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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千里追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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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面具、青衫小僮。弦断知音少,白衣夜染霜。

    “七弦公子?”叶雷霆虽是疑问,声音却稳,对于鼎鼎大名的传奇人物出现在一个花魁的屋子里可能令人意外,但如果是死了的花魁就另当别论。

    白衣人并不回答,只淡淡看了叶雷霆一眼,略略颔首,语速低而缓,比他的背影更能蛊惑人心,“叶少侠认识蕊姬姑娘。”

    是个陈述句,而非疑问。

    叶雷霆一怔,目光扫过七弦公子身后的青衫小僮,又看了看刚才跟他交手的陌生高手,揣测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七弦公子一向独来独往,身边除了一个琴童,没听说还有过别的朋友。

    等等,没有朋友,但是有另一个传说——客栈。

    客栈?

    他仔细看了看温念远,然后才对七弦公子点点头,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惋惜,看得出满怀遗憾,“蕊娘与我相识多年,叶某视她为红颜知己,一朝命丧,令人扼腕。”

    称呼蕊姬为蕊娘,看来这位叶少侠与蕊姬的关系确实非同寻常。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朵珠花之上,停留片刻,又转头看向七弦公子,“七弦公子来此,是觉得蕊娘死得蹊跷?这位是——”

    七弦看了温念远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不认识。”语罢不再多言,拨开温念远和叶雷霆两个障碍物,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上面摆的东西。

    几盒妆奁,一面铜镜,一把玉梳,几朵珠花。

    那几朵珠花搁在妆奁盒子外边,可以想象不是刚刚自发间摘下来,就是打算戴上去。

    伸手打开妆奁盒子,各色钗环流苏、通草搔头、耳坠绢花以及芬芳各异的胭脂水粉,摆得很杂乱随意。

    “有什么问题么?”叶雷霆看着七弦公子的一举一动,适时地问了一句。

    然而对方无动于衷,仿佛不曾听闻一般,反而温念远冷冷看了他一眼,“闭嘴。”

    寻常人到这儿就要恼了,叶雷霆却是出名的好脾气,一笑了之,真的闭了嘴。

    七弦合上妆奁匣子,又在蕊姬的房间各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位花魁娘子的房间如同一般女儿闺阁一样看上去干净整洁、引人遐思,细细看去种种物品摆设用具却都是上上品,不是一般地奢华靡丽。

    而在一些私人处,外人不会翻看的地方,比如衣箱之类,却不如外面齐整,东西都摆放得很随意,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凌乱。

    有意思。

    七弦眉梢轻挑,露出一点讶色,这位蕊姬姑娘,真是个矛盾又有趣的女人。

    见他不再四处查看,叶雷霆终于再次启口,“如何?蕊娘她——”

    “你记得那天进来时有看到那张翻倒的方凳么?”七弦再次忽略了叶雷霆,看向温念远。

    温念远想了想,走到一处,“依稀在这里,嗯?”他疑惑地看了看那张小方凳,那天看到的东西好像并没有那么小。

    被人换了?

    “叶少侠既然与蕊姬姑娘相熟,可知她会不会武?”七弦看温念远的表情已经确定了心中疑惑,转而将目光投向叶雷霆。

    终于不再被当透明人的叶雷霆虽然几度被忽略依然风度极佳,摇了摇头,郑重地说:“蕊娘只是普通女子,并不会武。”

    七弦点点头,“既然不会武,以女子的力道,如果自缢,无法将垫脚的那张椅子踢那么远。”

    他强调的是那张,而现在放在这里的这一张,显然已经轻巧得多。可见杀人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错误,甚至还回来过!

    “女子之中也未必没有力大者。”叶雷霆提了一句。

    就听那人面具之后传来一声轻笑,语意含了三分讥讽,“那么她便当不了花魁。”

    要是个力大无穷的姑娘,恩客们先被吓走了,哪儿能红极一时。

    “青桐。”

    站在角落中的青衣小僮上前,伸手掏出手绢,让七弦公子将双手擦了,然后收回来,又无声地站远。

    江湖人都知道七弦公子身边跟着这样一个琴童,叶雷霆却现在才认真看了青桐一眼,行走间竟能毫无声息,静下来就如同不存在,这样隐匿行藏的功夫,武林中有几个人能做到?

    青桐低眉,如同感觉不到身上打量的目光,垂首侍立。

    正在沉思中,叶雷霆的思绪乍然被七弦公子突然的声音打断,“叶少侠还未说过,鬼鬼祟祟在蕊姬姑娘房中做什么。”

    “并非鬼祟。”他正想解释什么,忽然眉头一皱,“在这里交谈终究不是正理,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

    温念远和七弦也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没有异议,三人从来路退回,只是刚才被叶雷霆和温念远交手中弄碎的窗框已无法修补,只得让它就这么着。

    只要红袖阁中的姑娘们没事不进这间死人屋子,一时半会儿应该发现不了。不过人走茶凉是千古至理,就算有人发现了大概也不会怎么样,谁会为死人出头呢。

    三人从后院离开,只一晃的功夫,叶雷霆就发现那个七弦公子的侍童又不见了,不知道正藏在哪里,当下心中更多了一分凝重。

    几人离开烟花巷的路上又陆陆续续遇到些面露悲痛之色匆匆来了又匆匆往外走的男人,估计都是蕊姬姑娘的倾慕者。

    七弦冷眼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从高门富户到穷酸秀才均有,粗布衣衫夹杂在绫罗绸缎中显得很是萧索。

    他们三个走在中间,七弦公子的面具相当引人注目,引来频频侧目。

    其中一人看了看这一行人,大概觉得叶雷霆比较好说话,低声问:“公子也打算去蕊姬姑娘的留香冢祭拜吗?”

    “留香冢?”

    “是,红袖阁的妈妈要给蕊姬姑娘修一个留香冢厚葬,今日就破土,整个红袖阁的姑娘都去祭奠,有好多人也都赶去了。”说罢自己叹气,“蕊姬姑娘红颜薄命,死后再怎么厚葬也枉然了。”

    叶雷霆闻言眉心微动,也有些悲意。

    留香冢……七弦不动声色,原来红袖阁空无一人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整件事看起来都太匆忙了,从蕊姬香消玉殒到他入狱出狱,才多少时间。

    况且寻常妓子死后无非是一卷破席,顶多薄棺一口,红袖阁的鸨母一看就是个嗜钱如命的,怎舍得花大价钱给人厚葬。

    那么又是谁出了钱建这留香冢?无论是谁,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那人家资颇丰。

    他想到时人对蕊姬的评价,芳名远播、交游广阔,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商贾游侠,都有她的入幕之宾。

    他往虚空处唤了一声,“青桐。”

    “公子。”

    “去查一下,蕊姬死前那天有没有接客,客人是谁。”

 第6章 冷月夜觅孤魂魑魅横行

    ……………

    七弦公子一行人到达所谓的留香冢时那边已经人满为患,除了红袖阁自己那一大帮子姑娘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乌泱乌泱一大群,人头攒动。

    蕊姬的坟茔修在一大片蔷薇花丛中,盛夏时节开得正当好,墓碑已经立了起来,花瓣随风纷飞暗香浮动,一时之间连愁云惨雾好像都减了些。

    红袖阁的妈妈带头上了香,袅娜纤丽的女子们一个接一个上去祭奠,象征性地穿得素些,却依然妩媚风流,步步生莲,每出来一个,都有旁观者围观叫好、评头论足。

    温念远冷冷地看着这番作态,这哪儿是什么寄托哀思,不过是变相的招揽恩客,连死人都不放过,要借着名头给活人开道,所谓的无利不起早。

    一条命换一段传世的风流佳话,世态炎凉,莫不如此。

    好在黄土之下的红颜枯骨,也看不见这些惺惺作态之举。

    其中也不乏真心感伤的花娘,因着由人及己物伤其类,几滴眼泪不知是为了昔日的姐妹还是为了自己无奈的人生。

    几个仆妇在坟头烧些冥纸元宝,偶尔也有些男子或自己过来,或遣了书僮小厮过来,拿着写了诗词祭文的纸张,在坟前声情并茂地念了,赢得一阵赞叹声,然后交予仆妇一并烧去。

    七弦公子远远站着,双手负在身后,冷眼看着这场脂粉香隐着死亡气息的热闹。

    鸨母眼尖,那么多人里面竟然偏偏发现了叶雷霆,叶雷霆算是与蕊姬极为交好的客人之一,忙高声叫了一声:“叶公子!”

    声音未落眼泪又落了下来,叶雷霆上前,听她抽泣,“叶公子这回来晚了,蕊儿……蕊儿她这个傻孩子,实在太想不开……”

    叶雷霆露出微悯之色,到前面上了柱香,回头问鸨母,“蕊娘真正的是自尽吗?先前我来看她,似乎并无轻生之念。”

    “原本是好好的,谁知忽然就——若非找到了遗书,还冤枉了客人。”

    “遗书?”温念远拨开人群走到鸨母面前。

    见是那天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撑伞公子,鸨母脸色一变,作势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是蕊儿留下的,这孩子心气儿太高了,说是喜欢上了一个门第高贵的男人,知道配不上,就钻了牛角尖。”

    听着倒像是合情合理,不过……“那天我分明记得,你当时一口咬定房里的客人是凶手,还说蕊姬早上还与客人说过话,照你这话说来,当时给客人出题的是鬼么?”

    鸨母语塞,勉强扯道,“谁知道呢,也许是蕊儿心念太重,一缕芳魂未散,也说不准的。”

    见她眼珠乱转,脸色青白,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在撒谎,看来明显已经不想深究自家摇钱树的死因,温念远本想再问,想了想,还是算了。

    姑娘们都已经出完了场,才子们的诗词也念得差不多兴尽,人群开始慢慢地散了,温念远走回七弦身边,却正好撞上对方的目光。

    七弦眼波一动,示意他往远处隐秘角落的一处树丛看,温念远随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树后面隐约有一乘小轿,一只手掀着轿帘,有人往这边看着。

    见人群开始散了,那只手缩了回去,放下轿帘,很快那乘小轿被抬了起来,渐行渐远。

    “不是普通人,看轿制,一般的官吏富户还用不起。”七弦淡淡地说了一声。

    温念远点点头表示知道,自己却回头看着七弦脸上的面具,他不喜欢这个面具,让人觉得窒息。

    也遮住了那个人原本的自己。

    鬼使神差地,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想摘那面具,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边沿,耳边乍然响起他人的声音。

    “七弦兄、这位兄台,两位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难得有缘相逢,在下做东,请两位喝酒如何?”叶雷霆摆脱了红袖阁的一众莺莺燕燕,走过来笑问。

    温念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只是看向叶雷霆的目光更加不善,他本就严肃,此时添了一点锐利,目光如针,若是有实质,只怕叶雷霆已经被戳了无数个窟窿。

    “叶少侠看来已经从佳人香消玉殒的噩耗中解脱了,如此甚好。”七弦公子如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刚才的举动一般,唇角微扬地看向叶雷霆。

    他本就生得容姿端华,言行举动间又带着一种肃杀的艳丽,双眸一转就省却千言万语,让人觉得忽近忽远难以捉摸。

    叶雷霆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眼神中感觉到了那分笑意,不知不觉竟有点尴尬,下意识地表示,“我与蕊娘向来是君子之交,她诗书极通,棋力亦好,我常来与她手谈一局,点到即止,从未过夜。”

    他并没有说谎,蕊姬那么多的恩客中,只有叶雷霆是将她当个风尘知己而非花楼里的花娘看待,从不留宿红袖阁。

    “叶少侠这话,我听不懂。”七弦望了叶雷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不等回答就径自负手踱开,看向别处。

    留香冢附近的人已经散得七零八落了,只有一个男人还佝偻着背,在蕊姬坟前执着地一张一张地烧着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想来无非是写哀悼相思的句子。

    温念远发觉叶雷霆竟然没有要走的打算,看来对自己一直追着的男人很有点亲近的意思,出言道:“我们素昧平生,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这是赤/裸裸的赶人了。

    虽然七弦公子一开始就表示不认识温念远,但在叶雷霆看来这两个人大有问题,绝对不像是陌生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作出陌路相逢的模样。

    他明白温念远所说的分道扬镳指的是他们和他就此别过,那两个人必然还是一路。

    正想说点什么来邀请七弦公子继续与他同行,忽然叶雷霆耳尖一动,蓦地伸手按上腰间剑柄,沉声道:“有人来了。”

    温念远和七弦却仿佛没有危机意识,仍是无动于衷,但很快叶雷霆就知道他们不动的原因,因为来人是青桐。

    他行至七弦公子面前,递上一张纸,“公子,蕊姬死前接的客人,以及近来蕊姬平常交好的一些恩客,都在这上面。”

    “辛苦。”七弦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看,叶雷霆的名字正夹杂在中间,他似笑非笑地斜乜了叶雷霆一眼,继续看。

    梁君、于子飞、倪松、林文谷……“这些都是书生?”

    “是。公子,据说蕊姬对读书人很客气,甚至会赠与一些缺少盘缠赶考的书生财物。”

    七弦想起别人对蕊姬的评价,是个好人。

    然而名单中更多的是达官贵人,显然以蕊姬的身价,这些人她见得更多。而蕊姬死前那天最后一位恩客,叫高如松。

    高官中的高官,一方重臣。

    而这位重臣,最近陷入一场是非之中,地位有些岌岌可危。不过他为官多年,手中势力依然不可小觑。

    “叶少侠。”仿佛看着名单沉思的七弦忽然抬头,莫名其妙地问:“你觉得,男人什么时候最守不住秘密?”

    叶雷霆沉思片刻,摇摇头,“江湖中人最讲义字,承君一诺当守终身。”

    用两根手指轻轻夹着那张名单,七弦公子意有所指地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男人在床上快活时最守不住秘密。”

    “……”叶雷霆没有说话。

    漫不经心地吐出惊人语句的男人却并未罢休,继续叹息道:“然而从温柔乡里醒来,男人后悔时才会想起,最守得住秘密的,是死人。”

    最重要的是,很多时候,有意无意中得知了那些秘密的女人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温念远对这人毫不在意地说起床/事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鸨母说,那女人留下了遗书。”

    “遗书啊……遗留的书,谁知道是谁遗留的呢。走吧。”七弦将名单折起,径自离开。

    “去哪里?”

    “捉鬼。”

    “……”

    月升日落,又是一天过去,光阴如白驹过隙,匆匆不回,永无止境地向前奔流。

    昨日名噪一时的,已经在新的灯红酒绿中被人抛之脑后。

    红袖阁,蕊姬的房间。

    死过人的房间没有人想用,哪怕那代表着花魁的尊荣,蕊姬的房间空荡冷寂,一门之隔的外面,却是笙歌艳/舞、人来人往。

    黑暗中温念远伸手捏了捏七弦的手心,没有说话,两个人却都明白他是在问他冷不冷。

    这房间鬼气森森寒气透骨,仿佛真的阴魂不散还在此徘徊。

    七弦没有反应,任由温念远捏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几人的呼吸都已经调节到让人几乎无法察觉,无声无息地隐在角落里。

    月至中天。

    破损的窗框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仿佛有风吹过了树枝子,将深深浅浅的影子映在上面。

    来了。

 第7章 凉风天擒落魄魍魉游街

    ……………

    一只手出现在窗台上,五指用劲扣住窗沿,依稀月光照耀下,肤色显出不正常的白惨颜色。

    温念远欲起身,七弦忽然反手捉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他立刻反应过来,来者的呼吸声,太重了。

    尽管感觉得到那人已经尽量敛气屏声,但在习武之人耳中听来仍然粗重不堪。

    蕊姬的房间虽然在二楼,但其实并不算高,这人爬上来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即便小心压抑依然不时地有细微的喘息声漏出。

    三人继续不动声色地守株待兔,很快那人半个身子探进窗来,正吃力地努力抬腿,尽管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却还是显得笨拙。

    七弦手腕一松,温念远会意,从怀中抽出火折子捏着,悄无声息地走到房中央,蓦地甩手点起火折子,厉声道:“什么人!”

    “啊!啊啊——”窗沿上的人吓了一跳,慌乱间手一松,竟然一个倒栽葱摔出去了,火光下一闪而逝的依稀一张端方儒雅的脸,只是因为惊吓扭曲了面孔,血色全无。

    身边一道黑影闪过,叶雷霆闪身跃出窗外,在那人摔在地上之前拎住了他的衣角,两人顺势落在地上。

    这几声惊叫声惊到了整个红袖阁,尤其时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是蕊姬的屋子。

    这两天因为有人横死,红袖阁的生意本就冷清了不少,好不容易今天借着留香冢的名头又招回了一部分恩客,被这一吓,全都要么面色不豫要么面露惊恐地跑了。

    鸨母和姑娘们又气又惊,掌了七八盏灯聚在一起才敢来推蕊姬的房门,一进门先被一身白衣戴着面具的七弦公子给吓了一跳,接着又被从穿过窗户拎着人进来的叶雷霆晃花了眼,一时间好不热闹。

    “叶、叶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鸨母压着心头的惊怒,总不好对客人恶语相向。

    叶雷霆见扰了红袖阁的生意,先表示了歉意,表示会赔偿她们的损失,看鸨母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后,才指指那个吓破了胆的男人,“这位公子半夜来爬蕊娘的窗子,被在下和朋友路过瞧见,所以才出手一探究竟。”

    说谎不打草稿,妙在天然。

    七弦没有对叶雷霆小小的谎言表示疑问,径自低头去看那个夜探死人屋的男人,对方脸上还残留的惊恐神色,伸手要挡自己的脸,扭开头去。

    “咦,这不是梁公子么?”一位姑娘看了那男人两眼,忽然惊讶地说。

    很快大部分女子都认出了那个男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同情有之、惊讶有之、了然有之,大部分却都是鄙夷。

    “姑娘认识他?”七弦走到最先出声的女子面前。

    那花娘好奇地看了看七弦的面具,听见对方的声音响在耳畔,脸微微一红,颔首道:“梁公子学问极好,都说早晚能够金榜题名的。蕊姬姐姐向来敬重读书人,与梁公子也相识。”

    “多谢姑娘告知。”

    “公子不必客气,奴家名叫碧萧。”

    两人一问一答的当口,鸨母已经脸色阴沉地走到那书生面前,语气中含了一分鄙薄,“梁公子,我敬你是个读圣贤书的人,这大半夜的爬人家窗台,是什么道理?!”

    “小、小生……那个……我……”那书生脸色灰败,满脸尴尬之色,刚刚被叶雷霆拎着进来,还有满满一屋子的人看着,实在丢脸。

    只见他涨红了脸,拍着身上的灰站直了,有些难堪地低声说:“蕊姬姑娘红颜薄命,小生实在痛心,若非家中贫寒,当日就该将蕊姬姑娘……”

    他声音越来越下,到最后眼眶红了,讷讷不再言语,低着头,被一屋子人围着,瑟缩的模样。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笑的有不耻的,姑娘们虽说是窃窃私语,其实声音并不算小,显然也不怕被人听见,一句句落入人耳中。

    “看那个穷酸样子。”

    “什么金榜题名,不过是蕊姬姐姐安慰他罢了,这回不是落第了么,灰溜溜地回来……”

    “就是,家里穷得一贫如洗的,还肖想要给蕊姬姐姐赎身,几次三番地来找人,也不想想身上几两银子。”

    “连赶考的盘缠都是蕊姬姐姐给的,要我说,蕊姬姐姐也太好性子了,每次这些穷酸书生来,她都拿攒着的私房钱给他们当盘缠。”

    “嘁,你怎么知道是好心,说不定想着当状元夫人。”

    先头几句虽然难听,那书生也只是低头受着,不言不语,看他一身浆洗了好几遍都快洗得发白的布衫,看来家境贫寒倒是真的。

    等不知是谁酸溜溜地说了一句说不定蕊姬是想当状元夫人的时候,他忽然“嚯”得抬起头来,眼中泛着血丝,捏紧了拳头,大声道:“姑娘请自重!蕊姬她,蕊姬她绝非你说的那种贪图富贵名利的人!”

    七弦眼风一扫,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激动的表情。

    看来这穷书生对蕊姬倒真是真心实意,以他之前阴阴郁郁的样子,被人当着面鄙视都一言不发,却能为别人说了蕊姬一句不好发这么大的火。

    那花娘没留心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讪讪地闭了嘴,蕊姬向来为人不错,她也不想引起众怒。

    然而人人心底想法是一样的,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给蕊姬赎身,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疯了。

    鸨母一眼瞥到了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窗子,更加不客气。

    “我家可怜的蕊儿已经死了,梁公子现在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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