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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秋_关山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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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秋为我墨奕弟子,师从奕剑门下,十年间从未行差踏错,如今京城卫屈打成招,害他枉死狱中,我萧少陵在此立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定必为他讨回公道。”
  墨奕门中,已是一片按压不住的喧哗:“定要为沈师兄讨回公道!踏平京城卫!”


第60章 藏锋
  “老师,你总算来了。”
  太子府中,本应是满室灯火亮如白昼,然而陆佩轩贵为太子,如今却只是屏退众人,在厅中燃了几盏萤火小灯,在深浓的夜色中默然独酌,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锦屏之后,他才半睁开醉眼惺忪的眸子,麻木的嘴角微微浮出笑意。
  “现在可真是墙倒众人推啊……我身为一国太子,如今父皇不过略微透露出另立储君的念头,朝廷上便人人对我避之不及,生怕被打成是太子党,老师,你说得没错,太子比皇帝还难当……可是哪里有我这样的太子,这么多年来,父皇都不肯让我踏进东宫一步……”
  东宫空悬,一直是太子最大的心病,朝上一直有人猜测,南江帝不肯让他入主东宫,是因为心中另有太子人选。
  锦屏后的那道身影在灯火下微微摇曳了一下,吞吐出一声叹息:“左澜被杀一事,陛下本就疑心,如今又来了一个魏德政,诬陷您买凶杀人。陛下待您冷淡,确实事出有因。”
  “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太子越说越怒,握着酒杯便在桌上用力地敲了几下,酒液溅湿了他的袖口,他却浑然不知,“还有那个韩珣,他把墨奕的人弄死在天牢里,不过为了明哲保身,可是如今你看,人人都说墨奕和韩家是太子府的人,听从我的命令……我倒想他们真的为我所用,父皇不喜欢我,不就是因为我非韩皇后亲生,母妃身份不够高贵吗?”
  锦屏人笑道:“殿下,祸兮福之所倚,沈知秋死在了京城卫中,墨奕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就在今夜,萧少陵领着人闯进了京城卫闹事,如此一来,墨奕与朝廷便结下了血海深仇,您说,这样不受控的江湖大派,陛下还会信任他们,把他们视为京城屏障吗?”
  “这算是什么福气?老师,我听不明白。”
  “皇家无父子亲情,无兄弟之谊,殿下,当断则断。”这话声调极沉,带着笃定,又暗含着意味深长的引诱,“您是太子,您若是要当未来的一国之君,再是名正言顺不过。”
  太子顿了一顿,抬起手中的酒杯,维持着将饮未饮的模样,似是经历过漫长的挣扎,他最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哑声说道:“老师,请你帮我——”
  锦屏人轻轻一笑:“好。”
  初春乍暖还寒,正是微风入夜,吹皱了各人眉间,万千思绪,不知往何处归回。
  韩府,晚风拂窗而入,韩璧正端坐于席上,抬手打开了面前的剑盒。
  “影踏剑呢?”韩半步蹲在一旁,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疑惑的表情,“这是什么?”
  韩璧目光一锁,答道:“逢秋剑的剑鞘。”
  剑盒之中,原本安然躺放的影踏剑已经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外观普通的剑鞘,由不知名的黝黑木材打造而成,外头则包裹着一层纹路开裂的硬皮革,仔细一看,甚至还显得有些寒酸。
  这便是韩璧用沈知秋的死讯,从墨奕换回的一份留念。
  将剑鞘置于掌中,韩璧仔细地来回抚摸了数次,却没找到什么特殊的机关奇巧,是表里如一的朴实无华,然而就是这样一把简约的剑鞘,不动声色地藏着关于鹤洲的秘密。
  “奇怪。”
  “哪里奇怪?”韩半步问。
  “一般的剑鞘,都是鞘口宽些,越往下越窄,逢秋剑的剑鞘却是相反,鞘身越是往下,造得越宽。”
  韩半步挠头道:“我可没看出来哪里宽了。”
  “看不出来的差别,摸起来就不一样了。”韩璧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取我的剑来。”
  韩璧的剑要比逢秋剑细得多,以灵巧为主,由于主人不甚喜爱,这把剑早已被束之高阁,很久没有露过剑光,韩璧把剑插入逢秋剑的剑鞘,两者显然并不合适,鞘口与剑身之中尚有盈余。
  韩璧握着细剑,随意地在剑鞘里头左右扫弄了一番,只听见咔嗒一声,剑鞘竟是分作了内外两层,里头一层更是轻轻地往外弹出,韩璧不过捏着鞘口一扯,便轻而易举地取出了暗藏的第二层剑鞘。
  这层剑鞘的鞘端部分,还缠着一张薄薄的羊皮,随着韩璧的动作,一点点地被带了出来。
  韩半步震惊道:“少主,这把剑其实是您造的吧?该不会您就是沈知秋他爹吧?”
  “胡说八道。”韩璧冷冷地瞥他一眼,才没好气地解释道,“你在表面看不出机关,那么里头当然一定有问题,再说,这鞘身故意越造越宽,其实就是为了把绷簧藏在剑鞘内壁,想办法按到绷簧以后,里头的一层剑鞘便会自动弹出,我猜,逢秋剑的宽度该是与鞘口刚好合适,又不常使用,只要它始终稳稳地卡在剑鞘之中,便不会碰到机关。”
  韩半步其实没有听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少主的个人崇拜,他抬起头来,用力鼓掌。
  韩璧小心地展开了那张羊皮纸。
  羊皮纸上,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还附有一张奇怪的地图,韩璧做着行船出海的生意,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幅航海图,图上标有朱砂红点,却没有写明目的地是何处。
  逢秋剑上刻有九天朱鹤印,剑鞘里头又有着暗藏情报的机关,韩璧早就怀疑,沈知秋的父亲沈剑行许是来自鹤洲,而且,鹤洲与枯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韩半步在旁扫了一眼那封信,匆忙只见下头写着一片似是生辰八字的东西,皱眉问道:“建熙四十二年……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韩璧沉声道:“前周亡于建熙二十五年,惠帝自刎于宫中。”
  周朝既已被南朝所灭,又何来的建熙四十二年?除非是有人不愿意承认改朝换代,仍在私下沿用前朝的年号,缅怀昔日的荣光。
  韩璧虽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信上所写,仍是让他大吃一惊。
  枯亭与鹤洲,竟属同祖,均是贺氏后裔,只不过一早便分了两宗,留在中原的一支最终成了皇族,海外修行的一支则不问世事,潜心武学。
  最终周朝被南朝所灭,余党逃亡至南方,组成了一支名为枯亭的组织,时刻准备执行复国大任,只可惜时日渐长,故国成了渺无希望的旧梦,昔日在南方隐姓埋名、苟延残喘的周朝皇族逐渐因各种原因被俘或是死去,复国唯一的希望只剩下一个不知性别的腹中胎儿。
  幸运的是,出生的是个皇子。
  信中写道,复国已成空话,枯亭众人惟愿保住圣上最后一丝血脉,无奈之下,只得请鹤洲的沈剑行不远千里而来,护送刚出生的小皇子离开中原,希望鹤洲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让小皇子改名换姓,暗地里延续贺氏生机。
  如此一来,那副航海图便是前往鹤洲的地图,那句生辰八字则是属于刚出生的小皇子。
  可是,事实却是沈剑行没有回到鹤洲,而是留在了燕城与逢秋成亲生子,既然如此,那么当初的小皇子呢?如果说逢秋剑就是小皇子身份的凭证,如此重要,那么为什么逢秋死后,沈剑行离开燕城,却没有把逢秋剑一并带走?
  陆折柳又为什么非要得到逢秋剑不可?
  韩半步嗫喏着问道:“沈知秋不会就是小皇子吧?”
  韩璧一边把剑鞘恢复原状,然后抡起剑鞘就往韩半步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你带脑子没有?沈知秋若是小皇子,沈剑行为何不直接把他带回鹤洲?剑鞘里既然有航海图,就说明沈剑行本来是打算要带着小皇子回鹤洲的,毕竟有着鹤洲这样安全的选择,他何必要带着小皇子在中原隐姓埋名?我猜,后来他许是遇到了一些意外,令他不得而回。”
  韩半步捂着脑瓜子,痛得要哭不哭,连忙吸了吸鼻子:“我是不带脑子,可是少主,您不就是喜欢没有脑子的嘛,我是投其所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这种喜好?”韩璧很疑惑。
  韩半步偷偷摸摸瞥他一眼,疯狂暗示:“您对沈知秋不就是……”
  韩璧陷入了难得的沉默,联想到跟随他多年的韩半步,他生平第一次发现,他挑人的眼光似乎真的很统一。
  清了清嗓子,韩璧转移话题道:“京城卫那边如何了?”
  韩半步:“萧少陵带着墨奕一众弟子,拔了剑就闯进了京城卫,据说在里头搜了整整一个时辰,没搜出什么东西,萧少陵就说明天要把天牢也翻个底朝天,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京城卫的人惜命,不敢与他们对着干,可是心里头都憋着股气,尤其是大少爷,当场气得说要讨个圣旨,领兵荡平墨奕峰。”
  “太子那边呢?”
  “据说早朝时有数名官员联名上奏,弹劾太子贪腐无德,陛下当庭训斥了太子一番,言语之间透露出‘立嫡’念头,然而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为太子说话。”
  韩璧眉头紧锁:“太子心胸狭窄,即使面上不显,心中必然有恨。”
  就在此时,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韩璧警惕地扫了一眼,喝道:“是谁?”
  韩半步轻功极好,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窜出门去,其后便听到他压着声线仍然难掩惊讶地声音:“燕……燕小将军?!”
  韩璧亦是出了门去,只见门外地板上躺着一个龇牙咧嘴喊着痛的男人,正是燕阳;燕阳的旁边则站着宁半阙,他弯下腰去,把燕阳从地上提了起来。
  韩璧挥了挥手,屏退从暗处涌来保护他的护院,低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不听话的燕阳早已是被宁半阙教训了一顿,如今见了韩璧如同见了亲人,也不顾两人当初如何的不对盘,此刻躲到他身后接连不断地控诉道:“我哪里知道他是谁?我被我爹关在房里睡觉睡得好好的,忽然来了好几个人把我掳到了城外!结果出了城外,那些人不知为何全都晕过去了,我原以为这人是来救我的,谁知道我一开口问他话,他就揍我,又把我带到你这里,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韩璧向着韩半步使了个眼色,韩半步抬手就朝燕阳的后颈劈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劈晕在自己怀里,继而动手把他拖进了房间里去。
  “说吧,你为什么带他来这里?”韩璧问道。
  “我得到消息,枯亭主人下了命令,要掳燕将军家的公子出城,一路送至江南。”宁半阙语气里带着一点疑惑,“这个燕小将军恐怕另有用处,我一时想不明白,便想着先把他扣下来,再送到你这里存放着,总比在外面要安全一些。”
  韩璧:“你倒是信任我。”
  “既然已经跟韩公子做过交易,有用得到的地方我自然要用。”宁半阙朝他笑了一笑。
  韩璧仔细打量他神色,见他眼底难掩凝重,便继续问道:“你这次冒险而来,应该不止是为了燕阳吧?”
  宁半阙:“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韩璧见他说了上半句不说下半句,便知道这消息不能白听,缓缓笑道:“令尊犯案的卷宗,我已是托人仔细查过。”一州都尉贪污军饷畏罪自杀,朝廷纵然没有深究,也不可能没有丝毫记录。
  宁半阙眼睛一亮:“你发现了什么?是能够翻案的证据吗?”
  韩璧沉了一口气,低声答道:“丰州都尉宁仲元贪污军饷一案,证据确凿,事发之时,军队哗变,整整三年的军饷有半数不翼而飞,宁仲元无力回天,狱中自尽身亡。”
  宁半阙怒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你为何觉得他是无辜的?”韩璧问道。
  “我父亲自小便教我,不要贪图功名利禄,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仔细查过,他为人宽厚,几乎从不发火,也不与人结仇,对家里人极好……”宁半阙握紧双拳,“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坏事?”
  韩璧笑道:“为什么不会?你和游茗师徒情深,你对他真心实意,难道你在为了报仇而肆意杀人的时候,会因为想起他而放下屠刀?”
  宁半阙哑然。
  善与恶,纵然对立,却能并存。恶贯满盈之人,没准回家以后还能做个慈父,是孩子们坚实的臂膀;福泽万里的善人,背地里或许恶习众多,在光环之下,有着从未为人所知的隐秘。
  韩璧微微偏头,眼神不知落于何处:“你可曾想过,你父亲犯下大罪,为何你们家还能退避回乡?你觉得杀你全家的枯亭主人必然是你父亲的仇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你父亲的恩人?”
  宁半阙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军饷分明已经安然无恙地到达丰州,发放时却无故失去半数,宁仲元作为丰州都尉,绝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长达三年没有上报朝廷,唯一可能,便是他甘愿同流合污,”韩璧逐字逐句缓缓说着,语气虽淡,内容却残忍非常,“他获罪以后,有人为他全家担保,因此才有了宁家退避回乡的结局,却没想到宁仲元死后不久,宁家便惨遭灭门,你说——是谁会愿意作这个担保,哄宁仲元自尽;又是谁会害怕宁家说出真相,于是斩草除根?那个指使他贪污军饷的枯亭主人,必然令他崇拜而又信任,崇拜到愿意为对方顶罪,信任到认为对方会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宁半阙深陷局中,便是当局者迷,从没想过事情的真相还有这样一个可能性。
  他从没想过,他的父亲宁仲元也许真的是个恶人,那些所谓的的含冤受屈,也许只不过是枯亭主人与他父亲之间的一场狼狈为奸的交易;他十数年来耿耿于怀的血海深仇,也许是因为他父亲识人不明,才会为全家招来祸患。
  宁半阙觉得自己活像一场笑话。
  “担保的人是谁?”
  韩璧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个弯:“宁半阙,用你的消息来换这个名字,应该很划算吧。”
  宁半阙深呼吸一口气,慎重答道:“陆折柳早已不信任我,幸好我在枯亭之中同样养有心腹,他们传信于我,说是陆折柳带着上万难民,北上京师,古怪的是,难民之中,没有女子。”
  韩璧瞬间懂了,连忙唤来韩半步,喝道:“我现在就要入宫一趟!”
  宁半阙见他神色匆匆,扯着他的衣袖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担保的人是谁?”
  韩璧笑道:“是枯亭主人。”
  宁半阙怒道:“你又在耍我?!”
  韩璧把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继而轻笑道:“你放心,三日以内,一切必然水落石出。”
  太极殿,东宣堂。
  南江帝正在有条不紊地翻阅着奏折,手中一点朱砂,批下家国山河数番大事,不知不觉便至夜色朦胧。自从赵皇后产下嫡子,皇帝对后宫的兴趣便愈加淡了,不仅是多年没有选秀,甚至是批过公务以后,时常就在太极殿中独自休息。
  便有传闻道,陛下情深,每至夜深人静便怀念起已故的韩皇后,因此才会把长秋宫封起,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幸好赵皇后极识大体,向来视韩皇后为榜样,从不争风吃醋,外加后宫不进新人,倒也一直是井井有条的模样。
  距离御案不远处,默然立着一名近卫,他眼神警惕,即使到了夜里,仍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皇帝放下朱笔,蓦地笑道:“你不累吗?”
  近卫摇了摇头。
  在圣上面前只摇头不答话是极失礼的行为,皇帝却没有追究于他,只是好心情地打趣道:“整整一个白天,你完全一动不动,朕见过许多个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能忍的,本来是想看看,你能忍到何时,却没想到先没耐心的是朕啊。”
  近卫惭愧地答道:“回陛下,其实我动了一下,是您没有发现。”
  “阿宣来的时候?”
  “……是。”
  皇帝摇着头笑了笑:“也对,毕竟有人要倾家荡产,你若是无动于衷,朕也要替他不值了。”
  此时外头有人来禀,是韩璧到了,他如今身为京城卫监察使,皇帝手谕许过他入宫令牌,令他如有特殊状况,可随时入宫请示。
  一听到韩璧的名字,近卫便隐进了暗处,皇帝见状,不由得摇头失笑。
  君臣夜谈,一谈便至深夜。
  “朕晓得了。”皇帝沉着脸色,向着韩璧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且在宫中住上两日。”
  韩璧清楚,皇帝一直有着自己的情报机关,接下来想必是要召见他们,有所吩咐,而这余下的事,全都不归他管,便低头请道:“陛下,臣睡值房便是。”
  “硬板床你能睡得惯?”皇帝瞥了韩璧一眼,“到长秋宫去吧。”
  韩璧推搪道:“毕竟是先皇后住处……”
  “你从小便在长秋宫长大,如今在朕眼里还是小孩,去吧,也好替朕陪陪你大姐。”
  韩璧仍然面有难色。
  皇帝悠悠说道:“我让人送你过去。”
  韩璧微微一笑,低声应了。
  “沈知秋。”皇帝唤道。
  一直隐在暗处的人,总算是不情不愿地站了出来。


第61章 今宵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太极殿外,韩璧跟着沈知秋缓步走远,皇宫的夜静得像深山里的湖岸,话语间轻轻一拨便有思绪如澜,搅得人无处平息。
  闻言,沈知秋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来,脸上虽是覆着面罩,却露出了一双澄澈透亮的眼,引得韩璧一时移不开目光,甚至忍不住下意识地微微向前抬起手臂,等着沈知秋扑向他的怀里。
  他期待极了。
  沈知秋:“……长秋宫,怎么走?”
  韩璧:“……”
  见他不答,沈知秋紧抿着唇,低声解释道:“我没去过,不知道在哪里。”
  韩璧把手背回身后,若无其事道:“你跟我来。”论对皇宫的熟悉程度,沈知秋再进十次宫都比不上他。
  长秋宫距离太极殿说远不远,虽在同侧,却有南北之分,中间更是隔着园林围墙,沈知秋一边跟着韩璧,一边低头记着路,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巡逻的侍卫。
  韩璧悄悄地伸出手去,扣住了身边人的掌心,可是接触不到片刻,就被沈知秋无情挣开。
  韩璧低声道:“这时候轮值交班,不会有人碰见的。”
  沈知秋低着头,把手藏到身后,一言不发,韩璧见他这样,心想确实完了,这回真的生气了。
  两人一路行至长秋宫,宫人早就得了吩咐,自然是不会阻拦,韩皇后的正房依然是闲人勿进,西面的房间却不一样,那里一开始就是韩皇后特设的让弟弟留宿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仍然没有变样。
  沈知秋把韩璧送到门前,不带一点波澜地说道:“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韩璧笑道:“这里是我从小住的房间,你不想看看吗?”
  沈知秋没出息地挣扎了。
  韩璧轻轻推开了房门,却只张开了一条细细的门缝,难以窥见个中奥秘,反而令人越看越是心痒难耐。
  沈知秋亦然,他确实不想搭理韩璧,可是他又是真的想看韩璧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我只看一眼。”沈知秋下定决心,透过面罩传出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却很笃定,“看完就走。”
  关上门后,幽暗的房中没有点烛,唯独有一点点的月色透过窗棂洒了进来,勾出韩璧大致的轮廓,沈知秋开口道:“我去点灯……”
  谁知话刚落音,他就被人抵在门上,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先前仍然覆在脸上的面罩被人不容置喙地取下,无声地落在地上,沈知秋不知道它掉到了何处,可是此刻亦无暇顾及,因为有人准确无比地捕捉到了他的嘴唇,先是含了一下,而后舌尖用力地顶了进去,分明只是唇齿相依的接触,沈知秋却觉得自己的背脊一阵酥软,即将要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了。
  韩璧的手臂穿过他的腰间,恰好扶住了他的背部,沈知秋只觉得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从他背上盘桓而上,逐渐逼近,压得他无法退却。
  这是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吻,像是蝶羽掀起了翻腾的巨浪,在他的唇齿之间旋转着探索,又像是骇人的漩涡,吞没了他所有的思绪,沈知秋从没见过韩璧这个模样,原本是微微地偏着头,神情专注而温柔,手上却露出像是要把他揉碎在怀里一样的力度,他低垂的眼睫在月色下显得尤为美好,若有似无地比划着两人之间早已经不存在的距离。
  沈知秋睁大着眼睛,根本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应该如何反应,在这充满占有欲的吸吮之中,自己似乎已经被他摧毁,又像是一种无止境的引诱,直到他彻底落入对方的掌控。
  沈知秋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因为他已经无法呼吸了。
  可是当他把手按上韩璧的肩膀时,韩璧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缓缓地从他唇上退了开来,微微喘出的尽是暧昧的气息,声线低沉,语气里头却若有似无地透出一点委屈:“我在天牢,看见了你的尸体。”
  沈知秋不肯跟他相认,本来是事出有因,可是听到他这句话,顿时自责,只得轻声安慰道:“那不是我。”
  “我知道那不是你。”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沈知秋不解地皱了眉头,完全不知应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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