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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出书_网络版-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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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验看棺材,棺上之漆,刷得并不厚,埋与地下许久,依然鲜艳,且是因棺木腐朽,随之脱落,仍是附着在朽落木屑之上。看颜色及此一项,应是道观所用廊柱之漆。”
  棺材所用,一般是黑漆,板材油后漆之,都刷得很厚,脱落的状态,也与这口棺材的红漆不同。
  王砚道:“于是你便做出了推断?嗯,棺木之事,本部院确实没有看出。那你是如何将这尸首与死者姚丛牵扯上的?”
  张屏道:“下官尚未发现确切证据,证明其联系。”
  王砚瞳孔一缩:“这话你真该说给老冯听。罢了。”
  罢了,看起来,在关键环节,这小子没比本部院查出的多。
  王砚大方地一摆手:“本部院自不会白问你,过一时就挖了那所谓石头灵棺,定会让你全程在场。”
  张屏又垂下眼皮:“谢大人。下官想先查名录。”
  王砚点头:“查,查。这县丞,你手里有么?”
  谢赋躬身:“相隔久远……下官不能断定,也得回去找找……”
  王砚不耐烦地皱眉,正要发话,一旁的小厮忽然道:“大人,小的该死打扰。大人看那边,是不是冯知府那里验尸出了什么事?”
  王砚张屏谢赋都立刻看向小屋方向,只见一个人歪歪倒倒踉踉跄跄自屋门处撞向空旷所在,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谢赋脱口喃喃道:“此人是县衙的仵作。”


第102章 
  王砚双眼一亮,立刻大步向小屋奔去。
  张屏和谢赋也跟上,回到小屋,才知究竟。
  原来是验尸时发现了些意外。那具枯尸,其实并未完全腐败,胃竟还是完好的,后背也有些肌肉尚在。甚至有几块还很完好。
  棺与尸都太诡异,棺中又多虫尸腐泥,仵作验看时本就不适,再发现完好的脏器及肤肉,一时难以承受。
  屋中焚着避秽防尸毒的药香,浅薄白雾缭绕,冯邰站在棺旁,瞥了一眼王砚和门口的张屏与谢赋,淡淡的声音自面巾下飘出。
  “身为仵作,验看尸身,竟出此等状况,本府也是第一次见到。”
  王砚哈哈一声。
  张屏没吭声。
  谢赋等了片刻,发现张屏应该是的确不会吭声了,才低头道:“县衙仵作,不曾经过大案,见识少,耽误大人办案了。”
  冯邰哼了一声:“丰乐虽小,身为仵作,难道见识的尸首还少么?”
  王砚道:“老冯,算啦,这种尸,的确不多见。胃未腐,尚有肤肉在,是否……”
  冯邰平淡道:“已验过,这女子胃中是水银,死前肌肤也曾触到,背部及棺底有丹砂之痕,故而有些皮肉未腐。且,就其骨与牙齿来看,此女年岁应在二十余。”
  王砚凝目看向棺内:“水银,丹砂,又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敬农啊,听说还有另一处,是不是也赶紧看看?”
  冯邰冷冷看了一眼王砚:“王侍郎也知道当下的情形,你打算如看?”
  王砚又一挑眉:“自然是妥当地看,不然就敬农你继续验着,其余我查,如何?”
  冯邰垂下眼帘,从验尸得到的证据来看,慈寿观中的那口石棺,必然要查,而且要立刻尽快查。只是有太后上香一事在,不免棘手。
  他方才有意将话丢给王砚,不想王砚竟干脆应承,把挖慈寿观中石棺的事扛下。冯邰不能不承认,有些时候,这种天塌下来有他老子先扛,一脑子想抢案的二世祖在场,还挺方便办事。
  王砚已这么痛快,他便也就痛快地略一颔首:“干系重大,请王侍郎务必谨慎。”
  王砚爽朗地道:“放心,放心。”携着随从笔直前往慈寿观。
  张屏和谢赋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张屏看了看王砚的背影,冯邰的声音从屋内飘出:“本府还要继续验尸,张知县你与谢县丞都退下罢。”
  张屏和谢赋立刻道了告退,张屏直追着王砚的背影而去,谢赋发现自己也跟上了,他在心里轻轻一笑,罢了,就当是此生了却前,多开开眼。
  路过仍在树下干呕的仵作,谢赋略停步,拍拍他的背,安慰了两句。无昧从树后闪出,表示正悄悄帮仵作念消灾经,谢赋便继续快步追上张屏和王砚。
  王砚已雄赳赳到了慈寿观门前,一摆手,随从立刻命所有衙役退后,严加看守四面围墙,蚂蚁也不准爬出一只。谢赋刚好赶在关上大门前闪进了门缝,慈寿观大门在他身后哐地合拢,上了几层闩,侍卫们聚在门前,又成一道铁打人墙。
  住持带着观中道人齐齐跪在前院,这些道人不少都在京城混过,太师大公子刑部王侍郎的威名自然熟悉,更久仰王侍郎抓人砍人不眨眼的风范,王砚的随从手按上腰间刀柄,几个胆小的道人立刻砰砰叩首。
  “爷爷,侍郎爷爷,贫道其实前年才出家,还什么都不懂啊……”
  “侍郎爷爷,贫道曾是个和尚,只因寺中香火不好,方才转做了道士,连,连《太上感应篇》都还背不熟,更不知道什么风水之事……”
  “贫道只是一心清修,每日打坐而已,那些风水术数,贫道一概不知,贫道连八字怎么看都不知道!”
  连住持都叩首道:“侍郎大人,贫道自幼出家,修的是丹道,从不知什么风水丧葬事。贫道只知修行,一应世事,如今日之事,皆不问,不闻,不知。”
  王砚似笑非笑转目看向张屏和谢赋:“看来此观中的道人,来历颇为丰富,不知如何选出的?”
  可怜,人如蝼蚁,为了苟存于世,竟要做出如此卑微行径。谢赋在心中怜惜地叹了一声。
  而自己,是个本就打算死的人,又还顾忌什么?
  他便超然地一躬身,实话回答:“回禀侍郎大人,这些道人,都是下官任知县时选出。当时择选,只要相貌好,识得字,应允来观中的供奉费用少便可。”
  王砚点点头:“甚是实惠。”
  那些道人又一叠声告饶,王砚摆摆手,他身侧的随从立刻道:“诸位道长都起来罢,我们侍郎大人只是有些公务要办,并非要为难诸位。请诸位放心,我们侍郎大人最宽厚随和,只是有几句话要与诸位道长说。”
  众道人如蒙大赦,纷纷抬起头,但仍不敢起身。
  王砚和颜悦色地道:“诸位道长想来都在为太后娘娘祈福一事扫沐清整,本部院与冯大人亦是为此来到山上。本部院来贵观,一则是想沾沾福气,二则,亦当看一看,观中是否还有待修整之处。哪位是住持?”
  住持立刻应道:“贫道便是。”
  王砚道:“劳烦给本部院指一指路。”
  住持忙连连应着,王砚的随从又道:“其他道长请都先回去罢,我们侍郎大人参拜贵观,不喜人多。诸位道长在各自厢房中休息便好。若有他事,侍郎大人会着人来请。”
  众道人立刻跌跌撞撞爬起身,散了。
  王砚负手向四处张望了一下:“玉皇殿在何处?本部院想去上柱香。”
  住持道:“回禀侍郎大人,观中只供奉慈寿姥姥神座。”
  王砚道:“哦,本部院听说,修道派系颇多,似道长这般,只在这小小观中,不拜玉皇三清,岂不怕耽误修行?”
  住持躬身:“回大人话,此身就在天地内,随处可拜,三清自在心中,持静持明。”
  王砚笑道:“妙哉,请教住持尊号?”
  住持道:“方外之人,不堪尊字,贫道野号静清。”
  王砚又呵呵一笑:“妙,妙。那本部院便不打扰道长清静,既在天地之内,我便随意走走。”
  住持道:“无量寿福,侍郎大人洒脱,贫道也不絮叨了。”躬身告退。
  王砚又瞥了一眼张屏和谢赋:“这个住持找的,还有点意思。”
  张屏没吭声,谢赋平静地道:“因是要在此当住持的,得撑得起门面,相看许久才找了这位,钱也比旁人多了许多。”
  王砚眉毛一抬。
  谢赋又道:“这静清住持原是京中上化观中道人,未来之前,是在大殿知客,来历应可查到。”
  王砚嗯了一声,抬腿往内院去。张屏和谢赋默默跟上。一个随从凑到王砚身边,笑着道:“方才大人与那些道人的言语,真是太有智慧了!既有面子,他们又不会再来打扰,大人太高明了,小的真是钦佩得话都说不出了!”
  谢赋不禁抬眼,脚步微缓,险些在凸起的地砖上绊了一下。
  张屏继续不吭声地朝前走。
  王砚呵呵一笑:“这算什么。小事尔。”
  那随从搓着手笑:“是,是,对大人当然是小意思,可小的又见识到了大人的卓然!”
  王砚淡淡一笑,踏上台阶。
  到了后院,进了埋着灵棺的大殿,王砚也不多说,随从们更不废话,叫上后面尾随的侍卫,一些把守殿外,一星星尘埃也不得飘进了门缝打扰侍郎大人参悟道法。另一些进来帮忙,取出包在布套里的铁锨锄头,立刻开挖。
  谢赋当年翻修慈寿观,只是将大殿扩大改修,殿内正中,埋着慈寿姥姥灵棺之处,从未动过。
  灵棺之上有一神台,上有一尊慈寿姥姥的木雕神像,石台上刻有铭文。
  谢赋道,木雕像本就是慈寿观内的。最初观中也只有这一尊神像。外面瑞气千条的大金身都是整修时才建的。
  当时这殿中,只有灵台,上面挂着一幅卷轴绘像。整修时工匠们把灵台稍微加宽了一些,外面包一层汉白玉片。
  侍卫们麻利地把木像抬到了一旁,迅速凿开灵台。张屏绕着木像看,王砚不屑与他同看,便将谢赋又唤道墙角,问他些慈寿观之前的事,无视张屏向这方支楞着的耳朵。
  “昔年悬挂的卷轴你可有留存?”
  谢赋恭敬道:“回禀大人,那是件旧物,观中旧物,下官都命人特用一屋存放,有些还按原来布置摆放,留待参拜者观看。”
  譬如那屋子门口,他特意让道人们摆了张旧桌子,上面放了以前道观中的旧香炉,既阻挡了香客入内观看,触摸损坏旧物,到门口的香客还会主动往香炉内放铜子儿,人旺的时候,一天到中午之前,能满满堆好几炉。
  唉,那时的他,是多么分毫必算的一个人,此时想来,悔否?
  不,不悔,但,又想淡淡一笑。
  “大人!”王砚随从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谢赋的思绪,“出来了。”
  王砚微皱眉快步前去:“刚到地皮,你说出来了?”
  张屏已先一步站到了“出来了”之处,一脸王砚想把他一脚踹开的模样凝望地面,王砚一跨步到近前,目光越过砖土堆,怔了一下,转目望向跟来的谢赋:“这个,你不知道?”
  谢赋愣了。
  “下官当日整修此地,县民聚集,下官乃是让道人一旁念经,方才加宽修整了此台,未敢多动,不曾想……”
  不曾想灵台下,竟不是直接埋着棺材,而是有一扇门。
  门扇外层是铁,上刻几行字——
  入者生,入者死,生生死死死死生,不生不死无死生。
  张屏蹲下身摸摸门扇:“葬殓之处,不应用铁门。”
  铁,和棺材上的钉子,不一样,似是一般的铁。
  王砚一摆手:“连对仗都没有,什么颠颠倒倒的,开!”
  侍卫用铁锨一撬,门扇打开。


第103章 
  一个黑漆漆的窟窿露了出来。
  侍卫麻利地点亮一盏灯,用绳吊着,缓缓放入门洞中。
  “禀大人,未曾见有梯子。”
  王砚道:“那应该不深,再把灯往下放放。”
  侍卫便又将灯再缓缓下放,片刻,惊喜道:“大人,果然不深,大人英明,小的钦佩不已!”
  王砚一笑:“修这个坑的工匠应就是县里的,这里当年又是个小庙,想来搞不出什么大机关门道,若坑修得深了,没梯子,怎好爬上爬下?再则此处乃山顶,土层薄,下面都是山石了,要挖深坑也不易。”
  众随从与侍卫都满脸佩服赞叹,随从道:“大人真神了,小的跟着大人,总能长好多见识。”
  王砚呵地又一摆手,吩咐左右取来绳梯,放入洞中。
  一个侍卫便要下洞,王砚道:“且慢,这洞也不知多少年没开了,等换换气再下。”
  侍卫立刻跪倒:“谢大人关爱下属!”
  张屏和谢赋只管在一旁看着,张屏又蹲下身,摸了摸门洞口的砖沿。
  再过了约一刻钟左右,方才有两名侍卫先下到洞中,王砚提提袖子瞥了一眼张屏:“你也一起下来吧。”王砚的随从满脸仰慕地望着王砚顺梯而下的身姿:“我们侍郎大人就是这样,事事都亲力亲为。查每个案子,都要仔细亲自验看。有好些时候,我们这些下属,做的都远远不及大人。”
  张屏道:“嗯。”就要下梯。谢赋不得不把他的袖子一拉,向王砚随从道:“下官能随侍郎大人办案,真是福分。”
  姓张的之眼力价他实在越来越佩服了,立刻就跟着王侍郎下梯子,正好一步步都踩在王侍郎头顶,真是嫌自己命长。
  张屏总算暂停下了,王砚的随从道:“小的更是只愿今生追随大人,便别无他求了。”
  谢赋轻轻一笑,唉,好累。与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感慨的?也就不多想,这都是为什么了。
  等王砚到达坑底,张屏也跟着下去了。
  谢赋抱着离别此世时再多见识一点也无不可的念头,亦随后而下。他不擅攀爬,绳梯软且晃,官袍衣摆袖子都甚累赘,靴底也有些打滑,先到坑底的一个侍卫帮他扶着梯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双脚踏上实地时,官帽也歪了,腰带也斜了。
  谢赋整理仪表,一转身,立刻看到一口巨大的石棺。
  张屏和王砚已都一脸严肃地站到石棺边,王砚道:“再放几盏灯下来,再下三四个人。”
  侍卫抬头传话,谢赋走向石棺。
  此处算是一处墓室,约比寻常人家的堂屋大些,一人多高,但是圆形,地上甚平坦,周围墙壁用墙泥涂得平整整的,有些墙泥脱落,露出砖和磨平的石块。有几分类似百姓家中的地窖,甚是阴冷,但还算干燥。
  石棺摆放在墓室正中,以洞口及绳梯的方位判断,棺头向西,棺尾向东。张屏蹲下身,摸摸地面,王砚亦抬脚蹭了蹭地,侍卫立刻开始清扫地面上的浮土。王砚、张屏与谢赋暂退到洞口下,捂住口鼻。
  侍卫的动作轻而快,迅速将浮土小心拢起,并未扬起太多灰尘。片刻后,浮尘大略扫尽,谢赋不由又一惊。
  原来这墓室的地面,竟被黑白两色漆漆成一硕大的阴阳双极图案,阴阳双眼,皆是朱红色,石棺的棺头就在阴眼处,而棺尾在阳眼。
  张屏与王砚都又蹲下身,再摸了摸地面,王砚道:“糙得很,应是修此穴的工匠所为。”
  张屏从袖中取出一纸一小锉,从地上锉了些漆和泥包进纸中,王砚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接过侍卫捧上的布巾擦了擦手,张屏默默把纸包放进袖中,自己摸出汗巾也擦擦手,与王砚又先后走向石棺。
  侍卫们提着灯盏在棺前照亮,
  棺身在灯火下,白中隐隐带着淡黄的纹路,雕刻华美的花纹,侍卫将灯盏凑近,棺上的流云便似要浮起一样。
  仙鹤口衔灵芝,蝙蝠翅托日月。流云飞逸,天花飘洒。棺头处还有一个硕大的字符,像一个符咒。
  一张黄纸,就贴在这字符之上,封住棺盖与棺身间的缝隙,黄纸上似有红色字迹。王砚在此驻足,左右侍卫立刻上前,提灯照亮,拂去纸上积尘,露出龙飞凤舞两行大字——
  坐山高,观水长,云外松下妙玄藏;座下虔许勤善功,自有福报世无双。
  棺头之前,卧着一只石雕的乌龟,背上驮着一香炉,看雕工,应是建造墓室的丰乐县工匠手艺。
  谢赋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畏。
  这样的棺,真的是留着装载区区凡俗肉身?
  世上若真有不生不死的仙,又怎会用上棺?
  侍卫们提着灯盏无声无息站在石棺周围,王砚和张屏盯着那黄纸片刻,缓缓绕棺行走,墓室壁上阴影重叠,竟有几分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张屏抬手摸了摸棺身。一个侍卫立刻道:“请大人当心些,由小的先来。”
  这话陡然打破墓室中的沉寂,把谢赋惊了一下。他这才发现,从方才到此刻,已许久没有人出声了。
  王砚绕回棺头处,一把揭下棺头贴的黄纸,交由侍卫收管。
  “开棺罢。”
  众侍卫抡起铁钎撬棍,但看着石棺,都明显犹豫了一下,又齐齐看向王砚。
  张屏道:“此棺之前被打开过,棺盖应可直接抬起。”
  众侍卫仍是看着王砚。
  王砚瞥了张屏一眼,一摆手:“先抬抬试试。”
  众侍卫立刻分成四队,棺头三人,棺尾三人,左右棺侧各两人,棺头的一人喊号令,齐齐一抬,棺盖缓缓而起。
  因为棺盖沉重,侍卫们无法做出京兆府开木棺时那般流畅迅捷的动作,只能托着棺盖小心平移,缓缓露出的缝隙中并未蹿出什么,也没冒出什么。侍卫们将石棺盖抬到一旁。张屏与王砚几乎同时凑到棺边。
  石棺之中,空空如也。
  唯有棺底,余存些许赤色粉末。
  王砚着一侍卫入棺,用一狼毫笔将粉末扫入小瓷瓶内,道:“还是回去给老冯验吧,他虽不在此,也算这事带上他了。”
  侍卫道:“大人真是事事思虑周全。”
  张屏默默仔细瞅着棺内,谢赋也很有兴趣好好看看,但棺材口处暂时没他站的空隙了,他便转而去看棺材盖。侍卫暂将棺盖倚放在一旁,谢赋不禁俯身,抬手触摸,似石又似玉,沁凉入骨。
  唉,人到终了,管他是贫是贵,孰耻孰荣,都要归于此处。
  不知自己身后,睡的那口又是什么模样。
  了断之前,还是留一书罢,早晚都是枯烂成泥,不必浪费,能装下此身足矣。
  他正这么想着,却觉指下有异,触感不似石材,像是……蜡?
  谢赋不由出声,王砚与张屏顿时扑了过来。
  侍卫举着灯笼凑近照亮,棺盖内侧正中此处,果然是正正方方覆着一层蜡,王砚正要命侍卫刮取,那蜡甚薄,被灯盏的火一热,竟就融了,流了下来。
  侍卫失声道:“大人,这,里面好像有字!”
  王砚道:“灯拿远点,别都给烤化了,把蜡刮下来装好,留给老冯。看看下面什么东西。”
  侍卫遵命照办,一点点清下蜡,露出几行蝇纹般细小的刻痕——
  松下老蕉客,云外醉蓬莱;
  残酒脱沉赘,梦转千百载。
  金丹归泥穴,六息散八海;
  洞章书玄虚,临岳观太白。
  三横逢一纵,弓木遇长才;
  直把天门开,送我归阙台。


第104章 
  谢赋心神俱震。
  三横一纵,弓木长才,竟暗指了王砚与张屏之姓。
  难道这世上真有幽冥鬼神?
  王砚慢悠悠道:“这几句,难道是老冯正验的那具女尸躺在这口石棺中时,咽气前所刻?死前还要刻上两句,嗯,是个好文好墨的女子。”
  谢赋心又一缩,是,棺底的赤色粉末,冯大人也在木棺内的女尸上验到了。这表明,那具尸体一开始是躺在这口石棺里的?
  为什么又被挪进红漆木棺内,竖插埋在柳树下?
  若如王侍郎所言,难道那女子在石棺中,还活着?
  可封上的那层蜡又是怎么来的?
  张屏肃然道:“这几句,定非之前在此石棺中的尸首所刻,是别人刻的。”
  王砚双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谢赋这才发现,旁边的刑部众人竟都在笑,有几个还笑出了声。
  “张大人没跟我们侍郎大人办过案,误会了,侍郎大人是在打趣哩。”
  “大人怕小的们胆小,才讲个笑话给我们听。”
  “我们侍郎大人就是这么诙谐,两位大人日后多跟我们侍郎大人办几个案子就知道了。”
  刑部的人并没有完全说穿事实,其实是刑部每次办案,特别是验看证物尸首时,陶周风往往会亲临现场,说些推论判断,见解独到,风格清新,令人精神抖擞。久而久之,刑部众人已成习惯,办案时听不到两句尚书大人的教诲,便觉缺点什么,少了把劲。于是,每回办案,若尚书大人不在,便由王砚或其他主办之人效仿尚书大人说上两句,暖一暖场子。
  陶周风行事仁善,待下宽厚,刑部众人都很喜欢尚书大人,这事只当一趣,并没有对尚书大人不敬的意思。连陶周风自己都知道,还乐呵呵的。只是不好对外人言说。
  王砚一摆手:“罢了,正事要紧。棺材盖上这行字,不论何人所刻,十有八九,是故弄玄虚。刻完还涂上一层蜡,更是画蛇添足。与这坑中的布置一样,引人往神神叨叨的地方想罢了,或还盘算着有人挖开此处,发现棺中无尸,可以拿些尸解,升仙之类的借口搪塞。这些细枝末节暂不多计较。看来老冯验的那具女尸,此前曾在这口棺里躺过。这案子越发有趣了。不知棺中原本的尸首去了何处。”
  谢赋一愣。刑部的捕快飞快地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恕小的愚钝,大人的意思是,这口棺中,还有别的尸首?”
  王砚转回身看石棺:“自然有。尔等也在刑部办了许多案子,难道看不出这是口石椁?”
  谢赋与刑部诸人和侍卫们都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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