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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秋_关山遥-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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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那不是你。”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沈知秋不解地皱了眉头,完全不知应该如何安抚他才算妥帖。
  韩璧见他苦恼的样子就觉可爱,笑着吻了吻他的眉间,沈知秋被他再次突然袭击,吓得一个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背影特别像你的死刑犯人,我刚看到的时候,就算心里知道不是,还是差点吓得说不出话来。”韩璧低声笑着,语气平淡得像是说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可是听在沈知秋耳朵里,就莫名觉得令人心疼,“我方才一直在想,幸好我怀里的人还有呼吸,你是真的平安无事。”
  正是因为压抑了太久的担忧和想念,才会让韩璧想方设法、按耐不住地贴近他。
  沈知秋神情微缓,轻声答道:“我没有死,也没有受伤,你……你不要担心。”
  这句安慰言辞虽然十分苍白,却是出自沈知秋的口中,韩璧便觉得这是他平生听过最好的一句话,辞藻再华丽,修辞再精深,都比不过沈知秋此刻能安然无恙、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
  韩璧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低头又要吻他。
  “等等。”沈知秋却用标准的擒拿手法捏住他的脖子,力度不大,却不让他再往前一步,“你为什么要让纪昭把我骗回燕城?”
  韩璧知道这就是沈知秋先前不愿搭理他的原因了,然而这问题实在太难,他唯有苦笑。
  他要如何告诉沈知秋,我担心你一旦进了天牢,说不定就会死在我父亲手上?此事一旦被沈知秋知晓,以后他会如何看待韩家,如何看待我?念及此,韩璧实在为难。
  沈知秋见他不肯回答,沮丧地垂着眼,沉声说道:“我以为你会懂我,却没想到你竟然骗我。”
  韩璧连忙认错:“此事是我不对。”
  沈知秋见他知错,继续控诉道:“你把我送走,却在陛下面前说……说那些话,你不知道危险吗?”
  “哪些话?”韩璧明知故问。
  “你说要担保我的清白。”沈知秋悄悄抬眼,却恰好对上他从未移开的视线,“还有……”
  “还有,我心甘情愿。”韩璧语气坚决,一如昨日,“如果我不这样说,恐怕他们不会明白,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沈知秋每当想到韩璧在东宣堂中的身影,就觉得心中有一片松软的云微微地铺陈开来,他先是被细致体贴地托到上头,继而一步一步地往下陷落,韩璧却仍在底下站着,始终张开双臂等待他的到来。
  他原本很是生气。
  他生气的是,分明是因为他才惹来的祸患,韩璧却执意把他送走,要替他解决所有问题,甘愿独自一人面对难关。
  他与韩璧一起经历过磨难,说过往昔,许诺过要为彼此出生入死,正因如此,沈知秋完全没法接受在生死关头之际,韩璧竟然选择把他推开。
  这种酸涩的愤怒甚至大于他得知自己被陆折柳诬陷之时,也大于这十年中他偶尔经历的任何不快乐的时刻,让他既想提着影踏剑把韩璧揍一顿,可是又下不了手,于是唯有把他晾在一旁,不跟他说一句话。
  然而事与愿违,这场冷战尚未开始就被忽如其来的一吻封缄。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听我的话吗?”沈知秋看不清楚韩璧的表情,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无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事了,我会有什么反应?沈知秋,我甚至还没有等到你的答案。”
  他的呼吸声在黑夜中过分清晰,像是提醒着沈知秋,要他不再逃避。
  沈知秋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死在天牢之中,死在韩璧的面前,那时候的韩璧会怎么做呢?他是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大概只会在暗无天日的囚室里,站成一个孤独的背影。
  是长长久久的孤独。
  是付出一切却一无所得的空虚。
  沈知秋不愿令他变成这样:“你不要等了。”
  韩璧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他彻底锁进自己的掌心里头,哑声道:“沈知秋,你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沈知秋低着头,轻而易举地挣开了他的束缚,这令韩璧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就这样结束了吗?
  韩璧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是他没想过沈知秋就连一次善意的欺骗都不能容忍。
  “陆折柳对你没有一句真话,你可以喜欢他十年,可是换成了我,就算只是骗你一次,你都不能原谅,沈知秋,我根本等不到你——”
  是这样吗?
  话只问到一半,韩璧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沈知秋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像是对待某种稀世难见的珍宝,然后他轻轻地将自己的唇递了过去,贴在了韩璧的唇上。
  一触即离,分开的瞬间,也扯碎了沈知秋过往所有的迷茫。
  因为喜欢他,所以就连一次善意的欺骗都像是遭遇背叛,却又宁愿生闷气都不愿意对他说一句重话;
  因为喜欢他,所以不愿意让他始终忍耐等候的孤独;
  因为喜欢他,沈知秋尝试用那点少得可怜的心思,跌跌撞撞地学着与他相处。
  两情相悦是一种不谋而合的吸引,是韩璧愿意倾尽所有换来的,彼此共度,终此一生的岁月。
  沈知秋眼睛一弯,尽是心有灵犀的笑意。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不介意。”
  韩璧低头吻住他的时候,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两情相悦,不过是一场举重若轻的悬念,答案始终会有。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等到沈知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韩璧压在了床上,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绵长的吻。
  房中寂静昏暗,幸好今夜月色极亮,长秋宫更是彻夜地燃着灯笼,月光混着琉璃灯光,柔柔地穿过窗户照了进来,像是流动的水雾,可惜如此美景,沈知秋无暇相顾,他闭着眼,不熟练地揽住韩璧的背部,像是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湖潭之中,起伏沉浮,全由韩璧摆布。
  然而下一刻,他就忍不住抚上韩璧的后颈,微微仰头让彼此贴得更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得体地回应,只能配合地任由韩璧在他唇齿间肆虐,似是抒发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冲动,又像是表达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韩璧其实也没有太多技巧,只是全凭本能行动,轻柔地勾着他的舌尖,在沈知秋难耐地拥抱他的时候,不容抗拒地将腰身挤进他的腿间,沉重的呼吸渐渐落到了沈知秋的喉间,或许还要往下。
  沈知秋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甚至比接吻时还要热上一些,昏昏沉沉之中,他突然清晰地记起韩璧已经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不清楚韩璧是否已经失去理智,只是他完全地信任韩璧,信任到没有去想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
  直到韩璧扯开他的腰带,布料摩擦的声音让他忽然清醒过来,迷糊着问道:“阿宣?你要做什么?”
  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韩璧的掌心原本要沿着沈知秋的腿弯一路往上行去,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一言惊醒梦中人,韩璧把头埋在沈知秋的颈间,懊悔地自语道:“不能在这里做,也不能现在做……”
  沈知秋没有听清,连忙贴着他的耳朵问道:“做什么?”
  温热的呼吸忽然落在脸上,韩璧差点要被他气死。
  “以后我再告诉你。”韩璧深深叹气。
  沈知秋蹙眉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韩璧:“你知道了,会一个晚上都睡不着的。”
  竟然会令人睡不着觉,危机感顿生的沈知秋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一旁的佩剑。
  韩璧没想到意乱情迷之际,沈知秋竟然还能记得把剑带上床,顿时失笑。
  “沈知秋,以后不许把剑带上床。”
  “不行,我在墨奕,向来是剑不离身,况且,如今影踏剑不在我手边,我总觉得不能安心……”
  韩璧正要跟他说说道理,门外却传来了一把毕恭毕敬的声音,大概是某位长秋宫人。
  “陛下有令,沈知秋送韩大人到长秋宫后,一个时辰内必须回太极殿戍守,如今时间已是快到了,我便是来提醒一声。”
  沈知秋:“我要回去了。”
  韩璧:“在陛下身边,你要多加留意。”
  沈知秋点了点头,又怕韩璧看不见,补了一句:“我知道了。”
  话已经说到这里,然而沈知秋没有起身,韩璧也没有松开手。
  沈知秋低声道:“其实我轻功很好,赶回太极殿也很快的。”
  “那就再留一会儿。”
  说罢,韩璧心领神会,再次俯身吻住了他。


第62章 明栈
  送走沈知秋后,韩璧独自站在后花园中,立成一株矜持优雅的棠梨树,月下依稀可见他脚下春草绵绵,花繁锦簇,长秋宫虽已空置多年,却一点不失昔年风范。
  韩皇后生前尊荣极盛,死后更是不减,且不提长秋宫迄今仍然是宫中禁地,单就每年花费在为它修葺维护的款项和心血,便是连如今的赵皇后也难免自愧弗如。
  宫人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低声劝道:“韩大人,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韩璧有些恍惚,想起儿时他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同样也有宫女在一旁焦急地劝他“小公子,夜深了,明早再玩吧”,然而自从宋氏余孽闯宫那一夜起,长秋宫人尽数死于歹人刀下,如今守在长秋宫的,全是陛下亲自挑的心腹,虽是个个机警聪敏,却让韩璧感觉尤为陌生。
  大概是沈知秋不在身边,就会令人倍觉多愁善感。
  “要是现在不睡,过两天怕是没机会睡了。”宫人提点道。
  “有理。”
  韩璧笑着点了点头,优哉游哉地晃回了房中。
  翌日,天刚蒙蒙亮,韩瑗便板着一张刚正的脸,颇有气势地进宫请旨去了,近来京中琐事繁多,隐隐含着风云变幻,人人自危,朝上气氛一日比一日沉重,唯独韩瑗是个直脑筋的硬汉子,不顾氛围场合,向着皇帝就是一阵诉苦。
  “这个墨奕,目无王法!尤其是那个萧少陵,简直是胆大包天,昨日敢带人闯京城卫,今日就发话要闯天牢,若是不严加惩罚,明日说不定连禁宫都要闯上一闯!”
  皇帝本就看不惯江湖人士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锐气,如今听韩瑗一说,便沉声问道:“你待如何?”
  韩瑗:“臣愿领兵前往,将墨奕众人捉拿归案!”
  暂且不顾韩瑗,皇帝审视的目光转向站在前头的太子,问道:“朕听说太子与墨奕关系匪浅,轩儿,处置墨奕一事,你有何见解?”
  太子朗声答道:“父皇,那些没凭没据的小道消息,根本不足为信,先不提墨奕与儿臣绝无联系,况且,如今墨奕先是出了一个屠杀朝中重臣的沈知秋,后是来了一个目无法纪的萧少陵,依儿臣看,京郊重地,确实不能再姑息养患了。”
  皇帝又问:“丞相怎么看?”
  “回陛下,依法惩处即可。”韩珣俯首答道。
  墨奕虽是江湖大派,然而它耗着的却有一部分是皇帝的私库银子,正因如此,墨奕才能在京城开宗立派,数十年来风头不减,朝上众人对此均是心照不宣。如今墨奕脱离掌控,越发不安分了,陛下面上看不出来,心里肯定不悦,因此亦无人敢去为墨奕多说一句好话,生怕触了这位有着铁血手腕的皇帝的霉头。
  皇帝望向韩瑗。
  韩瑗沉吟道:“墨奕乃江湖剑宗第一大派,人人精通剑道,以一挡十不在话下……”言下之意,便是说若然此事完全交由京城卫处理,他们人手不足,难以成事,“臣请抽调南门府卫五千人,随京城卫一行查封剑宗墨奕。”
  与独立建制的羽林禁军相反,南门府卫驻扎在宫城以南,直属兵部,负责保卫京师安全,如今韩瑗提出借调五千将士的请求,虽然不少,但也不算过分。
  皇帝略一挥袖:“准了。”
  韩瑗领命。
  皇帝微微眯着眼,当中隐约可见一道精光划过,与他脸上疲惫的细纹复杂地混合在一起,构筑出一副冷酷而又坚硬的神情,“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韩瑗曾任辽北将军,刀下亡魂无数,性子雷厉风行,如今听了这格杀勿论的命令,仍旧是面不改色,再次朗声应令。
  京城以南,风吹雨打之中,京城卫倾巢而出,统领韩瑗同时领着数千南门府卫,如同漫天遍野黑压压的鬼影,怀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向着墨奕席卷而去。
  墨奕峰中,原本是波云诡谲,盘亘着厚重阴霾,终于有一场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坠了下来。
  岳隐孤身一人,独自站在山门之前,正对着悠长的石梯,伴随着一声惊雷,他拔剑而出,剑声划雨而过,似是能割碎雨丝,却又悄无声息。
  韩瑗:“就你一人?”
  岳隐面不改色道:“岳某既然身负墨奕巡守重责,便是纵千万人,我独往矣。”
  韩瑗淡淡开口:“萧少陵呢?”
  岳隐挑了挑眉,笑着叹了口气:“韩统领难道不知道,想跟我大师兄对打的人不知凡几,向来都是要排队的。”
  韩瑗抬眼望他,手中刀光一闪:“我若是把你干掉,排在我前面的人不就少上一个了?”
  “道理确实是这么讲的。”岳隐微微一笑,“可惜我们墨奕,向来不讲道理。”
  墨奕山门大开。
  数百名身穿墨奕行衣的剑客持剑而出,似是一道由无数剑影糅合而成的坚不可摧的屏障,全数行至岳隐身后,步履稳如磐石,不慌不张,不见惧意。
  韩瑗摇头道:“说好的单打独斗,不是吗?”
  岳隐冷哼一声:“你带了这么不下五千人来我墨奕寻事挑衅,却跟我讲单打独斗,韩统领,你当我是萧少陵吗?”
  “我奉圣上命令,前来查封墨奕,名正言顺,何来不义之名……”韩瑗解释了一半,忽然哑声。
  恰逢其时,萧少陵的声音沉沉地回荡起来:“是谁在说我坏话?”
  人未至,声先行。
  只听一阵剑鸣震天,伴随着破空般的锐响,墨奕弟子们自觉如潮涌般分成两端,萧少陵原本是撑着一把纸伞,如今这把伞却被他往上一掷,顺着风盘旋而上,他则手持辛翟剑,从人群之中跃步而下。
  岳隐语气凉凉地开口:“大师兄,有人要与你单打独斗。”
  萧少陵:“单打独斗有什么好玩?不如一起上吧!”
  话刚落音,两旁的墨奕弟子应声齐喊:“来战!来战!”
  风向倏然一转,游荡半空的纸伞旋转地摔到地上,溅出一阵水光斑斓,细细望去,竟是倒映着一场凶险万分的刀光剑影。
  京外杀声震天,城东太子府中却仍旧透着惊人的寂静,太子府前后共有四个卫率,均是太子亲兵,护卫太子府安危,如今四位卫率统领均单膝跪于太子陆佩轩跟前,神色肃穆。
  锦屏后缓缓传来一把声音,不轻不重,却运筹帷幄,格外叫人安心:“京城卫联合南府卫兵围杀墨奕,卫兵训练有素,然而墨奕亦非软弱之辈,此战必然两败俱伤,外加今夜京城一片乱象,宫中随之混乱四起,羽林禁军自顾不暇,殿下,那便是您久候而至的时机。”
  陆佩轩没有说话。
  锦屏人接着说道:“宿卫副统领是我军旧部,今夜由他戍守朱雀门,殿下,良机难得。”
  陆佩轩站起身来。
  “成王败寇,在此一役,辛苦各位了。”
  座下齐声答道:“愿殿下得偿所愿!”
  “退守西面!”
  掌剑真人一声令下,墨奕弟子边打边退,可惜卫军人数众多,包围圈越缩越窄,更是源源不断地朝墨奕涌来,幸好萧少陵首当其冲,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剑光如环,仿佛有横扫千军之效,韩瑗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倒也不敢命人太过冒进,只是一来一往,气势仍是步步紧逼。
  岳隐则领着师弟们逐渐往禁闭房退去,那是墨奕峰的西侧,地形虽易守难攻,但背靠悬崖,若是到了绝境,众人便唯有背水一战。
  禁闭塔下,在此看守多年的聋老头懒洋洋地躺在靠椅上打盹,仿佛小路尽头那些刀剑铿锵之声都是梦中的幻觉,直到风声越发疾急,吹得贴在墙上的“萧少陵与狗慎入”摇摇晃晃了半天,最终还是啪地一声拍在了聋老头的脸上。
  他打着哈欠醒了过来。
  “萧少陵这个兔崽子,吵得要命。”他没好气地低骂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这回到底要关几个人的禁闭,最终他抓了抓脑后乱糟糟的白发,冷哼道:“一个都跑不了!”
  入夜,暴雨渐渐停了,雨后压抑的空气像是连天巨幕,沉沉地铺了下来,盖得京城各处一片沉重的死寂。
  忽然之间,分兵而行的难民不知何时聚在城外,密密麻麻地燃起火把,聚众起义,南门府卫连夜出营镇压;城内,分明刚下过雨,数处仓库却突然响起轰天的爆炸声,接连着起火来,照得京城天空隐约可见红彤彤的光晕,浓烟滚滚地升了上去,京中所余卫兵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奔赴各处。
  禁宫之中,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宫殿檐顶。
  下一刻,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有刺客!”
  镇守禁宫中的羽林禁军闻风而动,岂料刺客全是脚底抹油的料子,四处逃窜,一时宫中如鸡飞狗走,各殿燃起灯光,除了太极殿外,渐渐乱成一团。
  朱雀门外,太子陆佩轩领兵而来,手持圣旨,高声称道:“中宫赵氏联合丞相韩珣逼宫,羽林军已反,事态危急,救驾一事刻不容缓,汝等皆当从命!”
  将士略有迟疑,只听陆佩轩喝道:“汝等若不听令,一律按叛军惩处!”
  宫门至此大开。
  太极殿中。
  皇帝今夜没有在东宣堂,而是长长久久地端坐在太极殿上座,面色晦暗不明。
  没有通传,有人缓步闯了进来。
  “陛下,恕臣救驾来迟。”那人一身戎装,俯首拜道。
  皇帝微微抬了眼帘,以一种尊贵难言的姿态冷冷地笑了一下,似是嘲他,又似自嘲:“救驾虽然来迟,这从龙之功却是来得刚刚好。”
  “陛下说笑了。”
  皇帝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寒声喝道:“陆佩轩呢?让他滚过来见朕!”
  话刚落音,陆佩轩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数位兵士,均是刀口染血的模样。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座上的皇帝,仿佛那不是他的父亲,只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片刻以后,他朝着那戎装人微微一笑:“老师,大事已成。”
  背后的兵士纷纷拜倒,口称“燕大将军”。
  燕怀深笑容渐深:“殿下,还差一步。”
  陆佩轩深呼吸一口气,仰头看向他的父亲,这个帝国的主人,即使是生死关头,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仍然一如以往,仿佛他在帝王的眼中,不过是个不及格的半成品。
  “父皇,事已至此,您下诏吧。”
  陆佩轩手中的剑直指御座,“不过最后一步,您别逼儿臣下手。”
  话刚落音,未等皇帝反应,从悬梁之上悠悠落下一个身影,姿态飘逸,却速度奇快,不过片刻就稳稳地立在地上,手中仅有一把长剑,却隐约可见雷霆万钧之势。
  沈知秋:“你若是再走一步,我能保证,那一定是你此生最后一步。”


第63章 暗渡
  陆佩轩愣了一下。
  眼前这个人,他是见过的。当初他有意拉拢韩家,向韩璧送去一颗明珠,岂料韩璧毫不识相,随手打发了一个墨奕弟子前来还珠,那时候的他几乎没把这个跑腿的剑客放在眼内,直到官员被刺一案,此人作为幕后黑手,各种关于他的恐怖传闻在京城里广泛流传,才让陆佩轩再次对他提起了些许兴趣。
  “沈知秋……”陆佩轩紧蹙着眉头,问道,“你不是死了吗?”
  闻言,沈知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些日子他在宫中,完全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只得肃然答道:“我没有死。”
  怎么可能?
  陆佩轩踌躇地望了燕怀深一眼,却发现燕怀深的笑容里头逐渐露出了一股慎之又慎的意味,见状,陆佩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以后,竟是站到了燕怀深的后头。
  皇帝看似沉默不言,却是悄然地打量殿中各人的神色,忽然而然,只听他饶有兴味地低声一笑:“轩儿,你怕什么?”话刚落音,皇帝又难免生出沉重的失落,这就是他选定的皇位继承人,他原应寄予厚望的长子么?一国储君胆敢逼宫,然而临尾一步,竟然还要躲在别人的背后,简直可笑。
  陆佩轩向来看不透他这位心思难测的父皇,只是他屈从惯了,如今听到皇帝问话,他下意识就答道:“韩家与赵皇后早就勾结在一起,利用沈知秋暗杀赵德政一事诬陷于我,打得就是让您废太子的主意,父皇,您可别真的信了他们。”
  顿了顿,陆佩轩赫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他已经没有退路,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帝,“父皇,这些事,莫非您全都知道?”
  自从沈知秋在天牢中畏罪自杀,文武百官嘴上不说,心里都把陆佩轩当作是暗杀魏德政的幕后黑手,令他的处境越发艰难,每日每夜,他都坐立难安,生怕第二天清早在朝堂之上,他的父皇御笔一挥,就把他的太子之位收回袖中,不过寥寥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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