!”
金李氏拼命地磕头,额头已隐隐透出血痕:“尚书大老爷,这位侍郎大老爷,民妇没有杀我相公,更不知道什么表妹遇害的隐情,民妇如果说谎,天打五雷轰!”
张屏抬起眼皮,看了王砚一眼,王砚眯起眼:“张屏,看你神色,好像对本部院的推断心有不服?”
张屏再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王砚冷笑一声,转过目光:“李七,你说本部院的推测对不对?”
李七匍匐在地:“尚书大老爷英明,侍郎老爷英明,草民不过是个戏子,不敢妄自评论案情。”
王砚袖起手:“你何止不敢评论,你此时定然在心里说,这位王侍郎真是个傻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完全按老子的摆布走,是不是啊?”
李七大骇,抬起头,王砚转过身,向陶尚书躬身:“尚书大人。”
陶尚书咳嗽一声,正一正衣襟,一拍惊堂木:“李七,你为何诬陷金礼发夫妇杀人,两件命案到底有什么真相,快快从实招来!”
李七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王砚俯视着他,森森冷笑:“金礼发与金李氏如果与璃娘之死有关,绝对不将拿出这件事来让人写成戏本。你区区一个下人,竟知道如此多的秘密,想必也能深入内宅,十几年前,你诱奸璃娘,大约被金礼发无意撞见,他当时并没有想到所见之事与凶案有关,不料戏本写成后,竟点到了当时凶案的关键,你怕金礼发回忆起当日之事,发现端倪,为了灭口,索性造出张屏杀人的假象,将金礼发、金李氏,与胡诌却无意诌到关键的张屏一起铲除。之后据捕快查证,戏本写成之时,分明是金礼发与金李氏都不在京城,你却刻意更改,用来诱导本部院以为金礼发有鬼,更在言语中句句机关,企图把本部院当成棋子。真是狡诈至极。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的种种作为,反倒成为了你才是凶手的证供!”
李七匍匐在地上,涕泪横流地高呼冤枉,王砚袖手走到堂下,踱至张屏面前:“张屏,你当时连呼本部院错了,此时是否还要对本部院说那句话?”
张屏依然不说话,王砚绕着他走了一圈儿,忽然有个捕快匆匆进来,在堂下单膝跪倒:“尚书大人,已得了。”
陶尚书招手:“快,快带上堂来!”
捕快匆匆离去,少顷,四五个捕快推搡着一个人进得堂内。
那人约莫四旬年纪,身形瘦长,面色微黄,胡须稀疏,头戴方巾,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衫,挎着药箱,看模样是个郎中。
张屏上前一步,向堂上躬身:“尚书大人,此人就是十几年前奸杀璃娘,数日前谋害金礼发的凶手。”
第9章
金李氏望着那郎中,颤声道:“你……你……”
郎中面无表情,任由捕快按着跪倒在地,捕快抱来一只活兔,一直诊治金礼发的牛医令将郎中的银针插入兔子耳后,兔子少顷便两眼迷离,匍匐在地,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陶大人道:“银针上分明是淬了药,为何却不发黑?”
牛医令回禀道:“银针淬的,并非是毒,而是一种草药,下官特意去太医院讨教,《杂方拾遗录》中有载,六南山一带,有一土方,将当地名曰猪牙、马耳、羊麻的几味草药合煎成汁,能使人畜无知无觉。”
陶周风道:“只是无知无觉,并非致命,何以判定其意图谋害金礼发?”
牛医令道:“银针上淬的药使人无知无觉后,脉相极弱,吐息全无,几乎像是死了,他再用这针连封金礼发通天成光等几处大穴,若非下官等及时施救,金礼发必死无疑。”
那郎中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金李氏一迭声叫:“大人,他是民妇和我夫君的同乡罗领,他两个来月前到了京城,就在巷口住,想是同乡方便些,戏班里连民妇两口子有头疼脑热都让他治,多有惠顾他,与他绝无仇怨,他怎会……“
郎中只管伏着,一言不发,陶大人一拍惊堂木:“罗领,你意图谋害金礼发,罪证确凿,那晚用刀刺伤金礼发,将其推下粪池,还有十余年前奸杀李璃娘之事,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罗领缓缓直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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