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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孙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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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元子连忙回道,“管家说,今个儿中午‘雾桐书院’的郭老夫子会来咱们府上做客,老爷唤大少爷您今个儿中午务必到‘长意堂’和大家一起用膳。”顿了顿,小元子加了一句,“老爷吩咐到时所有人都必须得去,就连南苑那边的三夫人也不例外。”
  闻言,沈俊不由得抬起头来,“我记得今天好像是正月初十,应该也不是什么节庆日子吧?”
  小元子上前两步蹲在自家主子右手边,见火盆里木炭快烧尽,边还往火盆里添了两块木炭。
  “去年秋天四少爷解试中举大喜,老爷本要好好酬谢郭老夫子一番,没曾料想却正好遇着郭老夫子老家有急事匆匆离了这昌阳城,便就此错过了那场谢师宴,这不,郭老夫子昨日刚回的昌阳城,老爷今个儿立刻就把人给请到了府里来。”小元子说道。
  沈俊不经意间微微皱了皱眉头,“老四的谢师宴,跟我又没半文钱的关系,再说这一大家子的也没谁愿意待见我,我也没想着上杆子去讨那股晦气,那什么鬼谢师宴不去也罢!”
  闻言,两小厮彼此互看了一眼,神色间都有些焦急。
  小安子赶紧也凑了过来,扯了扯沈俊衣袖,“大少爷,这可是咱家老爷他亲自吩咐的,就连三夫人那般闲赋幽居南苑多年都必须得出席,您若是不去怕也不太合适吧……”
  “是啊是啊!”小元子立刻帮腔道,“虽说是四少爷中的举人,但郭老夫子好歹也教过大少爷您几年,便是冲着这师生情份一场您也该赏个脸去一趟,哪怕只是过去打个招呼就回来也行啊!”
  沈俊握着木棍在火盆里拨了拨,“不就是个谢师宴么,看把你们俩给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刑场杀头呢……”
  沈俊嘴里说的轻巧,心里头却是猛然一沉。两小厮虽说是没什么大能耐,但对自己这位主子却是忠心不二,此刻两人都这么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想必此次若是他真要敢拂了孙家老爷的面子,恐怕又得召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沈俊立刻联想到自己手腕处的伤,想到夜里偷偷撩开衣襟看到身上的那些纵横鞭痕,心头猛然一紧,当下是越发期盼着能尽早逃离这座牢笼般苦海。
  沈俊暗暗想的出神,一左一右蹲着的俩小厮自然猜不到自家主子此刻心头的百转千回思绪,当下二人也没敢吭气,只是双双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望着沈俊。
  半晌,沈俊终于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过就是场谢师宴嘛,本少爷去去又何妨!我去就是!”
  闻言,俩小厮紧绷着的脸色一松,面露喜色,心里头吊着的那块石头这才算是稳稳的落了地。
  临近午间用膳时辰,管家派来一位小厮请沈俊前往长意堂用膳。沈俊想也没想就招呼小元子、小安子两人一块儿跟了过去。
  长意堂距离破院非常之远,属于孙府核心区域,由此亦不难看出孙家老爷对他这位孙家大少爷是何等的疏离,主仆三人几乎是穿过了大半个孙府,腿都走酸了这才抵达长意堂。
  但见偌大的长意堂里满室贵气,摆着那一人多高的东海火珊瑚两株,八、九尺高的青白瓷瓷瓶两对,两把洁白玉如意差不多该有成人一臂那么长,名人字画几乎快裱满长意堂东、西两面墙,各类古玩、根雕、野兽标本、青铜器皿、竹刻、漆器、古籍收藏等等等等更是满满当当,令人看的眼花缭乱,尤其是正厅居中位置摆放着的那张巨型雕木圆桌,怎是一个‘大’字了得,估摸着三个人在那桌面上打群架都嫌宽绰太多。
  凡是诸般物什,似乎孙家老爷尤其钟爱大件。沈俊只是略微扫了一眼立刻就感觉有股子浓浓的暴发户气息瞬间迎面扑来。沈俊暗自咋舌,表面上却不动神色,自顾自晃晃悠悠着就踏进了长意堂。身后跟着的俩小厮走到长意堂前就没敢继续跟着进去,只是像其他小厮那般毕恭毕敬着站在堂外,随时听候主子差遣。
  

  ☆、第十三章

  最先引起沈俊注意的便是那满桌子佳肴美味,像什么鸡鸭鱼肉自不必说,炒、爆、熘、炸、烹、煎、溻、贴、瓢、烧、煨几乎用上所有烹饪手法,且单是那叫不出名来的菜色起码就有十多盘,甚至还有十多盘菜肴是沈俊连用的什么食材都分辨不出来,但见那雕木圆桌摆着四五十盘菜,尚还有近半空余,婢女们仍还在陆续端菜上桌,看这架势俨然是要把整张圆桌都摆满的节奏。
  心里头边暗暗腹诽着‘做这么多菜是准备喂猪么’,沈俊边在圆桌旁找了个不甚起眼的位置坐好,随时准备当那头被喂养的猪。就在他屁股刚碰着椅子面的那一瞬间沈俊忽然感觉左边似有道不太友善的目光瞟过来,顺着那股感觉望去,就见浓妆艳抹的四姨太淡淡然看了过来一眼,然后又施施然着把目光给移了开。
  沈俊也没太在意那位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端端正正坐好后就开始打量起在座的其它各位。
  相比雕木圆桌的宽绰,就坐的食客却只有寥寥数位,包括沈俊自己在内仅是刚好五人,因此,互相之间相隔的都不算近。
  正对着沈俊的是位老儒生,约莫五十来岁,精神矍铄,想来便是那郭老夫子,今天的主角。沈俊立刻起身微微作了一揖,倒是没说什么,见郭老夫子笑笑着点了点头,沈俊这才重新又坐下。
  斜右侧是对母子俩,想来应该就是那孙家二姨太和孙家二少爷。前者略施粉黛,姿色中上,年纪约在四十岁出头,虽比不得三姨太那般美艳,但胜在端庄雍容且气质不俗,身着锦服搭配着几支样式简单却价值不菲的首饰,一看就有那大家闺秀风范。
  二姨太旁边坐着的孙家二少爷则是副少年老成的长相,其人不苟言笑貌若无害,但沈俊偶尔对上孙老二视线,立刻浑身就有股子莫名的鸡皮疙瘩不爽感袭来。
  此外,圆桌旁还空有三张太师椅,应该是分别预留给孙家老爷、三姨太以及孙家四少爷的。沈俊当场不由得多看了三姨太一眼,后者的傻儿子似乎并未被孙家老爷允许出席今日的谢师宴。
  在座五人除沈俊以外,其它四人都在闲扯着家常里短,当然,主要还都是二姨太与郭老夫子在说笑交谈,孙老二和四姨太只是偶尔接过两句话茬,四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却也没人搭理沈俊,后者倒也乐的清闲自在。
  约莫小半盏茶的工夫,长意堂外又传来脚步声,循声望去,但见两位男子一前一后踏雪而来。
  为首者乃是位四十来岁年纪的锦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形修长而步履矫健,脸色红润而目光迥然,腰间缀着块一掌大小环状玉佩,一身富贵装束,乘兴而来,口未言而面已露笑,想来定是那传说中的孙家大老爷。紧随其后的少年便是那孙家四少。
  见得二人匆匆赶来,郭老夫子、二姨太、四姨太以及孙家二少爷当即纷纷站起身来,有唤‘员外大人’的,有唤‘老爷’的,还有唤‘父亲’的,沈俊也不情不愿的慢吞吞着站了起来,含糊不清的唤了声‘父亲’。
  孙家老爷抬腿踏进长意堂,扫了堂内众人一眼,随即朝郭老夫子抱拳笑道:“抱歉!实在是抱歉!适才布庄出了点小事给耽搁片刻,孙某这才来晚,还望老夫子莫要见怪才是!”
  郭老夫子轻捻胡须,淡淡道:“不碍事,老夫也是刚来不久。”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哈哈哈哈!”孙家老爷朗声大笑,极之豪爽,立刻招呼着道,“老夫子莫还这般站着,快些请就坐,大家也都坐下吧。”说罢,自己笑笑着先行在主位太师椅上坐下,见众人纷纷入座,又道,“还有近半菜品未上齐,怕是够等,这冬日天寒,热菜也凉的快,不如咱们边吃边等、边吃边聊,可好?”
  郭老夫子非常含蓄的点了点头,自然是客随主便的应允。孙家老爷立刻大笑着抬手微微一扬,后方站着的婢女们立刻纷纷上前来为在座诸位倒酒布菜,一场谢师宴就此算是正式开宴。
  孙家老爷落席后的长意堂立刻就热闹了起来,除沈俊以外,其余六人有说有笑着敬酒交谈,气氛融洽至极,完全也没人搭理沈俊半句,就好像后者压根就不存在一般,完完全全的冷暴力。
  沈俊哪管的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见他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握着勺子呼哧呵哧着大吃四方,一会儿这里夹一筷子、一会儿那里挖一勺子,吧唧吧唧着闷头大块朵颐,张嘴合嘴间吃的是不亦乐乎,没多久的工夫就已是吃的满嘴油光,额头冒汗,冷不丁打了个饱嗝又接着继续这一筷子、那一勺子的大吃特吃,好不惬意。
  而就在沈俊扯下条鸡腿正准备开啃时,右手边的孙家四少爷忽然幽幽着看过来一眼,“看来大哥真是饿极了,就这般吃相,都快赶上街头抢食的乞丐了。”
  沈俊张嘴撕下大片鸡腿肉,鼓着腮帮子嚼着,嘿嘿一笑,“还真是饿了,清晨也就在宁观街买了两炊饼,这会儿肚子早就饿空了。”见孙老四微微愣了愣神,沈俊又笑笑着道,“话说清晨凌麓坊坊主和谷平馆馆主的那场比试真是精彩,只可惜我在茶楼二层看的不太真切,不知四弟跟帛逸堂弟在茶楼三层玩的可尽兴?”
  闻言,孙老四立刻低着头端起酒杯假意浅饮,目光还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瞟了沈俊一眼,却是没敢继续吱声。
  沈俊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笑容,就只听得孙家老爷冷冷道:“吃有吃相,坐有坐相,像你这般毫无用餐礼数,成何体统!”
  沈俊‘呸’的一声吐出块碎骨头,抬头看向孙家老爷,见后者一脸的乌云密布,当即讪讪着道:“父亲,您这是错怪孩儿了。”
  孙家老爷眉头一皱,就听沈俊满腹委屈道:“咱家这批侍女估摸着是该换掉去,父亲您看她们一个个的。”沈俊拿着根鸡腿骨指了指低眉顺眼站在后排的七、八名侍女,愤愤道,“这午膳都开席这么久,父亲姨娘你们左右倒有侍女帮着斟酒夹菜,自然吃相斯文,偏就我这边也没个人过来服侍,自然就要显得粗野些……”顿了顿,道,“我看这几个侍女要么是瞎的要么就是聋的,留在咱们府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早早卖掉换几个顶用的来。”
  闻言,那几位低眉顺眼的侍女纷纷抬头怯怯的看向沈俊,片刻又都纷纷低下头去,仍是不见有任何动作。
  孙家老爷没说话,但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二姨太察言观色,立刻冷冷着吩咐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大少爷斟酒布菜!可不能惹的咱家大少爷心里不痛快。”
  众侍女齐声应‘是’,立刻纷纷踩着小碎步赶上前来去,却见沈俊抬手一挥,“罢了罢了,本少爷还是自己来吧,我可消受不起这般殷勤伺候。”
  话刚落音,孙家老爷猛的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当场惊的四姨太手里握着的汤勺都脱手掉落在碗里,砸出一道脆响声来。
  “阴阳怪气,你这般甩脸色是要给谁看!”孙家老爷满脸怒容,瞪着沈俊的目光满是厌恶。
  沈俊眼底一沉,却是没敢出言顶撞孙家老爷,低着头慢条斯理的继续啃鸡腿。
  场面当时就有些剑拔弩张,孙家老爷虽想发飙,但沈俊已示弱且碍着郭老夫子在座,就只能是又强行给忍了回去。
  一时之间,长意堂里满堂死寂,落针可闻,这时就见四姨太风情万种着夹起块鸡胗轻轻放到沈俊碗里,边道:“大少爷就是火气大了些,这点倒是最像咱家老爷。”
  沈俊面露狐疑的看了四姨太一眼,不知后者到底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就只听四姨太又道:“火气大了些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缺点,前提是大少爷若真能有咱家老爷那般本事却才好。”
  沈俊目光一沉。四姨太笑笑着继续说道,“不过大少爷虽是咱们孙家长子,但除了火气大了些以外却再无其它任何长处似老爷,论‘文’是比不得四少爷,论‘商’又比不得二少爷,其它方面更是毫无所专,只会吃喝拉撒睡,全然就一废人般无二异,真不知道日后大少爷还能有什么出息。”
  “四姨娘不用为孩儿前途操心。”沈俊握着筷子夹起那块鸡胗就送进嘴里嚼,说话间还在一盘烧鸡堆里拨弄着找出块鸡屁股夹起来放进四姨太碟里,后者脸部明显一抽。沈俊又道,“若有那份闲心,四姨娘还是多为六弟打算打算才是,毕竟孩儿再不济,脑子倒是还蛮灵光的。”
  四姨太脸色‘刷’的一下就涨的通红,与此同时,孙家老爷突然猛的一声爆喝,“孙默!你放肆!”
  显然沈俊此话一出非但是戳中四姨太痛点,同时也戳中孙家老爷的痛处,就见孙家老爷额头青筋暴立,捏着筷子的右手眼看着都要把筷子给捏断了。
  原来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叫孙默!
  沈俊心头暗道,目光却是冷冷的迎面直视孙家老爷看过来的视线,突然发着狠道:“孩儿放肆,那父亲您呢?您这又算什么!”
  

  ☆、第十四章

  长意堂内顿时所有人都是那么突的一愣,似是谁都不曾料想到沈俊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对着孙家老爷说话。就见沈俊‘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拍摔在桌面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孙家老爷。
  “您四儿子奚落我似乞丐,您不制止!您小老婆嘲笑我如废物,也不见您训斥!怎的我刚出言回敬他们两句您就如点着火的炮仗似得立马就炸了起来?父亲大人,您好偏的心哪!”
  沈俊目光透露出来的厌恶神色甚至比此前孙家老爷看过来的还要浓烈几分。孙家老爷当场脸色铁青,却是被噎的无法反驳。
  沈俊冷冷一笑,“您若只偏袒他们俩也就罢了!但您看我这一身粗衣粗裳,甚至还不如堂外候着的小厮们穿的体面!您难道就没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您只见我在这长意堂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胡吃海塞,却又何曾见过我平日里吃的馊饭馊菜!您又可曾去过我那栖身小破院一时半刻?那里漏风漏雨杂草丛生犹如荒郊野地一般!父亲!父亲大人!我是昌阳城堂堂首富孙家的大公子!是您的亲生骨肉!不是这员外府里圈养着的一条狗哇!”
  “逆子!你、你、你个逆子!”孙家老爷气的是浑身发抖,手里握着竹筷指向沈俊,似乎随时都能冲过来要了沈俊性命般。
  长意堂内登时一片混乱,就见二姨太、二公子、四公子三人急急忙忙起身簇拥到孙家老爷身旁,或蹲着或站着或半跪着,端茶的端茶、拍背的拍背、抚胸口的抚胸口。四姨太则手里捏着方帕巾掩着眉眼,‘嘤嘤嘤嘤’着假哭个不停。
  如此,倒是害的郭老夫子坐立不安,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满脸的褶子布满无数的尴尬。堂内众侍女们以及堂外众小厮们更是面面相觑,个个噤若寒蝉。
  孙家四公子边帮孙老爷拍背顺气边皱着眉头怒视沈俊,“大哥你就少说两句,今日专为设宴款待老夫子,你休要给我添堵!”
  沈俊心里头暗骂了自己一句‘我特么怎就这么沉不住气,起码也得先吃完这顿大餐再闹啊!’,
  沈俊心里头懊悔不已,看了眼仍在顺气的孙家老爷,心想若是继续留在这长意堂内只怕那孙家老爷一缓过劲来就得提鞭子上家法了,自己还是赶紧开溜为妙。
  听到孙家四少爷这么一声怒斥,沈俊立刻顺坡下驴冷哼道:“既然父亲这么不待见我,那当初就不该非喊着我过来,这谢师宴我本也不稀罕!我还是回小破院待着,省的在这遭人憎恶!”说罢,沈俊猛的站将起身来,眼珠子又看了雕木圆桌满桌美味一眼,想了想,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身上前一把横抱起桌上摆着的一盘烤乳猪,紧接着转身扭头就朝长意堂外头跑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小元子、小安子早就快给吓尿了,生怕自家主子蒙了难。这大冬天的,两人满脑门都是给急出来的汗水。见着自家主子忽然怀抱着只烤乳猪蹭蹭蹭一溜烟似的飞奔跑了出来,两人当场都是一愣。待见沈俊眨巴眨巴眼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连忙顶着满脑袋的黑线跟着沈俊后头匆匆逃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主仆三人踩着积雪一路飞奔逃回小院再迅速蹿进了厢房。
  把烤乳猪往破桌上重重一放,沈俊与两小厮彼此互看了两眼,又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眼桌上摆着的烤乳猪,主仆三人忽然就都傻笑着乐了起来,片刻,小元子连忙蹲到破箱前给沈俊翻找替换衣物,小安子则两眼发直紧盯着烤乳猪,边还不住的狂吞口水。
  沈俊朝小安子笑笑着道:“去,把那首拾匣子给我挖出来。”
  小安子脆脆的应了一声‘好嘞’,下一刻,人就已经是麻溜的转身跑出了厢房。这时,小元子也找出件干净衣裳,立刻就快步走上前去准备帮着沈俊替换掉身上沾满佐料、猪油的脏外衣。
  小元子低眉顺眼服侍沈俊换衣,时不时流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沈俊此时也已敛去了笑容,眼神亦越渐空洞黯淡起来。
  “我没事。”看着破桌上摆着的那只张着大嘴的烤乳猪,沈俊轻声说道,“郭老夫子在场,我爹必然不会拿我怎样,他是个极看重脸面的人,单从他不允许四弟去悦盈楼就能猜想一斑。今日这事,他就算是生气最终也只能是压着怒火放我一马,若无此把握,今天我也不敢那么对着他大吼大叫。”
  “大少爷……”小元子仍是一脸的忧心忡忡。“您别……”
  沈俊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小元子不必多言,苦笑着道:“也是我太过幼稚了些,本还想着我堂堂孙家大少爷处境这么不堪或许是因为二姨太、四姨太在背后挑唆所致,老爷其实也许并不知情。然而,刚才当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却并没从老爷眼里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怜悯和惊讶!
  他知情,那些事情他通通都是知道的,甚至这一切都有可能就是在他默许的态度下发生的!”
  小元子低头默不作言,沈俊顿了顿才道:“其实我心里头早就有了答案,今天亲眼见到这一切算是彻底斩断了我原本还存留的那份侥幸心理。罢了……既然有父视子如血海仇敌般不死不快,那从今往后我便再也不会去奢求他什么、恳求他什么,但总有那么一天我要教那孙员外为他当初所作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大少爷……”小元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沈俊,眼底现出几分非常明显的惶恐神色,“这些天,小的总也觉得您就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似得,以前您完全不是这样的性格,遇事的应对方式也与以前判若两样,虽然小的是打心底的欢喜大少爷您能有现在的状态,但是小的我……我……我……”
  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睛,这会儿小元子都快哭出来,张着嘴‘我我我’了半天最终还是咬咬牙说出了心底深处那句话。
  “大少爷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小的我好害怕……”
  闻言,沈俊心头不由得暗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沈俊心里就跟放着张明镜似得。自己性格行为前后差异能骗的过脑袋缺根筋的小安子,却肯定无法瞒骗过小元子,后者只不过是因为心底对自家主子的忠心所以这才迟迟没有说破。
  只见沈俊一手撑着破桌,一手拍了拍小元子右边肩膀,道:“我都是去阎王殿走过一遭的人了,死里逃生一回总该有几分人生顿悟才对。”顿了顿,沈俊直视着小元子双眼,神色凝重,“就权当是以前的孙家大少爷已经病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阴冷傍晚,现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彻大悟后的孙默,是重获新生的孙家大少爷,也是心智、想法都要比以前更透彻也要更明白了些的孙家大少爷。我还是那个我,就好比是毛毛虫历经破茧痛楚,蜕去外皮化成了只蝴蝶……我这么比喻,你能听的明白么?”
  “毛毛虫变蝴蝶?”小元子愣愣的看着沈俊,喃喃低语,目光动了又动、转了又转,就这么过去好一会儿,方才似懂非懂的重重点了点头,“小的……小的好像是有一点点懂了。”
  沈俊朝小元子笑了笑,抬手又拍了拍后者肩膀。这事急不得,但通过这么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沈俊有信心,他相信假以时日小元子心理一定能转过弯来,且绝对不会花去太长的时间。
  没过多久,小安子便捧着首饰匣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沈俊接过首饰匣取出里面那支已经磨去铜锈的发簪,随即猛的扬起再狠狠扎进烤乳猪肉身内,伴着‘嘶啦’一阵碎皮裂肉声响,立刻就闻得那一股子的浓郁肉香味瞬间散漫了整间厢房,与此同时,只听得沈俊大笑道:“来!咱们仨今天也吃顿好的!”
  烤乳猪很快便被沈俊手里的发簪给破开了膛肚,猪油顿时流了满桌子。小元子见状赶紧找来块干净破布垫在桌面上,然后又帮着沈俊把烤乳猪给搬到了破布上。身旁的小安子见桌面上散落有不少小碎肉屑立刻伸着双手去拾,接着便胡乱往自己嘴里塞。
  沈俊半切半撕着弄下块巴掌大小腰腹肉,拎起来就先递到小安子面前,说道:“给!小心点吃,别把自己给噎着。”说话间,再撕下一块递给小元子。
  两小厮何曾吃过这般美味食物?那两块肉是又嫩又香、又油又粘,小元子、小安子光是鼻子闻着肉香味就已是满嘴津沫,当下二人赶紧接过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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