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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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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式心领神会,“你们一路杀进去的?”
张良看了眼余子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不能说是杀,就是下手有些重了。”说完他补充了一句,“我没怎么动手。”
余子式深深看了眼张良,没有开口再问下去。
张良略带尴尬地别开了视线。当年吧,他倒的确是没怎么动手,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当年那点身手真心有些上不了台面。他当时正年少轻狂,路过玄武山,说什么也非得进去叶家剑冢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剑宗,黄石公在山下怎么都拽不住他,索性袖子一撂陪着他一起闯了。
一老一少玩着玩着兴致就上来了,加上剑冢那帮叶家弟子又是各个傲得没边,于是又傲又浪的张小公子就在旁蹲着,等到黄石公把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走上前去把人在山道上一排排摆好,讽刺两句风凉话,再一脚把人踹得滚下山去。
那天排排滚下山的叶家子弟真是青山之上一道清奇的风景。
等叶长生的大弟子闻声出来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脸瞬间就黑了,如果不是叶长生也随后走了出来,那素来蛮牛脾气的叶家大弟子估计得当场破口大骂。
如今想想,张良觉得对于当年所作所为,他真是甚为羞愧,着实良心不安。张良正边走边反思着,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平静的声音。
“张良,抬头看一眼。”余子式望着玄武山下的场景,目光沉沉。
张良随着他目光漫不经心地看去,瞳孔一瞬间猛缩。
玄武山下,六百六十块青石碑一望无际,每块一丈高,碑上刀刻大篆碑文。
六百六十位叶家剑士的尸骸静静躺在碑下,血色染红了山下土色,呼号山风卷过大岗。
一瞬间,腥气如滚滚热风扑面而来。
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良久,张良忽然抬脚,朝着碑阵中央就大步走去,余子式扭头看了眼胡亥,两人一齐跟了上去。
张良在正中央的一块碑前站定,细雨打湿了深青色的石碑,脚下腥气翻腾不息,余子式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这地方尸气太重,不能久待。他想着就开口唤了一声张良,张良却是一动没动,目光阴沉。
张良伸手,从那碑上轻轻捞过一枚白玉佩,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玉佩仍是晶莹剔透,温润莹白。
这是叶家剑冢宗主玉佩,张良见过一次。
多年前玄武山顶,面容慈悲平和的白发老人身穿一件雪白广袖长袍从容步出长生阁。两边袖口刺着两道蓝色剑状纹章,腰间垂着一枚昭示剑冢宗主身份的白玉佩,一根简单桃木挽起满头白发,被称为百年剑道魁首的白发老人在阶上站定,仿佛一拂袖就能挥出万道行云。正当少年张良觉得他要动手时,却看见那老人对着自己轻轻笑了下。
长生阁前,一代剑道宗师,对着一个莽撞的少年笑得颇为无奈。
张良捏紧了手中的白玉佩,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一丈高的青石碑,刀刻大篆碑文,上书六个大字。
胜邪剑,叶长生。
六个字,道尽平生。
当年长生阁前白发剑道宗师身影,依稀可见。
“走吧。”
余子式出声打断了张良的思绪,他回过头望了眼胡亥,两人一齐转身往玄武山走去。
张良一个人站在叶长生碑前看了一会儿,然后他轻轻将手中的白玉佩抛了回去,转身离开。他的神色淡漠,说不上悲也谈不上哀,只是很寻常的淡漠而已。
不远处玄武碑上还悬着叶静亲手刻下的不赦帖,满碑剑气,一书而就,张良路过那帖子的时候仰头扫了一眼,说是不赦帖,可他却觉得满碑这么多字,说来说去无非是两个字而已。
不悔。
叶静这一帖向天下所有人宣告:
他不赦。
他不悔。
张良捏着青玉笛子轻轻敲着手。说来他其实见过叶静一面。当年他与黄石公闯上山时,长生阁外参天大树下,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孩子正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发呆,一身的雪白剑冢子弟服饰,坐在树下乖巧极了。叶长生坐在树下黄石公聊天,张良刚走过去,那孩子就极为懂事地站起来给自己腾位置,而后蹬蹬蹬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张良抬头望了眼玄武山,视线有些幽深。
叶静此人,不说别的,十七岁杀胜邪剑叶长生。
当之无愧的天纵之才。
第96章 破阵
玄武山说是山,实际上是一带山脉,经由玄武碑,入山门登山而上,则是是玄武第一峰,当年黄石公与张良就是经由此道一路打上去,直接打到了玄武峰顶长生阁,这一老一少其实是生生将叶氏宗门给闯穿了。
以玄武第一峰为首,俯仰观之,七十二座小狼牙峰星罗棋布,西北处陡然横贯一带百丈宽的淮水大江,将叶家剑冢一裂为二,东南二十八峰有巍然皇庭气象,遥指天上二十八紫微垣星宿,为叶氏宗门真正的气运根源所在。这里头还有个很奇诡的传说,据称许多年前淮水并不经由此道流过,叶家先祖,既那位布衣御剑入青冥的少年剑道天才,偶然有一日做梦神游天上星尘河汉,与银河边一垂钓仙人起了激烈争执,被仙人一脚踹下了银河,梦醒之后,叶家先祖一剑截断淮水大江,怒引河汉之水入七十二小狼牙峰。
天上剑仙又如何?匹夫一剑在手,上引九天银河水,下断万丈沧澜江,试问剑仙伏服否?
玄武山后山处,张良一边给余子式与胡亥叨叨神话传说,一边在拿笛子试探性地到处敲着。余子式与胡亥则是倚在一旁的布满青苔的山石上,偏头静静地看着那敲来敲去活活敲了一个多时辰的张大公子。
终于,忍了许久的余子式开口打断了张良叨叨的话头,不耐道:“张公子,这山门你到底能开吗?”
张良扭头看向余子式,收了笛子,他拂袖朝着倚着山石的两人走过来,伸手轻轻倚在山石上,他望着余子式异常诚恳地道了一个字,“悬。”
余子式看了张良半晌,轻轻吸了下鼻子,看向胡亥,“你在这儿待着。”话音尚未落,他一把利落地扯过张良的领口,拖着人就往后山门处去了。
将人被石壁封死的山门上狠狠一甩,余子式伸手撑上石头,望着张良道:“到底能不能开?你给句准话。”
“能开。”张良眼见着余子式的眼睛眯了起来,又冷不丁接了一句,“但是很难。”
张良扯着余子式的袖子指向那山门,“光看上去,似乎就只是一块巨石封死了山门,但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所站的地方原先有个剑阵。我刚看了看,觉得有人改过这剑阵了,这巨石就是如今剑阵的一部分,我们只要一动这山石,剑阵会同时开启,而据我观测,这被改过的剑阵最精妙之处在于,全是凶门,不留一道活口。”
“所以?”余子式淡漠地望了眼张良,
张良手中转着青玉长笛,悠悠叹道:“这剑阵借山形地势,聚四方气华,一看就是叶氏最玄妙藏凶的手笔,如果是真是叶静布下的,那他真是难测了。”
“你能破吗?”
“能。”张良利落地应道,手中笛子一停,他往后一躺轻轻倚在山门上,山中细雨湿了他一身白衣,忽然就有了山中散仙逍遥气质。
“那就破吧。”余子式望着张良道。
“但问题是我来破剑阵,赵大人,这山石若是滚下来,你来挡着啊?”张良幽幽望了眼余子式,叹道:“我看这山石少说得有上万斤重,这还是少的,谁知道这一块山石后面是不是还压着几十块更重的?若是全部一齐滚下来,我们回头就直接去见叶长生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余子式皱眉道。
“有倒是有。”张良难得拧眉道:“先破剑阵,避开这封死的山门,重新再辟一条道出来。这剑阵依山势地形而创,若是破解得足够精巧,倒是可以反过来利用这剑阵之力辟出条路来。我以前跟着黄石公学过阵法,这剑阵的气机这么重,又是依着山势,倒是可以趁机催动其他的势来破一破。”
余子式听出张良话中的犹豫,问道:“你有把握吗?”
张良看向余子式,半天没说话,青玉的笛子在手里转了几圈,起身回头望向峰顶,他轻轻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良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余子式当下就有种豁出去身家性命供张大公子玩乐的感觉,他深深看了张良,拍了下他的肩,“大好韶华我还没活够,你手下多留情。”
张良看向余子式,转着笛子微笑不语。
“胡亥,过来。”余子式回头伸手招呼了一声,看着张良那笑,他总有一种蒙头闯荡黄泉路的感觉,但问题是他还真只能依仗这位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落魄公子哥。毕竟这位师从黄石公,而北海黄石公,兵法道修布阵三样,于当世几无敌手。
张良望了眼拽着余子式的胡亥,叮嘱道:“待会儿在剑阵里不要乱走,记得,哪怕是剑离你眼睛只有半寸,我没说动,你也绝不能动一下。”张良见胡亥那副文文弱弱的少年模样,忍不住多警告了两遍。这孩子要是在剑阵里临时出点岔子,那真是要命的事儿。
胡亥在张良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是寻常模样。
张良看着胡亥无动于衷的样子,扭头看向余子式,无奈道:“你待会儿看着点他。”
“嗯。”余子式挣开胡亥的手,拽上胡亥的手腕,他看向张良,“行了,开始吧。”
张良笑了下,望向那山石,雪白广袖猛地一振,青玉长笛脱手而出,携平和雄浑的内力狠狠击上那山门,一声风啸清响划过长空。
破阵!
四角忽起剑啸声,雪色衣冠的青年从容上前一步,伸手截住了被剑气震回来的青玉长笛。他仰头看向四方天幕,无数清寒长剑凌空劈斩直下。
青年望着满天呼啸剑气,执着笛子忽然轻笑道,“仙人骑鹤过天门,会不会低头看一眼人间呢?”
我想教这人间都看看,何谓仙人手笔。
我想教这世人都记得,仙人曾经来过。
十年前,北海来了个趿拉着双布鞋的白发白须老头,他说他是世外仙人,他偷酒,他养鹤,他道貌岸然地欺负后生,睡在青崖上能打一夜的呼噜,着实是败尽了仙家高华气质。
他时常找不着自己的布鞋,偏又是个念旧的,就是不买新的非得哭着闹着要人给他找回来。于是宁折不屈的少年时常大半夜满山遍野乱窜就为了给他找鞋,每每到最后,跑得跟只恶狼一样双眼直冒绿光的少年都恨不得与一群叼着鞋子满山跑的大白鹤同归于尽。什么样的人养出来什么德行的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少年呕心沥血给他找鞋的时候,仙风道骨的白发仙人就光着脚坐在山头上卷着袖子顾自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仙人说,世上之人布阵,全都离不了借势二字,伏羲悟八卦,阴阳机关学说自此始,原是悟道习心的东西,谁料到后人一扭头就用在了杀人上。阵中加上剑,就是剑阵;加上兵戈将士,就成了兵阵。
借地势,借水势,借山势海势,有什么借什么,借得妙了,阵法愈奇巧玄妙,阵中杀气也愈重,杀人愈容易。
可有一种势,迄今还从没有谁能借到过。
少年边揪着大白鹤的脖子边问他是什么势。
仙人对着那被鹤扇的满山乱蹿的少年笑着卖了个关子:我们本是游仙人。
借来一滴雨,可淹九重城。
张良仰头望着那无数柄借了玄武山山势破空压下的剑,背上长剑与手中青玉长笛早已雷鸣不已,他立在山雨中,满山招摇风吹不动他雪色衣袂分毫。他轻轻道了两个字。
“剑停。”
一滴雨轻轻砸在飞剑上,剑身猛地一震。
一剑停。
两剑停。
无数把飞剑猛地凌空悬停,满山皆静。
青年手执青玉长笛,满眼山河气运。
清雨落满山,一洗剑上积重多年的杀气,扫却玄武山六百六青石碑下弥漫尸气。
“这是剑气?”胡亥仰头望着那骤停的剑雨,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他自幼长在深宫,没见过江湖游侠的剑道修行是如何光景,传闻中剑客专诸刺杀王僚时彗星袭月,聂政刺杀韩傀时白虹贯日,他总以为都是传言,却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做到与天地相共鸣。
余子式静静望了眼那雨中如同仙人再世的男人,回头对着胡亥轻轻道:“这不是剑气,张良没这么深的剑道修为。”一瞬悬停满天飞剑,若是光凭剑道修为,至少得是魏筹的级别。
他看了眼胡亥,轻声道:“黄石公当年北海修道,修的是天道,据说顿悟之时能与天地同心共鸣,别人借地势,他借的是天势,极盛之时,指尖一滴水可淹城池无数座。”
胡亥望了眼余子式。
余子式轻轻低声道:“我听别人说的,真的假的不知道。”看了眼张良,他接了一句,“说不定这回倒是真的。”
正说着话,头顶诸剑忽然一声轰鸣,一齐重重地往下压。
余子式脸色猛地一边,抬头看向张良,张良仰头看着那些迅速往下的压的飞剑,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他抽出背后长剑,飞掠入剑阵中央,“有人在操控剑阵。”说完这一句,手中剑借着阵势朝着一侧的山壁飞去,一剑几乎贯穿石壁,铿锵声如九天鹤唳。
他抬手吹了一声长笛,笛声气息雄浑绵长,漫山遍野的雨悬停织成透明雨幕,猛地兜住了无数下压的飞剑。
“你们先走。”他看了眼余子式,望了眼贯穿石壁的长剑,沉声道:“先沿着我剑的方向走,走二十七步。”
余子式没说废话,拽着胡亥就往剑指的方向走,刚走了二十一步,余子式忽然听见身后张良猛地回悟过来的声音,“不对,是二十一步!”
胡亥的第二十二步恰好踩着他的声音落下,余子式的眼神猛地就变了,一侧石壁忽然发出剧烈的轰鸣声,无数长剑刺破雨幕而来,有如无数道呼啸长虹。
余子式原本是在胡亥身后一步处,忽然上前一步压着胡亥的肩往下一齐避过飞剑,胡亥低身的瞬间,反手十枚洛阳铜钱夹杂着内力飞掠而去,狠狠错了迎面数十把飞剑一道,硬生生震开了携着千钧之势而来的长剑。
剧烈的撞击声轰鸣不止。
余子式耳旁还微微发鸣时,忽然觉得身下半侧地面一瞬间空无一物,他下意识一把推开了胡亥,猛地伸手去拽边缘,抓了个空,整个人向下滚了进去。
“先生!”胡亥回头看那一幕,瞳孔猛缩,他伸手去抓余子式的手,却只触到了再次严丝合缝的石壁与地面。
张良听见声音往胡亥的方向看了眼,眼见着无数长剑朝着背后不设防的少年飞去,他吼道:“身后!”
剑离得最近的一瞬间,胡亥捏起地上林叶,回身猛地扬手,眼中一片浓烈杀气,一手飞叶直接斩碎了迎面飞剑。
张良望着胡亥纯黑的眼睛,猛地一怔。
少年像是一瞬间全然变了个人。
胡亥回身抵上石壁,内力从掌心腾啸而出,石壁上顿时出现了无数裂痕,极为迅疾地向四面蔓延。张良望着那吞噬了余子式的石壁,眸光一深,仰头望向头顶无数飞剑,脑海中划过一个名字。
叶静。
青年捏着手中长笛,一身白衣溅上了林间泥水,气势却不弱反增。
一向脾气极好,对后生极为宽厚的男人一字一句对着玄武峰顶道:“叶静,你信不信我教你叶家十万剑一朝废尽!”
林间气机一瞬间翻涌腾啸。
风云呼号。
玄武山七十二小狼牙峰风起云涌,东南方,站在山顶折剑台上的少年穿着一身干净剑冢子弟服饰,两边袖口各有一道蓝色剑形纹章,他静静望着玄武峰的方向,轻轻扬起手。
“那你就试试。”
山顶罡风吹散少年平静的声音。
折剑台上,风平,云静。
忽然,一道浑浊的咳嗽声从折剑台底下响起来。
折剑台下,瞎眼的老头懒懒地躺在阶上,手抠着脚上趾甲缝里的黄泥,眼前绑着一条淡紫色绸带,他不紧不慢地说着风凉话:“你还是别让他试了,那小子身上翻涌的气机,那可是天策。”老头说着换了只脚趾甲继续抠,语气悠哉,“早已绝迹天下数百年的天策啊。”
别说你叶家剑冢十万剑了,他就是一策废了天下刀兵又如何?
叶静扫了眼底下给他拆台的瞎眼老头,“你到底什么时候拿剑?”
老头颇为悠闲又颇为无赖道:“今日趾甲痒,不宜动刀剑。”
第97章 山石
指尖伸手摸到一片潮湿,余子式慢慢睁开眼,咬着牙扶着石壁从地上站起来,环视四周望了一圈,漆黑一片。狭小的甬道中到处都是湿气,嶙峋石壁上渗出水珠,触手一片冰凉。这地方给余子式的感觉像是山中溶洞,明明是初夏,溶洞中却是有如冬日,寒意一点点往身体里钻。余子式一时间也没底这洞到底深浅如何。
也不知道张良与胡亥怎么样了?
他伸手捏上脱臼的手腕,找准位置利落地一掰,刺痛瞬间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休息片刻,他抬脚缓缓沿着甬道往外走,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壁,一点点摸索着。
走了一阵子,洞中之路越发开阔复杂,原本只是淅沥的水声也越来越响,余子式沿着水声的方向走过去,没走两步差点一脚踩空。他伸手去扶石壁,却忽然触到一阵冰凉,从岩石缝中流泻出的水流直接淋湿了他一只袖子。他猛地收起袖起身。
余子式站在石阶之上,陷入了沉默。黑暗与未知容易催生恐惧,在潮湿的甬道里走了这么久,听着耳边巨大水声,他攥紧的手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微微颤抖。
走不走?万一水潭里冒出什么东西,这黑灯瞎火的简直要了命了。不走,就这么待在这洞里,体力被熬尽了也是个死。
余子式坐在石阶上撑着膝盖权衡了半天,猛地起身,抬手卷起宽大的袖子,狠狠一撩衣摆,刷一声往下走。
人生自古谁无死?闯就闯了,今天他倒是想看看酆都阎罗敢不敢收他。
飞流落地溅起无数激荡水声,越近越响,到达底下水潭时,水声几乎有如雷鸣。余子式刚淌过两步,忽然听见迎面一道破空剑声,他忙堪堪避开,有些狼狈地退了回去摔在了台阶上。
“谁?”他低喝问道。
长剑应声呼啸而来,余子式起身想要避开,却忽然觉得肩上一阵剧烈的刺痛,他闷哼一声摔了回去,长剑直指他的双眼而来,余子式的眼神一瞬间变了。
就在剑气掀余子式他额前散落碎发的那一瞬,一枚飞石突然震开了那柄长剑。
黑暗的溶洞里响起一个洪亮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你杀人倒是杀上了瘾了啊?”
那熟悉的声音让余子式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问道:“魏瞎子?”
老头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黑暗中静了一瞬,接着响起一道带着诧异与犹豫的声音,“你是?”声音尚未落,一人飞掠过潭面而来,伸手就摸上了余子式的肩骨。
余子式的肩上有伤,差点给魏瞎子一手给按得疼昏过去,他反手就抓上魏瞎子的手,咬牙道:“瞎子,你在阳翟还欠着我数十坛子酒钱呢!”
魏瞎子嘿嘿一笑,反手就重重拍了下余子式的肩,“呀,还真是你小子,你怎么来了?”他伸手就将钉在余子式肩胛骨上的桃木簪拔了出来。
余子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魏瞎子把簪子上的血往余子式的衣服上一擦,抬手就将簪子插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嘿嘿笑道:“对不住了啊,刚没听出来,怕你乱动一脚踩水里去,我就给你钉住了,你没事吧?”说着他就去抠余子式的伤口。
余子式猛地抓住魏瞎子的手,将一身冷汗生生逼了回去,“没事,真的。”
他话音未落,一声凌厉剑啸裹挟杀气破空而来,余子式猛地一僵。
魏瞎子却是面色丝毫未变,回身一指轻轻抵上那剑尖。
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指,洞中奔流依旧声如雷鸣。
片刻后,长剑从指尖相贴处一寸寸碎开。
黑暗中剑碎声在巨大水声中几不可闻。
魏瞎子神色淡漠,手指往前轻轻一推。
碎开的长剑裹挟溅起的水珠,缓缓穿过洞中悬壶倒出的飞流瀑布。
洞天中一声清啸龙吟。
站在角落里的叶静猛地扬手,雪白剑袖猎猎作响,袖中剑气直接扛上了迎面的游龙剑气。
铿锵水声如奔雷,少年一步未退。
魏瞎子伸手轻轻将余子式扶起来,声音倨傲,仍旧是当年那不可一世的猖狂样子,他笑道:“叶静,你真当老夫不拿龙渊剑,手中就没了游龙?”
叶静收袖平了剑气,旧桃木挽起一头长发,剑袖佩玉,依旧是叶氏宗门温文尔雅的本宗弟子模样。他平静轻声道:“入剑潭者,死。”
魏瞎子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那你最好现在就拔剑抹脖子算了,入剑潭者死,那你倒是死去啊?”魏瞎子刻薄起来是典型的得理不饶人,刀子就喜欢往人伤口里扎,扎完还喜欢搅两圈,他无赖般咋呼道:“对了,按你们叶家规矩,杀师灭祖、残害同门的人怎么处理来着?废去武功?剥皮拆骨?那啥你要是下不去手,尽管跟我瞎子开口啊!”
余子式望了眼咋呼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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