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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出书_网络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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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笑道:“看你这读书的公子,在京城待了这么久,连官服都辨不出?刚刚那位是试院的掌吏孙大人,虽然不是真正的官儿,但一个正经的县太爷可都比不上他。”
张屏道:“这位大人看来不太好见。”
摊主打量了他两眼:“寻常人等,难。这位孙大人有个叔父,在礼部兰侍郎家做管事,一般人的面子他都不买。”
张屏点点头,低头默默吃馄饨。
天将黑时,兰珏从衙门回到家,轿子到了府门口,小厮在轿外道:“老爷,上回那个送粽子的穷酸又来了,要轰他走么?”
兰珏淡淡道:“让他跟着进府。”
兰珏进了府内,换下官服,方才到了偏厅。张屏杵在厅中央,长身一揖道:“学生见过兰大人。”
兰珏微微颔首,指向一边的座椅:“不必太拘谨,坐。”等他在上首的椅上坐了,张屏这才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侍婢捧上茶,兰珏道:“你今日来找我,究竟因何事?尽可直言。”
张屏垂下眼皮道:“学生想问兰大人,贵府的账房一职,还有无空缺?”
兰珏不禁笑了:“你那日不想过来,所以账房已经另找了人。眼下只有厨房里缺人,可怎么好?”
张屏抬眼望着他:“学生会做饭。”
兰珏含笑道:“我知道你会做饭,但厨房终究不是读书人该进的地方,我也不会这么埋汰你。这样罢,我儿兰徽顽劣,一个西席管不住他,你先帮吴士欣几日,我再替你安排其他事,可否?”
张屏站起身,躬身道:“谢兰大人。”
兰珏又道:“若非你的字迹与学问都有些死板,让你直接教徽儿也未尝不可,其实不论学问还是做事,稍微活泛些,都更有好处。”
张屏低头道:“学生谢谢兰大人教诲。”声音仍然死板板的。
兰珏微笑道:“你回去收拾东西,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张屏回到住处,收拾好衣物,第二天搬进了兰珏的府中。
兰珏去司部衙门前,已吩咐过管事的,孙管事和颜悦色地带他去了已经安排好的厢房,还带了裁缝替他量身,做新衣袍。
兰徽的西席先生吴士欣比张屏大了三四岁,是南方人,白白净净,脾气极好。他教兰徽,本来就没太多事,便只让张屏帮他整理兰徽的功课。
吴士欣带张屏去见兰徽,兰氏父子都生得极其漂亮,兰徽与兰珏长得不太相像,反倒和张屏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桐倚有些神似。兰徽打量了一下张屏,不感兴趣地继续埋头盯着书本。吴士欣给他讲书,他恹恹地听,手里的书半天不翻一页。
讲完一堂课后,吴士欣悄悄向张屏道,徽少爷前几天去柳府撞了鬼,最近都不精神,身上还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着实有些蹊跷。
吴士欣去如厕,让张屏看着兰徽做功课,兰徽在纸上软趴趴地乱涂,张屏把住他的手,将他握笔的姿势扶正:“习武须得循序渐进,太急于求成,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兰徽手一抖,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张屏的视线淡淡扫过他红肿的手边跟袖口露出的青印儿,并未回答,面目表情地盯着兰徽泛黑圈的双眼:“连夜修习内功,更不可取,精气神亏,凡事无所成。”
兰徽眨眨眼,抓住他的袖子:“别、别告诉我爹……”
张屏摸摸他的头:“暂不要熬夜、劈砖头,先练轻功。”
兰徽立刻点头。
晚上,兰珏回到府内,发现兰徽居然挺乐意多出一个张屏教他,不禁有些意外。
兰珏用完晚饭,沐浴完毕,到后园散步,听见假山后隐隐有说话声,依稀是孙管事在叹息:“……你的境遇,着实可怜,但在府里祭拜,万一被老爷知道了,你的饭碗也就没有了。也罢,我有个侄儿,在试院做事,我看能否叫他带你进去……”
另一人的声音饱含着感激道:“多谢孙叔。”居然是张屏。
兰珏不动声色地绕路回到小厅内,吃了两杯茶后,才着人把张屏叫来,屏退左右,含笑道:“之前说你死板,竟是看错了你。你为了查案,居然想着在本部院的家里找门路。”
张屏耷着眼皮站着,不吭声。
兰珏的双眉挑了挑:“你哄孙管事的活泛劲儿都到哪里去了?你家有哪位先人,要到试院中祭拜啊?”
张屏闷声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学生想知道杀马廉的真凶到底是谁,才要进试院查看。”
兰珏搁下茶盏:“马廉一案,自有刑部在查,你信不过王侍郎,想要自己查也罢,本部院记得,马廉是被仇杀,与试院有什么关系?”
张屏道:“有一件事,学生觉得蹊跷,当日进场时,马廉抽中了十四号试房,与监场官争执了起来,他说是因为试房死过人,觉得不吉利,所以要换。这与他平时行事不符。”
按照马廉平素为人,绝对不可能得罪监场官。
“学生觉得,倒像是他要告诉谁,他在十四号试房一样。”
兰珏道:“你怀疑他事先和人串通好了作弊?如果他真要作弊,肯定连监场官都打通,就算没有打通,帮他作弊的人,也肯定有能力弄到他的试房号。他何必多此一举?”
张屏不作声。
兰珏抿了口茶,张屏又道:“考试的时候,我对面的空试房中,有人在哭。三百五十六号试房的考生,第二天发了羊癫疯。”
兰珏浮起一抹笑:“你是想说,那试子发了羊癫疯,是被鬼吓的?”
张屏肯定地道:“不是鬼。”
兰珏拨了拨茶叶:“也罢,你如果真的闲得想查案,就先帮我一个忙。徽儿撞了鬼,这事你可能听说了,就是柳大人家的一只鬼笔筒闹的。你明天,帮我去灵觉寺问问住持大师,柳大人亲自去他那里,请的是什么符,我也想请一套。”
王砚在司部衙门中看卷宗一直看到晚上,属下忽然前来禀报道:“侍郎大人,令弟来了。”
只听门外靴声橐橐,果真是王宣的声音笑吟吟地道:“哥,你居然为了公务连家都不回,大嫂还以为你在外面养了小歌伎,特意来让我抓你回家。”
王砚合上卷宗,站起身,看向迈进门槛的王宣按了按太阳穴:“你平时总嫌刑部晦气,怎么今天过来了?”
王宣道:“奉了娘、二娘和大嫂之命,就算再晦气的地方也得来。爹爹有令,今晚都回家里吃饭,大嫂下午就到了,娘和二娘亲自下厨替你炖了好汤补身体,赶紧跟我回去喝。”
王砚无奈道:“你捧着这么大一口尚方宝剑过来,我哪敢不回去。要是耽搁了,大娘和娘非把我剁了炖汤不可。”
王宣笑眯眯道:“你知道就好。”扯着王砚出了门。
次日早上,王砚刚到刑部衙门,孔郎中神色凝重进了务政殿内,插上内间的门,低声向他道:“侍郎大人,出事了。柳府的两个丫鬟,在牢里死了。”
死掉的两个丫鬟是单独关在一间牢房中的,初步断定是自杀。
王砚立刻命人去柳府,告知此事,查问这两个丫鬟的出身来历。再到牢中,验看了尸体与牢房。
狱卒说,明明关进来的时候,这两个丫鬟还好好的,突然昨天晚上就撞墙死了。
王砚询问昨晚牢中有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狱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发誓绝没有。
王砚忽然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他出了天牢,到务政殿中等待捕快的查问结果。
张屏起了个大早,赶去灵觉寺,待兰珏下朝回府,他已经从灵觉寺回来,向兰珏道:“住持大师说,柳远大人并没有请符,只是请了一套《金刚经》。”
兰珏看了看他空空的两手:“你为什么没请一套经书?”
张屏不吭声。
兰珏再问:“怎么不答话?”
张屏道:“学生只会回答实话。”
兰珏道:“难道我不准你说实话?”
张屏抬眼看着兰珏:“兰大人让学生前去,并不是为了请经,学生便没有多此一举。”
兰珏笑了笑:“你先回房吧。”
张屏躬身道:“学生今天想请一天假。”
兰珏瞥了他一眼,他知道,即便他对张屏说,这件案子连身为刑部侍郎的王砚,都会骑虎难下,凭你一个小小的落榜试子,绝不可能查到真相,张屏也不会听。
于是他只是淡淡地说:“这座府邸你可以随便进出,不必每次都向我说。”
张屏道了声谢,回到房中,把长衫脱下,换了一身短衣,离开了兰珏府,孙管事知道了他昨晚被兰珏叫去问话,猜测是昨晚的事发,有意回避,不再提帮他进入试场的事。
张屏便没有去试场,顶着烈日,一路走到了竹荫巷。
马廉的住处早已被刑部搜查过,该取走的证物都带回了刑部,但王砚觉得此案要往细里查,仍派捕快日夜把守宅子,顺便观察有没有风吹草动。
张屏到了巷子里,立刻被捕快轰出了巷口。他正要绕进路边的窄巷,忽然有个声音遥遥道:“那个书生……”
张屏继续向前走,那声音又道:“那位穿了短衣的书生——”
张屏方才回头,只见路边的茶棚下,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余岁的瘦削男子,头戴一顶半旧凉巾,一身瓦灰的薄衫,蓄着短髭,两道凌厉的刀眉,下面却是一双细细的善眼,正望着张屏,起身道:“这位书生,我家小主人看你面善,能否相请到棚下吃一杯茶?”
他身边坐着的少年向张屏笑了笑,如珠如玉。
张屏走进茶棚,拱了拱手。那灰衣人自称姓徐名登,是祁府的管事,那少年是祁府的小少爷祁朱,来京城看望叔父。因见张屏长得像多年不见的一位亲戚,倍感亲切,所以冒昧搭话。
那少年祁朱接着道:“再则,我见兄台穿着短衣,但举止像个读书人,亦有些好奇。敢问兄台名姓?”
张屏道:“张屏。”
祁朱再问:“有字无?”
张屏答:“字芹墉。”
祁朱道:“好方正的名字。张屏这两个字,似乎曾在哪里听过。”顿了片刻,一敲折扇,“是了,之前在茶馆中,听见有人议论一位今科的试子,被刑部误抓成疑犯,却在大堂之上,破了一宗陈年的悬案。此人就叫张屏。该不会正是张兄吧?”
张屏道:“是在下。”
祁朱立刻道:“真是失敬失敬。”继而一扬眉,又笑了,“那么,我可猜出,张兄为什么这副打扮了。”
他年纪至多十五六岁,眉目尤带稚气,虽然举止语气都十分老成,这一笑却又带出了少年的烂漫,低声道:“你是来查案的吧。”
张屏巍然不动,表情也没动。
那位徐管事呵呵笑道:“张公子不必顾虑,我家小主人年纪不大,但天生喜欢离奇的案子,来到京城,左右无事,听了不少奇案。实不相瞒,今天小主人带着在下,是特意到了这里,也对那件案子有几分兴趣。”
祁朱用折扇轻轻点着桌面:“听说这件案子,刑部认为犯人是几个书生,莫非张兄以为另有内情?”
张屏盯着桌面道:“在下没见到过案发的地点,死者的宅子外堵着官差,关于此案的所有都是听来的,不敢做判断。”
祁朱道:“不错,办案终究要讲真凭实据,那个宅子,我或许有办法进去。”
张屏的眼皮动了动,祁朱接着说:“我叔父与刑部的陶尚书有些交情,徐登凑巧认识门口的把守捕快头领,只说张兄是死者的好友,想进去看看,或许可以通融。”
张屏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徐登站起身:“小主人与张公子先坐着,我过去和捕头说说。”匆匆离开茶棚,过不多久,匆匆回来,“可以进了。”
张屏随在少年和徐登身后又回到竹荫巷,门前的捕快都不见了,徐登道:“我自作主张给了些钱,请他们去吃茶了,但大约只有两三刻钟。”
三人进院,徐登插上了院门。
马廉这些年挣了不少钱,不像其他穷书生一般与人搭伙住宿,而是单独赁下了这个小院。
不过马廉并没有雇下人,说是要读书写文章,嫌下人吵得慌,只让一位住在巷口的老妪隔几天过来帮他洗洗衣服。
据那老妪说,马廉有些怪癖,从不准她进屋,只让她在院子里洗衣服,洗完了就走。
张屏打量院子,地面上的树叶和灰都是新落的,砖缝中的草刚出新芽,门扇窗缝中只有新尘,没有积灰,屋内灰砖的地面也干干净净。
小院的屋子统共只有一间堂屋、两间厢房、一间厨房,院子的墙角还有一间厕房。
两间厢房,一间做书房、一间是卧房。马廉就是在卧房沐浴时,被杀了。
凶刀、澡盆等证物都已经被刑部拿走了,床铺、柜中的衣物也被翻查过,祁朱负手站在屋中,徐登眯着眼四处查看,张屏左右看了一圈儿,往门闩上瞧了瞧,走出卧房,却去了厨房,祁朱随在他身后,只见张屏打开碗柜,将调料罐细细查看一番。
捕头将查到的结果禀报王砚。
柳府说,死掉的两个丫鬟是一对姐妹,去年年末才买进了柳府,还留有她们的卖身文书。
捕快依照文书查到她们的亲人,竟发现了重大蹊跷。
捕头把几张纸放到王砚面前,吞吞吐吐道:“大、大人,属下查到的就是这些,请大人放心,属下绝不乱说。”
王砚拿起纸扫了几眼,脸色大变,大踏步出了务政殿,喊人备轿。
“回太师府!”
兰珏向龚尚书告了个假,一早离开了司部衙门,回到府中,命人取了一柄碧玉如意封进锦盒,另配上几样礼品,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袍,便让备轿。
管事问道:“老爷要去谁家送礼?”
兰珏笑了笑:“去柳府。”
王砚乘轿一路狼烟到了太师府,一下轿子,便揪住一个人:“王宣在哪里?”
被揪住的小厮瑟瑟道:“禀、禀大少爷,二少爷在、在问雪园陪……”
话没说完,王砚便把他丢到一旁,大步流星走向问雪园。
王宣正与几个好友在园中看胡姬跳舞,瞥见王砚,立刻站起身:“咦?哥,你的案子办完了?正好……”
王砚铁青着脸盯着他,吐出一个字:“来。”
王宣一脸茫然,放下酒杯,随王砚走到园外,进了一间静室,王砚插上房门,突然抬手,狠狠照脸给了王宣一拳。
王宣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坐倒在地,捂着脸愕然道:“哥,你做什么?”
王砚青着脸冷笑道:“你还敢问我?昨天,刑部大牢里那两个柳家丫鬟,是不是你杀的?柳府的那只鬼,是不是你闹的?证供已经摆在刑部案头,你要今晚在天牢里睡?!”
王宣呆站了片刻,喊冤道:“哥,真不是我!”
王砚眯起眼:“不是你?牙婆收了银子,把青楼歌女当作良家女子卖进柳家,造户籍的不是你?花钱雇假爹娘的不是你?给燕燕楼的唐妈妈银子的不是你?城外那个鬼市的大东家不是你?!”
兰珏的轿子停在柳府后门外,小厮向门卫通报,几个门卫怔了片刻,才奔进门内,过了一时,柳远从门内走出,兰珏下了轿,抬袖道:“柳大人。”
柳远道:“妹夫怎的如此生分,我们本是一家人,先父已过世多年,妹夫仍总不登门,愚兄心中一直愧疚。今天终于过来了,先进去吃茶,着人接徽儿过来,一家人一道吃顿饭吧。”
兰珏道:“不必了,柳老太傅曾立下誓言,兰某今生不得进柳家一步,太傅已仙逝,遗训更不能违背。兰某今日过来,是提前送上贺礼,徽儿一直极崇拜他的桐倚表哥,殿试之后,柳家说不定能再出一个状元,这份礼,只当是徽儿送的,望不要推辞。”
随行的人捧上礼盒,柳远道:“既然是送给桐倚的,我这个伯父便不好替他推辞了。”着人接下礼盒,又道,“待到放榜,如果真能托妹夫吉言,再摆宴席。这几日家宅不宁,不便再接徽儿过来玩,他舅母一直挂念得慌。”
兰珏道:“徽儿自受了惊吓,夜里时常做噩梦,我每每看到他,总是想起他的母亲。他从小没娘,我公务繁忙,对他多有疏忽,总觉得对不起他,亦对不起他娘。他常与外祖母家亲近些,亦多谢柳大人看在令妹的情面上疼爱他,但如今他年纪渐渐大了,要用功读书,可能就不便再过来。”
柳远的神色变了变,道:“妹夫怎么这样说,徽儿喜欢他桐倚表哥,就让桐倚教他功课……”
兰珏含笑叹了口气,截住他的话头:“徽儿虽然像他母亲,到底还是兰家的孩子,总是滋扰外祖母家,亦不是道理。我这番前来送礼,亦是想当面感谢柳大人这些年对徽儿的疼爱。兰某不才,在朝廷里名声也不怎么样,大舅子能毫不避忌地疼爱徽儿,我心中极其感激,务必要道一声多谢。”
兰珏一向觉得,人生最要不得两个词——“较真”“生气”。但这一次,他认真地上了火。
他一直疑惑,兰徽对撞鬼说得头头是道,应该不只是听说有鬼,更像是亲眼见过什么恐怖的场景。
柳远得柳羡真传,真的会信了鬼神之说?
待到张屏去了趟灵觉寺,说柳远请了一套《金刚经》,兰珏方才彻底肯定,所谓柳宅闹鬼,乃是柳远有意为之,恐怕已经知道闹鬼的人是谁,而且十有八九就是王家,所以柳远才会把案子报到刑部,故意让王砚来查。
兰徽在柳府撞鬼,以及兰珏之后巧遇柳远之类的种种,不过是在布迷魂阵罢了。
被柳远当作放假消息给王砚的传声筒,兰珏尚觉得无所谓,但把兰徽当作棋子,有意让一个小孩子以为闹鬼,看到血腥恐怖的情形,兰珏却忍不得。
所谓清流,所谓柳府,所谓砥柱,真使的是上台面的计谋,真尽得了毫不徇私的精髓,真是什么东西。
兰珏含笑向柳远抬袖躬了躬身,乘轿离去。
王宣抓住王砚的袖口,辩解道:“其他的是我做的没错,但人绝不是我杀的!昨天晚上我去找哥,总不会蠢得偏偏挑那个时候灭口吧。那姓柳的假道学,成天就和爹做对,有人弄那什么市集,让我去挂个名头而已,偏偏他咬住不放,还要往爹身上扯,也不想想他自己干下的事。我起先是想帮爹在柳家安两个眼线,后来也只是叫这两人吓吓他罢了。定然是那柳远查到了那两个丫鬟的身世,顺便杀了栽赃在我身上,真不是我!要是我做的,我也不会不敢认!”
王砚的额上青筋暴跳:“是,你什么不敢?有的是胆子,只是没脑子!这种事情,用你亲自去做?给柳远一步好棋反将一军,他就等着看戏了!你收拾收拾衣裳,等着坐牢吧!”
王宣直了眼:“哥,你不会要学姓柳的做清官,搞什么大义灭亲,抓你亲弟弟吧?人真不是我杀的,你抓我进去是冤狱!”
王砚冷笑:“你找个证据,证明不是你?空口无凭,除了你哥我,哪个信你?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疑犯?晓不晓得疑犯就要下大狱?”
王宣紧抓住他袖子:“哥你不要唬我,爹也不会看着我进大牢的。我承认,是我错了,我鬼迷心窍,觉得马廉的计策不错,就往柳府安插眼线了,装鬼这事,又用了他的计策,结果他居然死了,那两个小娘们儿非说是沾了鬼,被鬼杀了,说不要做了,下面人不懂事,竟让唐婆找上了我,要不,谁也找不出证据说我和这事有关……”
王砚的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马廉?”
张屏从马廉住所的厨房中出来,又转到了书房,徐登正在仔细敲书房的墙壁和地砖。
突然,他的手顿了顿,掀开一块地砖,露出一个暗格。
袖手站在一旁的祁朱也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色,走到暗格边,徐登从其中取出了一叠纸,都是银票,数额不菲。
徐登道:“写戏本的书生,可拿不到如此高的酬金,到钱庄中查,应该能查到这些银子的来历。”
祁朱颔首道:“不错。”瞥向张屏。张屏却正在看着一样东西沉思,那是一个外形寻常的香炉,放在靠着白墙的条桌上。
张屏捻了捻香灰,嗅了嗅。
这并不是一尊熏香用的香炉,而是祭拜时,点线香的香炉。
白墙上,香炉正对的位置挂着一幅字。那是四个正楷的大字——勤学苦读,写得非常方正,看不出是谁的笔迹。
马廉在祭拜谁,不敢让人知道?
王砚回到刑部,坐到桌案后,烦躁难当。
两个丫鬟到底是王宣的人灭了口,还是柳远让人杀的,尚未分明,但看来王家这一次是脱不了干系了。
陶周风定然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久,尚书之位原本指日可待,说不定包括马廉被杀,这整件案子,都是冲着他王砚来的。
王砚猛地翻开卷宗。
查!依然要接着查!越是暗流汹涌,他偏偏就越要查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结局!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由远及近,孔郎中踏进门槛时声音变了调,脸上都泛着激动的红光:“侍郎大人,户部刚送来的急书,这件案子真不得了!”
王砚打开他递上的文书,又一次愣住了。
在几乎要认为,真凶不是阿宣的人就是柳远的人,之前的一切全部都是障眼法之时,眼前的东西,却证实了他最开始对案情的推测——
马廉和马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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