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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颜_一颗青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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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取自诗鬼李贺的《休洗红》。
【全诗如下】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
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
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第二十九章

  
  华城的气候一直是最宜人的。可是元和四年的天气却有些异常。
  才不过是六月初,便已炎热异常。到了晌午时分,更是热得人都要昏过去。华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自是不必说。
  华城属南,南边多处郡县情报加急,说是旱情严重。而北边却连日阴雨,引发洪灾。而边境地区,也不知是有人故意走漏消息还是时机巧合,各个小国蠢蠢欲动,互相集结兵力,多次犯境,一时间岷王朝陷入前所未有的外忧内患的险境之中。
  华城是岷王朝的都城,政治权力的中心,这里对一切都是最敏感的。华城的民心是最脆弱也是最坚固的。
  岷和帝薄容,一日之内连下三道圣旨昭告天下。第一道委任新任中书侍郎林弦之前往南方旱情严重地区,查看旱情,并负责相关赈灾事物。第二道派遣自家弟弟六王爷去往北边,平定洪涝之灾。第三道启用秦老将军之子—秦长戈。出征边境,保国安宁。
  朝局紧张,天灾不断,边境不宁。惹得人心惶惶,各种风言风语四散开来。
  民心不稳,国之大忌。
  接连几日,华城西边的市口。处死了不少人。
  处决的理由皆是清一色的妖言惑众,动摇民心。
  鲜血总能给人以最直观的警醒。
  帝王铁腕,生杀威慑。惶惶不安也只能揣着,不敢再表露出来。于是,流言渐止。
  然,过度威吓终不是长久之计。万物讲究制衡,帝王之道更是深谙此理。
  于是叩天求神,下旨安民,亲临抚慰民心的工作做得十足。
  巴掌甩得疼,糖也给得甜。
  天还没塌下来,国还在,朝也未亡,表面依旧平和。
  百姓终归是偶尔愁一愁,然后继续过日子。
  毕竟普通小百姓要愁的不是国,是家,是自己。
  摆摊做活,掰着手指头算钱
  天热了,那就早点摆摊早点收摊。日子终归还是要过。
  华城依旧繁荣,安宁。有着它该有的样子。
  只是天亮得早了,人也都挑着早些的时间出门了。
  天热,但早晨总是有些凉得过分的。
  顾卿拉着卜颜的手,穿过人群,一步步往街市的尾端走去。
  一棵大树下,一张黑檀木桌,却没了昨日的纸和笔,也没了盛着墨的砚台。桌上放了三个茶盏。
  易卿桥不再靠着椅子睡觉,而是含笑看着顾卿和卜颜朝自己缓步走来。
  “故事有些长,所以我备了茶。”易卿桥道。
  顾卿和卜颜双双落座。卜颜摘下了自己的面纱,放置一旁。坦然地露出自己那张布满紫斑可怖的脸来。
  顾卿和卜颜坐着,望着易卿桥,但手并不动桌上的茶盏。
  易卿桥笑了笑,兀自拿起自己的茶,微提茶盖,茶盖一起,便立刻有一阵清香窜了出来,染了热气的茶香格外的暖人。
  易卿桥轻划盏沿,低头合眼细细闻了半会,再睁开眼,啜饮了一小口。
  抬眼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仍是丝毫未动。
  易卿桥叹了口气,道:“喝吧,这茶热的才是最好喝的。”
  卜颜的神色微动,犹豫片刻,终是慢慢拿起了桌上的茶盏,也饮了一口。
  “好茶。”卜颜道。
  顾卿也执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盏,小饮了一口后,轻轻放下,淡淡道。
  “好茶。”
  易卿桥笑眯眯的,神情甚是和善,与昨日的懒漫或者偶现的凶狠截然不同。
  “你母亲其实是黍国人。”易卿桥缓缓开口道。
  话音才落,卜颜端着的茶盏就险些翻了。顾卿眼疾手快地稳了住,茶水才没有洒了出来。
  易卿桥的神色不变依旧自顾自地继续道。
  “黍国北岭虽是严寒之地,但并不是无人居住的。北岭最高山上有着一个极其神秘的民族。全族不过三十人,但人人均有传唤雪凤的本领。族内实行内部婚配,也就是说族内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和除其本族之外的人结合。可你娘就是凤族一女子与外族人的结合的结果。按照族法本该被处死,但族长心下不忍,留了你娘一命。依靠黍国依靠进献的队伍将她送出了黍国。辗转到了岷国。”
  易卿桥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
  “收养你娘的是一个宫女。你娘后来也顺着在宫中做一名小宫女。机缘巧合遇到了她遇到了……”
  易卿桥突然停了口,又古怪地低声笑了起来:“他我该怎么说?怎么叫他?百姓口中的明君岷高帝薄勘?还是我眼中的狗东西?”
  卜颜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顾卿则含笑而答:“随先生意。”
  易卿桥微微扯了扯嘴角,嘲讽之意尽现:“叫他狗东西,我还怕辱没了狗。”
  “百姓叫他明君,我一小小布衣自也是要叫他一声明君是不是。”
  顾卿微笑,卜颜无话。
  “你娘遇到咱大岷朝的明君岷高帝薄勘时,薄勘那个狗东西,还不是皇帝。甚至连个太子都不是。是个毫不受待见的皇子。后来那落魄皇子为了能成功破下西域,混入西羌皇室,当了个将军。再拐了巫蛊族的公主,带了西羌军灭了巫蛊族。不费我岷朝一兵一卒,却平了多年都打不下的西域。”
  “他薄勘还真是好计谋。心计如此,他不当皇帝,谁当皇帝?你们说是不是?”易卿桥放下端着的茶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顾卿和卜颜道。
  顾卿依旧还是笑,仿佛从易卿桥开始讲故事的那一刻他就一直保持着微笑。冷静,淡然。
  卜颜则从一开始整个人就是失去了任何表情的。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
  没得到两人的回复,易卿桥竟也没有露出半分不高兴来。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软在椅子里,语气散漫地继续道。
  “你娘自是心灰意冷。不辞而别。但命运弄人,你娘后来跟了一个人。但她一定没想到这个人是薄勘的好友,堂堂的颜氏军第三十二代帅将—颜墨。纸包不住火,咱岷王朝的明君薄勘发现了,自己的心上人居然成了臣下的妻,于是继续玩弄起手段来。密旨谴派颜墨出兵攻下黍国北岭。屠灭凤族。攻克黍国。”
  “待你娘知此消息,为时已晚。颜氏军已出发。你娘不得不携剑闯入皇宫,剑架在我大岷朝明君薄勘的脖子上,要他撤回颜氏军。”易卿桥端起桌上的茶盏,细细地喝了许久。
  “你知道,我们岷王朝那个大明君薄勘给你娘开了什么条件吗?”易卿桥望着卜颜道。
  卜颜终是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什么?”
  易卿桥伸出手缓缓地抹过茶盏的边沿,一遍又一遍,才道:“他要你娘回到他身边,否则他就要这世上再无颜氏,再无凤族,再无黍国。”
  卜颜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又说不出,反复数次。终是无比艰涩地问出口。
  “那么……我娘答应了吗?”
  易卿桥突然放声大笑,片刻才止了笑声,望向卜颜,道:“你说呢?你娘不是死于北岭了吗?”
  卜颜怔住,慢慢地垂下头,嘴里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爹没把娘的尸骨带回。原来……原来……原来是这样。”
  

  ☆、第三十章

  
  易卿桥放下茶盏,道:“行了,我的茶喝完了。你娘的故事我也讲完了。接下来,还有一个故事你们听不听?”
  卜颜的神色仍是有些茫然失措的。顾卿面色平和,依旧笑意浅浅,道。
  “先生愿意说,我们自是愿意听的。”
  易卿桥点了点头,似是细细思索了很久,目光穿过顾卿和卜颜两人,不知在望些什么。
  面上露出笑意,目光变得温柔起来,话说得轻得很,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自己在絮叨:“建武八年,犬戎犯境,岷初帝派八皇子出兵平定,在那次大军中有一个小医女。一个分明胆小却被拉到战场上的小医女。”
  “除了胆小,还十分地爱哭。不过说来倒也奇怪很,她的医术却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于是很快就被提携为军上医女。军中有个军师,有一次那军师受了毒箭,毒性霸道,必须将毒肉生生剜去。分明是血腥很的事,小医女却跑来说非要她来做。”
  易卿桥摇了摇头失笑道:“别人都纷纷劝她,结果那小医女居然发了脾气。抽过身边人的剑唰地一下就削去自己的一缕长发。道:‘我自认为我的医术在军中无人能与我相较,既是在军中,那我也来立个军令状,治不好他,我顾三千削发为尼。’”
  “你们说,那军师最后身上的毒是解了还是没解?”易卿桥恍惚的眼神突然精神起来,望着卜颜和顾卿,问道。
  顾卿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反问了回去:“不知先生说的指的是哪个毒?”
  易卿桥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抚掌道:“那军师身上的毒自然是解了。可那小医女在那军师身上下了另一种毒。”
  易卿桥顿了顿,才似是低叹般地道:“小医女的医术这么高超,她下的毒自是最厉害的是不是。那军师中了毒很久很久很久才知道知道自己中了另外一种毒,叫情毒。”
  “情字如毒,夺人心魄。”低低的八个字,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中。
  日头渐渐上来了,凉风也捎上了几分暖气。
  易卿桥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忍不住眯起眼,在低下头,看着神情仍有些恍惚的卜颜,然后伸出手在卜颜面前轻叩了两下,道:“你可还在听。”
  卜颜微愣,目光有些迟缓,但还是立刻答道:“在听。”
  “先生说:‘情字如毒,夺人心魄。’”
  易卿桥突然冷笑起来,面色分明的嘲讽,道:“情字如毒,除了夺人心魄,更能毁人心性,夺人心智。”
  卜颜有些许茫然,只好继续道:“先生,此话何意?”
  “呵,凤凰死。世间乱。”易卿桥脸色瞬间充满了寒意,语气越发不屑:“你娘死后,咱们的大岷朝的明君岷高帝薄勘得了相思病,开始疯狂地寻找与你娘面容相似之人。”
  “是他亲手逼死了自己心爱的人。现在又要去寻,可笑不可笑?”
  卜颜抿了抿唇不说话。
  “那我母亲是和那人哪里相似?”顾卿突然出声插话道。
  “三千是三千。凤如意是凤如意。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哪来的相似之处?”易卿桥忽的失了冷静,站起身来,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朝地上用力摔去。“人死了就是死了,没了就是没了。就算这世间真有人长得和凤如意一样,那她也不是凤如意。我的三千更不是!”
  茶盏碎得四分五裂,声音磕碰在清晨的石路上,格外的清响。
  顾卿望着易卿桥愤怒得有些扭曲的面孔,依旧笑得淡然:“那么敢问,在母亲成为他人身侧之人时,那位军师在哪里?”
  “她……我……”易卿桥红着眼,最终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黑檀木桌上。
  顾卿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望着易卿桥,沉声道:“你既已负她,那便该各自两相散,从此天涯一方人。可你又何苦复而折回?你不仅负她,伤她。最后害得她落得一个痛失至亲,终生幽禁深宫的下场。”
  顾卿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声音冷静至极:“易卿桥,你这爱,还真是好不残忍。”
  “我……”易卿桥身子忙不停地后退,终是一下子重重砸回到椅子上,瘫软地坐着,全然失了气力。
  “先生!”卜颜伸出手想去扶易卿桥,却还是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而顾卿就这么背着卜颜站着,孤独地站着。不再说一句话。
  卜颜想伸手去触那孤傲的身影,手却终是在半途中硬生生地折回。
  怪异的场景,诡异的气氛。
  突然有人扯着嘶哑不堪的嗓子缓缓地发声:“易家世代精通八卦阴阳,但人为窥测天机,终是策反天意。叛天而行,必受报应。故易氏子孙不过二十又四。我不得不负她。”
  “若是不再相见,若是她被人真心相待,若是她不再日日以泪洗面,我也不会年少妄为到要带她逃离那金丝牢笼。”
  “帝王生杀,拿她家人相挟,我辱受宫刑,妄以为能换她家人平安。可是……”
  “哈哈哈哈……”易卿桥仰天放声狂笑。
  笑声苍凉悲绝。
  卜颜抬眼去看顾卿,只见顾卿慢慢转过身来,依旧还是负手而立,他的目光落在易卿桥身上,神色却是无悲无喜。一派平和。
  “你还是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得好,指不定我就一时激动就杀了你。”易卿桥猛地扑向顾卿,再一次出手迅速地掐上了顾卿的脖子。
  “先生!”卜颜吃了一惊,欲上前阻止。
  “你也是。”易卿桥一手掐着顾卿的脖子,又侧过头对想要上前的卜颜警告道。
  “一看见你我就感觉像看见了那狗东西一样。”易卿桥更加收紧了手指,盯着顾卿的脸道。
  “先生!”卜颜有些急得失了分寸。
  易卿桥冷笑一声,将顾卿的身子狠劲甩了出去。
  “顾卿!”卜颜心下大乱,立刻奔至顾卿身边,扶起顾卿。
  “咳咳咳…。”被卜颜扶着的顾卿猛烈地咳嗽着。
  “顾卿。顾卿……”卜颜扶着顾卿的手剧烈地抖动着。
  顾卿冰凉的手搭上卜颜扶着自己的手,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没事的……咳咳咳……”顾卿垂着头用力地咳着,却还抽出空隙来安慰卜颜。
  卜颜无话,眼眶泛了红,紧抿着唇,一手搀着顾卿,一手轻轻缓缓拍着顾卿的背,帮他顺气。
  忽而,卜颜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木屐。
  卜颜立刻将顾卿护于身后,把自己埂在了易卿桥和顾卿之间。
  随即双膝跪地行礼,以首三叩,复而三拜道:“若是先生今日必要杀一人才肯解恨。那么我颜兮自是最合适不过的。一切纠葛皆因我母亲而起,我为其子,其孽我自当承受。其二,我父为将,是帝之臣子,我亦是。臣受君过,纲法自然。”
  “我真要杀你们两个的话,你认为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里说这番废话给我听吗?”易卿桥看了眼卜颜,冷声道。
  “你看那太阳是不是很大?”易卿桥眯着眼指了指天上。
  卜颜吃不准易卿桥到底何意,却也不敢不答:“是。而且今年华城的气候格外地异常。”
  顾卿还是咳得厉害,毕竟易卿桥下手虽不是极重却也绝不能算是轻。卜颜只好又转过身子,一边应付易卿桥,一边照看顾卿。
  “岷王朝很快就要完了……”易卿桥眼直勾勾地望着天上的太阳,缓缓道。
  太阳已经出来有好会了,虽不似晌午般亮到让人觉得瞧一眼就会瞎了般强烈,却也绝不能算之弱。可易卿桥就这么固执地盯着那太阳。
  直至泪流满面,才低下头看着顾卿和卜颜,嘴角僵硬地牵扯了一下,道:“二十四年了……我终于盼到了……”
  突然又用极其委屈的声调,望着顾卿和卜颜道:“我曾问过三千,问她当初在我受重伤之时立下的毒誓是什么意思,她说若那一次她没有救活我,她绝不会赴死相随。她会选择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生生忍受死别之苦。”
  “后来三千死了……所以我不能死……我有负于她……所以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所以我不能死……”
  “所以呢……现在呢……三千……我可不可以死?”
  易卿桥突然跪在了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呜咽地喃喃道。
  “三千……三千……我可不可以来陪你……我好想你……三千……三千……”
  “先生!”卜颜看着瘫跪自己眼前的易卿桥,刚想上前。
  顾卿便拉住了卜颜的衣袖,道:“小凤凰……咳咳咳……”
  卜颜转头,望着顾卿。
  顾卿咳了很久,才面色惨白地抬起头来,看着卜颜,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他疯了……”顾卿抓着卜颜肩膀的手突然用力,抓得卜颜生疼。卜颜咬着唇没出声,只是静静继续看着顾卿,顾卿白着脸,唇发着抖:“我们走吧……”
  烈日当空,清晨还热闹拥挤的街市,晌午时分便基本已无人了。小摊基本都收了摊,回了家。买东西的人也知错过了早市便只能再等晚上的夜市了。所以也不会再在正午时分跑一次街市。
  住在街市尾卖豆腐的王九和他的婆娘是华城南边街市摆摊最早,收摊最晚的一家摊子。一般是到了正午才收摊回家。
  元和四年,六月初五。
  王九记得很清楚,出门前隔壁卖馄钝的蔡大娘喜滋滋地跑了过来,拉过王九的手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说今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吉日,基本是万事皆顺。尤其是嫁娶最宜。在今日结为连理的人定能白头到老,一辈子不分开。
  王九愣头愣脑,望着蔡大娘,不知说啥,看蔡大娘讲得高兴,也就一个劲地跟着点头。
  蔡大娘看着王九那傻样,忍不住伸手就拍了王九脑袋一下,吃笑道:“你个傻愣子!今个我家那小妮子就要与李秀才成亲了,哎哟哟,女大不中留咯。”
  “喏!这是帖子,晚上记得来吃酒啊!”说完便往王九怀里塞了张大红大红的喜帖。
  王九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连声道应承下来。
  这一天王九早上的生意格外的好,甚至几个酒楼还专程跑来下了几个大单子。说是他家豆腐做得好。
  王九开心得合不拢嘴,拉着自己媳妇的手,一个劲地傻笑地念叨着好日子要到了。王九笑,他媳妇也跟着笑,然后王九他媳妇说她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王九。王九问是什么,他媳妇却只是笑,说是回了家再告诉他。
  一个早晨下来,王九忙得乐呵乐呵的,到了晌午便一刻也不耽搁地收拾好摊子,拉着自己媳妇往家里赶。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媳妇口中的好消息是什么。
  一路上嘴也不闲着,晃着脑袋道:“今天还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对于王九来说,那日简直是万事皆顺心,好事接连有。
  所以,当他挑着担子赶到自家所在的街市尾处时,却看到有一个老头瘫在地上,哭个不停,边哭还边呜哩哇啦地讲着什么,王九是懵然的。
  他忍不住走上前,才认得是街市上出了名的怪老头。老头的脾气一直很差,不喜与别人说话,一双眼总是阴沉沉,死死的。与他说话要么不搭理你,要么便是无故吼你一句。王九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于心不忍,咬着牙口省出些东西一个劲地给老头送去。老头刚开始不领情,送的吃的都给倒了,但王九还是送。后来王九的媳妇要王九一月送三次即可。果真,此后怪老头不再当着王九的面把东西倒掉,只是依旧阴着张脸,一声不吭得接过吃的,拿进屋子。但王九是个傻脑子,他不在乎,依旧乐呵乐呵地送。
  现如今怪老头哭得如此凄惨,他自是忍不住走上前。
  上前了王九才似是听懂了些。
  “三钱?”王九抓着脑袋,从怀里拿出早上赚的钱,取了三个铜板放在老头面前。
  “我今个生意不错。别说三钱,三两都有。你要的话,我把三两也给你。”王九看着摆在老头面前的三个铜板,又再往自己的钱袋子里掏啊掏。
  不想,老头却猛地抬了头,恶狠狠地吼道:“滚!”
  王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一哆嗦,还来不及掏出钱袋子里的三两银子。王九的媳妇拉起了自家相公。道。
  “他需要一个人待会。”
  “可他哭得如此凄惨……他”
  王九的话还没说完,便又听到老头冲自己大吼了一声:“滚!”
  “走吧。相公。”王九的媳妇拉着王九一步步往回走。
  王九无奈,却又心放不下,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反复回头看。王九很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王九的感觉是对的,因为那一日,那一次。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老头。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越来越瘦啦~作者菌表示有点方。
虽然文冷到会爆炸,各方面不足也很明显,但还是想用心写完吧。毕竟是人生第一本。=w=。祝大家好梦。

  ☆、第三十一章

  
  六月初六/四更天,华城南边街市的街尾,一所草屋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呛人的浓烟腾腾升起。火蹿得老高,近乎是要烧到天上去了。
  此刻住在街尾的人大多都在街市的前头摆摊做生意,所以大火着起来的时候,只有南边街市的更夫—丁小甲发现了。
  “不好了!着火了!”丁小甲边敲边大喊道。
  “不好了!着火了!”
  丁小甲大力的敲锣声和呼喊声自是惊动了此刻还在街尾的各户人家,不一会,就看众人慌慌张张地从自家跑了出来,而跑出来的大多是些老人家和小孩,家中的青年人现在多在街市的前头忙着夜市。
  老人携着小孩,妇女抱着孩子。听了声急急忙忙从自家冲了出来,再看了眼窜天高般的大火,顿时吓得拉着孩子就跑。自然也有跑了一半折回家的,取了几样家中算是值钱的再跑。
  人人都顾着逃命,并没有人来救火。
  丁小甲扯着嗓子喊,却不见人来提水救火,反倒是自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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