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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浮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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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带好干粮,两人一大早便下水。竹筏上有一处绑了几重竹子加高,可以供他们暂且歇息。
  傅少棠当真是把驾驶竹筏这件事交给了顾雪衣,自己什么都不做。先前顾雪衣说的那般信心满满,他正好在此刻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斤俩。何况他这次早前就有了心理准备,断不会像上一次那么狼狈。
  隐藏于心中的另一层考虑却未说出口,据说上次暴雨、风浪在湘水上也是罕见,在那般凶险的环境下顾雪衣都可以将他给救出来,又何况是这天气晴朗的时候呢?
  顾雪衣做的的确不负所望。
  少年对于水的掌控力极为惊人,迄今为止傅少棠还未见过有一人可以像他这样,湘水里汹涌旋流都被他提前避开,连凶狠礁石也是被他用竹竿一撑便已脱离。这面竹筏轻盈地漂浮在湘水之上,就像飞鸟翱翔于天空,游鱼肆意于大海;他操控得如此行云流水,轻车熟路,仿佛已经做过一千次、一万次。
  这样让人震惊的亲和度,即使在水面上,也对水性了如指掌。
  而这样可以达到这般程度的亲和度,傅少棠敢说,至少他所见,沧陆上的,并没有。
  而至于海外……
  不过让他猜测再度肯定。
  自此从那山中村落向下,虽然水域比之之上尚且还要凶险一些,两人却过得更是平稳。
  傅少棠不自觉便想起先前由船家掌舵、在湘水上行走之时,他自己也不曾想过,身上居然有畏水的毛病,平日里并不发作,但那一日在湘水上,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想来是从南荒里带出来的后遗症,恐怕只有自己练成“坎水之势”时才能消停,但他才练成“离火之势”,又从哪里去取坎水!
  傅少棠未免叹气。
  白日行路,夜里便将竹筏拖到岸上,寻觅一处歇息,走走停停,过得五六日光景,终于到达叶城。
  见得不用再在船上漂泊,便是傅少棠,也松了口气。
  他虽对这种生活不甚在意,也曾想过欣赏江边美景,但日日看,夜夜看,终于看得不耐烦。
  入城后先到一处凭借信物换得银票,然后便前往酒楼,傅少棠端坐二楼,顾雪衣坐在他对面,首先上的是几叠点心,却和那日在明月楼相差无几。
  他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
  “公子,不合口味么?”
  傅少棠摇头:“并不如明月楼。”
  顾雪衣眼神极亮:“真的么?!”
  待得傅少棠颔首,便见得少年浅浅笑起来,十分的愉悦与舒畅:“那时公子尝的点心,也是我做的呢。原来公子这般喜欢,待我得了空便给你做。”
  傅少棠瞧着他,自己也笑起来:“小二说做点心的师傅姓顾,当初我桌上那碟桂花藕,便是你的手艺。”
  他却想起来,自己初见顾雪衣时,那小二介绍的,便是小顾师傅的拿手好菜,桂花糯米藕。
  原来距离如今未满一月,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已很是遥远。
  自己那是便也是坐在明月楼上,看着那个不起眼的少年斜刺里杀出,从马蹄下救出那小小孩童。
  有些事问也可,不问也可。依着傅少棠的性子,原本是不会问的,但思及这一切的开端,他又想开口。然而那问题到了嘴边,却又变了一个样:“你当时为何要出楼,又为何要回楼?”
  出楼救下那孩童,回楼撞见苏暮秋,险些葬送了一条性命。
  “只不过……不想让那孩子枉送了性命。”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
  明明没那么大的本事,却偏偏要做那么大的事。
  顾雪衣一时恍惚,喃喃道:“兔死狐悲。”
  物伤其类。
  。
  一时无语。
  傅少棠目光不经意从楼下扫过,忽而蹙了蹙眉。他看到了一群自己并不想看到的人。
  却见楼下大堂之中,不知何时进来了一群妙龄女子,个个容颜清丽,气质不俗,偏偏这群女子又都穿着黑衣,更是将肌肤衬得胜雪三分。若是走在街上,恐怕满街人眼睛都要直了。
  这群女子美则美矣,顾雪衣却不信她们可以引得傅少棠注意。少年秀眉微拧,忍不住凝神去仔细查看,却见女子衣袖口上绣着精致花纹,银色丝线全被浓重黑色遮掩,若不注意,却还以为只是普通勾勒,却分明隐隐现出一道月轮。
  他心里一惊,已将女子身份猜的七七八八。
  此刻那群女子若有所觉,忽而中间有一人,蓦地转头看来。
  顾雪衣低下头颅,眼帘半垂,遮住自己神色,竭力收敛自身气息。
  然而傅少棠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仿佛并不在意他们一般,又仿佛只是随意透过一瞥,如惊鸿照影,飘然掠过。
  待得那女子真正转头看向他两人之时,只见一人夹着糕点,仍在品尝,而另一人则是自斟自酌,洒然自在。
  她只觉得那饮酒男子侧脸似曾相识,然而就竟是谁,却想不起来。记忆中唯一有可能那人,当是一人一剑,行走沧陆的。
  她们这一群女子个个容貌秀丽,单看一个已经足以让酒客挪不开眼,偏偏一时间还出现这么多,当真是群芳荟萃。有不少酒客偷偷打量,却被她们冰冷的眼神给吓回去。
  黑衣、月轮,若是稍稍有了解的,就当知道她们出身于何处。
  ——西极太始。
  与东莱太初相对,一者吐纳日曜之力,一者修行月华之力,两者本源心法一阳一阴,座下弟子一多男子,一多女子,处处针锋相对,乃是沧陆上对立最为厉害的死对头。
  木叶双城,在木城里才遇上出身东莱太初的方既白,此刻又见得一群出身西极太始的女子,傅少棠有预感,这一届小镜湖辛夷花会,定不会寂寞。
  既然她们也出现在叶城,那当是与自己走的同一路,听闻方既白、苏暮秋也走的水路,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在半路上碰到。
  傅少棠自斟自酌,并不去管楼下动静。西极太始如何,又与他有何干系?还不若这杯中之物,可图一醉。
  “我们缓两日再走。”傅少棠忽而道。
  顾雪衣只是点头,并无半分异议:“公子决定就好。”
  离小镜湖辛夷花会尚还有些时日,掐指算算,便是慢慢走,也能够赶到。木叶双城这一段水路,西极太始、东莱太初之人都已出现,他却不愿意搅和,那可能出现争端。
  因此不若再缓上些时日,也不负这好山好水好时光。
  “你不喝酒么?”他忽然想起来一事,从始至终,还没见得顾雪衣喝半口酒。
  “我酒量太浅,一饮就醉,因此还是不沾染的好。”少年笑笑,眼底怅然一闪而过,“况且,我也不愿醉的。”
  常保持清醒么?
  傅少棠心念一转,还想再问,却听顾雪衣道:“况且,这还不是顶尖佳酿,便是明月楼内,流霞酿也算不上。”
  傅少棠兴致被勾起来,然而顾雪衣却摇摇头,不说了。
  
  ☆、第21章 从此醉
  
  两人在叶城内定了一处客栈,便暂作歇息之地,在叶城内游玩。这一日顾雪衣推说身体不适,傅少棠心知他是借口,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去买了艘乌篷小船。自叶城以下还要走水路,顾雪衣身体根本禁不起陆路,船却是少不了的。
  回去时顾雪衣已借用客栈厨房,整治了一桌小菜,端坐在桌前等他。
  而雕花木桌之上,还摆了个瓷质小瓶。
  空气中有幽幽酒香,挥之不去。
  顾雪衣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我听说公子初上明月楼时,是为了品流霞酿。”
  这话可说对可说错,他当时是为了去等谢清明,但确然流霞酿也是让他枯坐明月楼一整日的缘由。
  而顾雪衣此时这一说——
  “明月楼头,流霞佳酿,我却要请公子来喝另一好酒。”
  傅少棠低目看那白瓷小瓶,心中渐渐被勾起来几分性质,道:“流霞醉?”
  他听闻过明月楼有流霞酿,前日顾雪衣那一说,他猜测是另一珍品流霞醉,只可惜自己去时,今年的却早已分光。然顾雪衣当时就在明月楼内,若说他藏有流霞醉,傅少棠也绝不意外。
  不料顾雪衣摇摇头,道:“公子何必囿于明月楼,我要请公子喝的,却是另一种酒。”
  傅少棠挑眉,径直在桌前坐下。
  顾雪衣拿出来那白瓷小瓶并无甚特别,随是上品,但也绝对算不上举世罕有,然而顾雪衣却小心翼翼端起那瓷瓶,摇了一摇。他手指小心翼翼,将瓷瓶口上的封口揭开,傅少棠方才看出来,那竟是一层半透明的薄纸,这一瓷瓶酒,竟是只靠这层薄纸给封上的!
  顾雪衣要将那层纸收起,傅少棠半路里将那张纸给截了下来,只觉触手寒凉,光滑非常。若说这是张纸,还不如说是纱,薄如蝉翼,却未沾染上半分水痕,酒香幽幽,挥之不去。
  这薄纱,却甚似山洞里,包着糕点那材质。
  “你从什么地方带出来的,我却从未看到过?”
  非他特意这么说,只是傅少棠可以断定,自己从未见过,顾雪衣藏得有酒。他日日夜夜与这少年接触,顾雪衣若是想要藏酒,真比登天还难。
  “还是,你从这叶城内买到的?”
  这是他想到唯一可能,顾雪衣却摇头:“从来出来……公子且莫问,只一品才是。”
  他手指纤细,衬得白瓷小碗分外小巧可爱。自瓷瓶口倒出的酒液全然透明,只是在倾泻出的一瞬,幽幽酒香越发浓烈起来。
  不过斟的七分满,顾雪衣就已然收手,将瓷瓶放在一边。
  傅少棠常饮美酒,此时觉得,也与其他并无什么不同。然而顾雪衣却珍之重之将那瓷碗奉到他面前,只引得他心中也多了几分重视。
  “公子……”顾雪衣欲言又止,最终只凝成一句,“还请一品。”
  他端起瓷碗,送至唇边,酒液甫一入口,只觉得舌尖发颤。
  苦,苦,苦!
  这一脉全然的苦,却出乎他的意料,若说是酒,不如说是浓茶!那苦味游走口中,却猛然席上脑海。像神兵宝剑生锈,附着的一层暗色污浊;又像刀刃入地刀尖拗断,拔刀不成的颓然;若少时救下一只小鹰,细心照料许久,却只能看它慢慢死去的黯然;又如多年以前,自己仍心向往灵修之时,被断语今生与灵力无缘的失魂落魄……
  一事一事走马观花,浮光掠影般从眼前闪现,那些自己以为早已忘记的往事,竟然在此刻浮现。那一点苦味何止在嘴里,竟是细细绵绵的蔓延到了心里去,究其所有,全是心愿难成的悲哀无奈。
  “啪!”
  傅少棠猛地将瓷碗拍在桌上,四下碎瓷飞溅。
  他死死盯着顾雪衣,那一点无奈黯然尚还在心里翻滚,勾起来那些早就摈弃多年的无聊情绪,悲伤哀苦,几欲将人吞噬。
  这一口酒,却可让他心绪浮动至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桌上长剑归鞘,似察觉到他情绪,不住嘶鸣。剑鸣清锐,只待拔鞘而出,饮血而归!
  顾雪衣恍若未见,却又取出另一只白瓷小碗,又拢起衣袖,倒了一碗酒。
  喝,或是不喝?
  白瓷小碗被推到身前,顾雪衣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他。双目清澈如月下深潭,潭水悠悠,却是一望无底!
  傅少棠猛地端起瓷碗,将之一饮而尽。
  烈,烈,烈!
  酒如火焰,入口燃烧,一身血脉似被那口酒惊醒,渐渐烧得几近于沸腾。殷红的是血,是酒,是勃然的怒气。似见无辜幼童被抓,血腥秘法炼做傀儡;似见灵修荒淫,辱□□女以供取乐;似见稚子无辜,却险些被践踏于马蹄之下……
  烧起的是酒,是陈年旧事,是脑中清明!
  一件一件皆为沧陆不平事,久已见惯,渐渐变得麻木漠然。恍惚间忘记少年意气,恍惚间封存心中热血,行走江湖之际,却渐渐忘却昔日初下渊山之心,直到此时,却被这杯中酒,勾起昔时怒气。
  他缘何怒?他又为何怒?
  冷眉直对少年,盈盈若有泪光。
  眼底泪、杯中酒、心上人。
  ——而这少年又如何敢这般窥测于他!
  一时间怒气勃然,杀气凛冽,只向着那单薄少年。屋内气流旋转,衣袂无风自动,顾雪衣犹自不退不避,直直望入他眼底。
  “公子,这酒如何?”
  那一语仿佛惊破无数气机,傅少棠陡然一醒,体内无人引动的躁动真气也渐渐平息,然而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却犹自不止。
  “这酒……是什么?”良久,只听他涩然问道。
  这是杯中酒,还是,杯中意?
  “公子不是喝出来了吗?”顾雪衣不答反问。
  傅少棠沉眸。
  前者苦,后者烈,前者哀,后者怒。这一小小瓷瓶中,却倒出来两般截然不同味道,只是勾起他心中真实情绪,一般无二。
  他未曾喝出酒中味,却将酒中意,体会得淋漓尽致。
  一哀一怒,尽在杯中。
  顾雪衣安静看他,眼中却有半分紧张,做不得掩饰。
  “余下的呢?”他问的分分明明。
  孰料顾雪衣倒转酒瓶,再无半分酒液流出。少年只摇头:“没有了,就只得刚才那两味。”
  傅少棠淡淡道:“你可知方才我想杀你。”
  顾雪衣说的从容,平凡无奇脸上,却自由沉然气质:“多谢公子不杀之恩。”他又笑了笑,肃然眉目再度变得软和:“况且我若死了,就没人请公子喝余下那两味了。”
  喜与乐么?
  “我并非非它不可。”
  “但未曾饮到,仍是遗憾。”顾雪衣轻声道。他收拾了桌上残渣,摆上干净碗筷,又取来干净帕子,拭净了傅少棠双手。再抬眸时,只是浅浅的笑意:“端茶倒水做不到,我现在唯一可做的,也只是给公子奉酒了。”
  两杯酒奉出如此大的阵仗……傅少棠眼中复杂,收拾好情绪,道:“从来处来,来处是你么?”
  顾雪衣点头,承认的干脆:“这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傅少棠平平道:“机缘巧合,我却不知从叶城之后,你如何得到这酒。还是这两味酒中意,原本也是源自你自己?”
  他说的轻巧,浑不管在顾雪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顾雪衣苦笑一声,勉强道:“公子说笑,这两味人人皆有,哪里是来自我的……”
  “哦?”傅少棠随意应了一声,又道,“那这酒叫什么名字?喜怒哀乐,水月镜花,还是什么?”
  水月镜花,亦真亦假,便如那杯中酒勾起心中意,胸中意是真,眼前景是假。虚虚实实,若水中月,镜里花,而沧陆之上,他正好听闻过一先天之灵,名为“水月镜花”!
  那是瞳中之灵,灵窍生来在双眼一处,身负此瞳者,惯会做幻象迷惑人心。傅少棠先前查探过顾雪衣身体,他无一点学武的根骨,那若是想要有自保之力,唯有依靠灵力!
  他一身武学,窥测不到灵力,心里却对先前诸多事情明明白白,自己几次双目相接时受惑,这少年偶尔不经意间透露给自己的“真”……诸多种种,却足以叫他心里有个猜测。
  先天灵瞳,水月镜花!
  他原以为自己说出,顾雪衣定会慌张,哪知“水月镜花”一语既出,这少年却无半分错愕,只教他自己心中疑惑——难不成却是自己猜错了么?
  少年脸色平静,似未曾听懂半分,犹自带着好奇。
  “这原本是无名之酒,先前我自己取了个名字。”顾雪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说出来,“……从自醉。”
  从此醉,向来痴,杯酒哀怒,谁解其中意?
  然而一哀一怒,又有甚么好醉的?
  
  ☆、第22章 玉堂春
  
  叶城以下向君山,君山以下入沧濛。
  湘水惊险,水流急湍,暗流漩涡,防不慎防。然而两人船上有顾雪衣,却似消除了所有阻碍,他天生便是亲近水的人,只凭一根船桨,将小船掌握的牢牢。
  傅少棠斜靠船舱,眼望船头少年身影,若有所思。
  少年身姿挺秀,执桨立于船头,顾雪衣直直迎着打来浪花,身上白衣未有半分溅湿痕迹。他一张脸不过清秀,便那样安安静静站着,恍惚间竟有几分飘然出尘气息。
  叶城内喝酒后第二日,两人便上船下君山,惯例是由顾雪衣执桨。
  傅少棠静赏两岸山光,道:“还有多久到君山?”
  “公子,应当没有多久了。”
  顾雪衣闻言回头,漆黑瞳子里蔓延上几分熟悉笑意,道:“我在叶城里问过小二,湘水这一段到君山前最是险急,但等得过了最险一段时,水流便会变缓,等得到得‘玉界琼田’时,就要到君山了。”
  此时水上船只寥寥,倒是一旁山中,山路上有不少人影,傅少棠眼力颇好,看得分明。当日在叶城城里,那小二说到君山玉界琼田前那最险急一路,胆子不大的都是弃船登山的,直到过了这一段再下水。此时情况,倒和那小二所说颇有几分相似。
  顾雪衣见傅少棠看向山头,便也沿着他视线望去,两岸山岭延绵峻峭,见得山间小心行走诸人,不由得浅浅一笑,再转头向傅少棠时,眼里微微一暖。
  他素来作小心恭谨模样,倒甚少见得这般神色。原本已经好了不少,此时眸光柔软,当真若一泓碧水。
  小船一叶翩然而下,两人一站一卧,一时无话。
  行过一处险急水流,薄暮时分,霞光向晚,眼前却水流却陡然消失,仿佛直直冲到了山头。碎冰裂玉声不绝于耳,小船竟是被冲得向右荡去,顾雪衣立在船头,却扔下木浆,陡然换上根竹竿,朝着江石猛地一撑,那小船登时向左荡去,却见一方新天地。
  眼前豁然开朗,狭窄水流涌入宽阔大江,两岸山峦竟似在那一瞬远去,只留一片烟水浩浩,云气茫茫。
  这时节山风突起,江上薄雾如飞絮般飘摇散开,一时唯见长空碧水,万里清朗。
  碎冰溅玉之声犹在耳后,玉界琼田之境已至眼前。
  这时候以西残阳未落,仍见霞光成绮,以东月轮初升,又有银辉脉脉。江上却是出现神奇一幕,日月同现,双曜竞辉,照的万里碧涛浩浩渺渺,一半绮丽一半素洁,便在江心一处出现那光色交融的瑰丽画面。
  如此奇观,前所未见,傅少棠纵使行走沧陆已久,此刻也几乎魂为之夺,神为之销。他目光随着日光倾转缓缓移动,便见得顾雪衣面容一点一点进入眼间。此刻,少年似也被这奇丽画面震撼,双目清明,遥遥凝望天际霞光。
  他的瞳光清澈而明朗,纯黑瞳眸中,留住了一点金色残阳。少年侧脸的轮廓在暗影里模糊不清,恍恍然间,却古怪的生出几分茫然怔忪,仿佛人的心神,都随着远逝的斜晖到沉没之地去了。
  傅少棠心中一惊,张口欲呼,却见顾雪衣忽而回头,冰凉的手指错开了他抓过去的手,只触碰到寒凉的衣袖。
  回首时,两人来处,崖岸高深,树木萧萧,影影幢幢。
  薄暮日光即将完全退下,唯余最后一点金光,缓缓拂过峻峭崖壁,其上大字,铁画金钩,历历在目。
  “玉界琼田”。
  四字深入崖壁,色若丹砂,不显严峻,却飘逸雅致,当是出自高人。
  自此,两人方入了君山地界。
  。
  小舟悠悠,随水而荡,清风徐来,明月相照。
  这一方天光竟是看得人心神激荡,那日月交辉、双曜并出似由天地灵气勃然而发,隐含几分天地造化意味。虽然傅少棠并非灵修,却也从中有所获益。
  他心中一动,忽而想到曾听闻过古法,借助天象之力来洗涤经脉,易经伐髓。自己此刻有所获益,顾雪衣也当是如此,于是便朝着顾雪衣看去,却见少年神色僵滞,双眼还直勾勾盯着崖壁上大字。
  天边最后一点金光散去,唯余明月朗朗,却在那一时,顾雪衣嘴唇翕动,低低吐出来两字。
  水声中人声低不可闻,他却认得出那个口型,木城明月楼内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照料,少年发烧糊涂时喃喃不断的重复,让他想要忘掉也是艰难。
  淮衣。
  那一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兴奋,又不知向着何处而去。傅少棠眸光一凝,他忽而想起来,现在是何时、何处、何地,于是唇边挑起冰雪弧度,眼神也渐渐冷下去。
  湘水君山,玉界琼田,玉堂春。
  做牛做马,端茶倒水,鞍前马后。苦苦哀求待在自己身边,身上却疑云重重。
  他忽而道:“明日月圆。”
  僵滞气氛登时打破,顾雪衣回过身来,清秀面容上有现出几分疑惑,不明所以。
  “公子……”
  “君山,玉堂春。”短短五字自唇畔溢出,如冰雪嘶融。
  顾雪衣一愣,黑亮瞳孔中,犹自倒映着傅少棠影子。
  那双瞳里的人眼神静漠,如渊山巅顶终年不化的冰雪,越显得寒冷无情。
  “端茶倒水,以侍左右……我还没忘,你却忘了么?”
  顾雪衣似是终于明白他说的什么,手指紧紧捏着竹竿,好一会儿才松开。他手指一松,那竹竿便跌落水里,顺着水波,一荡一荡的,飘得远了。
  他却没有管落水的竹竿,只是笑了笑,道:“公子说笑了,我怎么敢忘……”
  傅少棠眼里印着他苍白脸色,淡淡道:“你若不愿便罢了,我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顾雪衣摇头,轻声道:“我记得清楚,公子所说,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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