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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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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上半夜的事儿,余子式猛地闭上了眼,“不了,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到时候就说是我的命令。”
  李寄亡看了眼重新坐在一片狼藉中的青衫男人,打量了一会儿,他问道:“赵高你没事吧?”
  “没事,你去吧。”余子式抓了下头发,伸出一只手,指尖缓缓碾上自己的眉心。想起胡亥的性子,他忽然开口唤住了正在往外走的李寄亡,“他如果非得见我,若是不愿意跟着你回咸阳,直接将人绑了带回去。”
  李寄亡的脚步一顿,看着余子式的视线越发奇怪了,他犹豫道:“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位大秦公子。
  “照我说的做。”余子式语气冰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原本就算是没叶家这档子事,他今夜过后也会将胡亥送回咸阳。
  胡亥他真的不能再跟着自己了。
  李寄亡点点头,懂了,正往外走,忽然听见里面再次传来男人的低沉声音,“李寄亡,他武功不好,你若是真动手,别伤了他。”
  李寄亡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坐在一堆狼藉里面的男人,看了半晌,他点了下头,“好。”看着男人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又看了眼脏乱的房间,终于他轻声道:“我找个人回来替你收拾下屋子吧。”
  “嗯。”余子式轻轻伸手勾着自己的膝,一瞬间觉得倦极了。
  ……
  李寄亡进烟花坊大门的时候,随手就抓了个女子,扔给她一袋银子,让她去余子式家里收拾一下屋子。大早上的也没客人上门,女子伸手接着银子,掂量了一下,笑呵呵的应下了。李寄亡这才抬脚往楼上走。
  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少年猛地回头看向他,看清来人后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李寄亡恭敬地行了一礼,“参加小公子殿下。”
  胡亥轻轻皱了下眉,“你是?”
  李寄亡将来意与胡亥大致说了说,轻轻笑道:“请吧,殿下。”
  胡亥的视线一瞬间很是阴沉,他缓缓道:“先生人呢?”
  “赵大人还另有要事。”
  “我要见他。”胡亥猛地拂袖就往外走。
  李寄亡忽然伸手拦在了胡亥的面前,低头笑了笑,他劝道:“殿下,赵大人他真的还另有要事要处理。”
  胡亥扭头看向李寄亡,一双眼里墨色翻腾,“他不想见我?”
  李寄亡倏然抬眸。
  约莫一刻钟后,行人寥落的洛阳大街上,二楼的窗户猛地被人撞开,一人从窗户里被狠狠踹了出来,咚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大街上,掀起一地清尘。李寄亡落地的那一瞬间猛地伸手稳住自己的身形,手死死撑着地跪在大街上,仰头看向二楼被震碎的窗户。
  黑衣的少年负手而立,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李寄亡撑着地,嘴角缓缓溢出血,他压抑了许久,终于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沙石,一口血喷在了面前的地上。
  谁能相信,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拔剑,李寄亡抬起头,狠狠抹去嘴角的血,盯着那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武功不好,赵高你玩我呢?
  ……
  房间里,余子式坐在阶上,忽然听见院子里咿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接着余子式就听见一声细细的女声,“有人吗?”
  余子式抹了把脸,平复了一下心情,“进来。”
  不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明显是烟火坊里出来的女子略带好奇地走了进来,打量了两眼一片狼藉的屋子,显然是被震惊了一下,她走到余子式跟前坐下,一字一句道:“收拾你这屋子得加钱。”
  “你要多少?”余子式仰头看向她,忍着一夜没睡的隐约头痛问道。
  女子伸出两只手指在余子式面前晃了晃。
  余子式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多少,索性起身从桌案上拿起钱袋看都没看全部都扔了过去,“我全部的钱了,你打扫的干净些。”说着余子式就提脚往外走。
  那女子捏着那枚钱袋显然有些喜出望外,她眯眼看向余子式满袖子的墨渍,一下子客气了起来,问道:“衣裳要洗吗?”
  余子式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的狼藉,又想到待会儿还有事,点点头,伸手就去解外衫。
  女子是烟花坊里走出来的,一见余子式伸手解衣裳,条件反射就上前去帮忙,余子式刚拂开女子的手说不用了,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余子式与女子一齐回头看去,黑衣的少年扶着门框,在看清屋子里的景象那一瞬间,他扶着门框的手猛地攥紧了,门一瞬间传来细碎的木头断裂声。
  余子式一瞧见是胡亥,诧异地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他不是让李寄亡带胡亥回咸阳了吗?
  胡亥走上前,猛地一把从女子手中将余子式的外衫抢出来,一双眼通红却偏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原地死死抱着那件外衫不放手,用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颤抖。
  余子式见胡亥的状态不对,回头看向那愣住了的女子,“你先回去,待会儿再过来。”
  “你再过来我会杀了你。”胡亥的声音紧随余子式的声音之后,从未有过的阴冷与杀意,别说那女子了,听得余子式都是一怔。
  余子式还没反应过来,胡亥却是扭头看向那女子,一双眼平静得猩红,“你可以试试。”
  “那个,我,我……”女子被胡亥的眼神震慑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将那银子往桌案上一放,“我,我还有事……”风月场里混过的人,最懂什么是察言观色,什么是审时度势。
  “你,”余子式皱了下眉,看向胡亥,“你……”
  他话还没说完,胡亥忽然攥着那件外衫猛地伸手抱住了余子式,“先生……”他刚说开口了两个字,眼睛就红了。
  余子式感觉到那胡亥勒着自己的力道,以及他那怎么忍都忍不住的颤抖,胡亥不说话,他都能感觉到胡亥的委屈,那种连说都说不出口的委屈。良久,他终于缓缓抬手,轻轻拍了下胡亥的背,“怎么了?”
  听见余子式那略显无奈的三个字,胡亥像是忽然间不能承受一样,攥着衣衫的手指节一片发白,“先生,你别扔下我,真的,先生,你别扔下我。”他说着话,声音竟是一瞬间哽咽。
  余子式沉默了很久,终于,他伸手摸了下胡亥的头发,轻声哄道:“我没想扔下你。”
  
  第86章 僵持
  
  余子式熬了碗醒酒汤端上来。胡亥坐在床榻上,双手接过碗低头抿了一小口,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余子式,像是怕余子式会忽然消失一样。
  “喝完。”余子式轻声吩咐道。
  胡亥不知是不是酒气的缘故,一双眼隐隐发红,听见余子式的话,他忙低头灌了一大口,将空碗递还给余子式。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胡亥摇了下头,手里还静静攥着余子式的那件外衫不放。余子式见他那副样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胡亥猛地伸手抓住了余子式的袖子,快速道:“昨天晚上的事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先生,你别送我回咸阳,我不会给你招麻烦的,你让我跟着你吧。”
  余子式捏着碗的手轻轻一抖,盯着胡亥的脸,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良久,他才抬起手,轻轻摸了下胡亥的头发,“吃了饭,我让李寄亡送你回去。”胡亥说他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他一时竟不知自己是不是松了口气。
  “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余子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语气缓缓道,望着胡亥的视线也冷了下来。
  两人竟是有片刻的僵持。
  下一刻,胡亥突然一把抓住余子式摸着自己头发的手,那力道极大,余子式抽了一下竟然没能抽回来。他略带诧异地看向胡亥,却在下一刻被胡亥吻住了,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般猛地伸手去推,却被胡亥扣住了后脑勺直接狠狠压在了床上。
  醒酒汤的味道混着熟悉的清冽味道一下子在余子式的脑海中炸开,他感觉到少年柔软的舌头撬开他的唇齿卷进来,原本激烈的动作在胡亥瞧见余子式的视线时一瞬间温柔了许多,他俯身在余子式耳边一字一句咬字说:“先生,你喜欢我对不对?”
  如果不是胡亥扣着余子式手腕的力道太大,这句话光听语气多少低回缱绻。
  余子式原本用力推着他的手一僵,下一刻他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胡亥!”他朝着身上的少年吼,声音高到有些破碎。
  胡亥却是忽然之间镇定了下来,扣着余子式手腕的手纹丝不动,他低眸看着余子式的眼睛,轻声温和道:“先生,你在害怕。”
  “你起来!”余子式从没想到胡亥的力气能这么大,他几乎是用上了浑身的力气都没能挣开他的手,只能被迫地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轻声低喃,语气里的温柔让他听得直毛骨悚然。
  “先生,没事的。”胡亥眼见着余子式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自己又怕伤着他,他低头细碎地吻上余子式的眉眼,低声安抚着,“先生,没事的,你别动,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我不会碰你的。”
  “滚!”余子式猛地侧头避开,气极之下直接朝着胡亥吼。
  胡亥的脸色有片刻的苍白,他轻轻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低声艰涩道:“先生,你听我说……”
  “行!你说,你说!”余子式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被压制得死死的,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这么难堪,几乎都没能稳住自己濒临失控的理智。
  胡亥很明显地感觉到余子式的情绪波动,闹到这一步绝不是他本意,他从没想过逼余子式。但是事已至此,他没办法了,他不能就这么回咸阳,他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先稳定下来,低声道:“先生,我真的喜欢你……”
  原本还算冷静的话一出口,始料未及的一阵哽咽,胡亥猛地抬头收拾了一下心中情绪,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能这么委屈。他喜欢这个人,真的喜欢啊,喜欢到心里眼里都是他,可是他不要他。
  心中的酸楚一阵阵往上冒,从喉咙到舌尖都是涩味。他抿了下唇,猛地收了心里的情绪,轻轻扯开一抹笑,对着余子式温柔道:“先生,你给我个机会,我知道你现在生气听不进去,但是先生你听我说一句,我真的知道我在干什么。”
  余子式见胡亥没有别的动作,缓缓地停止了挣扎,良久,用尽平生的冷静自制他才能说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话,他说:“胡亥,别想了。”没可能的。
  胡亥的呼吸微微一滞,余子式冷清的眼神,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有褪去愤怒后冷静至极的清秀脸庞,清冷的声音落在胡亥耳畔,心中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应声而断,他的眼一瞬间就红了。
  “可是你对我明明有感觉的。”胡亥反手压住余子式的手腕,一点点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免得自己伤了他。他不甘地开口道:“先生,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啊。”
  “那是你的错觉。”余子式轻轻吸了一口气,平静道:“胡亥,是我的错,是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这是个误会。”
  “误会?”胡亥看着身下气质清冷的男人,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的?胡亥腾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先生,你再说一遍。”
  余子式偏头避开他的手,压住心底的凉意与陌生情绪,冷静道:“这是个误会,是你的错觉,我对你没感觉。”
  胡亥的手一颤,良久,他竟是轻轻笑起来,从袖中轻轻掏出一枚白色的玉,他轻声问道:“那先生,这是什么?”
  余子式一见到那玉脸色就变了,他猛地抬眸看向胡亥,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开始轻微颤抖起来。胡亥的眼神告诉他,昨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全部都记得,记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一瞬间苍白,抿紧了唇没再说一个字。
  胡亥轻轻将玉挂回余子式的胸前,接着他抬手遮住了余子式的双眼,轻声道:“先生,你再记一次这是什么感觉好不好?”
  余子式眼前一瞬间黑了下来,接着少年倾身而上,用舌尖一点点很温柔地撬开他的唇齿,余子式浑身一震,猛地挣扎起来想推开他,却听见少年带着轻微祈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来,“先生。”
  余子式猛地一震,他觉得胡亥似乎在哭。这个念头让他脑海中所有的一切忽然分崩离析,那种感觉就像是全副武装却忽然被狠狠撞中了软肋,找不出伤处却让人震颤不已。
  胡亥低头很温柔地吻着余子式,渐渐地连自己都颤起来,怎么办?闹到这个地步,他真的没办法了啊。松开余子式之后要怎么办?求他?光想一遍胡亥眼底就全是绝望。自顾自吻着一个毫无反应的人,遮着他的眼睛自欺欺人,他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想着他缓缓松开扣着余子式的手,伸手抚上余子式的脸颊。
  下一刻,原本停止挣扎的余子式忽然抬手扣上了胡亥的肩,猛地一用力将本就放弃抵抗的胡亥压到了身下。
  撞到床板时,巨大的冲击力让胡亥脑子一蒙,他尚未反应过来。余子式抬手就掰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猛地扯着他的头发往下,狠狠用力吻了回去,胡亥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余子式的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强烈的刺激让他浑身都在颤,别说理智了,那一刻他连思考都没法办到。用力扯着胡亥的头发,他的眼中暗色剧烈翻腾,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与难堪一瞬间决堤。
  谁说镇定清冷的男人就不会失控?
  余子式觉得他被胡亥撩疯了,还遮他眼睛,这是当他脾气有多好?余子式想着一把扯起胡亥的衣领,少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眼中猛地绽出光华,他抬手就抱住了余子式,两人彻底紧紧贴在一起,几乎是没有一丝的缝隙。
  胡亥觉得那一刻,他真的想哭。
  不知过了多久,余子式终于松手,甩手将人一把推到了床上,狠狠压住了少年清瘦的肩,“刚那女的被你吓走了,房间你来收拾。”说着他一把从旁边捞起胡亥从那女子手上抢回来的他的外衫,扔在了胡亥的脸上,“衣裳也归你洗。”
  留下两句话,余子式利落地翻身从床上起来,边收拾衣襟边转身走出了房间。
  胡亥手里捏着那件沾了墨迹的衣裳,怔怔地看着余子式的背影,眼神都直了,“先生?”忽然反应过来他猛地开口喊道。
  “我还有事,你自己做饭。”余子式头也没回,远远的飘来一句话,话里行间均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胡亥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直至眼底一片璀璨,绚丽无比。
  李寄亡刚好从院门里走进来,撞上了迎面走出的余子式。一见余子式,他就想说胡亥的事,“赵高……”
  “你怎么了?”余子式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唇角的血迹,皱眉道:“你受伤了?”
  李寄亡捂着胸口点点头。
  “你还好吧?伤势如何?”
  “死不了。”李寄亡眉头拧的很紧,“赵高,我同你说……”
  余子式见李寄亡的脸色还成,觉得以李寄亡的武功应该没什么大碍,想着他抬手就拍了下他的肩,“先别说了,我现在有事儿要出门。”
  “不是,胡亥……”
  “对了,忘了同你说,胡亥我留下了。”余子式说完这一句,朝着李寄亡点了下头以示确认,接着利落地转身离开。
  李寄亡捂着胸口伤患处,微微瞪大了眼看着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男人。
  赵高,你真玩我呢?
  
  第87章 儒相
  
  余子式直接推开了牢狱的大门。张良正百无聊赖地抛着大牢钥匙,闻声抬头看了眼余子式。
  “听人说,你要见我?”余子式卷起衣摆在他面前坐下,一派气定神闲。
  张良掐指算了一下,纠正道:“我那是八天以前说的,的亏赵大人你是个文官,你这要是个武将,大秦说不定就亡了。”
  没去理会张良的阴阳怪气,余子式若无其事问道:“找我何事?总不是上诉牢狱伙食太差吧?”
  “不,你们这儿伙食还是可以的。”张良诚恳道,顿了片刻,他迎着余子式的视线接着说下去,“其实吧,我找赵大人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找那九鼎打算干什么?”
  “你觉得呢?”余子式将问题反抛给张良。
  张良撩了下手中的锁链,望着余子式笑道:“想想也就那几种用处。”
  余子式看着张良,眼中的笑意深了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也不是秦国一个国家的事,张良,我需要你。”
  张良忽然挑了下眉,“兴许我刚好没空?”
  “是吗?那你等我做什么?”余子式静静看着张良,似乎颇为不解。
  “昨天夜里做梦,梦见我父亲了。”张良轻轻支着下巴,眼神有些缥缈,他望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生前那么体面端肃的人,都烧出肉味了。”
  余子式垂眸看着阴暗的地牢地面,没说话。张良的家,张良的国,都亡在了秦王的手上。他没忘记,当年韩国灭亡后,秦王嬴政东巡,差点死在了张良的计谋之下。那是除了荆轲刺秦之外,秦王嬴政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沉默许久,余子式终于开口道:“这对你来说的确很难。”凭着张良的才智谋略,他若仕秦,必然是文臣之冠首,可这些年,他无论是穷困潦倒还是怀才抱屈,始终未曾踏入咸阳一步。
  这是整整十年的家国大恨,真正的不共戴天之仇。他原本该助六国抵御强秦,甚至灭了秦国。
  可偏偏秦王嬴政,是天命所归的大秦皇帝,功胜三皇,业压五帝。
  十年袖手旁观,这是留侯张良的家国仁心。
  余子式看着张良,他知道张良不容易,可是这世道谁也不容易,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所归何方,将来几何。他们这群人,为了这乱世早就得了失心疯了,见过谁上赶着往死路上凑的吗?余子式一人见了许多,从吕不韦到魏筹,从韩非到司马鱼,现在兴许是轮到他跟张良了。
  张良轻轻啧了一声,忽然抬头看向余子式,“昨夜那梦里吧,十年前的大韩丞相府到处一片火海烟洋,里面有丞相府一门三百多口人,再加上数百客卿,我挨个找了一遍,里面有我的姊妹兄弟,有看着我长大的瘸腿老仆,有我养了七八年的大黄犬,廊下笼子里甚至还有我小妹养的猎鹰,全然一副我十年前刚离家的模样。我冲进大堂,在堂前端端正正坐着我父亲——大韩丞相张平,一身青色大韩相邦官服,头戴青翎武王冠,都快烧成熟肉了,那味道我都能依稀闻出来。”
  张良说到这儿轻轻笑了一下,盯着余子式缓缓问道:“赵大人,你可知道大韩丞相张平见到我第一句话,他对我说什么吗?”
  余子式一双眼平静无波,静静看着张良。镣铐枷锁加身的白衣男人扬起眉,一字一句道:“他指着我家堂前烧成炭的牌子对我说,‘浩德明义’所明之‘义’,乃是天下大义。”
  牢狱里静得滴水可闻,余子式看着面前白衣落魄的男人。
  十年已过,大韩青衣儒相,火海中默立身影依稀可见。
  不知过了多久,余子式拢袖,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多谢了。”
  张良笑得依旧吊儿郎当,像是没心没肺惯了。他对余子式道:“事先定好,若是我贪生怕死的劲儿吓着你了,不连带着损我张家名声的。”
  “贪生怕死就算了,你别到时候背后给我捅刀子就成。”余子式微笑道,“你若是在背后捅我刀子,张良,我可知道你家祖坟埋哪儿。”
  张良一挑眉,看着满脸温和笑意的余子式,没说话。
  ……
  余子式走出牢狱,一想到要回去,回去就得见胡亥。他忽然停下站在大牢门口吹了会儿冷风,最终他也没回去住所,反而扭头往洛阳街头走。
  终于,在同一条街上来来去去走了无数遍,走到那卖草鞋的大爷望着他的眼神都怪异了起来。他才觉得这不是个事儿,站在街头沉思了一会儿,他猛地回头朝一个地方而去。
  烟火坊,虞姬看着打从进门就坐在她案上端着杯水不说话的余子式,观察了半天,斟酌了半天,她终于小心地问了一句,“赵大人,你有什么事儿吗?”
  余子式看了虞姬一眼,终于抬手喝了口杯中水,他这才察觉到手中一杯温水已经凉透了。他摸着那杯盏,皱着眉又陷入了沉思。
  虞姬饱含期待地看了一会儿,眼睁睁见着余子式又没了动静,她猛地一拍案,“赵高!”
  余子式差点将手里的杯盏给扔出去。他扭头看向虞姬,问道“怎么了?”
  虞姬摇摇头,“我就试试你是不是听不见声了。”为免余子式坐着坐着又没动静了,她忙拽紧机会问道:“赵大人,你怎么了?”
  余子式拧着眉,缓缓转着手里的杯盏,他望着虞姬犹豫道:“不久前,就是刚刚,我一时有些冲动……”说着他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又陷入了沉思。
  “大人!”虞姬见余子式状态不对,立刻紧接着开口问道:“你一时冲动,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余子式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抬头看向虞姬,抿唇沉默半天,他忽然问道:“虞姬,若是洛阳城里有个贵胄少年一直说很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虞姬挑了下眉,“赵大人你说楼下那群人?”
  余子式立即想起楼下那一群为了见虞姬一面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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