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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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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道口诀划上句点,轮椅上的男人睁大双目,猝然朝他师徒二人喝道:
  “——聆台山如此清净之地,何曾轮得你这双手血腥的魔头前来玷染!”
  话落,真气瞬时随声炸裂涌出,漫天青光聚成刀雨,一击将涯泠剑展开的结界碾碎成尘。
  晏欺面色一变,下意识里拉过薛岚因手腕道:“薛小矛,躲开!”
  熟料薛岚因非但没躲,在双眸尚在清明的情况之下,犹自上前,正对青光气劲袭来的方向,单指探出,毫无犹豫地隔空书写符咒。
  晏欺登时意识到徒弟准备做些什么,几近失声地冲他喝道:“住手,薛小矛,不要胡来!”
  “薛岚因!!你给我住手!”
  火急火燎的尾音尚且在夜幕当空盘旋,薛岚因这招术法却也使得恰到好处——亏空自身内力,以莫复丘身边散开的真气作为媒介,在符咒书写完毕那一瞬间,周围本已狼狈扭曲的空间,霎时随着术法催动的效用调换拉伸到了极致。
  此法偷天换日,皆可得到一试,故曰“偷天”术法。
  昔日秦还所授之术,薛岚因一次用来偷走师父,一次用来寻找师父,这最后一次,就是用来保护师父。
  符咒完成,同时咒法生效。原是在对面屋前竭力念动口诀的莫复丘,无一例外,被强行拖拽至涯泠剑结界破碎的最边缘处,隔在薛岚因晏欺二人身前,竟以自己脆弱不堪的残败身躯,硬生生拦挡下这如雨倾洒般的耀目青光!
  此法适才施用大半,薛岚因头次尝到内力亏空的极端痛苦。要待收势,偏已失去掌握局面的最后力气——而莫复丘以一己之躯,拦下自己结印造成的汹涌气劲。彼时双目圆睁,已然骇得鲜血狂涌。
  天外所有飞窜流溢的青光剑影,恰在双方陡然失势的情况之下,俱成一片群龙无首之态。
  晏欺愕然抬眸,竭力想要抽开涯泠剑,以此抵御接下来场面即将失控的危急状态。不想正逢莫复丘低头一声剧咳,洋洋洒洒落得一地血花。薛岚因亦是面色青白,几次扶着树干都没能站稳,半晌挣扎过后,终只是勉力抬起臂膀,想要勾手握住晏欺微微颤抖的指节。
  这时莫复丘却抬起头来,满面俱是伤痛交杂的狼狈之色。
  他动了动唇,开口说了一句:“你……”
  话没能一次说完,已有鲜红温热的血液自唇角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薛岚因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他甚至想带着他的师父转身逃走。然而也就在这出乎意料的一瞬之间,方才纷纷扬扬反打入莫复丘自身体内的炽烈青光,此刻乍然汹起,几乎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升腾暴涨,轰然发出一声失去控制的巨鸣——
  真气与真气原主之间产生的剧烈排斥,是薛岚因万万不曾料想到的事情。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他催动偷天术法,迫使莫复丘强行接纳自己真气凝聚而成的伤人利器,加之这股气劲本身聚拢他体内雄浑难挡的巨大力量,彼此相碰撞产生的反应便会愈发显而易见。
  因此莫复丘再一开口,自他身体每一缝隙中迸发而出的,再不是鲜血,而是适才被迫打入他体内的一大股凶猛气劲。
  不过片晌之余,但只闻得一声玉石俱焚般的刺耳轰鸣。四方真气流走,包括涯泠剑频频散发而出的灼人剑光,此刻不再受人压制,便成群魔乱舞,无休无止,自那颓然一点疯狂朝外纷涌而出。
  其中首先受到影响的,便是紧挨着莫复丘与结界边缘的晏欺。
  薛岚因甚至没能顺利抓住他的手腕,人已随漫空流溢而出的强烈气劲彻底冲开出去——
  数十余尺,全然游离于视线之外的危险距离,薛岚因当场红了眼睛,二话不说,将莫复丘一把推开,跌跌撞撞便朝那方向猛奔过去。
  “师父!!”
  薛岚因大概要当场魔怔了。空气中不断产生的巨大阻力,愈发逼得人寸步难行。
  夜色如此深沉,周遭混乱的气劲迫使步伐阻滞,他走不出去,更没能判断晏欺摔落的最终方位。
  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次,再没能竭尽全力将晏欺留在身边……他,将会永远失去他。
  薛岚因比任何一个时候还要清醒,也比任何一个时候还要茫然。长夜无边,他迫切地,只想回到有晏欺在的地方,就算是死在能看到他的地方也好。
  然而现实,永远能将幻想毫无保留地彻底压垮。
  那时在他身边的,不是晏欺,而是一个低着脑袋,不断朝外咳血的病秧子莫复丘。
  周围横行的气流所带来的阻碍实在太大,加之夜色昏沉,树影横七竖八在眼前埋没了视线,别说朝前迈至一尺之距,纵只是堪堪往外行出一步,也已到了周身经脉俱呈逆转扭曲的地步。
  薛岚因万念俱灰之下,终于想起什么似的,骤然回身,一把拽起莫复丘的衣领:“你把真气收回去,赶快收回去!!不然我师父……”
  “没……没用的。”
  莫复丘仍在控制不住地朝外吐血,连带声音都已趋向沙哑:“真气一旦催动,整片山林都会受到影响,咳……届时门中弟子见到异样,很快……很快就会赶过来。”
  “至于你师父……呵,他坏事做尽,本就……死有余辜……你莫不是,还想着为他开脱……?”
  “你……”
  话音未落,人已被薛岚因再次甩开:“混账!”
  莫复丘体力不支,扶稳树干栽倒的同一时间里,再次埋头喷出一大口血。
  这次不知为何,溅了满地的血渍颜色,尽呈现一股子浓而稠腻的乌黑。
  “薛尔矜,这里……是聆台一剑派。”莫复丘目光空洞,面庞更是由一片无法驱散的死迹疯狂笼罩,“你的师父,十余年前,就在你脚下这一块地方……尸山血海,尽数由他一人亲手造成。”
  “你有什么权利,叫我不对他痛下杀手?”
  “他……又有什么权利,还敢到我聆台山上来?”他一面用力咳嗽,一面目露狠戾地道,“你们当我这做掌门的,是摆设么!”
  薛岚因面色微变,待得片晌过后,倏而又由灰败颓唐,转换成一抹极尽诡谲的微笑。
  “莫复丘,你醒一醒吧……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你还当自己是以前那呼风唤雨的莫大掌门呢?”
  莫复丘神情枯冷无波,仍是最初那副寡淡模样。
  “所有人都在盼你早日下台,滚回棺材里安生躺平,老老实实将掌门之位拱手让人。”薛岚因一字一句,尤是明了清晰地道,“你师弟时刻觊觎你老婆……而你老婆却在给你下毒。莫复丘,你活成今天这副样子,当真就没一点自知之明吗!”
  话刚出口那一刻,莫复丘微微一愣。然而很快,他仰起头,竟是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笑了,笑得整个人都在不断发出颤抖。
  “这所有的一切……”他闭上眼睛,忽而又极是嘲弄地道,“难道不正是……拜你师父所赐的么……”


第164章 距离
  晏欺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 天还没有大亮。周围参差错杂的树影都是灰的; 死寂一样暗沉。
  莫复丘那一次真气暴走,几近将他整个人都震开出去,彻底冲裂冲散。幸而山间枝影交错纵横; 待得落地前一瞬间; 不至于摔得太过惨烈。
  适才醒过神识,稍一抬头,望见漫天流窜飞涌的混乱气劲仍未散尽,晏欺心道一声不好; 试图起身去寻薛岚因的身影,然而一层真气阻隔下的山路暗流汹涌,根本无法把握前行的方向。
  晏欺只匆匆往外迈开一步; 人已不受控制地朝前倾了下去。天地俱呈一片扭曲之态,唯有眼前一线昏黄的光晕尚且清晰可见。
  对了……光。
  晏欺心下一动,眯眼眺望不远处微微展开的一星半点灯火。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从莫复丘待过的木屋内传来的勉强一点弱光。
  看来; 他没有被这瘸子失控爆发出来的真气给震开太远——总不过也就在同一块地方; 左右溜达一圈,终究能够回到原点。
  但想归这样想了; 真正要办起事来,一切行动都会受到现实阻碍。
  一来,周围如潮的气流并未有任何收敛之势,恰恰相反的是,在它们彻底失去管制的情况之下; 已愈有偏向杂乱无章的地步。
  二来,时间本就紧迫,可能再过不久,山中巡逻的弟子发觉此处显而易见的打斗痕迹,必定会有所警醒,随后召来更多同门中人前来守护掌门的安全。
  到那时候,他和薛岚因怕是得命殒当场,以泄聆台一剑派近十来余年刻骨铭心的灭门之恨。
  可是晏欺不能拖沓,更不能有半分犹豫。此般境地,已然濒临绝路的边缘,晏欺心里清楚,只需稍稍走错一步,他和他的徒弟就会立马落入无尽的深渊。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彼此之间,不过数十余尺的距离,他走不出去,薛岚因跨不过来。
  一直挨到最后,晏欺没有办法,仗着体型优势,侧身挤进一旁亮有微光的小院子里。
  那是莫复丘白日里一贯驻留的地方,内围圈有一层厚实牢固的防御结界,因而不论院外发生怎样惊天动地的巨大纷扰,只要结界未有出现明显破损的裂痕,院内便不会因此受到过量的影响。
  晏欺只身一人扶稳院门走进去,本意是想抽来一盏照明用的灯笼。此时此刻,莫复丘一身暴涨的真气散得正盛,甚至事态发展得再严重一点,薛岚因耐不住周身气劲带来的强烈干扰,很有可能会动用某些更为极端的方法,做出一些自损三千的事情。
  晏欺趔趔趄趄地跨过门槛,在那一层门扉简单遮掩的地方,便是莫复丘与沈妙舟刚刚相隔谈话的那一面桌椅,凑近点看,连那药碗在桌面留下的一圈烫痕都还是新鲜留存的,至今清晰可见。
  晏欺对莫复丘的私人生活并不感兴趣,他更不想知道沈妙舟是怎样狠心,才能鼓起勇气给自己的丈夫碗里下毒。
  晏欺需要的是一盏灯,去点亮夜时迷蒙混乱的山路。然而房间里没有随手可提的纸灯笼,有的只是一盏蜡油将尽的小烛台,彼时忽闪忽暗,已近燃至枯竭之态。
  晏欺伸手将那烛台端在掌心里,只觉下一刻……或许根本用不到下一刻,它瞬时便能在眼前熄灭。
  但很幸运的是,他在引着烛台绕房间打转的过程里,发现莫复丘的桌后,正搁有一柄细直轻巧的木剑。
  这于晏欺而言,毫无疑问是一次意外的惊喜——他修为尽失,再无法像从前那样,成功驾驭涯泠一类需内力加持的沉厚兵器,而木剑重量适中,挥动起来无需耗用过多的体力,加之眼下屋外情形实在特殊,他迫切需要一样具有集中攻击性的媒介,借此来抵御莫复丘无法顺利收回的混乱真气。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晏欺只想到拿剑,却没料想过拿剑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木剑看似普通无奇,实际往下一路牵连着地面与桌脚之间的重要机关。
  晏欺这一无意举动,瞬间激活地下一连数层肉眼不可见的特殊旋钮。因而在木剑离开桌面的同一时间里,连带与桌底紧密相贴的每一寸地砖裂缝,都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巨大变化。
  晏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脚下陡然一阵踏空,人已随地面的突然凹陷一并矮倒下去——耳畔尽成呼啸不断的风声,甚至攥在手中那盏奄奄一息的微弱烛台,此刻也难免随风湮灭,顿时只剩周遭一片无光的暗沉。
  晏欺没有持续下落太久。也好在地砖之下设有的暗处隔间算不上高,否则这样一次头朝下狠狠摔落在地,晏欺八成要沦落为莫复丘那般无药可医的瘸子。
  纵是如此,整个人的重量瞬时压地的那种感觉,也非是寻常人一时能够接受得来。
  晏欺在坚硬硌人的碎石地上躺了足有小半片刻,适才从高速坠落的剧烈疼痛中缓过心神。
  第一反应,自然是想方设法,找寻能够回到地面上的工具。
  然而只抬头匆匆朝上望了一眼,晏欺便毫无例外地颓了下来。
  ——那导致地面开口下陷的旋钮机关,就在距离桌脚不远不近的地方。但在机关以下所有可抵达触碰的空间,俱是一片摸不着边的深度漆黑。
  没有灯,烛台更在下坠途中灭得彻底。也就是说,这机关最初的设计者,可能不曾预留任何方法,以供不慎落入此处的人再次回到地面上。
  ——其中甚至包括这间小屋的主人,莫复丘。
  实际不用想得太过复杂,晏欺也能猜到,像莫复丘那样行动不便的人,根本不会在自己常驻的房屋中,挖一道天坑等自己坐进去填。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早已计算好这一步,在他所在的房间地底,埋下一处不易发觉的隐蔽机关,只有处于特定的条件之下,才会不经意地一次触发——这样一来,踩空地砖猝然下坠的那个人,基本就没有任何足以反抗的机会。
  晏欺将手中木剑摊开,放在掌心微微掂量两下——果不其然,只是一柄用作装饰的雕花小剑,质地轻盈,压根儿经不起折腾。
  堂堂名门之首的莫大掌门,一旦动起武来,比一般人还要讲究排面。
  一般摆着好来的小木头剑,他瞧不上眼,要用也只肯用那质地上乘的绝世好剑,那便更别提平日里堆放在犄角旮旯里毫不起眼的破烂玩意儿。
  这群所谓的名门正派,总有一天,会死在一身洗不干褪不尽的自尊病上。
  但话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毕竟依照眼下的状况,是晏欺做了他莫复丘的替死鬼,如今一跟头踩进一道乌漆嘛黑的无底洞,晏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总归不能扯开嗓子一通瞎喊,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莫复丘屋下所设有的暗地空间里,还囤放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过,也用不着费多少脑筋去细心猜想——这一套东挖西藏的行事风格,确是和那偏爱老鼠打洞的闻翩鸿多有几分共通之处。
  但晏欺现在只想寻得捷径回到地面,并不想硬碰硬和那姓闻的直接打上照面。
  所以他握着木剑四下敲打,在视线完全模糊一片的状态下,他就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盲人。
  周围所有能出现的东西,都是陌生的,从未接触过的,这让晏欺莫名觉得紧张。
  ——长久以来过于安逸的平凡生活,让他日渐依赖徒弟带来的温暖。
  偏偏如今的薛岚因,不可能顺利出现在他身边。那么前方未知的路段,就不会再有人搀过他的肩膀,带他一步接着一步,脱离与危险紧密相连的边缘。
  晏欺一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都似要在冰冻的空气里凝固。
  他没有内力,无法燃聚纸灯,只能通过直觉判断,眼下与最初无意坠落的地方,已有很长一段距离。
  ——至少脱离了莫复丘那间惯用的小屋。
  晏欺是这样想的,直到再度往前迈出脚步的时候,脚底原是参差不齐的碎石地面,不知何时,已隐约响起阵阵清脆的水声。
  大概是踩到水了……
  晏欺拧了眉头,明显感觉到鞋袜表层正在被脚下深浅不一的水洼渐渐浸至发凉。
  他天生怕冷又怕脏,因而趟进水里的短短一瞬之间,便像是炸了毛般整个儿跳了起来。
  晏欺的嗅觉并不似薛岚因那样精明又敏感,但身体上的强烈触感从来不容小觑。
  当他只身站立于整片水洼中央的那个时候,脚下沉冷冰凉的液体是在流动的,平和而又缓慢,似是不带任何侵略性地轻轻拂过脚面。
  然那水流虽不湍急,归根结底,它确是正在自黑暗深处,悄然漫开数不清的尖锐爪牙。
  晏欺站定不动,只在原地按捺收敛愈渐趋向于狂乱无形的心绪。
  待到水流渐渐蔓延展开,再一次温柔而又薄情地,冲刷过他几近有些僵冷的脚踝,他才有所意识地微微弯下腰身,探出一指,轻轻点在地面和缓淌过的一弯液体之间。
  最后,再将指尖无声置于鼻下不远的位置。
  ——看来,他没有猜错。
  这些根本不是清水,而是新鲜稠腻的人血。


第165章 濒死
  晏欺独自一人; 趟在一滩流动不断的粘稠血水里; 前后俱是望不见边的迷蒙与黑暗。
  他只觉得恶心,连带胃里都在隐隐泛酸。
  是真的恶心,让人反胃到了极点。尤其是在双脚同时被浸湿的情况下; 他冷得全身发抖; 想要后退,但那些血水很快蔓延上来,从脚尖一路迅速遮盖到脚踝。
  没用多久,他那青蓝色的衣摆; 便被新涌上来的稠液沾至黯淡一片的猩红。四周无光照耀,红即是黑,亦是一种接近于丑陋肮脏的乌黑。
  往后是血; 往前也同样是血。
  晏欺在无奈之下,最终选择往前——现在唯有一点清楚明了,也就是当初那批从黑市运送上山的巨量人血,此时此刻; 正聚集在这里; 缓缓流往某些未知的地方。
  倒也不一定是未知的地方。因为晏欺在趟水走过数十余尺的短暂距离之后,水面线已经渐渐朝上漫过了膝盖; 直逼接近腰际的临界点。
  在那个时候,晏欺缓而犹豫地停下脚步,开始侧耳聆听前方一连串铁锁交相磕碰的清脆鸣响。
  他终于不再走了,又或许是现实条件逼迫他没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同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而沉的; 近乎嘶哑的,传来一道模糊不清的女声。
  “你……你来了。”
  她说,你来了。
  也没说“你”是谁,反正周围漆黑一片,谁也看不清谁的脸,晏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原地,愣着,没有吭声。
  “你来了。”
  她又重复了一声。
  这一次,咬词咬得极准,晏欺竟出乎意料地,从那低哑到近乎湮灭的薄弱嗓音里,隐隐约约听出一丝异常熟悉的味道。
  “云……遮欢?”晏欺微含试探地道,“是不是你……?”
  对方也似明显一阵惊愕,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仍旧是死寂般的一阵默然。
  也许正是因着这份从头到尾都诡异至极的安静氛围,晏欺也由一开始的不确定,逐渐转换为肯定无疑——
  “是你,云遮欢。”
  他再次出声,不带任何犹疑地唤了她的名字。
  于是这样一个,被困锁在黑暗最深处,野兽一般惶恐无助的女人,终于在此番出乎预料的情景之下,彻底的,完全的,发出最后一声濒临崩溃的嘶吼。
  那时的云遮欢,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发出那样充满哀伤绝望的声音了。
  约莫是为着自身最为狼狈丑陋这一刻,首先展现在晏欺这样一个,她曾一度鄙夷不齿的男人面前——她感到无地自容,羞愧,懊丧,还有深深的卑微与痛苦。
  又或许,是因着长久以来非人的痛苦经历,迫使她对着眼前唯一一个能予她光明与救赎的故人,徒然生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欣慰与感激。
  那一刻,漫天黯淡昏黑,她看不见晏欺,但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将那苦楚痛恨,嫉妒悲哀,毫无保留地,向着面前之人咆哮出来,以至于满室血水汩汩流淌的声音,都被那喉间瞬时爆发出的战栗嘶鸣所遮盖掩去。
  若大一处地底空间,尽数是云遮欢一人悲怒至极的呐喊。
  晏欺接连退后数步,只觉双耳深处已成一片混乱轰鸣。
  待得回过神识,云遮欢已是透支力竭,兀自一人垂下头去,让那所有的哀嚎散进空气里,随着滚滚血液一并漂流远去。
  彼时无光,无法准确感知彼此之间的表情究竟如何。刚好晏欺也并不太想见到此时此刻的云遮欢,会是如何一副非人非鬼的模样。
  时间紧迫,他总试图说点什么。
  但是云遮欢的速度比他还要更胜一筹。她身上覆着数层厚重的铁锁,稍有动作,便会拖带出一串沉闷难言的低响。
  这声音实际很影响她说话的清晰程度,因而晏欺在听她第一遍开口的时候,只传出来稀稀拉拉一句:“走……吧。”
  晏欺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于是选择暂且保持静默。
  “你……走吧。”
  第二遍,她压低嗓音,一字一句对晏欺道:“赶紧……走。”
  晏欺不明所以,心中直道,如今已经落魄至此般田地,还能往什么地方走?
  不想片晌之余,又听她徐徐出声说道:“他……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晏欺道,“你说……闻翩鸿?”
  云遮欢不置可否,只稍微侧了侧身子,继而对晏欺道:“我手臂下这一块锁链旁边……有灯。”
  “你把灯点燃,往我头顶高三尺的地方……照亮,那里是他……他平日下地惯用的通道。”
  她自始至终,没有提到闻翩鸿的名字:“你……你赶在他下来这里之前,从……通道出去。不想死,就赶紧……滚!”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说些别的什么。
  晏欺听到这些,自然也不再拖沓,当机立断,摸黑朝前趟了过去。
  脚下尽是粘稠腥臭的血液,尤其是在靠近云遮欢的地方,水面刚好及腰,几近要漫向他的臂膀。
  随后伸手往前一探,沿着满地冰冷的铁锁上下摸索一阵,果真如云遮欢所言,在离她手臂数寸有余的地方,摸见一盏巴掌大的精巧铜灯。
  灯内设有明显的机铦开关,晏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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