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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泪-歌德斯尔摩-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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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不韦的呼吸和虞楚昭的相互交错,两双眼睛均是冷锐而不怀好意,彼此间似乎蔓延着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动脉靠近了,虞楚昭闻见吕不韦身体上老朽的气息,就像是什么陈年老货,但是那跳动的动脉却依旧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
  虞楚昭已经开始想象,当自己的牙齿撕裂那条跃动的动脉的时候,吕不韦是否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后呢?然后小爷该怎么办?”虞楚昭心思急转:“难不成拖着两条残废的腿爬出去!?旁边还有一个侯生呢……我快还是他快……”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虞楚昭眼前一一具象化,就像是无数长相诡异的脑袋在看着他,旋即哈哈大笑的嘲讽他逃跑的想法。
  “在……”虞楚昭缓慢的开口,孤注一掷:“大撒关下的黄河……”
  话音刚落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往前一扑,牙齿瞬间嵌进了韧性的皮肤内,口腔内瞬间充盈了血腥味。
  “你找死!”吕不韦大喝一声,倏然拉开两人的距离,手指猛地掐在了虞楚昭的断骨上,包裹在皮肉内的“咔嚓”一声,断骨错位!
  虞楚昭一声闷哼,神志顿时清醒——凭他现在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撕裂吕不韦的动脉!
  鲜血顺着吕不韦的手腕不断滑落,同样的,他自己的脖颈处的伤口也在不断涌出鲜血,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狰狞道:“老夫派人找了整整三年!不在黄河!说!万鬼朝皇在何处!?”
  虞楚昭艰难的抬起头,嘴里咳出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吕不韦的。
  在和吕不韦对视的瞬间,虞楚昭骤然捕捉到老头眼底隐藏的焦虑。

☆、命数

  九天之上,黄金殿中。
  老君擦过愁眉苦脸的重华身边,慢悠悠从桌上顺走一只汉白玉酒杯,惬意的呷上一口,视线投向王座后方帘子外头的一片虚无之界。
  只见那一片黑灰色的混沌之中半悬浮着一点忽明忽灭的金光,虽然微弱,却不被周围吞噬一切的虚无吞噬,顽强的照亮一小片空间,犹如黑夜中的指明灯。
  重华顺着老君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又转而望向自己手中再度被怨气笼罩的梳妆匣。
  “又是三年离乱……”重华叹息一声,求助一般望着老君。
  老君淡定的一挥手,手中的浮尘瞬间暴涨,在梳妆匣上轻飘飘的一扫,顿时恢复了上头的一片清明。
  “莫急莫急。”老君老神在在的一笑:“再过些时日,就是太一之轮苏醒的时候了。”
  女英收了玩了半晌的色子,嗤笑一声:“你等得及,那位可不一定等得及!”
  老君闻言也不由蹙眉:“就看那山河鼎的造化了。”
  女英又是嗤笑:“还得看那太一之轮的真身能熬得到熬不到呢!”
  重华默默的瞧了一眼梳妆匣内的镜子:“吕家人好像也知道了……”
  女英啐了一口:“若不是当初那魔神蚩尤多事,将那万鬼朝皇扔下去,也不至于叫那吕家知道……”
  老君的脸顿时就皱成了一团。
  朗月隐没西坠的星辰,折射着铺天盖地的火光,顿时犹如血月当空。
  细看之下,原来那大地上的火光正是大队的搜寻人马,而所搜之人,就是在战场上坠马失踪的项王。
  “侯爷……这……”一个支撑着项羽的小兵透过树林间的荒草往外头看一眼,顿时觉得插翅难飞,视线求助的投向项羽。
  项羽刚熬过一次剧烈的毒发,此时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加之身披数十伤,又一路被这小兵从尸山血海中拖出来,此时样貌看上去颇为吓人,于是那小兵吓的又是一抖。
  “无妨,且就在这处藏着。”项羽咳嗽一声,嘴角血渍发黑,顿了顿稍作喘息,又道:“待得黎明再往南,寻到龙且等人的部队在做打算。”
  小兵强自镇定,点点头,将项羽扶着钻进一处乱石遮掩的土洞里头,又扶着项羽靠在壁上坐下,这才擦擦满脸脏污,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来。
  项羽借着洞壁上透进来的光亮狐疑的打量小兵些许时候,突然哑声道:“侯爷可是见过你?”
  小兵诚惶诚恐:“这……小的曾在帐内服侍过侯爷。”
  项羽这会子想起来了,倏然一笑,末了自己又摇摇头:“是了,虞楚昭那小混蛋不是将你调去做火头军了?怎又上了战场?”
  这小兵正是原本项羽调上来用的亲兵,后来在函谷关下被虞楚昭一句话撵走了的小孩。
  小兵腼腆的笑笑:“小的就是想和侯爷一起打仗。”
  项羽望着那双望过来的水汪汪的、带着仰慕的眼睛,想着要是何时能见虞楚昭这般模样,那便是死不足惜了。
  想到虞楚昭那小混蛋,项羽忍不住暗自神伤:“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小兵木头木脑的,捡了干草给项羽垫在身下,好奇道:“侯爷?”
  项羽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说出了声,于是淡淡道:“无事。”遂望着地面的泥土发呆。
  濮阳吕家废墟的暗牢内,满地血污。
  虞楚昭昏死过去三次,又被盐水泼醒过来。
  “真的,真的在黄河下……项羽如何了?”虞楚昭琢磨不透吕不韦的心思,于是改变方针,勉强撑着清醒的神志想知道项羽的消息。
  吕不韦阴毒的盯着虞楚昭又看了半晌,由着脖颈上的鲜血不断滑落,血肉之躯终究是乏了。
  “项羽……哼,不过也就苟延残喘这么一会儿罢了……”吕不韦站直身子,将衣袍从虞楚昭紧拽的手心中拖出来。
  抛出话后,吕不韦终于满意的欣赏到了虞楚昭面上瞬间的哀痛欲绝:“老夫说的可全是真话。”
  侯生抱臂在旁欣赏了大半夜的酷刑,此时嗤笑一声:“若不是相国大人要留着你的命……”
  吕不韦抬起被血染红的袖子阻止侯生继续往下说,又警告的看了侯生一眼。他可不想虞楚昭知道留着他的命绝非因为万鬼朝皇。
  虞楚昭深呼吸中甚至能听见骨骼移位的声音,还有肺腔中血液滑动的声响,但是他的视线依旧紧紧抓着吕不韦,他希望在那老头的眼中看见谎言的痕迹。
  但是没有,吕不韦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身华服被血迹染红,却没有一丝对项羽的顾忌,有的只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好像在坚定着项羽将死这件事。
  瞬间胸口气血翻涌,虞楚昭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视线顿时一黑,睁开的双眸中一片空茫,再印不出周围的景象。
  带吕不韦着恶意的微笑缓步往外走去:“你不说出万鬼朝皇的下楼也无妨,我们慢慢耗着便是。”
  对着隔壁牢房中凑过来看热闹的手下人一摆手,吕不韦的身影雾气一般消失在阴暗的牢房内。
  “项羽将死,回天无力!这就是命数!”斩钉截铁的一句似乎预示了不可更改的结局。
  那最后的话语声在空荡阴森的牢房内回荡着,成为压垮虞楚昭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会的……”虞楚昭在吕不韦离去的步伐声中咬牙抽泣起来:“他一定不会有事……”
  虞楚昭机械的一遍遍否定吕不韦的话,好像这样便可以否定那个历史结局。
  但是项羽左手上蔓延上胸口的黑线又突然撞进了心头,加之之前梦境中围城的数十万汉军,无一不是在暗示着唯一的结局。
  更何况,无人能比虞楚昭更加了解项羽的命数、项羽的回天无力……那最后自刎乌江的结局……
  “项羽……”虞楚昭开合的嘴唇间已经发不出声音,空洞的眼睛再不复曾经的清亮,里面是一片不见天日的混沌。
  侯生望着失魂落魄的虞楚终于露出快意的表情,单手扯起虞楚昭的头发逼迫手下的人将头抬起来和自己对视,更加满意的看见那双眸子变成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吕宅废墟外的小树林中,蹲守多时的一大一小两人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变短又边长,这才看见一团雾气从废墟中冲出来。
  剑客身体紧绷,骤然一动。
  “再等等!吕不韦那老狗还未走远!”甘罗一手扯住身边剑客的衣袖,阻止这人冲进去的举动,一边颇为惊恐的注视着南方突然变得火红的夜空。
  剑客牙关咬紧,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最后恨恨的松开捏在剑柄上的手。
  “再一刻时间。”甘罗保证道,又同情的摇摇头:“虞楚昭心不在你。”
  剑客愤然:“而今莫提当年事!”
  在距离甘罗二人组十余里的树林外围,两道人影沉默的对视了半晌。
  “作何而来!?”两人同时开口,旋即一愣,均是听出对方乃是故意变了声音。
  然后又是半晌沉默。
  “寻吕家人而来!”又是同时开口。
  这回两人都在心底暗道:“能默契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最后,更加高大的那个人率先一把扯下了蒙脸的黑布,激动得难以自已:“少荣!?”
  章邯隔着蒙脸的黑布一声冷笑:“九江王英布……你居然还敢出现!?”
  英布飞扑的动作顿时一顿,面上瞬间讪讪:“这……爷这不是以为战你死了……”
  章邯瞬间长剑出鞘:“所以你就投了那害死我的汉军!?”
  英布谨慎的往后退开一步:“不是这样的……你听爷给你解释啊!”
  就在这时,第三道人影隐在阴影中掠上树梢,抱着双臂望两人。
  章邯和英布同时警惕,一致兵戈对外,一时间仿佛再度回到昔年并肩作战的时光中。
  血月悬在那人身后,勾勒出一道劲瘦挺拔的身形,此人背负长剑,沙哑的嗓音显示着风尘仆仆:“项家军军师中郎将虞楚昭尝有令,三年后若是天下未平,需寻得你们二人,一起前去巴蜀,你们走是不走!?”
  英布和章邯霎时大惊:“李信!”
  时间倒转三年前……
  巨鹿城外野旷天低树,飞雪塑造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将烽火硝烟藏在了这个假象之下。
  李信又在虞楚昭身侧站了一会,最终抬脚往飞雪里走去。
  虞楚昭望着地面上留下的脚印,最终也没再追上去,他都为自己找的理由羞愧,毕竟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将的事情,项羽做了就是做了。
  虞楚昭呆呆的坐在枯树之下,直到李信留下的那行孤独的脚印被漫天的飞雪一点点重新填平。
  苍白的日轮在东方缓缓露出一点,映亮积雪的旷野。
  “李大哥!求你件事!”虞楚昭突然大喊,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半晌,却不闻回信。
  “真走啦……”虞楚昭落寞万分的低声自语,又想给自己两嘴巴子。
  他对李信的感情不会有回应,项羽政治理念又和项羽相悖……
  “你丫的凭什么要人家帮忙?”虞楚昭自嘲的咧嘴,感觉自己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废物。
  “三年后,若是天下未平,你便去寻章邯和英布二人,将他们二人带去巴蜀……”虞楚昭闭着眼睛接着往下说:“一来那儿易守难攻,粮草充足,算是留个要塞,二来,若是……若是最后不成,那儿山高皇帝远,让他们自去做对野鸳鸯。”
  虞楚昭说着自己又笑起来:“若是小爷,小爷也选那处养老去。”
  旷野中静谧一片,唯有飞雪落的“沙沙”声。
  虞楚昭叹了口气,李信,是当真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亲会觉得最近的情节有些拖沓(虽然某人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还是要这么安排~)可以间隔个两三天一起看~这样比较爽~谢谢不弃的亲~虽然看文的一直很少~但是某人不会弃的~放心~

☆、譬如朝露

  牢房中,侯生待得亲眼见得虞楚昭意志消沉彻底瘫软下去,这才得意洋洋的哼着小曲儿往走出牢房,脚步在隔壁间外头一顿,旋即捂着鼻子摆摆手:“你们快收拾了……”
  但是他嘴边的话未说完,脸上神色瞬变,最后映入瞳孔的便是那牢房内几个浑身是血,正抽搐着的吕家人。
  侯生的头僵硬的转过一个很小的幅度,眼珠拼命往眼眶边沿移动,恨不得直接跳出眼眶去!
  但是他注定看不见背后发生了什么了。
  一柄利剑透胸而出,又是狠狠一拧,将侯生的心脏搅的粉碎。
  侯生血葫芦一样脸朝下栽下去,老朽的身躯沉重的砸在地面上,血流水一般从他的身体下淌出来。
  “甘罗?”虞楚昭双眼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空洞的眼眸朝牢房外转了转,凭借那脚步声推测来人身份。
  “是……还有……”
  “昭昭……是我……”这个带着酸涩的声音极速靠近。
  虞楚昭一愣,嘴唇颤抖了一下。
  接着,只听见金铁交错的“铛”的一声,手足上的铁链被斩断,虞楚昭顿时没骨头一般往下滑,但在下一秒,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虞楚昭嘴唇打着哆嗦,虚弱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未死”两个字便未能吐的出口。
  剑客满脸心疼,以袖子擦去虞楚昭开口间顺着嘴角淌出的鲜血。
  “是我……我带你走!”剑客说着便要将虞楚昭打横抱起,方才察觉虞楚昭拖着的双腿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当下又是一阵酸涩直冲心头而去。
  “怎么了?”虞楚昭靠在那健壮的臂弯之间,想着的却是快点离开好去找项羽。
  “无事。”剑客断敢不提虞楚昭残废的双腿,只得一言避过,抱着虞楚昭便准备和甘罗离开此处,免得留在此处夜长梦多。
  却又听得虞楚昭咳嗽道:“等……等等……陈平他……”
  虞楚昭开口却不得答案,只能听见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牢房内回荡。
  “罢了……”虞楚昭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口腔里已经辨不出血腥味了,伏在剑客胸膛间的身体发着抖,他隐约已经知道了结果。
  隔壁的牢房内,陈平睁大眼睛瞪着墙壁,脖颈折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甘罗站在侯生的尸体旁,脚下踩着那摊血,轻声开口:“侯生已经死了,算是,算是报仇了吧。”
  “走……走吧。”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的虞楚昭虚弱的开口,愧疚瞬间袭上心头。
  “若非我……也不至于害他丧命……”
  “罢了……这都是命……”
  剑客安抚的蹭蹭虞楚昭的额头,动作却突然僵硬的停住。
  “熊心……你……你……”虞楚昭愕然,抬手欲拂过刚才触碰到的凹凸不平的脸颊。
  然而力气耗尽,加之重伤之下两度遭受打击,便连声音也再发不出,喉头只听见“咯咯”两声痰咳之声,继而便悄无声息。
  “昭昭!”熊心大吼一声,一行清泪从他扭曲歪斜的眼角中滑落下来。
  甘罗望着那曾经的怀王,忍不住别开眼去。
  黯淡的光线中,怀抱着容貌尽失的虞楚昭的,是一个半边脸颊尽毁的男人,这正是曾经相貌清俊的熊心!
  原来当年在江畔,怀王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启用了当初张良所赠的替身符,为此逃过一劫。
  然熊心跌入江中,身负重伤加之不谙水性,被巨浪一路裹挟着冲出千余里,最后被重重的拍在长江出海口的浅滩之上,虽是未死,却半边脸颊被尽数磨平只剩纠结的肌肉,从此只剩半张脸可以示人。
  甘罗又望着虞楚昭那都能被称为鬼面生的脸,上头疤痕交错,哪里还有当年公子哥儿的模样!
  虽说男子汉大丈夫不重仪表,却终究是俊朗长相来的讨巧些,不然也不会有道骨仙风或者面目可憎之词出现了。
  “当真是项羽造孽,虞楚昭在还债……”甘未看着边上的两人心道,免愤愤不平。
  但转念一想,又思及项羽乃是那本身太一之轮的真身,难免任性;加之又被万鬼朝皇的厉气浸染日久,难免暴戾冲动,又唯有叹息。
  这厢甘罗正长吁短叹,却不想熊心就和完全没看见虞楚昭那张丑陋的面容一般,此时正俯身压在虞楚昭嘴唇上,帮他吸出卡在喉头的血痰,一口一口往边上吐出来。
  “昭昭……”熊心绝望的摇晃那没有反应的身体,最后终于放弃了努力。
  却不想,虞楚昭赫然一口淤血喷出来,吐了熊心一头一脸。
  “昭昭!”熊心大喜过望,秉着呼吸感受虞楚昭渐而起伏的胸膛。
  “快走!”甘罗这时候出声提醒。
  纵然在甘罗看来,虞楚昭根本就是不死之身,但这时候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毕竟老是重置系统,保不准哪天程序错乱了那可就糟糕了。
  熊心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瘫软的虞楚昭搂抱在怀中,一会儿后方将人负在背上,随着甘罗的步伐离开阴暗的牢房。
  此时外头血月已隐去,满天繁星均已经掉落到了地平线处。
  “侯爷……走!”小兵吃力的撑起项羽的身躯,离开窝藏了半宿的洞窟,继续逃亡之旅。
  黎明时分,不管是折腾了一夜的搜寻军队还是逃亡的人,都陷入了最为艰难对的时刻。
  鏖战之后精疲力尽的身躯,活跃过度以至于陷入混沌中的大脑都在叫嚣着要休息,但是两方人马却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韩信在闷热的军帐内望着刚堆好的沙盘走神,汗水布满了他古铜色的躯体,仿佛被抹上了一层诱人的蜜。
  “爷又是怎么了?”韩信莫名其妙的想。
  他挠挠头,怎么想不出一个自己要将项羽赶尽杀绝的理由。
  所谓鸟尽弓藏,这个道理韩信还是明白的。
  虽然刘季确实带他不薄,却也是疑心甚重,甚至有时候会不留心的露出杀意。
  而那借刀杀人的戏码韩信也看的清楚——譬如将他的嫡系部队调离,留下一众老弱病残命他攻齐,还对上了项羽麾下大将龙且,这不是要他的命又是什么?
  背水一战虽说成就了韩信绝代武将的名头,却战的辛苦异常——若非彭越在前骚扰游击扰乱了项羽的视线,切断了楚军的战略补给线,现在他韩信的脑袋就在城门上挂着呢!
  而后刘季又发觉要借自己之手彻底平定和楚国接壤的齐地,这才留下了自己一个齐王的名头。
  若是项羽这个刘季总也打不赢的对手消失了,那他韩信的命估计也就到头了。
  既然看的如此清楚,他又为何要咬着项羽不放?
  韩信是想不明白了——好像在高阳设下埋伏拦截项羽的一刹那,他的肢体、思维就和不听使唤了一样……
  “报!西南方圆十里未搜到人!”外头的声音冲进帅帐内,传讯兵跪地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韩信想着心事,被报告声打算了颇为不耐烦。
  “项羽若是想和被冲散了的楚军汇合——这是肯定的……”一个声音在韩信心底分析道。
  “南下追!”韩信干脆利落的抬手比划。
  小兵扣头行礼,赶紧低着头退出帐外传达军令。
  若是他抬起头,便会看见齐王此时的不对劲来。
  韩信下达军令抬起的手还定格在半空,眼珠僵硬的转动一遭,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做出的动作,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下达了追杀项羽的命令!
  那句话、那个分析,根本就非他韩信自主做出的!
  在小兵前来汇报之前,他尚在走神思虑,怎有空揣度项羽动向!?更何况,他是不想项羽死的,至少也不是现在的局面下!
  刹那间,韩信如坠寒潭,彻骨冰寒沿着脊椎往上蔓延,最终将他一个激灵冻醒。
  既然再次知晓追杀项羽对他百害无一利,那尽可以放缓搜捕,等项羽和他的大军汇集,自己自己再回刘季处,就说未搜捕到人。
  等到那时候,大敌当前,刘季就是再怎么想给自己治罪也是无可奈何了——毕竟樊哙已亡,刘季定还想用自己这把利剑。
  韩信两手狠狠往沙盘上一拍,顿时将那刚堆完的沙盘拍的四散。
  恐惧在此刻尽数化作暴怒——他韩信一向清高孤傲,如今竟如同提线木偶,被人肆意操纵着!
  这档口儿,外头又进来一人,正是裨将周勃。
  周勃入帐时动作放轻,待见得内里只有韩信一人独坐之时舒了口气。
  “将军,外头有项羽来使,想拜谒将军,您是见也不见!?”
  东方渐红,映出一片血色的天空。
  “侯爷……”
  “莫……废话!”剧烈的喘息就像胸口被压上了千斤大石的人在说话:“找马……侯爷,侯爷要回彭城去……”
  “不是找到几位将军就行……”
  “不……来不及了……回彭城……昭昭知,知道的。”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项羽眯着眼睛望着那跳跃出地平线的朝阳的时候这么想着,而他这颗露珠,也就要被蒸发了……
  荒郊野岭中,项羽双手支撑着膝盖,血液从他的鼻子里一点一点的渗出来,滴落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的土地上。
  最后,这个高大的身形如同一截沉重的木桩一般,轰然倒地。
  仰躺在鲜血浸染的土地上,耳畔掠过林间的熏风逐渐带走项羽身上的最后一丝热量,那双重瞳中映着喷薄而出的日轮,紫薇星的在东方耀眼的光芒中黯淡无光。
  项羽的记忆中掠过很多人,最后,依旧定格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背景尽数化作虚无,只有那张脸,那双眼,在虚无的黑暗中定格成了永恒。

☆、交汇

  同一时间,千里外,火红的流云缠绕在苍穹东极。
  伏在熊心背上的虞楚昭莫名的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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