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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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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宴真跑向将军府,宣于唯风则去了苏宅。
  至于为什么去苏宅,他只是突然想到,以苏瑛的才智分明是猜到了什么,但那天遇到时却什么都没有说,且反应十分奇怪。现在想来,当时假“白郁”那听似恶毒的诅咒:
  “——看你头发遮住半边脸,比我更见不得人,其实连你爹娘都不敢认吧!哼哼!——说不定他们都要死了,死得干干净净才好!”
  也是越琢磨越觉得蹊跷,好像是说苏宅有人要死了。
  宣于唯风想有必要去苏宅一探究竟,至于那里是否挖好了陷阱等他跳,都是后话了。
  绵绵夜雨不知何时停了,站在高耸的房檐上,一眼望去苏宅隐没在灰暗的雾蒙蒙中。宣于唯风注意到这烟雾中有一处昏黄的微光,猜想里面可能有人,便不假思索地飞越过去。
  苏宅极其安静,只闻见淅沥的风声。宣于唯风轻巧地落在小屋旁的杏花树下,透过窗户,看见摇曳的烛火下是苏瑛疲倦苍白的脸庞。小屋一角摆了一张床,上面睡着一个五官深邃、眉宇阴郁的青年,宣于唯风认得那是沈牧。
  这时脚步声响,宣于唯风侧头看去,见柳扶昭提了个食盒推门进屋,问:“沈牧醒了吗?”
  小桌子上摆满了草药,苏瑛揉了揉眼睛,边配药边摇头道:“还没有,我估摸着是这几天。”
  “那就好,”柳扶昭沉吟片刻,忽道:“等沈牧醒了,我就会离开雪国。”
  苏瑛脸色一沉,道:“雪国生死存亡之际,你要走?”
  “不然呢?留下等死吗?……呵,百无一用是书生,即便我留下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渡雪时呢?你也不管?”
  “这话听来真可笑,我管渡雪时什么?要怎么管?”柳扶昭自嘲般一笑,神色显有几分讥诮,“渡雪时本就是个娇宠坏了的孩子,心性高傲又行事偏激,经不得半分挫折。你让我管他,可他先杀了庄主君正瞻、又算计了将军白霆,换作他人,已不知被凌迟了多少回,就因为他是渡雪时,是渡景的好儿子,所以他安然活到了现在。而我呢,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整日里战战兢兢地看人脸色活着,生怕得罪了某位权贵,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苏瑛这才知道,柳扶昭对渡雪时有诸多怨念,平日里隐忍不发,如今陆非离已死,这些怨念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柳扶昭悲凉地道:“即便我走了,渡雪时仍有宣于唯风、明山等人护着,没人动得了他分毫。”
  宣于唯风贴在墙上偷听,突然觉得柳扶昭这话说得很对:渡雪时本就是个娇宠坏了的孩子,心性高傲又行事偏激,经不得半分挫折。渡景胸口上那一刀是渡雪时戳的,但人却不是他杀的,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当时宴熙的绝情已经耗尽了渡景的心血精气,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子,即便没有那一刀,渡景也是活不了多久的。可偏偏他钻牛角尖儿,认为是自己……是这个世间逼迫他杀死了渡景,然后就开始偏激地报复这个国家。
  对于此事,他们都心有愧疚,所以事事忍让着渡雪时,也让渡雪时越发肆无忌惮,最终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宣于唯风内心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姑息养奸的行为,最终痛下决心,将渡雪时困在了那春陵私塾,并嘱咐杭雪舟:除非我死了,你才能放走他。
  解决了渡雪时,又冒出一个假“白郁”,真是头疼欲裂。他不禁揉了揉眉心,似是想缓解这种精神都为之颓靡的痛苦,这时候柳扶昭推门走了,他才走进去,问苏瑛:
  “那个少年是谁?”
  苏瑛看上去对他的突然到访毫不意外,神色忧郁地道:“应是邻国的一位王子。脱离雪国这乱局,纵观天下之势,寰朝为尊,众小国或依附求存或国势衰败被邻国吞并,野心勃勃者不在少数。雪国早已国事衰微,先有离国入侵来势汹汹,白宵带走了所有的兵马御敌,国内兵力空虚,现如今那少年乘虚而入,意在除去雪国仅存的势力赤卫军、丞相一党,若我没有料错,解剑山庄也遭逢大劫,至今……雪国危矣。”
  “没有解救之法吗?”
  苏瑛忽地漠然道:“你不应该来这里。”
  “……什么意思?”
  “你来的时候可曾遇到什么人?”
  “没有”
  “宣于大人,你真是……唉,没脑子。苏宅遍布那少年的视线,从你踏进苏宅开始,你就逃不了了。”
  便在这时,屋门推开,少年慢悠悠地踱步进来,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笑起来可爱纯真,软着嗓子喊“风哥哥”,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宣于唯风心底却涌上一抹悲凉凄切的恨意,道:“你骗了我。”
  少年笑道:“是的,我不单骗了你,还蒙骗了你们所有人。小王子白郁早已死了,嘻嘻,我为了骗过你们,特意杀光了白郁的护卫,将自己烧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模样,风哥哥,那火烧得我好疼,很疼很疼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那个樵夫没有出现,我是不是就要活活烧死了。”
  “你对自己真狠。”
  “没办法呀!古往今来谋大事者,都要吃些苦头的。”
  宣于唯风冷哼:“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能谋什么大事?”
  “风哥哥你不要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住嘴!不要那样子叫我!”
  “唔……宣于大人?我想一想,那你叫我‘无忧’,我叫你‘宣于大人’好了。”少年无忧露齿森森一笑,道:“你说的对,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得狠下心肠杀了你。至于怎么杀?何时杀?……等抓了你,再仔细说吧。”
  紧接着,宣于唯风脸色骤变,拔出长刀劈开了窗户,见屋外飘飞的杏花雨下,不知何时围了一队禁军。他即刻跳出窗户,与禁军厮杀成一团。
  无忧不慌不忙地踱步出门,道:“你们不用客气,敲碎他的骨头,再拖进天牢。”
  但是,宣于唯风出手十分狠辣迅猛,禁军无一人可抵挡他的攻势,节节败退。
  他竟以一人之力厮杀出一条血路,眼看着就要突破重围逃走,无忧不禁轻轻一叹:“困兽之斗,何必如此。”
  苏瑛配好了药,抬头看见窗外的宣于唯风血衣浸透,忍不住问:“你真如此狠心?”
  无忧决绝地道:“无毒不丈夫。”
  正当禁军败退之际,无忧忽地上前喊道:“风哥哥,你还在坚守什么呢?他们都走了,明山也走了,雪国只剩下你一个人。不,从始至终你都是一个人,你自以为你一腔热血忠君爱国,可雪王白棠看不到、雪国百姓看不到,没有人应和你。”
  宣于唯风挥刀的动作一滞,似是愣住了。便在这时,背后几把长剑落下,他的身形一晃,如风中孤木摇摇欲坠。
  “你那些所谓的‘守护’,都是你一人做的白日梦。这个国家早已经死了,你救不回来,没有人救得回来。你所有吃的苦受的累都是你自找的,直到现在,你还在一厢情愿地做着‘守护雪国’的梦。你真可怜,你为什么还不清醒过来?”
  杏花染血,漫天飞舞,一如那年花开时节,血染春陵火烧私塾,他守着先生的尸首,心中忽地有了一个名为“守护”的梦。
  那个梦很美,想着……如果有一天,雪国安好,春陵私塾重建,那些曾经逝去的过往、那些离去的亲人,是不是会再回来?
  那个被一把火烧毁的私塾,是他今生唯一认可为“家”的、安放他这一颗孤苦无依的心的地方。
  ……是的,那是我的家。
  宣于唯风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呆滞混沌的目光望向无忧时,只说了一句: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他们都走了,明山也走了,但我不能走。管它什么‘忠君爱国’,我才没有想那么多,我很清醒,我只是想着终有一日,我、无邪还有雪十一他们……想回家的时候,可以想到这个地方。”
  杏花血雨春夜,当乱刀砍下,飞溅的鲜血、碎裂的骨头都成了一场噩梦。
  “……然后,回到这个有我守护的家。”
    
    ☆、第五十九回 痴缠 

  花开满城,锦城落花似飞雪,人间尽是芳菲。
  那飞花飘过高大巍峨的城墙,落到城外贫瘠枯朽的土地上。流民野乞围在那城墙下,指着告示上贼眉鼠眼看上去十分可笑的画像,嚷嚷着说:
  “这又是谁要掉脑袋了?……城里坏人真多,掉脑袋得多疼啊,还是做好人舒服。”
  “人家再坏也在城里头享了清福的,不像咱们没饭吃没衣服穿,没过半天好日子,不知道哪天就饿死了。”
  “俺不识字,这画像上是谁呀?”
  “……咳,别看我,我也认不得几个字。”
  杭雪舟混迹其中,眉头紧锁。这画像上的人,他不认识,但是告示上的字却是认得的。
  紧接着,杭雪舟赶到春陵私塾,打开了那把锁,推开门,明亮的阳光照射进石屋,一个蓬头垢面缩在石屋一角的青年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杭雪舟。
  杭雪舟道:“宣于大人已死,你可以走了。”
  ……他撒了一个小谎,想看渡雪时的反应。
  渡雪时在这石屋里待得太久了,伸手遮住刺目的阳光,逆光看着门口的黑影,神态痴傻地喃喃重复:“宣于大人已死……”
  “明大人随明水姑娘离开了雪国,丞相周瑾被陷害至今不知所踪,赤卫军解散,宣于大人……一人无力回天,前日押上刑场砍了脑袋。”
  渡雪时看上去痴痴傻傻,蜷缩在那潮湿昏暗的一角,许久没有动静。
  与此同时,锦城里一处偏僻的小院落升起袅袅炊烟,一个眉目伶俐乖巧的青年在烧火做饭。这时一袭水色衣裙的女子走出屋门,面容姣好温婉,但眉间是抹不开的幽幽愁绪,道:
  “幸儿,其实……你不想走的,都是因为我对不对?”
  青年回头看明水,咧嘴笑:“姐姐想什么呢,行李都收拾好了,可不能反悔的。我本来就不想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现在终于要离开了,姐姐该替我高兴才对。”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世上好男人那么多,你不能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姐姐想要什么样儿的,我都给你找来。不要想着那个棺材脸了。”
  明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道:“饭熟了。我去买几包糖路上吃,姐姐先吃饭,填饱了肚子咱们下午好赶路。”
  不等明水挽留,便匆匆走了。
  明水倚着门框,瘦弱单薄的身子无力地滑倒在地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地道:
  “你这孩子,我可没有想十四,我是担心你呀!”
  离开雪国,又能去哪里呢?
  “这个地方乌烟瘴气,可它是我的家啊……”
  润湿的水雾弥漫上双眼,模糊视线中看见一个俊儒男子走过来,她喃喃地问:“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
  “我很好啊,不需要救。”
  “不,你不好。你觉得你不是个好姐姐,你觉得你的到来给宣于唯风添了诸多麻烦,如果没有你,明山会继续留在这儿与宣于唯风并肩作战对不对?”
  “我……”
  “你爱而不得,你的心很苦,可这些都不重要,你是明山的姐姐,眼睁睁地看他痛苦,却不能为他做什么,所以你的内心很痛苦也很迷茫,倘若真的离开,是对还是错?”男子缓步靠近,低哑的嗓音带着某种难言的蛊惑,道:“离开雪国就会变得开心吗?也许不能,因为明山他……爱着宣于唯风啊,就像你爱着宣于唯风一样,你们姐弟俩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明水惊吓般地瞪大了眼睛,樱唇颤抖:“什、什么……?”
  “不仅是明山爱着宣于唯风,宣于唯风装在心里的也只有明山一人。”
  “幸儿他……他竟然,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一道泪痕忽地淌下,唇角却上挑,又哭又笑地道:“不,是我的缘故,幸儿才不敢同我说的。怎么这么傻……他们两情相悦,我又算什么……”
  幸儿懂事了,知道心疼她,可感情上的事情,是心疼就可以退让的么?
  “傻孩子,小时候顽皮总惹我生气,现在长大了,我以为你懂事啦,可还是让我操心……”明水揉了揉酸疼的眼睛,问那男子:“我该怎么做?”
  “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很难。”男子道:
  “明山爱宣于唯风,可宣于唯风伤害了你,你是他最敬爱的姐姐。你们三个彼此折磨,都很痛苦,可你不应该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明山。”男子的举止言谈皆儒雅斯文,一字一句都像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道:
  “明山夹在你与宣于唯风中间,是最痛苦的。今后还会更痛苦,因为他要离开雪国,再也见不到宣于唯风了,不仅如此,宣于唯风明日就要被押上刑场砍首示众,需要明山救他,可明山会去救他吗?”
  “明日……不会的……”
  “是不会救的,因为你们今日就要离开雪国了。”男子怅然而叹,“宣于唯风一死,明山便再也留恋,你俩可山长水阔到处逍遥。这是你想要的吗?”
  明水愣愣地抬起头,说:“……还有别的法子对不对?”
  男子轻轻牵住明水的手,像是蔼然可亲的长辈教导自己走入迷途的孩子,言辞恳切地道:“你想成全他二人吗?这个雪国早已千疮百孔,宣于唯风想要守护它,可他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他需要帮手,比如……明山,你会成全宣于唯风吗?”
  明水愣愣地问:“我、我要怎么成全?”
  “宣于唯风死了,明山的心里便只牵挂着你,倘若……”
  “……倘若我死了,幸儿就会去找十四,对么?”
  这回男子没有回答“对”还是“不对”,只是举起手颤巍巍地摸上明水的脸,为她擦拭眼泪,说:
  “苦了你了,孩子。”
  锦城尽是飞花,落了明山满满一身。
  “好讨厌,都看不清路了。”
  明山迟迟归来,揉着发红的眼睛,自言自语:“被要砍脑袋的是宣于唯风,又不是我,我胡思乱想些什么。好不容易下决心要走了,怎能反悔的?”
  他本是买糖去的,却看见街上到处张贴了告示,上面写着宣于唯风犯了谋反的大罪,明天就要行刑了。
  ……真是的,如果不过去看就好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没有牵挂地走了。
  “不行的不可以的!……那个坏人害得姐姐凄惨,死了才好!死了活该!”
  明山磨磨蹭蹭地回到院前,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不要想着他了!他的生死都跟你没有关系了!没关系了!——你只有姐姐,姐姐才是你最重要的亲人。”
  脸上火辣辣地疼,明山的眼睛看上去更红了,他无知无觉地想:明山,你真是个混蛋!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美事,从那夜姐姐被欺辱开始,你就该恨死了宣于唯风的。
  推开院门,收敛悲伤的脸色,高喊:
  “姐姐——我回来啦!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么,可千万不要落下什么,咱们走了——”
  明山故作欢快的姿态,一蹦一跳地跑到屋前,笑得乖巧讨喜,双手放在屋门上轻轻一推,嘴里边儿说着:“就不再回……来……”
  一条水色人影高挂在房梁上,那么瘦弱单薄的身子被一室馨香的春风吹得悠悠荡荡,再也没有姐姐叫他“幸儿”了。
  ……是谁不再回来?
  在那桌子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两套大红色的喜服,她不会是那新娘子了。
  撕碎白绫,接住软软无力的身子,这时明水已然没有了气息。紧接着,明山抱起明水的尸首,整个人疯疯癫癫地冲出了门,嘴里喊着:
  “渡雪时,渡雪时可以救姐姐的。渡雪时……渡雪时在十景陵,找到他救姐姐……”
  一路飞奔,锦城行人纷纷嘲笑:“那是个傻子——”
  急惊风似的飞越过春陵溪,前方便是先生渡景的坟墓,墓前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
  明山险些没有认出那是渡雪时,急慌慌冲到他的面前,面色发白地道:
  “救她!渡雪时你快救救她!——我求你,快救救我的姐姐!”
  渡雪时正手握一把尖刀刺向自己的胸口,被明山忽地一推,尖刀登时滑出手掌,掉到了青草萌生的土地上。
  明山不停地摇晃他的肩膀:“你还愣着干嘛!——快救人呀!”
  许久,痴傻一般的渡雪时才缓缓地爬到明水的旁边。一旁的明山双目灼灼地看着他,很快便见渡雪时抬起头,道:
  “明姐姐已经死了……”
  明山再也撑不住地瘫倒,喃喃地道:“死了,姐姐……死了?”
  这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夺去了他的至亲。
  明山再也忍不住地开始淌泪,突然悲切地咬出一句:“真像两条狗。”
  渡雪时抬头看他,眼睛也红彤彤的,道:“你说的没错,两条丧家之犬。”
  极大的悲伤笼罩下,明山那双浸满了泪水的迷茫无神的眼睛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下一刻,明山丢下明水的尸首,突然拽起渡雪时,坚决道:“你跟我走。”
  渡雪时被他拉得一趔趄,问:“走?去哪里?”
  两人一拉一拽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摔了好几回,看上去拙稚可笑。明山道:
  “救宣于唯风”
  渡雪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道:“十四哥哥没有死?”
  “谁说宣于唯风死了?我撕烂他的嘴!”
  两人一路行色匆匆,先去了“买卖楼”,可没有找到闻五,又去往将军府,才发现将军府贴满了封条。
  最后,二人潜进了解剑山庄。
  君殊正坐在一株海棠花树下,对着手里的草编蜻蜓发呆。那一身青色衣衫俊雅端方,正如那谦谦君子,幽幽如兰空谷留香,只是看君殊面带病态,似是缠绵床榻已久。
  明山却什么也顾不得了,道:“庄内弟子众多,你领着他们随我去刑场救宣于唯风。”
  君殊苍白的脸颊微微一笑,道:“解剑山庄不插手朝堂事。”
  “哼!我不听你这一套。当初君玉染是怎么说服你去将军府阻止沈英河逼宫的,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我着急找帮手,不想再麻烦君玉染来跑一趟。你要是真喜欢他,大不了事成之后,我把他绑了送你床上。”
  “咳……咳咳!”君殊忽地捂嘴开始咳嗽。
  “行还是不行?给个准话!”
  君殊咳得脸色更白了,甚至透出颓败的青灰色。渡雪时身为医者,一眼便看出他这是受了重伤,道:
  “我可以医治好你的伤。”
  君殊却道:“不知道当初我委托的那件事情,闻老板还记不记得?”
    
    ☆、第六十回 君不见 

  锦城百姓都在欢呼:那个军匪头子要掉脑袋了。
  此举大快民心,全城的百姓都雀跃地跑去看刑车里的宣于唯风,朝他扔烂鸡蛋、菜叶子,看上去比添了孙子还要高兴喜悦。但进了刑场,百姓都被赶走了。
  宣于唯风被拖至刑台上,脸颊苍白如纸看上去奄奄一息,好在四肢无损。监斩官是刑部大人汪耀,人如其名,是朝廷的一条狗,曾是陆非离的老师。
  明山潜伏在刑台下,等时辰已到,渡雪时袖中射出几枚银针,那侩子手应声倒地。
  “不要恋战,救出宣于唯风马上走。”
  明山第一个冲了出去,随后是渡雪时、君殊等人。
  斩断了枷锁,宣于唯风立即倒了下去,明山忙接住他,使劲儿拍他的脸:“你还活着吗?——活着就说话,别装死吓人。”
  宣于唯风勉强撑开眼睛,艰难地道:“你不是走了么……”
  “没有走,”抱住眼前之人,“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没有姐姐了,你要赔我。”
  “……不、不行了”
  宣于唯风忽地呕出一口浓稠的污血,吓得明山魂飞魄散,喊渡雪时:“你快来看十四!他吐血了,你快来!”
  渡雪时正与禁军缠斗,抽不开身,这时君玉染、杭雪舟二人翩然落地,挡到了他的面前。杭雪舟道:
  “你去看宣于大人,这里交给我。”
  然后抽出了背上的长刀,与君玉染一起加入混战。
  渡雪时跪到宣于唯风的身旁,看到宣于唯风嘴角的污血,便知:“是中毒了。我没有带药,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我记得十景陵有一块药圃,先回私塾。”
  明山想扶起宣于唯风,可他就是站不起来,心里越发焦急:“你站起来呀!你站起来,我们才能一起走!”
  渡雪时却拦道:“你不要逼十四哥哥了,十四哥哥他……他站不起来了……”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明山下意识低头,看到宣于唯风的两条腿扭曲地摆在地上,一时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十四哥哥的腿骨被打碎了,已经站不起来了……”
  明山的眼神跟着越来越晦暗,指骨握得咯咯作响。
  这时候宣于唯风强撑地道:“你们不要管我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只会拖累你们……”
  话音未落,明山当头甩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渡雪时吓呆:“十三哥哥?”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宣于唯风整张脸被搧得偏过去,一时一动不动地,看上去被搧懵了。
  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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