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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的忧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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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纠结直到他看到那棵最矮小纤细的小扶桑树,才被放下。
    小扶桑树上也挂着名牌,上面用青陆的文字写着一个名字——
    ——赫连那仁。
    在别馆安顿下来后,那些巫女们离去,乌伦询问小猎户:“有瓜果吗?”
    沉默的小猎户以及三个鬼枭卫寻来洗的干干净净的苹果、冻梨、蜜酒,陪着乌伦一起去上坟。
    那四人站在他身后几丈远,仅仅只有乌伦站在树下,小孩开心的发现没人在身边。他那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毛病好了许多。乌伦其实不太懂上坟该干什么,只能把青瓷盘子摆在小扶桑树前,绞尽脑汁思索。
    “那个……听说您才是我姆妈,所以我来看看你,对了,上次舅舅还带着我去看了我爸爸,我给他磕了头,要不我也给您磕个头吧,”乌伦跪下磕头,再挺起背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像模像样的话,“舅舅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还挺不错的。”
    “挺不错?”
    被繁茂树叶遮蔽的阴影中,有人轻笑道:“小大人,从未听说中了残蝎之毒,也叫过得挺不错呢。”
    “谁?!”
    抬起头的乌伦目光在枝叶间搜寻,却没法找到说话的人。
    “在下只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那人道,“您无需见我……不过,在下想和小大人做个交易。”
    发现乌伦依然保持警戒,暗中之人笑了笑。
    “壶藏大巫的确是天下少有的,罗天万象之大成者,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像赫连国师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就把自己的罗天万象给别人,小大人,在下和您打个赌,明日他们就会举行仪式,以壶藏大巫的罗天万象压制您身上的残蝎,然而这个仪式不会成功。”
    “一次不行就试第二次,我为何要和你打这个赌?”乌伦皱眉道。
    “毕竟您时日无多,而我有救您的办法,”面对乌伦嗤笑的神色,暗中之人仿佛胜券在握,“这天底下,残蝎的解药没有多少,而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和自己的性命相比,一个只相处不到月余的表亲……小大人啊,”他笑得亲切极了,“曾经流落奴隶之中的您,该知道如何选择吧?”
    
    第46章 人丑就要多读书
    
    乌伦已经许久没有想过自己曾经是个奴隶的事情了。
    这倒不是说他放弃了自己的过去,但是每日赶路,或埋首书间,或听大巫用轻盈的语调讲述一个个故事,无数见过没见过的事物出现在眼前,无数听过没听过的人物与他交集,未来是如此光鲜明亮,哪里有时间回忆阴暗的过去呢?
    乌伦以为那样的生活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可惜的是,那个暗中之人仅仅用奴隶两个字,就把他拉回深渊中。
    日晒雨淋下不能逃避的劳作,连家畜都不愿咽下的吃食,夜晚和其他奴隶一起,和浑身屎尿的猪猡睡在窝棚里,这还算是好位置了,如果挤不进窝棚,可能会一夜冻死。同伴的死尸,主人的拳打脚踢,带着倒刺的长鞭,泥土,寒冷,伤口……
    乌伦抿起唇,小孩的面色看上去苍白如纸。
    冷静,冷静,他告诉自己,他已经置身于大安的国师赫连郁的保护下,没有人能再让他落入这种境地。
    ……但是,残蝎不解的话,他真的有可能活下去吗?
    成为奴隶的乌伦只学到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天上绝对不可能掉下没毒的馅饼,第二件事,便是事实总和期望相反。
    第一次仪式不成功,第二次仪式也可能不成功,毕竟巫的力量来源于心,只要壶藏大巫打心底里不对他产生正面的情感,将罗天万象之术成功用在他身上的几率便无限接近于零。
    而专门延缓残蝎的药也总有一天会用完,或随着时间的推移,作用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天,再也无法起作用,那个时候,掌心的黑线会蔓延到他胸口,让他回归冥河之中。
    他,会死吗?
    就像姆妈那样,瘦骨伶仃躺在床上,然后在某一天再无声息吗?
    “不……”少年低声呢喃,“我不要这样……”
    暗中之人勾起嘴角。
    从一年前就开始布置的圈套环环相套,给贺乌伦下毒,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在约定时刻,将赫连大巫逼入琼水黑市苏尼塔?而让贺乌伦沦为奴隶,同样也是为了改变这个少年的心性。
    奴隶之间的竞争比平民想象的更肮脏,一个奴隶吃的多一些,另一个奴隶就会吃的少一些,一个奴隶活下去,另一个奴隶就会死去。为了活着,他们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更别说只是让别人代替自己去死。
    身处大雪山这种神圣纯洁之地,赫连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突然被亲切之人刺一刀吧。
    想到这里,暗中的那人简直要控制不住笑得浑身颤抖了。
    他安静地藏在树叶之间,手上扣着一枚青玉珠,其上的咒文能保证无人会发现他的行踪。他看着树下那个孩子面色青白,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悄无声息地便要退去。
    等明日的仪式失败——就算不失败,他们也有办法让仪式的环节出错——那个时候,贺乌伦的心便会动摇到完全听从他们的话的地步,以解药为胡萝卜,让贺乌伦这只蠢驴乖乖上勾。
    他一只脚后移,踩在后方一根树枝上的时候,乌伦突然说话了。
    少年抬头看着树叶间,不知是是巧合还是有意,他看着的方向正好是暗中之人藏身的地方。暗中之人心猛地一跳,踩在树枝上的脚差点滑下去。
    “喂!”乌伦道,“我说你,真当我是个好骗的傻子吗?”
    少年声音很大,引得远处交流禁宫内八卦的三只鬼枭卫以及一直默默发呆不出声的小猎户将视线投来,这四位可并非贺乌伦这样的小孩,目光扫过带来的寒冷激得暗中之人一动也不敢动。
    “真是不好意思,”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举动为暗中那人带来何种危险局面的乌伦继续用那样大的音量说,“一个月前,我大概真的就傻乎乎的信了吧,问题这些天我也认真地读进了一些书的,虽然没有变聪明,不过史书里和我目前遭遇类似的事情,好像也有那么一两件。”
    “我说,”抬起头的乌伦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你应该也会向书中的那些人一样,根本不打算把解药给我吧?”
    树上的人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少年刚才的笑容,竟然和八年前来到大雪山的那仁大巫无比相似。
    另一边的鬼枭卫们和小猎户已经向树下走过来,暗中之人明白,他若是再不逃走,恐怕就没有机会逃走了。
    便在他踟蹰中,乌伦用最后一句话,完成了最后一击。
    “我是青陆的汉子,青陆的汉子有怨报怨,有德报德,毒是你们给我下的,我才不会听你们的话,舅舅对我那么好,我更要报答他,如果你再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蠢话,我亲手送你下冥河。”
    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包括已经走近的猫头鹰们和小猎户。
    甚至不需要用手势做指挥,三只鬼枭卫同时拉上斗篷,消失在树荫下。小猎户大跨几步,拦在乌伦身前,眨眼之间便已经拉弓满弦,木箭引而不发,对准的正是之前被乌伦注视的方向。
    暗中之人一脚蹬在树枝上,此刻他已经顾忌不了隐藏行踪,树枝上下摇晃着,将他弹飞出去。他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握住一根树枝,借着惯性又把自己甩出去。木灵突然出现在身侧,一路洒下发光的叶片,穿行在林间,让树枝树叶一起摇晃,干扰追踪人的视线。
    木箭追在他屁股后面,每每差之毫厘没入树干,一开始暗中之人尚是庆幸,下一刻便发现,这些箭矢虽然没有射中他,却驱赶着他改变方向。
    ……更别说,这个一直悬挂在他头顶的光球是哪里来的?!有光球在他娘的隐身还有什么用啊!
    依然原地不动的乌伦闭着眼睛冷笑,手上指挥光球的手势不停。
    竟然敢害他舅舅,他一定要在舅妈打爆这家伙之前,把这一口恶气发出去!
    半月有余下来,竟然变得如此彪悍的乌伦不提。另一边,壶藏告别,去准备明日的仪式,国师和皇帝则进入了大雪山的真实之间。
    触摸壁画上放出万丈光辉的太阳,墙壁便会向两侧后退,雪花石铺做的地面到这里终止,紧接其后的是整整齐齐排列,冰凉上过清漆的松木。宽阔的房间之中,明珠照耀之下,重重竖立的书柜如同密林之树,其上一格一格,堆放着竹片编织而成的竹简,卷起的薄如蝉翼白绢。一张张牛犊皮,羊犊皮,甚至是人皮,占据所有视野,上面绘着稀奇古怪,完全不能让人看懂的图案。
    乐道见过类似的地方,是星台十七层,赫连郁平日的居所。
    “天下大巫是一样吗?”他额角抽搐喃喃。
    赫连郁瞥他一眼,拂袖独自走入真实之间,墙壁在两人身后合上,而赫连郁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书柜两侧的图案。
    头顶太阳的巫者,是巫朝的记录,手持利剑的武士,是大重的记录。
    赫连郁一直走到房间最深处,越往里走,书柜上一格一格里的书简卷轴就越发稀疏,最后一格里,里面只有三只卷轴整齐堆叠在一起,其中有两卷上,龙飞凤舞写着早霜的名字。
    白色封口的是预言,黑色封口的是诅咒,赫连郁犹豫片刻,先拿起黑色封口的那一卷。
    一路东看西瞧的乐道这个时候才来到他身后,他把下巴靠在赫连郁的削瘦的肩膀上,一直手将他的大巫拥住,另一只手将黑色封口卷轴从赫连郁手中抽出来,用指甲刮开封条。
    “这个诅咒和我也相关吧,”他说,“别想偷偷一个人看。”
    赫连郁觉得好笑。
    不过乐道的话让他胸口一直憋着的那一口气缓慢地吐出来,胸闷感觉终于消散一些的他勾起嘴角,“我什么时候偷偷看了。”
    “你偷偷瞒着我干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两件。”乐道说。
    “真的不是在形容你自己?”赫连郁挑眉。
    说话时他指尖捏住卷轴的立轴,往下一拉,乐道配合着同时转动另一边的天杆,苍白细瘦的手和有力的手配合地精妙,陈旧的丝绢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完全打开。
    明光珠下,泛黄的丝绢表面以大片大片黑墨渲染,仿佛是已经前往冥河的某人的怨气。乐道啧啧两声,伸长脖子越过赫连郁的肩膀,去看上面潦草的字迹。
    赫连郁的视线比他迟了两个呼吸,大巫的目光才落在第一个字上,整个卷轴就被乐道抢走。皇帝陛下飞快地把卷轴卷起来,在赫连郁冷冷的瞪视下,轻咳一声道:“朕阅完了,咱们去看那个预言吧。”
    “就算你不让我看,”赫连郁冷静指出,“我也依然知道卷轴的内容。”
    “既然你知道你还看啥?”乐道反问。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于是赫连郁只能看着乐道把这枚卷轴收到他的袖子里去了,大巫怀疑皇帝陛下打算把这枚卷轴从真实之间带走,然后随便找个火盆塞进去烧成灰。
    这混蛋不合时宜的体贴,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如此腹诽的赫连郁只能拿起另一只白色封口的卷轴。这回乐道没有和他抢了,为了掩盖等会即将犯下的罪行,皇帝陛下正双手背在背后——免得卷轴被赫连郁抢回去——望天吹口哨。
    白色封口的卷轴上,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连笔迹也端正许多,赫连郁将卷轴摊开在松木地板上,俯下身一字一句的辨读。
    “光武十年九月……青陆木仁可汗迎娶呼和特大阏氏,早霜现身于日落之时……预言,可汗的孩子,将出生在五年后的春分……他秉着最闪烁的天辰来到这世上,点燃星火,照耀永夜……从一千年前起,到一千年后,所有的大巫都向他投向目光,注视着他,从生到死……”
    赫连郁顿了顿,又重复了一次。
    “从生到死?”
    “如何?”乐道问。
    赫连郁愣愣道:“后面的呢?”
    乐道:“嗯?”
    皇帝陛下走上前,惊奇地发现赫连郁竟然在全身颤抖。
    “后面那一句,”赫连郁飞快地把最后那一句人尽皆知的预言背出来,“……而那即将开启新辉煌,新皇朝的人,将会和他相爱,让他成为辉煌的一部分……这一句……”
    大巫茫然地抬头看向乐道。
    “没有,”他说,“这上面没有记这一句。”
    
    第47章 闪光の奥义:随时随地亲吻!
    
    乐道没有立刻去看卷轴上的字。
    或者说他直接把卷轴踢开了,免得细绢因为赫连郁手劲过大而撕裂。他直接抱住赫连郁,手在后背上安抚地抚摸。
    大巫一直沉浸在自己恍惚的思绪中,根本没发现他在干什么。
    ……他这一生颠沛的命运,所面对的丑恶和噩梦,皆由这个预言而始。或者说,都从这个预言陡然转变画风的最后一句而开始。如果说预言中根本没有这最后一句话,那么,无论是他,还是赫连那仁,或者说天下所有人,岂不都是被早霜那个该杀千刀的老不死给玩弄了好一番?
    真实之间的记载是绝无可能出错的。
    因为其中的记录并非人力书写,而是星光所书。
    死去的大巫会变成星辰,照耀群魔沉沦的黑夜,这些星辰便是无数双眼睛,擅长占卜的巫者能通过星辰运行的轨迹预测未来,更有专攻卜之一道的大巫,世间万事万物皆是他的眼睛。如今三陆,专攻卜之一道的巫者没有一个大巫,但是最优秀的卜巫在大雪山,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些记录并非卜巫书写,而是天空上的群星所见借由卜巫的手现世。
    赫连郁:“……绝无可能出现差错。”
    “这倒不一定,”乐道说,“天知道我见过多少次,一些学艺不精的巫想放个烟花结果把自己变成烟花给放了的,更别说你以前还是学徒的时候……嗯,想给我治伤结果让我头顶长了一簇蘑菇的事情就不提了,就算是大雪山的卜巫,也有可能出差错。”
    “不可能。”赫连郁反驳。
    说完这一句,他才蓦地反应过来,抬起头,发现自己和乐道坐在过道深处的一张桌案上。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被皇帝陛下扫倒地上,然后他把他的大巫抱了上去。眼瞅着地面一片狼藉的赫连郁眼角抽搐,心情瞬间变化,从面对迷雾般的阴谋,变成了等会儿该怎么会壶藏交代的无可奈何。
    他缓了一口气,才慢慢道:“大雪山的卜巫,是……”
    “这个卜巫很厉害,却不代表他不会出错。”乐道打断他。
    皇帝陛下伸出手,抵住赫连郁的嘴唇。
    “嘘,”他道,“听我说,预言最后一句到底是真是假,暂时别先下结论,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慢慢查。”
    说完这一句,他松了手,面对赫连郁少见的茫然无措,竟然笑了起来。
    “不过,如果是假的,对我来说更好。”他语气欣喜,“这样的话,你再也不能用预言来质疑我。”
    质疑我对你的爱。
    赫连郁看到,他的陛下眼中明晃晃这样写着。
    大巫的脸立刻就烧红了,他意识到选择和乐道谈这件事可能是个错误,大安的皇帝如今满脑子都是一些污秽的东西,无论说些什么,都会被扭到这种方向。
    “你在逗我吗,陛下?”他问。
    “国师大人,你觉得朕成功了吗?”乐道笑眯眯问。
    毫无疑问的大成功,赫连郁抿唇不再多言,而是伸手一指,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无数书柜之间,托起可怜被皇帝陛下踢到墙角的白封卷轴。八尺长的卷轴漂浮在半空中,蛇一样的扭动,被风灵玩耍了一圈,才送到赫连郁手里。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预言的结尾处,那里留下了预言者的名字——早霜。
    “我没接触过早霜这个人。”同样看到这个名字的乐道说,“给我说说吧。”
    赫连郁思忖片刻,道:“你应该很早就听过他的名字,大重光鸿帝座下的国师,光鸿帝遇刺而亡时他一同失踪,几年后突然出现云屏,在我父亲母亲大婚上献上预言,之后他一直居住在大巫帐篷里,直到我和那仁出生……他选择了那仁做他的弟子,同时表示那仁正是应预言而出生的人。”
    “问题现在看来,应预言出生的人明明是你。”乐道说。
    “嗯,”赫连郁点头,压低了声音,“你应该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那仁杀了当时意图对她兽行的……父亲,处理他尸体的人是我。那时候我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再后来我两个弟弟也想对那仁……”没法说出那个字眼的赫连郁顿了顿才继续道,“被我抓住后一检查,果然发现是有巫术蛊惑他们。”
    那一晚。
    几欲疯癫的赫连那仁在赫连郁面前,手刃那两个和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血腥气弥漫了整个云屏城,而他们追踪尸体上巫术的痕迹,竟然追到了大巫帐篷里。
    早霜诧异地看着闯入大巫帐篷中的他们。
    这位出身天京公卿之家的大巫一派优雅地端坐在地毡上,他年纪不轻了,样貌虽然才到中年,头发却已经灰白,但是他挑眉望来时,通身都在诠释温文尔雅这四个字。鲜红的细绳如蛛网般将他缠绕,早霜正居于蛛网中央,如同等待猎物的蜘蛛。
    “怎么来的是你们?”他第一句话是这个。
    赫连那仁一言不发就开始动手,让想要问话的赫连郁把话给咽下去。
    “刚开始时,他根本并未把我和那仁放在眼里,”赫连郁缓慢地把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记忆呈现在乐道面前,“当时他说了一些话,我只当做他和那仁一样疯癫了,现在想来……”
    “他说了什么?”
    “他对那仁说,说当初他的选择果然没错,像那仁这样美丽又疯狂狠毒的女人,能把世间一切都拖入毁灭中。”
    赫连郁皱着眉,手指揉按自己的额角。
    “我真是没法理解这些疯子……”
    “或许我能稍稍理解一些?”乐道说。
    赫连郁抬眼看他,乐道则竖起一根手指。
    “大雪山的记载,只会记载真正的预言,假如早霜在说出预言后,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话呢?”
    赫连郁:“为何?”
    “他不是说了吗?为了把世间一切拖入毁灭中啊。”乐道侃侃而谈,“说起来我一直都在奇怪,就咱们认识的那几个大重的公主,不是胸无大脑,就是骄纵蛮狠别的不会干,而你妹妹,就算有巫的资质,是巫的弟子,也不该能干到那样的地步。飞燕卫有一只小队专门收集她的消息,当初她将你送进大牢,不消几天就让混乱的云屏安稳下来,其他部落的首领,还有自己部族的长老,在她手下撑不过三回合。你被我救走之前,她虽然没有举行大典,却已经是实际上的青陆可汗了,当真雷厉风行。”
    “这种事情可不是天生就会的,我被大重军神教导六年,才没有在接下乐氏之后手忙脚乱,你觉得……”乐道视线垂下,“……作为一个被预言会嫁给天下新主,明明在教育上该怎样单蠢怎样教,好被控制的公主,她从哪里学的这些?”
    “……早霜。”
    “没错,只有早霜。”乐道点头,“他教咱们妹妹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谁是你妹妹。”赫连郁扶额。
    “哎咱外甥发牢骚的时候一口一个舅妈,”乐道说,“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妹妹我妹妹。”
    赫连郁:“……”
    乌伦该尝尝竹笋炒肉的味道了。
    不提扶桑树下,小乌伦陡然背后一寒,真实之间里,乐道自己也坐在桌案上,和赫连郁并排。
    “你再想想,天下之乱是从何时而起?”乐道指尖一划,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动作,赫连郁眼前竟是恍惚出现大安的万里江山,“大重衰弱之象的根源,百年前就已经埋下,各方诸侯兵乱四起,但真正的大乱之象,却是五十五年前,出征青陆的光鸿帝凯旋而归,途中遇刺而亡,光鸿帝无子嗣,因为他姘头也就是我老师不能受孕,大重为了谁当皇帝争了几年,好容易一点太平也给争没了。”
    赫连郁:“你觉得,在光鸿帝遇刺一事里,早霜也参与了?”
    乐道:“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早霜大概是一个想要天下大乱的疯子吧。”
    赫连郁思考他的话,而乐道勾起嘴角冷笑。
    “那么,回归正题,他为何要在预言后多加那么一句呢?”乐道把一根手指摇了摇,“你看看,一个被预言会嫁给天下新主的女人,还是个疯狂又强大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天生带着腥风血雨啊赫连,如果不是各种机缘巧合,有你妹妹存在,这天下的乱局,哪怕到了如今也无法结束吧。”
    赫连郁低声喃喃:“无法理解……”
    乐道摊手,“咱们都是平常人,没法理解疯子的思维。”
    赫连郁:“你理解得蛮好的。”
    乐道觉得自己脑门刷的就流下冷汗来,“不,朕只是这么一猜,只是一猜,你懂吗?”
    赫连郁:“不懂。”
    他们对视,片刻后,两人一起笑起来。
    赫连郁伸手,捏住乐道的下巴,轻轻凑上自己的唇。
    他的手脚冰凉,温柔地缠上乐道的脖子,与其说是温纯,不如说靠着乐道这个人形炭盆取暖。不过乐道乐意之极,一双手重重地将赫连郁往自己怀中按。
    唇舌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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