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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孙默-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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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便是在这年三月的倒数第二天,粮油小铺却遭遇了开业以来的第一场危机。
  “忞隆米行不卖大米给你们?”沈俊皱眉看着两名小厮,双手‘啪’的一声合上账本,“为什么不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安子直直的站在柜台前,满头大汗,“就是没法搞清楚什么状况!别家铺子伙计过去忞隆买米,只要跟老板招呼一声就能进店搬米。偏就我跟元子两个被拦在门外,死活也不让进去!”
  沈俊拧着眉心也觉的这事太古怪,“你们俩有没有打探下米市行情?兴许是大米批发价涨了?”
  “不关价钱的事!”小安子抹了把汗水,愤恨道,“今年咱们昌阳城米市行情比去年要低迷不少,非但米价一直没法涨上去,反倒每斤售价相比三月初还跌了两文!行市都成这样了,那忞隆米行老板还不肯卖大米给我们,不知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有钱都不愿赚?忞隆米行明显是故意针对咱们……”沈俊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抬眼望了望停在店门前空空如也的小推车,“满福、民泰两家米行也都不肯卖大米给我们?”
  闻言,一旁的小元子也气不过道:“满福、民泰说是愿意卖,开价却都高的离谱,就连最最难卖的早米也狮子大开口要价四十文一斤,最次等的面粉甚至敢卖五十文!这哪像做生意,分明是想抢钱!更恼火的是,他们卖给别家铺子完全又是另一个价钱!”
  沈俊越听眉心拧的越紧。小元子也越说越火大:“还有永葆斋、宁香堂,这两家油铺也是一个德行。要么坚决不卖、要么就漫天要价,好像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要联合起来对付咱们一样!”
  粮油店本是桩小利生意,赚不到几个大钱。当初为了避开行业激烈竞争,沈俊还特意选在这么个偏僻地段开店,营收更是低的可怜,店面也是接过李老板倒闭不要的铺子。不管从哪方面去想,完全都没道理开罪任何人。
  然而,放眼整座昌阳城,若猜测什么人有可能对忞隆、满福、民泰,永葆斋、宁香堂五间店同时施加影响,并严禁双方生意往来的话,沈俊第一个就想到自已本家——昌阳首富城东孙府! 
  “都别慌!心慌则乱,咱们先凑一起想想对策。”沈俊招呼小元子、小安子两人在桌旁坐下,自己也转身快步回到柜台后面拿起账本迅速翻看。
  剩余大米还能卖个三、四天,面粉最多撑两天,菜油稍多些但也勉强只够再卖十天的分量,白糖倒是还有大半袋,但这东西太贵本就不太好卖,当初店里总共也只进了这么一袋。
  “要不我们贩点别的东西来店里卖?”小安子端起茶碗喝掉大半碗,抹了把嘴立刻帮自家主子出起主意来,“实在不行就再把粮油铺改回成布庄,或者是果蔬铺子也行,反正这铺面是咱家的,贩点什么不是卖,只要能赚钱就行!”
  小元子想了想,不太赞成,“没用!对方有能耐害的咱们做不成粮油买卖,肯定也有法子再害的咱们进不到果蔬。重做布庄生意更是想也不用想,一来投入本钱太高,二来先前李老板都栽了没能做成,像我们仨这样的门外汉铁定也没戏。”
  “要照你这么说,咱们以后岂不是什么买卖都不用做了?”小安子已经彻底懵了,根本冷静不下来,紧搓双手绕着桌子团团转,“要不我们把这铺子转手卖出去算了,反正留在手里头也没用,总不能还浪费当初盘店花去的那二百七十两银子!”
  小元子、小安子你一言我一语也商量不出任何对策,两名小厮只能是心急如焚的看着自家主子,期盼后者能拿出个好主意。
  沈俊心里也犯急,但他清楚这个节骨眼自己万万乱不得。粮油铺子就像烫手山芋,之前没人愿意接手,现在必然也一样。既然丢不出去,那就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不然,非但是账面上亏损二百七十两银子,刚有点起色的生活也得被打回原形。
  沈俊捏着眉心想了想,忽然脑海灵光一闪。
  “忞隆、满福、民泰,这三家米行卖的大米都是从哪收的?”
  “每季稻谷丰收,粮农就会陆续运粮进城卖给忞隆、满福、民泰。”小元子隐约能猜到自家主子意图,但也提出自己的异议,“现如今连早稻都还没开始插秧,怎么可能有粮农进城卖粮?”
  沈俊猛的抬头再问:“离昌阳城最近的农庄有多远?”
  “最近的扬岗庄离咱们这有两、三天路程,远的庄子六、七天、十几天路程都有,再远就要进到云冭县去了。”小元子道。
  沈俊扶着柜台走了几步,沉吟道:“我倒想出个法子,不过你们俩可能会比较辛苦。”
  “大少爷您尽管吩咐便是,我和小安子一定尽力去办!”
  小元子自告奋勇,小安子也是信心满满的重重点了点头。
  重新在脑子里捋顺一遍,沈俊这才一脸郑重道出拯救计划。
  “你们明天带着一百两银子出城去扬岗庄收粮。粮农家里多少都存着些余粮,加上今年天公作美,料定收成不会差。只要是收粮价钱开的合理,肯定会有人愿意卖存粮给咱们。早稻、晚稻、油菜籽都适量收来城里,尽量把带去的银两都花完!”
  隔天清晨,小元子、小安子怀揣着一百两银子早早就出了昌阳城。两人这趟能否顺利完成任务,直接关系到粮油铺子的生死存亡,同时也将影响主仆三人今后的命运走向。
  身边的人都给派了出去,沈俊突然之间就成了个孤家寡人。满目萧瑟的小破院待着凄凉,也没个人说话。正关街的粮油铺子又地处偏僻,同样是冷冷清清。熬到第三天傍晚,店里的米面都卖光了,沈俊便提前关好铺子,一个人溜达着直奔县令老爷家去。
  为何去李家?当然是沈俊闲着无聊想祸害祸害李睿杰……
  半个时辰之后,李家书房。
  书桌前,李睿杰双手捧着本《昭明文选》摇头晃脑朗读。
  “朝堂承东,温调延北,西有玉台,联以昆德……”
  书桌对面,沈俊单手撑着下巴,嘴里‘哔啵哔啵哔啵’磕着瓜子,边还一副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直勾勾盯着小杰公子。
  李睿杰额头青筋明显跳了两跳,侧过身去继续摇头晃脑。
  “若夫长年神仙,宣室玉堂。麒麟朱鸟,龙兴含章……”
  沈俊乐了,“哥们!脑袋瓜晃的跟呼啦圈似得,你不晕么?”
  李睿杰冷飕飕的斜了沈俊一眼,“关你屁事!”说罢,又念道,“大厦耽耽,九户开辟。嘉木树庭,芳草如积。高门有闶……”
  实在是没能绷住,沈俊当场‘噗呲’笑出声来,没曾想这么突然一张嘴,原本含在口里的瓜子粒竟然‘嗖’的一声就吐了出去,好死不死刚好蹿进小杰公子嘴里。
  李睿杰捂着脖子猛的就是一通咳嗽,脸颊涨的通红。结果,非但是没能把瓜子粒给咳出来,反倒还一不小心又给咽了下去!
  小杰公子心里那个火大!好不容易缓过劲,再狠狠抬起头来一看,那罪魁祸首沈俊早也溜没了踪影。深吸一口气,李睿杰立刻起身把书房门‘砰’的关牢,甚至还从里面把门栓给扣起来。
  这时,右手边忽然传来‘吱呀’一道异响。小杰公子愣了愣,扭头循声一望,却见沈俊推开窗子,正扒拉着费劲往屋里爬。
  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窗沿位置离地偏高了些,一时半会的沈俊竟然被卡到了。眼看他是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出,活像只架在半空中的大乌龟,只剩舞手划脚的份。
  小杰公子背着双手站在一旁,嘴角勾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边还摆出副‘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表情。
  来回扑腾好几次,沈俊始终也没办法自己安全落地,腆着张脸冲李睿杰尴尬笑了笑,“你家窗子干嘛开这么高,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嘿嘿嘿,那什么、快来拉我一把!”
  “想要我帮你?”小杰公子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求我啊~”
  

  ☆、第三十章

  “你、你这是乘人之危!你小子不厚道!”沈俊骂道。
  “唉~既然咱们孙大少爷爱惜羽毛不肯开金口,那您就这么继续挂着吧~”小杰公子幽幽说了这么一句,竟然转身又坐回到书桌前,捧着《昭明文选》摇头晃脑念了起来。
  “次有天禄石渠校文之处,重以虎威章沟严更之署……”
  “嘿!你个李睿杰!要再不过来帮忙,我可就真喊啦!”
  小杰公子斜了沈俊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嘴里仍念念有词朗读着《昭明文选》。
  “千庐内附,卫尉八屯,警夜巡昼。植铩悬犬……”
  “李睿杰!这可是你逼我的!”沈俊当下把心一横,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嗯……耶……雅蠛蝶!小杰杰!你不要停!”
  《昭明文选》‘啪嗒’一声砸落在桌面上。就见小杰公子浑身猛的一阵哆嗦,张着嘴、瞪着眼、下巴都快掉了,一副好像刚遭雷劈过似得表情,直勾勾望向沈俊,
  “小杰杰,你好棒!嗯……噢……柯默吉!我还要……”
  没羞没臊的孙大少爷扯着嗓子越喊越大声、越喊越投入,越喊越臭不要脸!面部表情还煞有介事的摆出副陶醉沉迷状,甚至还恬不知耻的朝小杰公子舔了舔嘴唇!
  小杰公子当场都快疯掉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从书桌后面火速跑向窗前。而就在他刚要伸出手去捂住沈俊嘴巴时,却见后者眼底忽然闪过一道狡黠目光。小杰公子胆尖儿没来由的猛然一抖,心道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小杰公子刚想往后撤开,沈俊蜷握着的右掌突然就已是迎面呼了过去。掌心事先沾粘好的湿泥巴,当场便顺着小杰公子左脸颧骨划过鼻子、嘴巴,最后一路抹到右边脸下颚,直接给李睿杰抹出个大花脸来!
  接着,沈俊身手极其灵活的往后一退,轻轻松松便平稳落地。原来先前那副窘态竟是故意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能麻痹李睿杰!
  沈俊指着仍一副呆若木鸡状的小杰公子大笑道:“小样!你中计了!哈哈哈哈哈!”说罢,扭头转身,一路大笑着逃走了……
  四月天时晴时雨像极了三岁小孩飞的脸,时哭时笑、时欢时闹,稍不留神就能对你乱发一通脾气,最是令人捉摸不透。
  沈俊离开李府的时候天空还是碧练如洗的一片蔚蓝。走到半道忽然就开始飘起淅沥小雨。雨势越下越大,逐渐加强成中雨、大雨。最后,眼瞅着快跑进孙府大门,天空竟又突然放起晴来。
  前脚刚踏过孙家门槛,沈俊立刻就察觉到似乎是有股子莫名的不安氛围笼罩在孙府上空,令人感觉很是压抑。
  皱着眉头环顾四望,只见小厮、侍女们是一个个的行色匆匆,神情凝重,偶尔俩俩迎面相遇也仅是低着头窃窃私语几句便又赶紧错开来各忙各的,完全也没有了往日里的那般嬉闹欢乐。
  莫非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沈俊心里头暗自寻思着,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快速赶来。沈俊扭头转身一看,但见孙家四公子孙宏轩与大管家领着五名大夫迅速跨过门槛就进了孙府。
  一行八人与沈俊匆匆擦肩而过,唯独走在最末也是最慢的大管家停住了脚步,并朝沈俊低声说道:
  “大少爷,老爷他刚刚晕倒了!” 
  沈俊先是一愣,明显是因着消息来得实在太过出乎意料,一时之间消化不了竟也不晓得如何回应,呆住有好几秒才聂聂道:
  “嗯?哦……那什么、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问道,“前两天他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略显迟疑,“还不是因为聚星楼的思若姑娘!”
  “思若?就是我爹打算五月份娶进门的那位五姨太?”
  沈俊语气间充满讶异,心想该不会是翻云覆雨的时候老头子太兴奋给晕过去的吧,那可就太跌份了……
  老管家微微点点头,一脸的忧心忡忡,“谁会料想到那思若姑娘竟会舍弃孙家五姨太不愿当,偏要跟咱府里一杂役小厮私奔。老爷得到消息,当场就给气的晕了过去。”
  原来是被戴绿帽了,还是杂役小厮奉献出来的超级绿帽……
  沈俊暗自幸灾乐祸,然而,事情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只见老管家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沈俊继续道:“大少爷,您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老爷这回十有八九怕是害了中风症,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便是苏醒过来究竟又能恢复到如何程度那可就难说了……”言毕,老管家也不便多逗留,再朝沈俊略有深意微微躬了躬身子,这才追往先前离去七人匆匆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扰动孙家阖府上下所有人的神经,甚至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整座昌阳城,进而牵动全城百姓的心。
  正值盛年的孙家老爷才刚庆贺完四十四岁生日不足一个半月的时间,竟然就因突患中风致使卧病在床。孙家又是当地首富之家,其本身体量之大、经营业务之广、触角延展之深,犹如巨型战舰一般存在,时时刻刻方方面面都需要掌舵人的娴熟把控。
  然而,孙家老爷抱恙病倒使得掌舵席位出现空缺,未来的继任掌舵者会是谁?他又是否有能力把控住全局?孙家这艘庞然巨舰还能否继续乘风破浪远航?还是树倒猢狲散,彻底分崩离析?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昌阳城百姓心头画出了个大大的问号。
  昌阳城内唯一不怎么关心孙家老爷健康状况的恰恰是名义上最有资格接掌孙家家业的嫡长子孙默,也就是如今的沈俊。后者心思都用在担忧小元子、小安子二人是否能顺利完成任务,完全也懒得分出心神去关心原本就跟自己势同水火的亲爹。
  冷眼旁观,便是沈俊展现出来的姿态。直到第四天晌午,他才无意间从路人口中听到自家薄情老爹已是半身不遂的消息。也是在这一天傍晚,小元子、小安子两人终于风尘仆仆返回昌阳城。
  两人这趟出城收获颇为丰富,光是大米就收了足足有三牛车之多,另外还有两车稻谷、一车油菜籽和五、六十斤干辣椒。这些都不算最厉害的,最最令沈俊感到惊喜的是,小元子甚至还跟杨岗庄当地一户小地主谈妥,待到七月中旬早稻收割进仓时,地主一方会主动派人运粮到正关街,价钱还能适当再便宜一点点。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但意味着从今往后粮油铺子能有稳定货源,可以不再受制于人,而且,还能免去中间商的盘剥与加价。这么一算,粮油铺的利润估摸着能提升至少一成半还多!
  大喜过望,沈俊特意在粮油铺子里头置办了桌酒席,来替两名小厮接风洗尘。不过,凡事都要替自家主子操心一二的小元子此刻却明显是心里有事。
  “大少爷,城里疯传老爷病倒的消息可是真的?”小元子道。
  “消息倒是蛮灵通。”沈俊往小元子碗里夹了块肉脯,不甚在意道,“消息不假,也就四天前刚发生的事。管家向我说是因为思若跟人跑了,老爷受不住刺激,当场就给气的晕了过去。”
  闻言,小元子右手握着筷子才把肉脯夹起,又再放下,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那老爷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醒了没?”
  “人倒是苏醒过来,脑子也依然灵光,只不过是右半边身子不太听使唤罢了,一时半会的死不了。”顿了顿,沈俊笑着用筷子敲敲菜碟,“赶紧趁热吃,少关心那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
  小元子微微叹了口气:“府里出了桩这么大的事,全城老百姓那么多双耳目都在盯着瞧着,也就大少爷您能一点也不关心、一点也不在意,真是心宽……”
  “就是我想关心也关心不来啊!”沈俊一脸无奈的笑了笑,“老四把城里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请过一遍,就连他们都治不好老头的偏瘫,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如今老头病瘫在床,当家主事的必定是老二,就这节骨眼最是敏感多事,东苑那边肯定防我跟防贼似得,你还要我主动过问家族生意,老二能答应?二姨太能答应?”
  “就是就是!”一旁的小安子这几天明显是饿极了,手握木筷忙着胡吃海塞,边还不忘帮忙搭腔,“大少爷有劲也使不上力,还不如就专心把咱家粮油铺子经营好,能赚着银子进兜里那可比什么都来的强!甭管府里那点乱糟糟的破事,谁爱折腾谁折腾去!”说罢,冲着自家主子嘿嘿傻笑。
  沈俊伸手摸摸小安子脑袋瓜,敛去脸上几分笑容,“小戏子的突然消失不太合乎常理,明明五月初就能跃上枝头成凤凰,那可是昌阳城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美事,思若却要偷偷跟个小厮私奔出逃,我看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小元子闻言猛的一抬头,似也猜到什么,顿时一脸煞白……
  

  ☆、第三十一章

  ‘冷眼旁观’又何尝不是沈俊为求自保的一种无奈之举。在他看来,昌阳城首富本就不是什么良门善族,其背后肯定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肮脏秘密。而思若的离奇失踪、薄情老爹的中风偏瘫以及他自己孙家嫡长子的特殊身份,三相交织在一起更使得沈俊突然之间嗅到股浓烈的死亡气息。
  焦虑不安、忐忑彷徨,沈俊生平第二次感到深深的恐惧,而潜藏内心深处的强烈求生本能又促使他想到一个人——李睿杰!
  孙府,遂涧堂。
  孙家二少爷孙宏宇蹙着眉心一扬手,身后躬立着的小厮连忙快步退了出去。待小厮身影彻底消失,只见又一位中年男子似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忽然从遂涧堂侧门走了进来。
  “三天两头往县令老爷家跑,你那位大哥倒是挺机警。”
  中年男子言语间不无嘲讽,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不屑神情。
  孙宏宇倒三角眼瞬间闪过一抹狠厉目光,“区区一昌阳县令就把堂堂凌麓坊坊主给唬住了?”
  中年男子似是早已习惯孙家二少爷的恶劣态度,闻言,不怒反笑,“想不到向来沉稳的贤弟竟然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顿了顿,中年男子神情一冷,“杀孙默不难,善后却不易!他孙默身份本就特殊,又跟县令家两位公子私交甚密,我若除他,县令老爷于情于理势必追究下来,难保不查到我凌麓坊头上!”
  孙宏宇眼底寒光再闪,“既然师兄有所顾虑不愿出手相助,那宏宇只能是自己来!他若还在,我就永远得戴着顶‘孙家二少爷’的帽子!要想接掌家业更是受人诟病!他不死,我心不甘!”
  凌麓坊坊主冷冷一笑,“便是贤弟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孙默,甚至也不在乎这昌阳城百姓悠悠众口非议,怕只怕你还是过不去令尊大人这一关。”
  “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宏宇浑身散发出股狠厉劲,就连相熟如凌麓坊坊主当下也是不禁眉头一皱。
  只见孙家二少爷一脸阴沉,“难不成父亲还会因为死了个与他命里相克的丧门星怪罪我?笑话!孙家四位少爷有能力替接掌家业的只有我孙宏宇一人,除掉孙默只是为了能更名正言顺,便是我留着孙默性命,这孙家家业到头来也只能是交到我手里!”
  凌麓坊坊主等的就是孙宏宇这句话,“杀或不杀并不影响贤弟接掌家业,你又何必非要这般心急?令尊商场征战二十余载,难道会猜不透小戏子为何无故失踪?只不过是暂时无凭无据只能在心里怀疑罢了,若你再动孙默,那便真就做实了令尊心头猜想,到时,他还会放心把孙家家业交给你?”
  孙宏宇倒三角眼目光微动,依然固执己见,“宏宇游手好闲,志在仕途,又是我同母胞弟,他不可能跟我争抢。孙韵脑子不灵光,更不可能对我构成威胁。父亲不把家业交给我又能交给谁!”
  “令尊春秋正盛,虽遇病瘫却还算硬朗,也未必就生不出个儿子来……”凌麓坊坊主略有深意道。
  “荒谬!”孙宏宇猛的一扬手,完全不肯相信,“就算父亲再娶两房姨太太,真能为我孙家再添新丁,难道他百年之后会让个十来岁娃娃接掌家业?简直是无稽之谈!”
  “为兄所言荒谬与否贤弟可再仔细想想。”顿了顿,中年男子语气平淡的丢出最后一道重磅炸弹,“孙家麾下十八位大掌柜有几人真正效忠贤弟?三十二位小掌柜又有几人唯贤弟马首是瞻?孙家总账簿贤弟可曾亲手翻阅一次?令尊又为何迟迟不给令堂正房名分?宏宇啊宏宇,令尊大人终究对你还是留了一手!”
  闻言,孙宏宇拧着眉缓缓转过身去望向堂前高悬金匾,眼底闪现一抹不太确定的犹疑目光……
  这厢,遂涧堂气氛略显低沉,也不知两人又在密谋商议着什么。那厢,李府后院却是突然响起阵急促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年轻小厮慌慌张张一路狂奔跑进了李家书房。
  “小少爷,大事不好啦!”小厮脸颊涨的鲜红,喘着粗气就是一通大吼,“那家伙又来了!”
  李睿杰原本还是一副的云淡风轻神情在挥笔舞墨,甚是儒雅,闻言脸色一变就像是突然见着鬼一般,甩手就把毛笔给扔了,脚底抹油‘蹬蹬蹬’就往书房门外跑。
  眼瞅着自家主子疯了似得一路直奔李府后门逃去,小厮赶紧也狂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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