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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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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啊,我……”
  “滚!”
  于是乎,薛岚因就这么被自家师父一挥手给直接轰出了客房。这会子戌时刚过,天色一黯淡下来,周围便只剩了几只纸糊的灯笼在晚风里上下摇动。
  薛岚因站在客房外的走廊前,稍一抬头,便瞧见屋顶流水斑驳的月光之下,从枕和云遮欢两抹背对坐下的修长身影。
  许是注意了薛岚因的到来,从枕笑了一笑,主动开口问候道:“岚因兄弟,今夜这样好的月光,不上来坐坐么?”
  薛岚因眯着眼睛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一个纵身跃上屋顶,自从枕身侧缓缓坐了下来。
  他想,这大晚上的,俩白乌族来的一男一女不去睡觉,倒跑到上头看月亮,也不知是有情调还是闲得慌。
  “在客栈的这个视角,刚好能观察逐啸庄的大致情况。”仿佛知道薛岚因在想什么,从枕淡淡解释道:“劫龙印还在任岁迁手上,数日之内,必有人前来争夺。”
  薛岚因应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蓦地感应到另一头的云遮欢投来了很是奇异的目光。
  这外域来的姑娘眉目如刀般锋利,连带着眼神都像是能割人心肺一般毫不温柔。薛岚因一时被她盯得有些难受,干脆清了清嗓子,扬声问道:“云姑娘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我脸上能开花?”
  云遮欢毫不避讳道:“我在逐啸庄的时候就注意过你。”
  “注意我什么?”薛岚因挑眉道。
  云遮欢答非所问:“敢问……薛公子多年前可曾到过北方沽离镇?”
  “嗯?什,什么镇?”薛岚因莫名其妙道。
  云遮欢偏头看了他一阵,眸底似含了几分失落:“看薛公子这反应,八成是没去过了。”
  薛岚因苦笑了一声,道:“我从小在敛水竹林里长大,别的地方还真没去过。”侧目想了想,又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云遮欢不再看他,兀自一人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发一言。倒是一旁的从枕很是明了,继续接话道:“岚因兄弟的模样……同遮欢以往在沽离镇遇到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
  “唔,那你们怕是认错人了。”薛岚因摊手无谓道,“别说什么沽离镇,我只要一根头发飞出了敛水竹林,师父就能把我腿给打断。”
  从枕道:“是啊……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当年沽离镇上遇到的那位,是一副青年人的模样,而咱们这位岚因兄弟,却要年轻得许多。”
  他这话薛岚因不爱听,横竖就是嫌他年纪小。他皱了皱眉,眼看就要出声反驳,另一边的云遮欢倒是抢先发了声道:“那不见得。你瞧着屋里那位晏先生,可能辩出他如今是个什么年纪?”
  从枕道:“晏先生有其内功护体,又怎能拿来与旁人比较?倒是你,遮欢,我们这次出来为的只是单单一个劫龙印——倘若你执意要寻那与任务毫无关联的人,怕是容易节外生枝。”
  “我心中自有分寸,无需你多嘴。”云遮欢蹙了眉,颇为不悦道,“何时我的事也轮到你来管?”
  从枕面色一僵:“我……”
  薛岚因夹在他二人正中间,瞧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置气,也不知该说是感情好还是感情差,犹豫了一会儿,索性出声打断道:“不知云姑娘想要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声音微微一顿,云遮欢回过头来,盯着他那双桃花眼有些出神,而身侧的从枕尤是讽刺一笑,怪腔怪调地说道:“可惜了咱们云小族长,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晓得能找到什么时候。”
  “我记得他大致的模样,与薛公子少说有七成相似。”云遮欢倔强地凑上前来,逼问薛岚因道,“ 薛公子,你说你从来不曾离开过敛水竹林,此话当真?”
  “真,自然真,比真金还真。”薛岚因撇着眉眼慵懒无奈道,“你若不信,大可去问我师父。”
  “那你可有什么亲人,同你样貌相似的?”云遮欢不依不饶道。
  薛岚因怔了一怔,笑了,眼底却并未含半分开心的情绪:“我没什么亲人,敛水竹林里除了师父,就是一些年近半百的街坊邻居。要说模样相似的血亲,我一个也没见过。”
  “呵,那可真是挺惨的。”这并不是什么能引人身心愉悦的过往经历。云遮欢在斟酌一番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微微偏转了话题的方向,道:“不过,你们中原人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晏先生面冷心热,又待你不薄,想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师父。”
  这外域来的姑娘汉话不太标准,偏又格外喜欢班门弄斧。一句终身为父被她那颤巍巍的语气说出来,便成了活脱脱的终身为夫。
  薛岚因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勉强反应过来,只觉得让他把晏欺当爹看,似乎并不合适。
  可……若是夫呢?
  脑海里瞬间冒出师父一个“滚”字脱口而出的扭曲表情,薛岚因心想,罢了罢了,还是让他当爹吧。


第4章 师父,背黑锅
  次日晨时,薛岚因被一阵剐耳朵的鸟鸣声吵得半醒,天还未亮,身边那两个神出鬼没的白乌族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昨夜聊得实在太晚,且大多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薛岚因说到一半便略微有些乏意,待到后来干脆倒头在屋顶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过来,腰也酸背也痛的,活像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缓缓沿着屋顶的一砖一瓦往下走。到一半时,却忽然停了下来,朝着对面逐啸庄所在的方向,投去了略带犹疑的目光。
  按理说这个时间段里,人家打鸣的公鸡都还没起,偏偏这会儿的逐啸庄上下让人堵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在凑什么热闹。
  薛岚因站在原地观望了一阵,见四下并无一人能够同行,干脆吊着那三脚猫的功夫飞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凑进了人群的深处,连一粒沙子都没留下。
  彼时人多嘴杂,一眼望去四面都是极厚一层人墙。薛岚因原怕让人认出是晏欺的徒弟,一路都埋着头走,然而好一会儿过去了,那些个看热闹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便也不再如刚开始一般小心翼翼,卡着各路视角便顺势混入了逐啸庄内,几乎没费多少力气。
  今日这庄子比起昨日还要闹腾得厉害,却并不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任岁迁那只老狐狸就站在阁楼下方,人围得太多,实在瞧不清他的表情,但粗略一眼瞧去,明显不怎么好看。他脚边躺了一团白布,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薛岚因起初只瞧那白布上拱起的形状觉着奇怪,然而凑近了仔细往里一扫,才惊觉布里裹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个人。
  “可怜了哟,挺好看一姑娘,被人活生生剥了一层皮。”
  “哎哎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这么热闹?”
  “你不知道嘛?昨天任老板带回来一个身上满是劫龙印的姑娘。前脚安放在庄里,后脚就让人给杀了,还把人皮给生生取了下来,真是残忍至极!”
  薛岚因眼皮一跳,心说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瞧任岁迁把她绑回来那会还楚楚可怜的,不知有多惹人心疼,倒还真有人下得去手?
  眼前那白色布匹上沾了些许斑驳的血痕,隐隐能透出个纤瘦的人形。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虽是好奇得厉害,却是没人敢上去给她揭开的,而任岁迁本人更是唯恐引起更大的骚乱,干脆吩咐庄内几个打杂小厮忙活起来,现场给她制上一口棺材。
  “昨日夜里是任某看管不周,方才害得劫龙印遭奸人所盗。”任岁迁低叹一声,容色沉重道,“现如今盗印者不知所踪,消息发散出去,怕是要引起一场大乱啊……”
  众人闻言至此,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有无谓者,不知事之大小轻重,便只是事不关己地随意说道:“不见就不见了呗,多大点事儿……”亦有重视此事者,已俨然是急得跳脚,恨不得冲上去,将任岁迁一把摁回娘胎里:“什么狗屁任老板,连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都看不住——劫龙印那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白乌族秘术!让心怀不轨的人偷了去,还不把整个中原武林翻个底朝天?”
  任岁迁听了虽是不悦,却还是强忍着脾气,字字谦和有礼地说道:“诸位侠士稍安勿躁!这盗印者昨日夜里行动,杀人取印一气呵成,若按时间和最快路程来算的话,他多半还在芳山古城之内!”
  “还在古城内?任老板的意思是,只要加大搜索力度,就有希望将劫龙印追回?”
  “没错。”任岁迁笃定道,“所以任某今日在此,恳请各位能够帮忙追回那无耻贼人!”说罢,他有意停了一停,也不知是犹豫还是愤慨,良久方再次扬声说道:“倘若……倘若事成,不论最终能解印与否,谁先到手,印便归谁!”
  话音未落,逐啸庄内外已是响起一片哗然的唏嘘之声。人人都想变强,尤其是劫龙印这般能够一劳永逸的出众捷径,无时无刻,在用力敲击着平凡者薄弱的心肺。
  任岁迁这一声鼓舞下来,半个逐啸庄都在为之振奋沸腾。偏在此时,一声清脆低喝响彻整个大堂,瞬间打破了周遭原本热烈过头的气氛。
  “慢着,任老板。”
  是个年轻的小少年,正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容不迫地朝着大堂内部一点点踱。这少年薛岚因是有些印象的,就是昨日抢着出头被从枕云遮欢二人直接给震飞出去的倒霉鬼。
  他今天似乎也并不是有备而来,只刚好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仍旧是横冲直撞地避开人群,往任岁迁看得到的地方一个劲钻。
  “任老板,你光顾着说能有什么用?咱们连那盗印的贼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追?又怎么抓?”那少年人大步朝前一迈,抱着怀中长剑往地上一杵,模样倒神气得很,只可惜多了几分稚嫩未熟的轻狂。
  任岁迁听罢皱眉,神色更添几分沉重:“那盗印之人行踪诡秘,来去无影,想必也是个有底的练家子。若想将他捉拿归案,怕是只能全城范围内搜查那张带了劫龙印的人皮。”
  “任老板这不是说笑么,人皮能占多大点位置,让人拿了随便往麻袋里一套,说它是猪皮狗皮,也不会有人不信。”
  任岁迁目光一冷:“那么……敢问这位小英雄有何高见?”
  “依我看呐,咱也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全城搜查,届时闹得人心惶惶,惊动了朝廷那些个狐假虎威的狗官,不是得不偿失么?”少年人抱着手臂,漫不经心道。
  此话出口,大堂内外立刻有人应和道:“是啊,事情本就复杂,再多掺和进来几个外来人,哪儿还轮得上我们的好处?”
  少年人点了点头,旋即抬起下颌,继续说道:“想来在座各位,也都知道昨日白天这逐啸庄里来了什么人吧——”薛岚因神色一紧,见那小混蛋轻咳了几声,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颇有些得意地面朝众人道:“一面是那直接出手伤人的两个白乌族人,一面……则是屠了整个聆台一剑派的魔头晏欺。明白人动动脑子仔细想一想,若非因劫龙印的出现,他们这些人又怎会前来凑这份热闹?”
  这番话说得无理无据,薛岚因险些给他气笑了出来。
  在这天下世人眼里,过往即是分辨一个人会否行恶事的理由。晏欺手中杀孽无数,任是如何也无法将那黑暗的过去彻底洗净,因而有关于他的话题,往往只需旁人轻轻一次煽动,便能顺利将他推上众矢之的。
  “是啊,说来也是蹊跷。”人群中立马有赞同者站出来道,“且不论那对来势汹汹的异族人,单是一个晏欺,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劫龙印出来才多久,他就带着他家徒弟过来闹咱逐啸庄的场子,要说事情和他完全没关系?我才不信!”
  “没错!”那少年人笃定道,“与其满城大费周折地寻那一张人皮,还不如将晏欺和那俩白乌族人带回逐啸庄里,问个明……”
  “休要胡乱猜测。”话音未落,任岁迁已是拧着剑眉出声打断道,“你说得倒容易,试问在座有哪位侠士能是晏欺的对手!到时若盗印者另有其人,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任老板的意思是,我们就在这儿干杵着,等那劫龙印自己走出来?”少年人冷笑一声,无情质问道。
  任岁迁听他话中讽刺意味十足,却也并不因此生恼。良久思索过后,他终是凝声道:“不如就按这位小英雄说的,我们所有人兵分三路,一路在芳山古城边界搜寻人皮的下落,一路去追踪那两名白乌族人……至于最后一路,只需暗中盯梢晏欺的行踪即可,不宜与之发生冲突。在收到众方一致指令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任岁迁不愧是任岁迁,在受人百般刁难质疑的情况下仍然能想出更为稳妥的方法。他这一番话语说得铿锵有力,实在难让人再挑出什么别的毛病。那少年人听罢,亦是抱剑立于原地思索一阵,点头道:“那便即刻分头出去追罢,莫要在此浪费时间。待我将晏欺那杀人魔头降服于剑下,劫龙印的一事必然会随之水落石出!”
  此人言语之间多带傲慢与无礼,大有几分引人不快的轻狂。然周遭一众江湖侠客念及他尚还青涩年少,便也并未与之计较,只听他似乎很是有意与晏欺一战,难免有些藏不住的笑意与无奈。
  逐啸庄内外人流似傍晚涨落的潮水,得了任岁迁一声号令便瞬间如虫蚁一般密密麻麻地朝外疯狂涌动。薛岚因混在人堆子里,仗着尚无一人发觉他的存在,索性轻手轻脚地挪动起了身体,打算跟去继续凑上一番热闹。
  “若当真能将劫龙印给抢回来,可算是得了一个大便宜……”
  “慌什么?得了印还不一定能够解开呢!”
  “是啊,再好的东西没得解,那捧在手里还不如一张猪皮!”
  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薛岚因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终究没能听得什么有用可靠的消息。他正要停下来伸个懒腰,忽然觉得背后一紧,一双有力的大手伸了出来,隔开耳畔所有喧嚣的声响,一把将他后背衣领死死攥住。下一刻,他便被整个儿拧着转了个圈,抹布似的摔进了一个人怀里。
  他险些扯开嗓子一个惊呼喊出声来,那人飘雪般的白发却落在他颊边,恰好扫得他头皮一麻,被针扎了一样扬起脖颈,一头磕上了晏欺削尖的下巴。
  晏欺的瞬移术法使得像是在飞,几乎是在无一人注意的情况下,强行将薛岚因从茫茫人海里拖了出来。他抱着薛岚因,就像是在拎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黄鸡,三两步跃上了逐啸庄的屋顶,借着外围斑驳的树影将旁人的视线彻底隔绝。
  晏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混账小子。”
  薛岚因脑袋就贴在他胸口,被这么狠狠骂了一句,险些耳膜都给炸开一圈黑洞。
  他闭了闭眼,道:“师……”
  晏欺:“……闭嘴。”
  薛岚因无奈,只好仰头去看向晏欺,谁知这么匆匆一眼,就望入了他眸色浅淡的眼底深处。
  晏欺的不安,要远远大于其言语之中所流露出的愤怒。薛岚因看不大明白,蹙了眉,想凑上去看得再清楚一些,刚好晏欺纤长的手指伸了过来,用力将他下巴捏住。
  “薛小矛。”他貌似语重心长,声音却冷得像块铁,“你脚底抹了油吗?闲不住是不是?”
  薛岚因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仰躺在晏欺臂弯里,下巴还被捏得有些生疼。他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扯出一抹笑来,小心翼翼道:“我瞧着客栈里外没人在,就……出来看看。嗯……只是看看,别的什么也没做。”
  晏欺垂眸看他。有那么一瞬间,薛岚因甚至觉得他近得快要贴上来了。脸分明在无声发热,所面对的气息却在缕缕生寒。
  晏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道:“你厉害得很,只是‘看看’,偏就卯足了劲往事多的地方钻。”
  “师父……逐啸庄那群人诬陷你呢——昨日夜里带劫龙印的姑娘被活剥了皮,偷走了。”薛岚因下巴上的骨头快要被捏断了,慌忙抬手将晏欺有力的指节摁住,转移话题道,“所有人都觉得是你和那两个白乌族人做的,你难道不想想办法扔了这口黑锅?”
  “我知道,用不着你瞎操心。”嫌弃似的将薛岚因一把推回树荫下,晏欺面无表情道,“东西不在我手上,他们怎么叫嚣都不会有用。倒是你,姓薛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就别回来了,有多远滚多远。”
  ——哎,这次连薛小矛都不肯叫了,直接管他叫姓薛的。
  薛岚因觉得自己很是可怜,一面揉搓着发红的下巴,一面无奈又委屈地说道:“师父让我滚,我又怎会舍得滚——徒弟这不是担心着你么?平白让人泼了一身脏水,任谁心里都不会舒坦不是?”
  他这话说得跟人家戏班子似的,三五下就冒出来一大串,直把晏欺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僵声打断他道:“……够了!你闭嘴就行,不要再说了。”
  话音刚落,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低而沉的轻笑声响,薛岚因抬了眼皮,便正好瞧见从枕云遮欢二人自树木顶端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晏欺身边。
  从枕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弯成一轮月牙儿,笑意盈盈的,瞅着薛岚因道:“晏先生收了个好徒弟,嘴甜得厉害。”
  晏欺见了来人,只是淡淡道:“劫龙印昨夜突然遭窃,你们二位倒是有余力在这里说笑。”
  一旁的云遮欢阴阳怪气道:“比不得晏先生一般心平气和,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站别人家屋顶上教训徒弟。”
  晏欺未再接她话茬,倒是从枕有心应和,故而挑拣重点继续说道:“我和遮欢今日晨时方得到消息,便立刻将芳山古城的各大边界翻了个底朝天。可惜到如今连劫龙印的影子都没摸着半片……也只得空手而归了。”
  云遮欢听罢亦是面有怒容,颇为轻蔑地望着脚下的逐啸庄道:“我当这群中原人有多大的本事能将劫龙印护在手里,弄了半天也不过是一帮没用的废物——任岁迁那老狐狸自诩在江湖上小有威名,到头来还得被个半大的毛孩子指手画脚,真真是可笑至极!”
  蓦然提及此处,晏欺顿了顿,许是想起了什么,缓缓道:“今日在逐啸庄里出头的少年人,若硬要说的话,也不能算是个孩子。”
  云遮欢一愣:“什……”
  她这一句话未能说完,脚下沉厚的砖瓦已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蛮力震碎了一大片。身侧的从枕大喝一声“小心”,她忙是随之后撤数余尺,无奈反应太慢,堪堪被飞驰而来的沙石碎片划伤了脚踝,趔趄几步,最终沉沉跌坐在地上,良久惊魂难定。
  一把七尺长剑自屋内横穿而来,其剑锋所含力道极深,近乎能割裂世间大多有形之物。晏欺扬手拔涯泠剑以相迎,顺势拧着薛岚因的袖口将他带往身后暂安全处,两剑刃随之陡然相碰撞,于半空中擦出一片灼热的白光,险些刺得周围众人一阵短暂失明。
  紧接着,一抹清瘦矮小的身体自破碎的屋顶里端跳了出来,于一瞬之间收剑入鞘,转而劈掌挥来,如风一般径直抵上晏欺面门。
  那掌力精厚而狠厉,绝非一般人可轻松驾驭。然而当薛岚因一眼瞧清来者面容之时,却目瞪口呆地发现此人正是那于逐啸庄内大放厥词的轻狂少年。


第5章 师父,怒怼老狐狸
  有那么一瞬间,薛岚因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他没能想清为何区区一个毛孩子会精通这般超群的内功与掌法,就被晏欺拽着连连靠后了好几步,几近与那少年人来势汹汹的掌法擦肩而过。
  那少年人眼见接连数掌都直接送去招呼了空气,面上不甘随即涌现而出,二话不说,扯开了嗓门大肆讽刺晏欺道:“无耻魔头,人人都想取你一条狗命,你又有什么可躲的?莫不是做贼心虚!”
  晏欺任丝毫不为之所动,凌然站定于微风之中,像是一尊俊美异常的玉雕。
  “昨夜劫龙印遭贼人所窃,今日你就凭空出现在逐啸庄外。厉害了呵,你这姓晏的,前脚杀了人偷了东西,还有胆量回来造次?”少年人见晏欺始终不出声相回应,登时生了几分恼怒,大喝一声,即刻跨步上前,一掌携了雷霆万钧之力便朝晏欺猛袭而来。
  屋顶上方的剧烈响动瞬间引起了大片围观群众的驻足,包括方才扛着刀剑叫嚣着要去古城外围搜寻劫龙印的,这会子都不嫌事多地凑了上来,纷纷朝着事发处投来了惊疑未定的目光。
  这下好了,晏欺和那两个北域白乌族来的怪人都送上门儿来了,直接省去了费力找人这一麻烦步骤。
  ——所以,被活剥下来的劫龙印到底在谁手上?
  这问题的真相尚无一人知道,唯一能够提前预料到的,就是逐啸庄的屋顶怕是能让人活生生掀开一层皮来。
  晏欺本无心引起过大的纷乱,遂初始几招皆以闪避为主,偏偏这少年人像是脑子里燃了一把烈火似的,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手。二人过招之处,无不激起一阵飞沙走石,破碎的瓦砾沿着斜坡与漏口一路下陷,险些伤及沿途过路的行人。
  从枕方才扶着脚踝受伤的云遮欢小心退至一边,头顶上方一抹人影被随之飞扑而来,又稳又准地砸入他坚硬的臂弯里,几乎毫无偏差。他惊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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