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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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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尚书背手而立,沉香袅袅,那背影看起来也飘渺如烟,晃似仙风道骨。良久,他才道:“谢氏怕是不行了,今上这一回是有备而来,张承平和陈黎已经被暗杀,这里里外外都把持住了,今上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他叹了一声,“我只是困惑,调动京中驻守三千禁军,这么多的动作,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张承平这个总统领不声不响地就掉了脑袋……”
  他指了指头顶:“看样子,今上一直以来磨的这把刀,要杀的不是北方的野狼,而是安枕于边的人啊——”他摇头叹,“长风,你可知,你这把刀,迟早会扎到自己身上。”
  徐长风嘴角却轻轻勾起,那深沉的双眼里不经意露出的刻薄和算计,同其父其兄弟,如出一辙。他平静道:“父亲,您比谁都清楚,这天下,到底不是世家的天下。”
  “而是,皇上的天下。”
  不到三个月,堂堂百年望族谢氏就被抄了家,其中私吞赈银之事,本该连诛三族,后来圣上以“孝”为由,搬出了太后之名,最终只斩首了谢尚书及其子四人,其余族人尽数流放,后代子孙不得再入朝堂。据说,谢氏一门抄家流放的那一日,全城百姓围观,那一箱箱的金银之物搬出来,堆了近上千个,而谢府内院修得金碧辉煌,其豪奢之过,连帝王行宫都自叹弗如。
  谢氏族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被人如畜牲一样推赶进了牛车。一人忽而长笑,瞧他面目,便是狼狈也不减风流,他抢过妻子怀里刚出生的稚儿,掩住他的眼睛,颤巍巍地笑说:“孩儿,你生不逢时啊,与其一生被人作践,不如早早再去投胎一回!”他高高扬手,将婴儿活活摔死在地上。随之,他拿出从狱卒那儿买来的酒,囫囵牛饮之后,在侍卫上来押注他之前,便夺刀放在颈前,狠道:“堂堂谢氏子孙,有我们自己的死法,不必劳烦!”
  听闻,那一日,谢氏流放的三百人之中,光自尽的,就有几十来人。活下来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这些能不能活着到千里之外的边疆,也是未知数。眨眼间,曾经风光无限的谢氏一门,就这么消泯于茫茫尘世里。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陈后一案在谢氏之后办了下来,宫中但凡排得上份位的妃子,无一不受牵连。徐贵妃虽在小陈后死后数年入宫,可也因和谢皇贵妃在后宫里向来是同气连枝,而遭受波及,以几项看似无关痛痒的罪状,从贵妃之位降为昭容,搬到了偏院,手里的皇子也被人抱走。同样遭罪的,还有秦氏和其他七氏等的贵女,一些没生育过的或是不被宠幸的,几乎是直接打入了冷宫里。最后,由没什么出身地位的贤妃先代掌后宫,抚养两个年幼的楔皇子。
  谢氏被抄家之后,朝上可谓是风声鹤唳。事到如今,是个人都看明白了。今上为小陈后冤死震怒不假,要清算谢氏,亦是不假。这短短一月下来,今上就在朝上发作了好几回,罢免了好几个人职务,就连徐尚书这样的老臣都被狠狠地敲打了一番。
  如此一来,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阵子,除了徐栖鹤之外,我几乎都见不到另外两个少爷。尤其是徐燕卿,自从谢家出事之后,他就四处奔走翰旋,可他所能做的,到底有限,加之他又是徐家子弟,这时候若一个不好,怕也是连自家都会连累。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家被抄家,亲族遭到流放,什么都做不了。
  我听闻,徐燕卿因着这件事,和老爷大吵过几次,一怒之下,就不再回家来。而自从徐贵妃被贬了之后,朝中似乎也传出了不祥的风声——有人大胆猜测,皇帝下一个要清算的,正是徐氏。
  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是人皆知,徐谢素来交好,徐尚书更娶了谢氏为妾,宠爱甚逾主母虞氏。虽说,祸不及外嫁女,可谢氏已经是皇帝眼里的眼中钉,世家之间的关系尽管错根盘结,却也难保这不会埋下猜疑的隐患,弄不好就进退维谷。
  谢家出事之后,二房的谢氏也跟着病倒了。
  彼时,徐燕卿人在外头,顾不及家里,我便日日去瞧谢氏。谢氏面上还算冷静,可我知道,她向来重礼教、识大体,纵是内心为母家着急,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有食不下咽,日渐消瘦。谢家定罪之后,谢氏便哭了一夜,后来直接晕倒过去。派人去传话老爷,也只叫了一个大夫过来瞧瞧。
  谢家失势之后,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二房这儿也突然清冷了许多。以前谢氏身子还好的时候,除了管家之外,就常常办诗会,也教授府里头的大丫鬟和妾生的小姐读书认字。谢氏这人,看似对谁都冷言冷语,但行事向来公正,面上也从不假作亲厚,对谁都是如此,如此来看,这三个夫人里,反是她对人最真心实意。
  这些日子,我天天来看谢氏,看着她一日日形容憔悴,光华不复,亦觉难受。这天,天气甚好,谢氏难得下床,对我道:“敬亭,扶我出去走一走。”
  我虽是尻,也终究是个男子。谢氏却不像从前那样避讳,只让我扶着她去了院子。这庭院的花草平素都是谢氏自己料理,出事之后,她一病不起,这儿也就荒废了。
  秋风萧瑟,谢氏看着这一处,哑声说:“自从谢家获罪之后,老爷就再也没踏进二房过。”
  我安慰她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老爷和少爷都分身乏术,等风头过去了,就好多了。”
  谢氏闻言,握着我的手轻拍了拍:“这阵子,也委屈你了。”我知她指的是徐燕卿不归府一事,我知道,徐燕卿如今的处境也是极其尴尬,加之和老爷大吵,这么多的烦心事,他自也不想回来。
  “燕卿和他外祖家素来走得极近,这一次,他少不得被人参几本,恐怕也是行动艰难。”谢氏叹道,“他的性子向来如此,但是,也是极重情分的。老爷以前跟我说过,燕儿哪里都好,就是太感情用事,我却不以为如此。”谢氏喃喃道:“一个人,若是无情到骨子里,又怎能……还算是个人。”
  谢氏抚过一朵枯萎的牡丹,她这阵子瘦如枯槁,俨如这朵牡丹,花落人败。谢氏出神一阵,对我道:“这院子,我打理得不易,日后可就要让你劳心了。”
  这句话听在耳里,隐隐有种不详之意。我忙说道:“娘,您别瞎想。您的病,很快会好起来的。”
  闻声,谢氏只是一笑,那一瞬间,我好似恍惚瞧见,当年那名盛京城的谢氏才女。她低声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抬头,看着天边,轻声说:“冬天来了,燕子也要飞走了。”
  当夜,我听仆妇说,谢氏心情颇愉悦,同下人都说了几句话。她用了晚膳后,就歇下了。翌日一早,我便让下人备了食盒,要去看一看谢氏。房门外,就见两个仆妇守着。
  她们说:“少君来得不巧,谢夫人现在还歇着呢。”
  谢氏向来起得极早,可偶尔也睡得久一些,我叫下人放下食盒,转身便要离去。这时,我听见声音,一抬头,就见房梁上几只燕子飞过。这时候,我的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凉意。
  “快、快去把门开了!”我快步走回去,对下人喊道。
  那些下人一怔,也不敢迟疑,叫了几声谢氏不应,门也推不动,就知道里头出了事情。之后几个壮实的家丁把门给砸开。
  末了,那扇门缓缓地推开来,秋光粼粼,在我的眼前,一双银白绣鞋轻轻摇晃。


第52章 
  这阵子,徐燕卿的人都在外头四处奔波,替还关押着在死牢的和那些流放的谢氏族人上下打点。听到生母的死讯之际,他一时之间还没法缓过来,直到他人赶了回来。那时,二房哭声一片,徐燕卿不顾身份,一路跑着回来:“让开、都给我让开——!”
  他将挡在前头的人推搡开,我听见他的声音,红着眼往那头瞧去。
  徐燕卿瞠着双眼,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惨状——谢氏到底是女眷,家丁不敢贸然过去将她抬下来,那些仆妇也没有这个胆子,我便独自守在这儿,不容等闲人靠近,一直等到他回来。
  徐燕卿一步步走过来,忽而踉跄一下,噗通一声跪地。他怔怔地抬着眼,薄唇颤颤地翕动几下,无声地唤了唤“娘”……
  他伸出手,用力抱住了那悬着的双腿。
  谢氏走得突然,又挑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徐尚书知道谢氏的死讯之后,便沉默了许久,末了还是命人好生料理后事,亦在徐府前院设了灵堂,牌位抬进了徐氏的宗庙里头,也算是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因着谢家被抄,来奔丧的人并不多,加之谢氏终究是个妾,徐氏宗亲长辈更不会在这艰屯之际前来吊唁。前堂白布悬挂,金纸飘散,寒风凄凄清清,大堂里守灵的除了我和徐燕卿之外,只有几个二房贴身服侍谢氏的仆妇。
  谢氏去后,徐燕卿便着手打理她的后事,从入殓到盖棺,完全不假他人之手。现在,他跪坐于棺前,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他两眼空洞,神色淡漠得近乎麻木。
  天黑时,一个人由外头走进来。
  “大少爷。”下人唤道。
  听到那声叫唤时,徐燕卿明显动了一动,同我一起回望过去。徐长风一身武官的戎服,脸色看不出是好是坏,双眸仍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看清来人时,徐燕卿好似回魂一样,他双肩抖颤,眼里满是乖戾:“……徐长风!”
  “二爷!”我跟着他起来,却没能拉住他。徐燕卿疾步上前,揪住徐长风的衣襟,挥手便是一拳。
  “二少爷!”下人大惊,忙上去将人给拉开。
  徐长风只退了几步,脑袋偏了偏,之后就站稳站直,并无还手。
  “徐长风,你还有脸过来……!”徐燕卿挣扎地恨声道,“你亲手带兵抄了谢家满门,现在又逼死了我娘……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听人道,当时出事的时候,是徐长风带兵围住了谢府,抓拿了谢家的几个主子。之后,也是他带人抄了谢氏,这次谢氏一案,从头到尾都离不开他的影子。要说他先前不知,自然是绝无可能。
  面对这些指控,徐长风却一脸平静,只道:“我是来送谢夫人最后一程,磕完头就走。”
  “你给我滚!你现在惺惺作态,又有什么意思!”徐燕卿指着大门,嘶吼道,“马上给我滚!”
  徐长风却不理他,径自要走来。徐燕卿勃然大怒,用力地推开下人,冲上前去就要和他大打出手。
  “二爷、二爷!快住手!”我上去抱住他的腰,却让他给推到地上。
  这时,徐长风也忍到了极处,也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愠怒道:“老二,你给我适可而止,”他指着灵堂,含着一丝血腥气说,“——要不是我的话,你信不信,今天躺在那口棺里的,就是我们所有人!!”
  他的这一句话,让我觉得一股凉意攀上心头,徐燕卿亦是一顿。
  徐长风松手将他放开,冷声说:“老二,你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应该不难想到,谢夫人之死,归根结底,究竟是为了谁。”
  徐燕卿退后几步,我忙扶着他。徐长风走到了灵堂前,挥开下摆,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之后就谁也不看,转身踏出这里。
  徐长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自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之后,徐燕卿就失魂落魄,等人都出去之后,他摇晃地走到灵堂前,颤颤地屈下双膝。
  徐燕卿并不是真的不清醒,他恐怕心里比谁都还来得明白,徐长风所言,句句属实。谢夫人只身赴死,不管是有什么样的苦衷,说到底,都是为了不牵连徐家,不牵连他。只有将这层血脉彻底断了,人们才不会记得徐燕卿是谢家的外子,只会知道他是徐家的子孙。
  徐燕卿俯身,深深地磕下头去。
  “二爷……”我来到他身边跪下来,轻轻摇晃了他的肩。
  徐燕卿一直没抬起头来,只有双肩轻颤。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谢氏走了这么多天,这也是他头一回哭出声来。
  我也不禁红了眼眶,俯身下去,静静地抱住了他。
  眨眼,谢氏故去也过了半月多。
  这些时日,我整理着谢氏留下的物什,除了衣物首饰之外,多是些书册和字画。她走得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留,不知是真的无牵无挂,还是心已经凉透了,服侍谢夫人的几个老仆也给了银子散去了,只有一两个还留下来。
  入夜,我独守空房,碧玉走进来,掀开珠帘,迟疑道:“少君,二少爷今夜……怕还是不回来了。”
  我并不语,只叹了一声。
  自谢氏亡故之后,我见到徐燕卿的次数,可说是屈指可数。他白天里没有去衙门,晚上也不回府,只听外头人道,徐家的二少爷成天流连于赌坊,前些天,还有人到徐氏名下的铺子讨债。昨个儿,老爷还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命张袁告诉帐房,一分钱也不给他,由着他醉死在外头。
  如今,徐昭容在后宫遭到冷落,连皇子都不能自己养育,从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来看,徐家恐怕已经在圣上跟前失了宠。徐燕卿这会儿如果再惹出什么好歹来,老爷不一定会保他。
  我夜不能寐地担忧了几天,直到今个儿半夜,我听到外头传来响动,二话不说披起衣服走出去一瞧。
  “仔细点、仔细点,别摔着二少爷!”张袁和几个下人扶着一个醉醺醺的人回来。
  我探了探脑袋,看清了以后,唤道:“二爷。”
  我快步走了过去,正要去扶着他,他却不领情,甩开我的手说:“你们别管我,酒!去拿酒来!”
  徐燕卿一脸红透,看就知道喝高了。二房的火都亮了起来,我看着他们将他扶进去房间里头,揉着被他甩开的手掌,之后就叫下人煮醒酒汤。
  我走进去时,他们刚将他放在床上。张袁走过来道:“少君,叨扰了。”我看了看床上的人,问:“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张袁犹豫了会儿,道:“教坊司派人来传信,说二少爷在那里住了大半月,欠下了一堆烂帐。”
  我颔首,说:“你们下去罢。”张总管遂带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我走到床边时,徐燕卿已经坐了起来。他挥着手,嚷嚷道:“去把酒拿来,要多少银子二爷我都有!快去!”
  这时,下人端着醒酒汤过来。我接过之后,拿到徐燕卿跟前:“二爷,您快喝下去。”
  徐燕卿从我手里夺过了碗,直接灌了一大口,只有就吐出来,将碗给摔到地上,只听他吼道:“我叫你们拿酒来!”
  丫鬟被他吓得红了眼,我对她们道:“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别惊动老爷。”
  徐燕卿又起来摔了几样东西,我就静静地站在边上,直到他力竭地坐了下来。这时候,我方走到过去,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免得他一个不慎,伤了自己。突然,他扣住我的手臂,我抬起头来,便看他双眼下尽是青影,过去的风流不再,徒留一身狼狈。
  他嘶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沉默地望着他。徐燕卿静了须臾,没由来地笑出声来。我困惑道:“……二爷?”
  徐燕卿笑了几声之后,嘲讽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谢家亡了,以前那些巴结我的人,现在看到我就躲,每个人都怕跟我扯上关系。我娘被我害死了,我爹也不管我,这下,我才明白一件事情……”他坐起来,捏了捏我的下巴,轻道,“——原来,我徐燕卿什么都不是。”
  我怔怔地张了张唇,竟不知从何安慰他。
  徐燕卿偏了偏头,对我阴阳怪气地一笑:“你是不是也害怕……我连累你?嗯?我什么都没有了,那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你还怕我没人可以睡么?呵——”他凑过来,在我耳边轻浮道,“也是,老三病怏怏的,徐长风哪懂什么花样,还是二爷我本事好,你看,这不食髓知味了么?”
  我猛地推开他。
  徐燕卿被我推得坐回椅子上时,人还在那儿笑。我胸口起伏,强忍道:“二爷,您喝醉了。我再去煮碗醒酒汤……”
  我抬袖擦擦眼睛,转身就要走出去。徐燕卿却霍地追过来,用力抱着我急道:“你去哪!想走,没门儿!”他扭过我的脸庞,粗鲁地亲过来,“我对你再好都没用,反正你心里都会怨我,既然这样,还不如硬着来——”
  “二、唔,二爷!”我挣扎地推着他,徐燕卿索性将我提抱起来,重重压在桌上。他粗暴地褪了我的亵裤,欺身而上,当下我就疼得倒抽了一口气,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徐燕卿在我脸上胡乱地吻着,下身又挺进几分,我慌张地抱住他,唤道:“二爷……!”
  徐燕卿动了几下,我脸上突然传来湿意,睁开眼时,就见到他眼窝里滚出热泪,双手紧紧箍住我的身子。我只觉得心口好似被撕开似的,竟比身子疼上数百倍,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啊……”徐燕卿忽然重重一顶,我两腿紧攀住他,仰着头深深吸气,徐燕卿便同我一起呻吟出声。紧跟着,他就边干着我,边将我带到床上,一坠入红玉香软里,他便缠吻而来。
  这一整夜,他一直抱着我。后来,我就累得晕了过去。
  徐燕卿一回到徐府,就被老爷禁足,谁也不准放他出去。他心中苦闷,无处宣泄,性情就变得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打骂他人,弄得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贸然接近。我首当其冲,便时常受他的怒气波及,有时候我被他激出怒意,也顶了他两句,徐燕卿便火冒三丈,将我从房里头赶出去:“你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我便头也不回地出去,扔下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碧玉卷起我的袖子,“啊呀”一声:“都青紫了!”她替我委屈道,“二少爷也太不知分寸了。”
  徐燕卿每次一发火就六亲不认,我也知道他并非有意,只能哑声道:“你们都别进去,等二爷发完了脾气再说。”
  我亦是心烦意乱,就一人走到院子。
  最近,天冷了,湖水也冻住了。我站在小桥上,揉着手臂,苦涩忽上心头,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此时,我听到一声轻唤:“三喜。”
  我瞧过去,便见徐长风从小桥的另一头走过来。他在谢氏一案里立了功,却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鬓边反是白了几搓。我好一阵子没见到他,只觉他眼里好似多了几分先前没有的沧桑。徐长风在我跟前站了一阵,突然执起我的手臂,正要卷起来看得时候,我拦住他,垂下眼道:“……我没事。”
  徐长风的动作一止,最后,还是轻轻放开了我。
  他转头,看着湖面,静了会儿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一己之私?”
  我垂目不语。我到底成天关在后宅,目光短浅,那些朝中之事,又怎么敢随便置喙。
  徐长风说:“你应该清楚,谢家的势力如日中天,朝中几乎成了一言堂。后宫里,谢太后和谢皇贵妃打压其他嫔妃,甚至连一国之母都敢痛下杀手,今上这才忍无可忍。”
  他看向我,低声道:“他们今天连皇后都敢毒杀,那么到了明日,是否就敢谋逆犯上?”
  我一震,终觉此话说得太重,不敢出声。
  徐长风背着双手,敛目道:“你可知,我没有任何选择,今上安排了多少眼线在你我身边,这时候,哪怕只是走错一步,等着我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自古以来,世家强,则皇权弱。到了我朝,世家的权势极大,已经功高震主。或许,今上早就知道了小陈后的死因,却一直按兵不动,甚至让谢皇贵妃生下了一子一女,只为了麻痹谢家,再找准时机将整个谢氏连根拔去。谢氏一亡,重创世家,这时候再慢慢收网,徐长风在这关键时候被推到风浪前头,他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徐长风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俩能听见:“若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我大可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他看了看我,轻喃:“可是现在,我还有……”
  他静了下来。我忍不住问他:“还有什么?”
  徐长风别开眼,并未再说下去。这时,下人走过来,徐长风命人送我回去,就去了衙门。
  我回到二房,刚一脚踩进屋中,就被人扯了过去。我被徐燕卿困在方寸之内,一仰头,就见到他满眼血丝,质问道:“徐长风都跟你说了什么?”
  ××
  来解释一下,
  小蝴蝶不小心砸到了人,在屋子里反省之后,
  就走出去想要找三喜,结果就看到了他跟徐长风站在一起的画面。


第53章 
  这些日子,徐燕卿足不出户,不修边幅,人也跟着瘦了一圈下来。他自己的日子不快活,也要同旁人过不去,可我也明白,他是无心的,所以不管他如何迁怒于我,我都舍不下他去。
  我听到此话,便知他是出去寻我的时候,看到我跟徐长风站在一起。我抬起眼,却看那一双暗沉沉的眼底,仿佛有着一个漩涡,要将给溺毙也似。
  “大少爷……”我老实道,“他问我,是不是也觉得,是他害了谢家……”
  徐燕卿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退了退两步,说:“没错,就是他害的。”他嗤笑一声,“他现在还来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谢氏族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你怎么不问问他,晚上可能安睡于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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