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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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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筹!”余子式猛地朝魏瞎子吼道。
  不是说剑道天才吗?就算沦落到今天也好歹比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强吧?可魏瞎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在地上无力地翻着身。余子式觉得他真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从袖子里迅速抽出匕首横在面前,盯着不断逼近的黑衣刺客,他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拿着匕首的手却是极稳。“魏筹,我不想死这儿,你他妈给我起来。”
  下一刻,刺客手中的剑同时出手,余子式侧身避开,却被剑锋直接划开了袖子挑开了匕首。听着耳边一道清脆的匕首落地的声音,余子式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在忍不住发抖。
  他们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他是真的会死在这儿!
  几乎是立刻,刺客的剑锋倏然一传朝着余子式的面门而来,电光火石间,余子式听见耳边一道清脆的刀兵交锋声。有人轻轻扯住他的肩往旁边一退。
  他回头看去,一道紫色绸带在眼前轻轻浮动。裹着破旧衣衫的瞎子老头轻声喃喃:“有剑吗?”
  余子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连声音都因为太紧张掺了颤音,“魏筹?”
  瞎子老头放开了余子式,向前走了两三步。他孤身站在小巷中央,对上了那些黑衣的刺客。眼上系着的紫绸带随风轻轻浮动。一时之间景象太过怪异,那几名刺客竟也是愣了下。
  衣衫褴褛的瞎子老头缓缓抬手,整个巷子里忽然有细碎的声音响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到最后巷子里全是兵戈声,宛如铁马踏冰河,黑衣刺客这才反应过来提剑去挡。
  剑气居然能撞击出兵戈声!
  “你是谁?”为首的那刺客猛地回头,声音里难掩震惊。
  无数的剑气慢慢在魏瞎子的手中凝成了一把剑。他轻轻握住了,像是握住了心爱女子的手一样温柔。
  他是谁?
  三十年前大梁魏筹,三十年后阳翟魏瞎子。
  他是谁?
  他是魏筹。
  缓缓抬手,魏筹手中的剑轻轻刺了出去,无数的剑气奔腾呼啸而去。黑衣剑客手中的剑节节碎开,他们甚至都没有抵抗的时间,就那么被剑气穿胸而过,倒在了地上。
  只是一招,一招而已。
  余子式看着巷子那边的黑衣刺客的尸体,几乎丧失了反应。他没想到,真没想到,先秦的剑客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袖中藏剑气,一剑寒九州。他扭头看向魏瞎子。
  后者手中的剑已经消失,只剩下空空如也。他伸手摘下自己的眼前的紫绸带,缓缓转身离开。这一回,余子式听清楚了他的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你定要笑话我了,如今连把剑都没有。”
  他明明赢了,可那一瞬间,余子式却从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身上竟然看见了那么浓烈的悲伤,胜过他这半生潦倒的悲伤。
  “魏筹!”余子式忍不住开口唤住他。
  魏筹似乎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活人,他慢慢回过头,“魏筹?他早就被叶长生一剑刺死了,你喊得是谁?”
  余子式忆起吕不韦的话,那一瞬间竟是如醍醐灌顶般通透,他猛地敛袖朝魏筹低身作揖,“请先生替我卜上一卦。”
  魏瞎子无奈碎碎念叨着:“你请我喝酒,这忙我本不该拒绝,但自二十年前,我这卦就没再准过啦。”他摸索着走过来,伸手把余子式扶起来,“我也想替你卜上一卦,可惜,我早已不能卜卦啦。”
  “先生……”
  “早点回去吧,一路上不会再有人想杀你了。”他扭头看了眼西北的方向,缓缓道:“这么着,等我哪天忽然又能卜卦了,我答应你定为你卜上一卦。”
  魏筹轻轻拍了拍余子式的手,“好了,今天瞎子我很快活,明天再一起喝酒啊,当然你请客是最好不过的。”
  余子式眼见着魏瞎子转身力离去的背影,衣衫褴褛,腰背佝偻,他缓缓摸索着离开,似乎他从来就是那个潦倒落魄的魏瞎子,不是什么剑道天才也不是什么少年术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瞎子老头,赶着在宵禁之前回家。
  他本想唤住他,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他回头看着不远处躺着的黑衣刺客,视线顿了片刻后,他忽然踏步上前,在一名刺客的身边蹲下。
  面目模糊,浑身上下全被剑气划伤,胸前被剑气穿过几乎能看见一个明显的洞。余子式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去翻那刺客已经刺烂了的衣裳。自始至终,他都是面无表情,直到他缓缓从那刺客的胸前摸出一枚东西。
  血从他的手上粘稠地往下滴,余子式随意地拿袖子抹了把,看清楚了那东西。刚才那刺客想杀他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阳光微微一闪,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余子式手上的,是一枚青铜片。
  房间里,吕不韦拿着那青铜片看了会儿,轻轻放下了,“大梁人。”
  余子式坐在他对面,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下眉。“大梁人?”这未免太模糊了。
  “大梁王室,他们有七国最强的阴阳师,想杀你就正常了。”吕不韦抬眼看向余子式,“不过,应该主要还是杀我,顺便杀你。”
  “杀你挺正常的,但我怎么了?”余子式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是不同的啊。你与所有人都不同,星辰里没有你的命轨,卜卦也卜不出你来历,总之瞧着怪异,说不好是什么东西,杀了比较安心。”吕不韦似乎想起什么事儿,难得褪去了温和露出些许冷意,“魏王室这么些年,做事风格倒是一点都没变。”
  “什么意思?魏王室怎么了?”
  吕不韦瞥了眼那青铜片,淡淡道:“那就得从头说了。传说武王建立周朝后,把天下气运封于九鼎,绥安国祚。但过了几百年,诸侯叛乱,甚至出了楚王问鼎中原之事。分散成几股的天下气运随之在几个诸侯国间流转,诸侯国间此盛彼衰,遂成乱世。阴阳家有一分支,便是测这天下气运兴衰消长,借此预测国运以及兵戈之事。而七国中以魏王室最依仗气运之说,他们豢养了天下最强的阴阳师与术师,希望能通过控制气运来改变国运,一统六国。以至于到最后,魏王室倚仗阴阳师,胜过于倚仗文臣武将,他们相信气运之说,甚于相信纵横兵法。”
  听君一席话,回到封建前。余子式几乎是立刻就抛弃了自己前二十年的认知体系,接受并理解了气运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问道:“按着你的说法,气运的确能改变国运?”
  吕不韦轻轻笑了声,“七国最倚仗是气运之说的是魏国,而最倚仗军队兵戈的,是秦国。前者我算算。”他顿了一下,认真道,“少说也有几十年没打场像样的胜仗了。我还是大秦的相邦时,几乎回回有魏王的消息,他都在忙着割地。”
  余子式笑了笑,想想也是,你国运再强,踏平六国靠的还是虎狼之师啊。有能耐,你让阴阳师上战场啊,他们真的能死的很有节奏。
  “气运之说,七国之中真正懂的,怕不超过五人,这还是我算上入土半截的几位。”吕不韦看了眼余子式,“不是他们这么折腾的。”
  “那你懂吗?”余子式问道。
  “我?”吕不韦轻轻摇了下头,笑道:“我不必懂。”
  余子式盯着吕不韦半晌,忽然开口道:“我问你,魏瞎子,其实是魏筹吧。”
  “呦,都知道魏筹了,这酒钱花得值啊。”说起酒钱,吕不韦忍不住又拽紧了袖子,脸上全是心疼。
  “值值值。”余子式敷衍地安慰了句,接着说下去:“我今天看见魏瞎子杀人了,他就是三十年前那个剑道天才魏筹吧?但是他又说魏筹被叶什么什么的刺死了,怎么回事?”
  “如何与你说呢?”吕不韦听了这话,似乎觉得不大好回答,伸手慢慢敲着桌子,半晌开口道:“倘若有的选,我想魏筹是宁愿死在叶长生剑下的。生于术数,死于剑道,说来倒是适合魏筹那样的人。”
  “那魏瞎子到底是不是魏筹?”
  “再也算不准一卦的魏筹,哪里还能称作魏筹?魏筹之所以是魏筹,不是因为他仗剑风流,而是因为他一卦动天下。”吕不韦看着余子式,“这么来说,魏筹的确是死了,死了快二十年了。”
  “……那你和我讲讲这个死人的事。”
  ……
  不知过了多久,余子式孤身走到院子里,一句话都没说平静地坐在了阶下。
  三十年前大梁魏筹,三十年后阳翟魏瞎子。他想起那白发苍苍的男人拿着紫绸带喃喃的模样,忽然觉得惆怅难言。
  初出江湖,便是红袖仗剑震天下。稷下学宫,一人单挑数百士子,半枚筹子敲震山河。
  想都不用想,被誉为最年轻的剑道天才,七国最强术师的魏筹该是如何骄傲的模样。
  彼时正年少,匹马黑貂裘,那少年又该是倾倒了多少的七国女子。
  穿着紫衣的少女,魏国阴阳师世家里走出来的术数天才,正好是最好的年纪遇上了那样的魏筹,然后有了临淄那场三十年后仍有人称道的对局。
  一死一伤的结局,那女子死了,魏筹的术数也跟着死了。
  也正是因为少年的光芒太盛,魏筹没能死在剑神叶长生的剑下,而是输在自己手上。临淄对局后,被设计陷害,被废去双眼,被废去武功,被囚禁于魏国王室地牢十几年,他每日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手中的筹轻轻抛出去。
  他的天赋,他的资质,他的骄傲,最终都变成了幽深地牢里每日一成不变的筹片落地声。
  不是算的准吗?那就让他为大梁算上一辈子,什么都不必有,只需还能用手把筹抛出去便成。
  直到有一天,魏筹算不准了,怎么算都是算不准了。魏王震怒,用尽一切办法却是无计可施,魏筹再也算不准了。一个算不准的术师,一个算不准的魏筹,原本是该死在魏国地牢中,却因为年轻的魏王后忆起年幼时远远望上一眼的那名仗剑少年,她替他向魏王求了情,他最终活着走出了魏王宫。
  十年的囚禁,废去双眼,没了术数,失了武功,他病倒在大梁城街头,遇上了大秦正在扩招门客的新任相邦吕不韦。后者刚从个卖草鞋的当上相邦,出手很是阔绰,帮他治好了病,顺便恢复了部分的剑术,带他回秦国,收留他白吃白喝十多年。
  最终事实证明,这个糟老头子除了喝酒和撒酒疯外,并没有其他的本事了。十多年的钱全都打了水漂,失势的大秦相邦打量着这个跟他来了阳翟还想继续蹭吃蹭喝的老头,一脚利落地把人踹出了门。
  余子式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忍不住喃喃道:“三十年前大梁魏筹,三十年后阳翟魏瞎子,也不知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再算上一卦,让我看看大梁魏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第7章 逐客令
  
  吕不韦捏着手中写满字的丝绢,坐在塌上沉默了许久。恰好这时,余子式捧着盘野菜边走边啃,从房门前走过。
  “子式。”吕不韦忽然开口唤住余子式。
  余子式侧脸看向吕不韦,“怎么了?”他抬腿走进房间。
  “吃什么呢?”吕不韦看了眼他手里的盆。
  “不知道,还挺好吃的。”余子式在吕不韦对面坐下了,把盆放在矮榻上,“尝尝?”
  吕不韦挽起袖子从盆里捡起一块放到嘴里,眼睛微微一亮,“挺好。”
  余子式边嚼边扫了眼吕不韦放在一旁的丝绢,“这什么东西?”他伸手就去拿起来。
  “知道李通古吗?”吕不韦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说完这话,余子式猛地抬眼,“李斯?”
  李斯,字通古。
  吕不韦点点头,似乎对余子式知道李斯并不感到意外。
  余子式看了眼手里的丝绢,忍不住问道:“他写的?”
  “不,我写的。”吕不韦似乎无奈地轻轻笑了一瞬。
  余子式低头读那丝绢,却忽然发现有点眼熟。倒不是这字句眼熟,而是其中的内容有些眼熟,最后一行读毕,他抬眼看向吕不韦,缓缓说了四个字,“谏逐客书。”
  吕不韦轻轻点头。
  余子式当然觉得眼熟,因为这是先秦历史上一桩著名的间谍案。韩国弱小偏偏临近秦国,韩王想了个主意,派著名水利学家郑国出使秦国,游说秦王在洛水、泾水修建河渠发展关中农业,韩王希望以此削弱秦国的军事实力。自古水利工程最是耗费国力,余子式记得后代的炀帝就是因为修建京杭大运河导致国力大伤,说来韩王这主意其实还可以。
  之后郑国修渠没修完,间谍身份被拆穿,秦王嬴政震怒,郑国下狱,秦王颁布逐客令,下令将六国客卿全都驱逐出秦国。
  余子式把手中的绢随意地放在了一旁,看向吕不韦,“你写的谏逐客书,没送到嬴政……陛下手上?”
  吕不韦把野菜放下了,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过错。”
  “你又怎么了?”余子式难得看见吕不韦这模样,瞬间来了兴致。“说来我也觉得奇怪,秦国历代君王多次发布求贤令,孝公时期甚至愿意列土封侯来招揽人才,礼贤下士这不是秦国的传统吗?嬴……陛下现在把六国客卿全驱逐出境,不太像他的做事风格啊。”
  正是要开始逐鹿中原的时期,驱逐人才这事,你说是嬴政干的,余子式还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千古一帝嬴政也有智商不在线的时候?
  吕不韦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半天才缓缓说:“说来这郑国之事,我早就知道。”
  饶是余子式有心理准备也愣了一下,“你早知道郑国是韩王派来的?”
  “修建河渠耗资无数,又是战时用人之际,没查清楚底细我不会任用他。郑国此人,虽是被韩王安插在秦国,但确实是个奇才,我游走列国多年,这点识人任人的能耐还是有的。我记得那是十多年前的事,陛下才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我又刚刚相秦,秦国宗室势力尚强,郑国的身份是个不小的麻烦。
  兴修河渠,功在一时,利在千秋,我想了想,索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替他遮掩了过去。”
  余子式盯着吕不韦看了会儿,“现在河渠都修了大半了,郑国这时候决不能死,否则过去的十多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所以你给嬴政写信求情?”
  吕不韦点点头。
  “……然后他不仅没把郑国放了,还下了逐客令驱逐六国客卿。”
  吕不韦听到这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别开了眼不去看余子式。
  “……然后你又再次写信劝谏他废除逐客令。”
  “……”吕不韦伸手拿起一根野菜放到嘴里慢慢嚼着,似乎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余子式想想,觉得嬴政也是有个血性的君王呢,大概是前些年被吕不韦坑惨了,这如今吕不韦说什么,他偏不。不过想想,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一个假太监生了两个孩子,自己作为一国之君被所有人瞒了这么多年,孩子都能满地跑了,自己还一无所知。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和那假太监约定,若自己死了,那俩私生子还将继承秦国王位。
  到头来杀红了眼,却查出来那假太监是自己唯一信任的人亲自介绍给他母亲的。这么些年的背叛,这么些年的欺瞒,换个人早疯了,嬴政自制力已经是相当强悍了。
  余子式收回思绪,指了指那丝绢。“你的第二封信没寄出去?”
  吕不韦摇摇头,“被人截了下来,没送到陛下面前。”他看了眼余子式,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卷丝绢扔到余子式面前。“李通古,就是李斯的信。”
  余子式心中一跳,却依旧平静地伸手去拿那丝绢。先秦文章第一人的亲笔书信啊!他问道:“给你写的?写了什么?”
  “他求我千万别再给陛下写信了。”
  “……”余子式觉得李斯也是不容易的。
  按时间推算,李斯如今应该还只是个普通的官吏,恰好也在逐客令的名单上,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后来那篇先秦著名的李斯所写的《谏逐客书》。
  “罢了。”吕不韦轻轻笑了笑,伸手把那两封信重新收好。“有些事如今还真不是我能操心的。”那少年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君王,再也不需要他时时陪在身边。
  或许,没有他,那少年反而能走得更高更远。
  那毕竟是嬴政,用不着任何人提醒,年轻的君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逐客令是错的,他也知道郑国不能杀,他更知道自己正在拿帝国的前途当儿戏。也许正如李斯所说,自己停止上书,李斯和几位大臣再跟着劝劝,君王也就回头了。其实,真想出点事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倒是他急躁了。
  余子式打量着面前男人的轻凉笑意,半天把中间那盆野菜朝他推了推,“其实你也别太放心上了,嬴政……陛下对你应该还是有感情的,也不是谁都能左右他的情绪。”
  毕竟那是秦王嬴政,是要彪炳千古、名震华夏的始皇帝,你能把他智商拖到底线也是不容易的。
  吕不韦抬眼看向余子式,“君王太有感情,算不上什么好事。”他敲了下桌子,“说起来李斯这人,你的印象如何?”
  “你问我?”余子式有些诧异。这还是这么多天来,余子式第一次听见吕不韦问他的意见。他直觉吕不韦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从以后穿越过来的,知道一部分人与事,但是他从来没听见吕不韦问他些什么,反而是在一直旁敲侧击地在教自己去亲身体会。
  半晌,在吕不韦的注视下,余子式开口道:“我现在满脑子只记得他死无全尸。”
  吕不韦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叹道:“难为你了。”他伸手从盆里捡起一根菜递到余子式面前,“继续吃菜吧。”
  余子式咬住了那菜就嚼了起来,盯着吕不韦半晌,他忽然问道:“李斯,曾是你的门客吧?”
  吕不韦点点头。
  “那你对他印象如何?”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和我说他死无全尸……我再想想。”
  余子式默默把盆往吕不韦那儿推了推。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再和你说个事儿,李斯死于政治斗争,他的对手。”余子式抬眼看向吕不韦,“叫赵高。”
  一瞬间,吕不韦的眼中猛地浮上诧异。半天,他才开口道:“李斯不能死。”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下去,“至少这二十年内绝不能死。”
  吕不韦之后,秦国朝野,文治唯有李斯一人。
  “放心。”余子式看着吕不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是赵高,按李斯的权术智商,死无全尸的那个应该是我。”这点自知之明,余子式还是有的。
  吕不韦沉默了许久,似乎几次想开口,最终却是叹了口气。“算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余子式在对面吃着东西。
  终于,余子式啃完最后一根菜,抬眼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中了然,“又要出门找魏瞎子?”
  “嗯。”余子式点点头,“约好了请他喝酒。”这些天他天天午后出门陪魏瞎子喝酒,两人坐在酒馆中一待就是一整个下午,魏瞎子喝得半醉半醒的时候,就跟余子式絮絮叨叨说些江湖上的事儿。余子式这两天听了不少,觉得那老头有意思,就索性天天敲诈吕不韦去请他喝个痛快。
  吕不韦这边已经很识相地从兜里摸出几两碎银子递过去了,作为曾经秦国最有钱,后来又是秦国最有权的男人,吕不韦撑得很淡定,却依旧忍不住唠叨:“别喝太多,伤身。”
  余子式把银子塞好,抱起桌上的空盆,朝吕不韦点点头,“放心,那我走了。”
  “嗯,去吧。”
  眼见着余子式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吕不韦忽然开口唤住他,“带把伞去,今儿这天怕是要下雨。”
  “知道了。”余子式脚步没停,直接走下了台阶。
  余子式走远后,吕不韦坐在榻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从袖子里再次掏出两封信,他盯着它们看了很久,眼神有些发沉。
  不久,咸阳传来消息,李斯上《谏逐客书》,秦王废逐客令。
  
  第8章 大秦
  
  余子式一走到酒馆前,就看见魏瞎子一动不动裹着件破袄子蹲在酒馆阶下。余子式瞧他那样子还以为他等睡着了,结果刚走近些腿就被竹竿狠狠抽了一下。
  “你哪里去了?”魏瞎子忿忿地拿着只瘦竹竿敲着地。
  呦,这脾气见长啊?余子式想着前些天他请魏瞎子喝酒,老头装的跟个孙子似的,如今一天两顿请成习惯了,老头脾气倒也跟着大爷起来。余子式慢慢魏瞎子面前蹲下,打量了会儿抱怨不停的糟老头子,半天轻笑出声。
  “行行,瞎子我错了,这给你气的脸都抖成什么样了。”他伸手把不情不愿的魏瞎子拖起来,“现在进去喝,走了。”
  魏瞎子还在低声怨念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喝得了多少?不想请就别请,我魏瞎子也不缺你这么三两口酒……”
  余子式直接把银子往酒家那里一抛,“拿你们这儿最好的酒。”
  魏瞎子瞬间没话了,麻利地找角落坐下,手放在矮桌上瞧着不知道多少安分。余子式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觉得这老头老得真是可爱。
  酒还没上来,余子式和魏瞎子坐那儿等着,忽然耳边响起三两弦声。余子式随意地回头看了眼,酒馆堂前慢慢走出来个小姑娘,抱着一把和她差不多高的琴,小心翼翼地在堂前席地坐下了。
  那还真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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