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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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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由望向他。我知道,自古有一句话——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注)
  徐长风虽已身居高位,仍志在伐战天下,如今得了良驹,无怪乎,他会如此高兴。
  徐长风只失神了一会儿,忽地就将手环来,便抱着我翻身上马:“驾!”
  他就带着我跑出了营地,朝山坡上骑马奔去。我紧张地抓着他,初春的风吹拂而来,徐长风却长笑出声,那清朗的笑声仿佛能传遍各处,他向来严肃沉稳,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放开的模样。
  他带我跑到了矮坡上,指着远处,道:“你看,那就是上京了。”
  我远远地眺望着,遥遥地瞧见了那繁华的京城。苍穹一望无际,那城都亦好似飘渺庄严,如隐没于尘嚣之间,竟是如此不真实。
  徐长风带着我下了马,我们就坐在草地上,他便和我说起过去行军的经历:“那是太初十一年,我头次领兵,出征伐北要拿下塔科勒族七个部落。当时,那个部落里有个神射手,叫蒙塔。他是塔科勒的大将军,徒手能拉开六十斤重弓,一剑就射在我的右臂上。”我听到此,心跟着猛地一抽,当下就握住了他的右手,问:“那现在,还疼么?”
  “不疼了。”徐长风神色温柔,“可是,我那时候也足有一年拿不起剑,只能勤练左手,也幸亏随军的大夫医术高明……”他接着说,“之后,我军大败敌军,生擒了蒙塔。今上本意为劝降,可是蒙塔不从,他带领的一千人将士也不肯归降。”
  “后来呢?”我问道。
  徐长风望着远处:“豺狼不愿归顺,也不得放虎归山。唯有一声令下,火烧连营。”
  我心头一震。之后,也只感叹,人命有时重逾千金,有时却也轻如草芥。
  清风拂面,他抬起我的脸,俯身吻下。我不由轻轻合上双眼,他原先只轻啜慢咬,后来就越亲越深,接着情难自尽地将我压下。他捧着我的脸,不住唆吻,我微颤地喘息,细声嘤咛,直至他将手探进我的衣服里,我陡地清醒,抓住他的手腕。
  徐长风顿住,看着我。
  “官人,”我垂下眸,沉吟说,“天色晚了,我们该走了。”
  他目光沉沉,随即就起身,然后也拉着我起来。
  我们一起骑马回去,赶在天黑之前入了城门。我只想到时辰已晚,出来的时候,又没告诉任何人,怕是不妥,便执意要赶回去。
  我没想到的是,徐长风带着我一回到徐府,方踏进门,我就见到堂中一个人站着。
  徐栖鹤一身素白,沉静地立在那头。那一张无暇的脸,此时此刻却面无表情。
  注:此话出自汉代伏波将军。


第43章 
  那身影茕茕,恍若摇摇欲坠,可他仍是直直地站着,如静立于峭峻悬崖边,那双幽深眼眸静静地看了过来,落在徐长风和我交握的双手上。
  “鹤郎。”那目光看似平静,却是把铁铮铮的刀子,血淋淋地扎进了心间。我从未觉得,手心这样烫过,正欲抽回来的时候,却发觉那抓住我的手掌暗暗在收紧。
  徐长风仍是稳如泰山,不等我开口,就对前头的徐栖鹤道:“三弟,你身子有恙,还是别站在堂内,免得又着了凉。”他说这话的时候的语气平和,放在平时,便是兄弟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寒暄。可是,恐怕这里没人比我更清楚,徐栖鹤恨极旁人说起他的病,纵是出自关心,于他而言,也是极其刺耳。
  就见他胸口起起伏伏,藏在背后的双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他面如寒霜,苍白的唇轻轻一动,一字一句说:“今日,小弟就谢过大哥,代小弟照看拙荆了。”然后,便转向我,好似含着一口血腥,寒声道:“过来。”
  我只怕他真的动气,再觉得为难,也只有将手硬是从那宽大的掌心里抽出。可我方踏出几步,手臂却被身后的人一拽。
  徐长风握住了我的手臂,脸上仍是平和,语气却冷了几分:“三弟,我们得讲规矩。”他看了看我,我轻一摇头,徐长风眼里沉了沉,终究还是隐忍下来,沉声道,“……是我私自带他出去的,你别为难他。”
  最后,他还是放了手。
  我忙快步走过去,要搀扶着徐栖鹤的时候,他却猛地甩开我的手:“别碰我!”我被他吼得一愣,轻唤:“鹤郎……?”
  徐栖鹤双眼通红地瞪着前头,厉声道:“徐长风,你凭什么?你……只是一个常人!你以为、你以为你使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费尽心思,就能比得过我们?你处心积虑另辟蹊径,在别人眼里,你是徐大统领,徐大将军,可那又如何?你有军功在身,人人敬你,但是,那又如何?”他面目狰狞地笑道,“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懦夫——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的懦夫!”
  徐长风脸色霍地一变,冷道:“三弟,你身子不好,我这个做大哥的,就处处让你。但是,别以为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能开染坊。”
  “别说了!”我抱住徐栖鹤,喊道,“都快别说了!”
  徐栖鹤却挣开我,他面色铁青,不依不饶道:“是……!我反正是个迟早都要死的,你当然要让我!大哥,既然如此,你不如把他也让给我,别跟我这个短命的争,你弃了一个,再让给兄弟一个,又有什么要紧!”
  “你——”徐长两目一横,大步走来,竟真要过来揪住徐栖鹤。张总管先赶了过来,匆忙喝道:“你们干啥呢!还不快拦住两位爷!”
  我让那些下人一推挤,踉跄地退后几步,坐倒在地上,手肘磕到了,不禁痛叫一声。
  “三喜!”徐长风一见,就扔下了旁人,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你没事罢?”他执起我的手,要卷下我的袖子来看看,我急忙地摇头:“没事、我没事——”
  “三少爷!”我听见下人惊呼一声,抬起头看过去。
  徐栖鹤后退地坐倒在椅子上,手按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鹤郎……!”我快步走了过去,在他身前俯下,只瞧他面色发紫,抬眼看了看我,“唔”地一声,嘴角竟有鲜红的血溢出来……
  “吐血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我怔怔地睁大两眼看着他,徐栖鹤却好似不想再见到我一样,深深地闭上了眼,在我的眼前厥了过去。
  “鹤郎、鹤郎,你别吓我……”我喃喃地轻唤着,可他已经晕死过去。
  这时候,有人将我给用力地推开去。“鹤郎!”姜氏闻信赶来,怎么也没想到亲儿会活生生地气吐了血,当下便着急地哭喊道:“我的鹤郎……来人!快去叫大夫!快去啊!”
  所有人手忙脚乱,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下人将徐栖鹤抬进屋里。徐长风扶起我,姜氏歇斯底里的哭声从房里头传出,没要多久,其他房的主子也赶了过来。
  这一场闹剧,到底不会这么轻易就了结。
  深夜,徐府大堂却灯火通明。
  徐老爷恰是不在府内,便看徐府的大夫人虞氏坐在首座,下头便是二房三房的两个夫人。各方皆带着仆妇和两三个下人,就将这偌大的厅堂给堵得满档。
  我跪在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
  方才,太医院的张院判让虞氏派人请示徐贵妃,从宫里千里迢迢地请过来了。他已经为徐栖鹤诊治过,离开之前,只给了咱们一句话:“这次,老夫是把三少爷的命给捡回来了。下次,再要大动肝火,就算是神医,也是救不回来了。”
  就这样,折腾到了今刻,我也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堂内大伙儿不出一声,只有姜氏抽抽噎噎,似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一样。谢氏犹是端庄地坐着,自徐燕卿去了南边,她就鲜少露面,没想到竟要因着这件事站出来。只看,虞氏听了张总管说完来龙去脉之后,神情严肃瞧着我,冷哼道:“起先,我还以为,你是个本份的,没想到,也这样不知分寸。”
  我一听,只深深地将背弯下去,磕头说:“敬亭知错。”
  “知错?”姜氏猛地提起声音,“你现在知错,又有什么用!沈敬亭,我跟我儿待你不薄啊!你是这样回报我的?是这样回报鹤郎的?啊?你难不成就这样铁石心肠,要活活地把我儿给气得吐血!”
  姜氏的话,只叫我无地自容,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谢氏看了看她,叹了一声,道:“妹妹,如今这样子,敬亭必然也是不愿的。”姜氏擦着泪,冷冷地哼了一声,丝毫不看她的情面。
  虞氏却望了眼姜氏,说:“华阳,敬亭有错是不假,可我作为主母,还是要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她慢悠悠地放下杯子,“有一句话是这么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固然不是死的,但也不好说改就改。本来,尻妻在夫君间轮流,是自古传下来的规定,现在燕卿正好不在府里,按理说,敬亭这时候,早该去了长风那里。”
  她两眼瞪来,似笑非笑道:“要我说,敬亭这个错,就错在他自作主张。该到那个丈夫的时候,人却不在那个地方,心有偏颇,有失公正,这才导致了夫君之间不睦!”
  虞氏的话,听似在帮我,实是给我安了一个极大的罪名。自古便要求,尻妻对每个丈夫都一视同仁,不可有任何偏袒,否则便会招来家宅不宁的大祸。这样下来,不光是要受责怪,更是要家法伺候。虞氏自从上次我假孕一事,就一直对我有怨,这回是打算同我清算一番。
  我亲眼看着徐栖鹤在我眼前呕血,早就难受得心如刀割,便无心管她如何罚我,只木然道:“敬亭……甘愿受罚。”
  “大少爷、大少爷,不可——”
  内宅纠纷,少爷们是不可在场的。徐长风却直接闯了进来,拦路的家丁都被他推倒在地上。他走到我的身边,看着在座的三位夫人,便撩起下摆跟着双膝跪下。
  “长风,你——”虞氏瞪大了眼。
  常言道,男儿膝下黄金,徐长风有官位在身,论说非君主和父母不跪,现在却朝姜氏拜道:“长风作为长兄,明知三弟身子孱弱,不可受气,却仍犯下不悌之罪。而此番作为,害三夫人心殇动气,是为不孝。尻妻为兄弟共有,可夫有病在身,妻当舍身照料,长风明知这一点,还执意携人出游,而致家宅不宁,是为不睦。”
  我小声地唤了唤他:“……官人?”
  徐长风却不理会我,只对三位夫人道:“长风愿受罚,但求夫人们明理,不计较沈氏之过。”
  虞氏一脸恨铁不成钢,指着他:“长风,你可知,你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姜氏却嗤笑一声,她如今心有郁结,也并非不明事理,只是非得给徐栖鹤出一口恶气。她本以为动不了大房的人,没想到徐长风自己请罪,自然是正中下怀:“好、好……说得极好!来人——”
  她正要去请家法来,虞氏却怒得一拍案:“尔敢动徐氏嫡长,莫怪我不客气!”
  “姐姐好一句嫡长!”姜氏作为郡主,素来是个脾气大的。
  她指着虞氏,浑然忘了顾忌,凄声道,“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呢——你好毒的心肠!因为老爷宠我,你就暗暗下药,让我三年不孕,害我的鹤郎一出生,就百病缠身,差点就养不大!现在你的儿子和你选的儿媳妇,存心想要气死我的鹤郎,你们一个个,好歹毒的心!”
  “三妹,你胡言乱语什么?!”谢氏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斥责道。
  “我胡言乱语,呵——”姜氏转向谢氏,“现在躺在里头的不是你的亲儿子,你当然不急。今日,要换作是你,我就不信,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谢氏被堵得说不出半句话来,虞氏已是怒极,可仍强忍道:“华阳,我念在老爷的面上,今天暂时不治你,你要是再含血喷人,可就别怪我了。”
  姜氏正要出言反驳,突然下人跑进来说:“老爷回来了——”
  今日宫中宴请外邦使节,徐尚书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我看向徐长风,只见他眼里一片了然,不似其他人震惊,就明白了。
  这下,谢氏站起来,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说:“成了,老爷回来了,就凭老爷来决断罢,我乏了,也就不奉陪几位了。”


第44章 
  徐家内宅里的这一场风波,到最后还是要逼得徐尚书亲自出面,能镇得住这三个夫人的,也只有他了。
  他先去看了徐栖鹤,再叫张总管将事情始末说清楚,这才发落下来。
  先是徐长风,他身为长兄,将病弱的幼弟气得吐血,是要责罚,故按家法杖责十下,以示惩戒。我身为尻妻,乱了内宅规矩,引致兄弟妒恨,需抄写《四诫》,以后不得再犯。而姜氏顶撞虞氏,虽是情急之下,方口出诳语,可仍要受罚,便罚其在三房里自省几日,不得出门。虞氏虽无过错,也要替病中的三少爷抄经祈福。至于徐栖鹤,也是他冲撞兄长在先,可看在他怒火攻心,已吃尽苦楚的份儿上,便既往不咎,日后再有,便以家法论处。到头来,只谢氏一人免责。
  那两日,我一直守在徐栖鹤的屋子外头。姜氏现在还在气头上,便不肯我进去看她儿子,可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一直到第三天,徐栖鹤才总算是清醒过来。
  我站在门外,听到这个消息,便高兴得红了红眼眶,心上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本是想等到里头的下人出来,再打听徐栖鹤的情况,未想是姜氏身边的仆妇走出来道:“少君,夫人请您进去。”
  我忙擦了擦眼睛,快步走到里头去,可越是接近,我越是体会到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直到我掀开珠帘,看到了眼前的情况。
  徐栖鹤已经坐起来了,姜氏正握着他的手,絮絮地含泪说话。听到动静,他们俩一起转回头来看我。我站在边上,轻轻唤了唤他们:“娘,鹤郎。”
  姜氏没在她儿子面前为难我,只抹了抹眼泪,对徐栖鹤强颜欢笑道:“他来了,你们说会儿话,娘去给你看看药熬好了没。”姜氏站起来,出去之前,对我一个人说,“你好好陪一陪鹤郎,不管他说什么,都先顺着他。”
  “娘放心,我会的。”我答应了她。姜氏也颔了颔首,不再和我多说什么,便带着下人都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以后,就剩下我跟徐栖鹤了。他整整昏迷了三天,现在便是一副病骨支离的样子,只剩下一双盈盈的眼,直叫人看得揪心。我当他要怨我,揪了揪手指,又轻声叫了他一声:“鹤郎。”
  徐栖鹤听见声音,好似回过神来。他轻拍了床边,气若游丝地说:“过来。”
  我站着看他,他脸上却扬了扬笑,嗓子喑哑地说:“坐这儿,让我瞧一瞧你。”
  我便朝他走去,在他眼前坐了下来。徐栖鹤便伸出手,我心领神会地将他的掌心握住,他的手极是冰凉,好似一点温度都没有。徐栖鹤却是说:“你卷起袖子,让我看看。”
  我不知他是要做什么,可也知道顺着他,便忙把衣袖卷起来。直到他轻轻碰着我手肘上的一块青紫,我方明白是为什么。
  徐栖鹤看着那块伤处,双眼涟涟地道:“我那天,不是故意要推你的……”
  “我知道。”我赶紧点点脑袋,“我知道的,鹤郎。”
  徐栖鹤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宛若风中残烛,让人觉得极是不安。他往后倚了倚,喃喃说:“其实,我都清楚,这个错……不在你。”他别开眼,瞧着案边的花儿,道,“自小,我就知道,我将来要和兄弟共妻。世间,尻的数目极少,便是皇家,也难做到一夫一妻,更何况是寻常百姓。可是,我们一开始,就选了这条路。”
  他说:“为了自尊,为了地位,为了一口气,谁也不肯让谁。父亲说得对,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是我自己要争,就不能因为争不过,而怨恨别人。”
  我听到他的话,心里忽觉极是悲凉。楔尻本是一对,可这世间却不容于此,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忍气吞声,而尻虽是反过来,也同样步步艰难。我儿时也心里发誓过,今世只爱护一个女子,不让她像姨娘那样受气受折磨,可是,这人世间的变化过于剧烈,谁都没有选择、反悔的余地。
  徐栖鹤瞧了瞧我,轻道:“以前,我和母亲去兴隆寺上香,一个高僧曾给我八个字——心机深险,过犹不及。他说,我若是想长命百岁,就要放宽心胸,不与人争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泪颤颤地坠了下来。他紧抓住我的手心:“可是,我不甘,我真的不甘——”
  他又咳了起来,我忙拍着他的背,让他顺过气来:“鹤郎,你别说了,我知道的。”
  徐栖鹤缓了缓,却轻摇脑袋,道:“你不知道。母亲也不知道,父亲也是……没人知道。只有我自己清楚。我这个人,心胸狭隘而又善妒,成亲之前,我就对我自己耳提面命,要对你极好,这样,你便最喜欢我,如此……我就算胜他们一筹。”他抬起手,轻轻地拨过我的发梢,“我兀自将你视作和兄长争权夺位的棋子,对你哪怕有七分真心,也有三分算计在里头。所以,我才故意告诉二哥,我明知你无辜,明知二哥醉酒不懂分寸,也要逞一时快意,害你受辱吃苦。”
  我看着他,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
  “见你受了伤,我心含愧疚,可说到底,我终是不后悔。”他慢慢地收回手,躺回床上,轻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从来就不曾为你打算。你若恨我,我也不会怨你,可是……”他咬牙,仿佛是誓死决定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人说,慧极必伤,强极则辱。徐栖鹤便是如此,他素来都是伤敌一百,损己一千,偏偏就从不肯服软。
  他的话,虽然令我难受至极,可也许,我终是对他偏袒一些。这许是因为,我刚到徐府,除了陆青苏之外,无论真心与否,只有他给予我关心和爱护。故此,三个夫君里头,我就只对他有莫名愧疚,盼着他这一辈子能好好的。
  这阵子,我天天守着徐栖鹤,这样他一醒来就能看见我。张太医也日日都来,精心调理下来,徐栖鹤的气色就渐渐好了些。
  我喂他吃粥喝药,不论他要做什么,都不假旁人之手。徐栖鹤自从那天和我倾诉之后,心思仿佛也减轻了些,可或许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实在是操心不起来了,争不动了。
  我服侍着他卧下,静静地陪着他。徐栖鹤却突然出声:“你这几天,也去了大哥那里,对罢?”
  我一顿,可看着那双眼,终是不忍欺他,便点头:“是。”
  徐长风那日受了杖责,他毕竟是武人,虽无大碍,也是结结实实受了伤。此过虽非我所致,也算是因我而起,我确实不该忘了规矩。这后宅大院,只有规矩是对,否则,错了就是错了。
  徐栖鹤闻言,竟无发怒,只是了然地牵了牵嘴角,说:“那你现在过去罢。”他又抓住我的袖子,“……可是,你一定要回来。”
  我点了点头,应了他:“好。”
  比起徐栖鹤,徐长风还算无事,也问了问我徐栖鹤的状况,我一一如实告诉,并不夸大什么,也不藏掖些什么。
  徐长风也只是握了握我的手,他对我而言,是夫君亦是长兄。我坐在脚踏上,望着他久久,还是轻轻地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膝上。
  三月末,竟又下了一场大雪。
  碧玉说:“这场雪下完了,冬天啊,就真正地过去了。”我伸出手,那白软的雪落在掌心上。我喃喃道,“若是真的过去,那就好了。”
  四月上旬,天子阅兵,足有半月不见徐长风归家。若要说有什么好事,那便是徐栖鹤身子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我站在院子里,那棵梅花树已经谢了,而其他的花儿也一个个开了。我听到鸟儿啾啾叫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就觉房梁上头几只燕子飞过。冬天它们南下,如今春天到了,这些燕儿也就回来了。
  我迎着温暖的日头,不由静静地莞尔,就在这时,不期然地听见一声:“敬亭。”
  我陡地一怔,慢慢地回过头,看了过去。
  那院子的小桥上,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只瞧他一身青衣清逸潇洒,而眉眼秀致如画,好似书里那教人一见倾心的风流公子 。乍看他时,我只当我眼花了,直至他快步走来,站在我的面前,徐燕卿亦是两眼眨也不眨凝视着我。
  他好似欲言又止,最后,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敬亭,我回来了。”


第45章 
  徐燕卿归府,该做的头一件事情,自然是去向父母请安。我和他一起去拜见了谢氏,徐燕卿回来的消息瞒住了徐府上下,一见到他,谢氏的手一松,杯子落地摔碎了。
  “——燕儿?”谢氏素来矜持,喜怒不轻易流于面上,可她终究还是个母亲。她忙不迭地起了,徐燕卿也快步去扶住了他的母亲。谢氏怔怔打量着儿子,未语泪先落,抬手摸着他的脸,哽咽道:“燕卿,你受苦了。”
  他们母子说话时,我就带着下人出去了。
  徐燕卿这一去,比原来所说的三、四个月,足足又多出了一倍多。他南下巡查的这些日子,除了每月的家书,也只有从驿差那儿得来一些消息,便知他这一路虽不算波折,也并非事事顺遂。听人说,他此次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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