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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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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小刀皱眉很有威严地低吼一声:“别闹啊,有客人。”
熊爷与它媳妇那鸡血般充满斗志的表情却分明是在嚎叫:有、妖、怪!!!
狗眼辨妖是很有灵气的,熊爷很笃定地上去就是一口,却没咬到男狐狸精的皮肉,被严小刀当胸一膝盖把它拱飞出七八米。
严小刀拧起眉头,假装呵斥:“怎么着,这么不给我面儿啊?”
杨喜峰提着行李与几个兄弟进门,一旁笑呵呵地吆喝:“熊爷别咬,老大今天请了客人进门,不许咬人啊!”
但是,阿拉斯加犬天性是护主和认地盘的,更何况熊爷与三娘这两只从小习惯了霸在严小刀怀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祖宗,这会儿看见外面忽然又进来一位祖宗,竟然也敢霸在主子爷的怀里作威作福,这还了得?
凌河刚才为躲狗爪子乱抓,一直埋头不敢露面,怕被抓破相,这时才回过脸笑赞:“真是两条好狗,比你们老大掐人、挠人还猛。”
严小刀瞪他:我什么时候掐你挠你了?
凌河回瞪他:严总您真是掐完了就忘性大啊。
凌河轻挪缓步似的遥遥一回头,终于与两条好狗正式打了照面,以居高临下的俯视之姿,点头一笑,让黑发微微地拂开面容……
翻身而起准备再次扑杀而上的熊爷和媳妇,后腿已做好弹跳姿势一触即发,却在跃向空中的瞬间又跌回地上,站定了脚步,愣乎乎地望着这闯进领地的妖物。俩熊玩意儿目不转睛地仰视凌河的脸,视线相对,仔细看了一会,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思想斗争,决定不咬了。
等到严小刀把凌河安置在客厅沙发上,吩咐兄弟们出门随意买几个菜、弄点饭吃,熊二与三娘绕着八字步扭扭捏捏地蹭过来了,吐着长舌头谨慎迂回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始舔凌河的脚。
“没闻过不臭的脚?诶,我的脚比你们老主子的好闻吧?”凌河嘚瑟着还不忘又黑了一把严总,再摸出备好的见面礼,一堆狗饼干和牛肉肠,进一步邀买狗心。
于是,熊二和三娘最终趴在凌河脚边摆出谄媚姿态,一口一口地接凌河投递进嘴的牛肉肠。
连严小刀自己都感到不能忍了,心里吐槽那俩丢脸的玩意儿,只认酒色财气就不认别的?难道狗也是见人下菜碟,咬不咬纯看颜值的?
这也是冤枉熊爷和三娘了。
狗不懂看颜值,咬不咬看的是气场。越是大狗越难制服,它们只服从于气势上更为霸道的强者。
气场这玄虚的东西怎么讲?这要从头讲起。严总的别墅,比游轮上的客舱又大了许多,宝鼎集团董事长的干儿子,他即便不在乎俗务排场,但排场也还是会显露出来。客厅面积远远超过了普通住宅的设计规模,就是方便严小刀跟他一帮兄弟们混住。
客厅东南角方位与西北角方位,各有一尊转角大沙发,两个转角沙发相对,东北与西南位置再各有两个单人沙发,这客厅里能蹲下十几条好汉。一帮汉子聚在一起,基本就俩事。一,有重大事情开个会;二,打牌赌钱。也没有第三件事了。当然,小赌怡情,严小刀不跟这帮人赌大的,让自家兄弟输得倾家荡产买烟钱都没有了,那就不够仁义了。
然而,今天,宽敞得能支个摊耍枪卖艺的一间大客厅里,从严小刀的视线往那正中看去,眼里就只剩下凌河一人。
凌河斜靠在东南位的大转角里,一条胳膊极其随意搭在靠背上,长发过耳垂肩,心情舒畅地看着他们。那姿势角度,如果往前坐直几寸,就是个规矩刻板全无气质的座谈会坐姿;若再往后倒几寸,就变成很没品位的葛优躺,而凌河拿捏得不前不后恰到好处,将潇洒、慵懒、气韵、风华这些词汇全部融入身上每一道骨缝里,还挑不出一点做作痕迹。
这屋里其他人就好像不存在了。周围兄弟们有出去买饭的,有沏茶倒水的,有去厨房洗西红柿黄瓜拿进来啃的,还有寻思找话陪客人聊天的,然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绕开凌河,在距离凌先生至少五米远开外的地方,转90度直角绕着走,就好像那位置摆了个雷,或者供奉着一尊令人不敢靠近亵渎的活菩萨。
小弟们嘻嘻哈哈哈打着拳一一落座,严小刀发现,最终所有人又都像商量好似的,全部挤到与凌河相对的西北位大转角沙发上,挤了一大排;个个表情乖巧等待训话,活像这屋里凌河才是老大。
只有熊爷和三娘子胆子略大一些,在新主子的左右手边各趴窝一个位置,一点没觉着这样栽了它们老大的面儿,还挺神气活现。
严小刀不能忍了,有点窘然:“赶嘛这是,都扎堆坐?不至于的,他不咬人。”
“我不咬你们。”凌河笑得张狂,一指严小刀,“我就只咬屋里最肥的这只。”
兄弟们瞄着严小刀脸色,又是不约而同集体做出了坑死老大的手势:“大哥您坐那!那位置给您留的!”
严小刀扥了扥袖口,不客气地过去,挨着凌河一屁股坐了……
晚饭吃的北方正宗打卤面以及各种外卖食物大杂烩。严小刀就不怎么做饭,他手下没一个擅长做饭的,平时就是胡吃、下馆子、或者去戚爷那里蹭饭。
凌河倒也不在意吃的什么,抱着一只脸盆形状质地不详的器皿,迅速吃光一小盆打卤面,还在张眼寻觅锅里的,喊了一声“给我再留一碗!”这吃面的豪爽架势,顿时将刚进门时的高贵冷艳一扫而光,深得一群吃货小弟的爱戴和赞赏。
严小刀趁着凌河吃第二盆面条,借口“去解个手”,在凌河叼了一嘴面条瞟着他的目光中离席。
严小刀裤兜里手机响了。他关上洗手间门,蹲在扣住的马桶盖上,以这个姿势接起电话。
“小刀,就是告诉你,我们在酒店歇下来了。”戚宝山声音沉着平缓,这才是正常步调。
“成,您平安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您吩咐。”严小刀道。
戚宝山闲话吐槽道:“其实没个屁大事。最近燕都和津门这两边都不太平,传说上边要查掉一些人,难免要找些人过去问话,难免也有牵扯损失。跟咱们州府的游家有干系的那几家都可能牵连,所以我暂时溜达出来避一避,就是这么回事。
“我既然能出来,我干吗不出来?留着姓游的老小子挪不动地方让他着急上火去吧!”
确实,戚宝山生意做得再大,说到底就是个商人面目,有啥风吹草动赶紧脚底抹油。游家老子就不一样了,搁在一千年前,他也是个州刺史呢,全家老小都吃皇粮他跑得了吗。
“小刀,你不用怕,咱家生意很干净,不会牵扯你。”戚宝山体贴宽慰了一句,像要从手机屏幕里伸出一只厚实的大手,捏捏小刀的肩膀。
“我明白,您放心吧我兜得住!我明儿找集团几位老总吃个饭安抚安抚,我知道该怎么说。”严小刀很利索。
戚宝山淡淡哼了一声,或许是笑了,或许没笑:“你在家呢吧?”
严小刀:“对。”
戚宝山:“姓凌的小子也在你家。”
严小刀:“……”
严小刀心想他干爹确实不好糊弄,赶忙招了:“嗯,我先关着他,正磨刀呢。”
戚宝山知道是句玩笑话,不跟小刀计较深究:“我现在也顾不上那小子,暂时也甭剁他手脚,家门口多少人盯着咱们,剁完了都没处扔他的零件!小刀,你帮我盯着他,好酒好饭招待着也别惹他,尤其看他跟什么人往来递消息。”
严小刀有意缓和气氛:“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寸步不能行的人,他跟谁往来递消息?”
戚宝山叹口气:“小刀啊,永远别小看江湖上这种人。
“哪天被他杀人放血了、点火烧城了,你都还没反应过来疼。”
“……”
戚宝山一个电话威慑力很大,尤其最后一句话,愣让咱们严总晚饭没吃好,吃了半盆面条彻底就没胃口了。
饭后严小刀拎个铲子在院子里铲土,几乎只能用左手使力,把一株去年冬天枯掉的灌木铲了,顺便抽几根烟解瘾。房子里已经被他严令禁烟,以至于他一抬头,发现一群兄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抽烟……
他又给几位集团旗下的老总拜上了电话问候,约了明天的饭局。
生意上的事情他不会直接插手,他也不是干这个的料,术业有专攻,集团具体事务都由这些老总和商业合伙人、经理人操办。而严小刀的职责,就是保他们这条大船上的所有人出入平安,咱们不会结伙到港口去收保护费欺负别家,但也不能被别家打上门来抢劫买路钱或者欺负着了,这一点对生意人很重要的,也因此严小刀能如此受戚爷器重,圈子里人都懂得敬他三分。
严总最后上楼去了,带着一身臭汗,衬衫松松垮垮地从裤腰里溜达出来。
楼上与卧室相连的起居小客厅开着台灯,凤眸长发的人坐在沙发上,神情十分专注,茶几上和怀里各是一摞书。
就严小刀几步迈进去的瞬间凌河抬眼瞭到他,条件反射似的反手就把书藏了,推到远远的一边。
严小刀都纳闷了:“藏什么啊?”
对啊,藏什么啊?凌河微愣,自己也赧颜自嘲地乐了,本来就都是严小刀的书,又不是小孩被爸妈抓包偷看色情刊物,有什么可藏的?
“没事,我就随便翻翻,看看严总博闻强识平时博览哪些书目。”凌河笑说。
“高材生您可以随便翻,甭跟我这没文化的讲客气。”严小刀哼道。
当着严小刀的面,凌河反而不看了。严小刀忽然也明白这种感觉,他自己也不喜欢被别人比如他干爹盯着他看书、看的什么书。看书这事是一件特别私人的事,非常能够曝露一个人的品味、喜好和内心世界。当一个人刻意隐藏自己丰富沉厚的内心世界,大约不会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喜欢看什么,可又偏偏挖空心思地琢磨,身旁坐的那个人他又会喜欢看什么呢,那个人内心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严小刀仍然能够从书籍堆摆的角度位置察觉出来,凌河应当是很投入地快速翻阅了《大明王朝》、《民国风度》、《曾国藩传》和《金陵大屠杀》,把他最近看过的书一目十行翻了一遍。
严小刀突然起身,眼神看着别处,扥了扥领口:“太臭了,我去洗个澡。”
……
当凌河拄着两根拐杖站在洗手间时,洗澡这事对他来讲仍是个尴尬难题,尽管这一屋子都是男人。
严小刀头发上还淌着水,水滴顺着脖颈青筋勾勒出的线索流进汗衫领口,浑身热气。
严小刀将视线从凌河锁骨和胸口完美的轮廓上面移开,伸手去帮对方解衣服时突然又松开,轻声说:“我叫两个没睡的家伙上来帮你?峰峰还没睡。”
那个动作一放一收转换得亦极其生硬,对于双方的心智和洞察力而言,简直可称之为愚蠢,无所遁形。
凌河坐到马桶盖上,反常地就没嘲笑奚落和对他喷毒汁,心平气和安慰他:“严总,没事吧?”
严小刀掩饰道:“没事,累了,胳膊疼,想去睡了。”
严小刀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精神着、支棱着,根本就不想睡。
几个小弟上楼来,也是一脸懵:“我们给洗?不、不合适吧老大……”
严小刀莫名瞧着那几个二货:“怎么不合适啊?”
除了杨喜峰是先前见过人的,其余几名小弟,脸全都红了,是真的害羞,全部背着手在地上蹭鞋,那表情活像雏男娃子在洞房里见着一位九天玄女,真是一下也不敢造次。
严小刀烦得没辙:“至于么?是爷们不是,赶紧的!”
小弟抿嘴小声笑说:“哥,您也是爷们,您负责,我们害臊,我们不好意思。”
“行了。”凌河面无表情打断这群人,相当体贴地想给某人一个台阶下,“麻烦严总把我拎到浴缸里,就不用再管了。”
“大哥,凌先生真的比个姑娘还漂亮,我们是真不好意思乱动!”杨喜峰别出心裁地冒出一句,“赶明儿您干脆找个姑娘帮忙伺候嘛,就您外面那位,那位苏小姐……找她帮个忙呗。”
严小刀剜了峰峰一眼:“别胡说八道。”
杨喜峰天真地说:“苏小姐人好心肠好又最懂得疼人,肯定乐意帮您的忙。”
严小刀用狠辣的眼神告诉杨喜峰,小王八蛋你他妈的下个月烟、酒、肉钱都没了!
凌河一听这话抬眼直视严小刀,这一眼飞快射出一梭子短箭,冷笑了一句:“千万别来,严总,您的红颜知己我可真不敢冒犯,我对女人……肯定会有生理反应啊,您这是要逼我犯错借机砍我手脚还是想跟我‘搭伴’寻一个别致的消遣方式?
“如果是后者,我今晚很有体力可以奉陪午夜和凌晨两场,您尽管多叫几个人来!”
凌河两道乖戾的视线是从眼睫下面逼出来的,极薄的嘴角阖拢住唇锋,绝不饶人。
了解凌河至此,严小刀要是还看不出这人怒了准备撒火喷毒,那他就是缺心眼了。
他伸手一关门,“砰”一声将闲杂人等全部关在门外,然后探身过来,抱起凌河。
这样面对面抱着,让凌河将头枕在他肩膀上,严小刀以尽量不碰触皮肉的舒缓动作,慢镜头一般脱掉这人全部衣服,然后慢慢扶进浴缸。俩人一句话都不说,像是默默地为方才一堆掉智商的蠢话自觉做出弥补,不愿意为难眼前的人。
……
第二十四章 识骨寻踪
严小刀下午约那几位合伙人; 就在他们集团大厦一层喝咖啡; 晚上结伴去一处高档酒楼再喝一顿酒。谈事就要在酒桌上,半酣耳热之时,男人聊得比较尽兴和交心。
如果那几位兴致高昂,严小刀恐怕还要饭局过后再安排个午夜场,把几人拉到临湾最豪的会所“雨润天堂”去寻欢消遣。在生意场上甚至官场上拉帮结派、圈养自己人; 都靠这一手; 大家一起打炮; 互相之间不讲避讳; 俗称“炮友”。一群人在温泉池子或者一张大床上赤条条地相见,摘掉面具剥掉衣冠露出禽兽面目; 肉体交流后直达内心,这样才能互相信任对方。你不这么做; 没人会信任你是自己人。
严小刀带那几位老总将车停进“雨润天堂”的地下车库; 还不忘见缝插针悄悄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是心里确实记挂关心某一个人。
他一个铁杆兄弟宽子,在电话里说:“大哥您放心,那位挺好的啊!刚才大伙一起打牌看电视,后来我把他背上楼,他在您卧室里看书呢。您要跟他说话吗?”
“不用了,没事,嗯……让他看书吧,都不用等我回来睡觉。”严小刀说。
宽子又半笑不笑补充了一句:“大哥,我们几个人下月的烟酒肉钱都没了,您给补贴么?”
严小刀皱眉骂道:“干什么花掉了?都他妈喂小情人儿了?”
“哪给小情人了啊,我们冤啊!”宽子老实厚道地说,“哥您是一代赌神,您带回来这位凌先生,是赌圣来的吧!真坑爹啊,输得我们最后都不能忍了,把他扛上楼让他看书去了……”
“……是不是啊!”严小刀也诧异,没想到这一出,又没跟凌河在一张桌上交手打牌,能有多坑?
或者说,也在一张桌上打过牌,只是那天晚上,凌河身陷魔窟命悬一线,仰面横躺在伊露岛的赌桌上,是严小刀所玩过最大的赌码、价格最为昂贵的赌酬。每次回想这一段,都像浮在云端来了一场很刺激、很有意思的梦,男人的尊严和成就感得到满足的同时,也让他品尝出几分甜美滋味——他赢了这个倾城的赌码。
严小刀招呼寒暄几位酒意醺然的老总进了桑拿更衣间。红木雕饰古色古香的贵宾包房内,白气缭绕,人影憧憧,还有穿着暴露的女招待托着毛巾贴身服务……
严小刀给前台女经理多塞了三倍小费。他在柜前站定时身材非常挺拔,幽暗灯火之下面目英俊,与往来的那些酒囊饭袋对比鲜明。女经理认识他,都是熟人,笑盈盈低声道:“严总有什么要求您吩咐,还是找尹小姐?她说只接严先生您一位客人,别人都不接的,就只上台唱歌。”
身价高些也有些资历的女子,就懂得挑客人了,而不再仅只是客人挑她们,不想伺候的不伺候,肠肥脑满嘴脸猥琐的还看不上眼。其实,谁真心愿意干这行伺候人,谁不惦记有幸遇上良人及时上岸呢……
“晚上还有别的生意,改天吧!你替我问候她。”严小刀将这好事推搪掉了,但仍然从柜上取了一只红包,大方爽快地包进去一沓钱,让经理转交尹小姐。
不嫖他也付账,谁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他觉得这是个情谊在,无论男女之间或是其他的关系,没有被他亏待的人,他绝对对得起身边任何人。
手机短信响了好几声了,他一直觉得棘手没法回复。
但又不能再不回复了,他手指迅速按动打字:【叔,这几天处理生意,过两天找您行吗?】
局长大人的脾气,是习惯了把下面人吆喝着当驴使唤,哪怕严小刀根本不是他的人、不用听他差遣:【就今天,现在,你赶紧过来见我。】
严小刀无奈地捏自己眉头:【叔,我真的不太方便,走不开。】
鲍正威快要上火了:【你哪呢,老子找你去?!】
严小刀赶忙说:【不用,是我照顾不周,您说个时间地点。】
鲍正威毫不客气:【就现在,鹊芳路101号莲心茶坞,我在包间等你。】
……
严小刀托付经理及几名手下办事员照看桑拿包间的客人,自己急匆匆直奔车库取车,打个时间差赶往鹊芳路。
鲍局长见严小刀次数并不多,确实有重要事才招呼他,而且非常谨慎,每次都换个地方,更不会在局子里召见他。
这是一家私人茶餐厅,白天卖些西式简餐,招揽附近的白领上班族,晚上就供应咖啡、茶和甜点,满足小资男女的社交需要。茶坞内装潢很有情调,进入走廊包间需要先净手净脸,再换上棕榈叶手工制作的拖鞋。
严小刀觉着,这地方可真不像鲍局长能瞧上的品位,这是得有多么谨慎多么隐蔽,挑这么个男女约会场所来跟他谈案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局座最近枯木逢春老树开花了呢!
一排暗黄色小灯笼在廊下摇曳,严小刀找到局长大人约他的包间。
鲍局长伸腿坐在包间茶几旁,两只拖鞋被粗暴地扔到墙角,戴着眼镜在看手里文件。这人抬起眼皮从眼镜边缘散射出两道视线,算是对严小刀打了招呼,伸手一拍旁边的蒲团。
严小刀恭恭敬敬一颔首,坐到鲍局长身旁,给对方斟茶敬茶。
鲍局长嘲讽他:“这会儿耗子见了猫似的跟我假客气,刚才死活都不敢来见我?”
严小刀笑说:“耗子就是不敢见猫么。”
鲍局长又跟家长管孩子似的质问:“你刚才在哪吃喝嫖赌?我都想直接抄你的窝去。”
严小刀连忙说:“您可别去,我在‘雨润天堂’,您老别跟着我这种人犯错误。”
鲍正威骂了一句:“不知廉耻,小王八蛋你等着,赶明老子就让扫黄组的人抄了你们那个老窝。”
严小刀见了阎王就是一副门下小鬼的笑脸:“您抄那家店之前,一定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别把我堵在里边。”
鲍局长拿严小刀没辙,但又一直对小刀存有几分欣赏,知道他与其他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跟戚宝山更不一样,是有机会拉拢、感化的“中间分子”……他见严小刀纯以私人身份、私人关系,上不得台面,但是为公务,不为私情。府衙内的判官私下笼络几名道上的线人,这点小事即便将来被同僚知道,也挑不出大的瑕疵。
鲍局长变回严肃面孔,拿出文件谈正事:“就是一件凶杀案子,卡在法证这一步有点走不下去,麻烦你帮我们看一看。比较重要的尸骨照片都在这里,首先这事你自己要保密、嘴严;其次,你帮我看看,这人怎么死的。”
嘴严保密这一条,严小刀绝对能够做到,因为他一点都不笨不傻,他与鲍正威私下见面的事,绝对是瞒着戚宝山的。按照旧时江湖规矩,他现在做的事就是暗通刑部衙门吃里扒外,在帮派里要被砍手指的……
没有任何关于时间、地点、案情等等进一步的背景介绍,鲍局长作为这一行当的老江湖,对保密原则非常了解也极为谨慎,每次找严小刀做事,就抛出几张照片或者一件证物、一把刀让他看,其它一概都不透露。有几回严小刀还是事后读到新闻结案报道才明白,这案子好像自己曾经帮条子掌过眼。
找严小刀来掌眼死亡原因,一定与刀伤有关。
照片不标注任何信息,严小刀看了几眼就觉着,这东西没法辨别。
这是一堆尸骨,而且残缺不全。公安给这堆尸骨拍摄了尽可能详细清晰的各个部位骨殖照片,但是显然,这尸骨腐烂腐化太久,死了不知多少年。
严小刀盯着那些照片感到莫名其妙:“死多久了?太难寻找痕迹了。”
鲍局长审视着他,不回答细节问题。
严小刀问:“有别的证物吗?衣物,遗物,或者凶器。”
鲍局长用最细微难辨的动作摇头:“要是那么容易看,我们有经验丰富的法医,我还找你?”
严小刀又问:“法医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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