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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态众生之商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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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扇子在桌上一下一下的点,殿汐狠狠点头:“还从没见过你在人前这般”
谁知殿子期嗤笑一声,轻轻叹出一口气来,端起一杯酒闭着眼一饮而尽,半晌才问:“……像不像豺狼虎豹?”
点在桌子上的扇子一停,殿汐隐隐觉得不对:“你到底是怎么了?还是……你和那陆大当家……”
看殿子期久久不语,殿汐心下猜出个一二,估计是和陆凌吵架了,心情烦闷,便喃喃自语道:“怪不得你整日往铺子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勤奋,京城商家全拿你做榜样,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家的小少爷,回家只有挨骂的份,我说这几日散仙楼里怎么少了这么多熟人”
听殿汐嘟嘟囔囔的说,殿子期斜了他一眼道:“我往铺子里跑,只是为了近期多挣些银子罢了”
“挣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你要买府邸?”
“不买”
“那是要成亲?!”
“别害怕,不是”
“那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雕着牡丹的精致木窗外,一阵微风袭来,吹起一条殷红的薄纱,殿子期低头不语,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饮下,薄纱盖住了他的脸,殿汐看得不真切,楼下轻歌曼妙,清曲不歇,透过宣纸的窗断断续续传来,阵阵清歌笑声中,殿子期良久才轻声道:“救命”。
“小的没学好,大的也开始胡闹!”殿老爷一拍桌子,连茶盅也跟着抖三抖。
殿子期跪在堂间,老老实实的听殿老爷训斥。
昨夜散仙楼里,头一遭,在没有任何花娘小倌歌姬的陪伴下,殿家两位少爷一直喝到天亮才醉醺醺的回府。
殿子期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多言,只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殿汐舍命陪君子,也不多问,只陪着殿子期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喝的两人酩酊大醉,躺在散仙楼里硬是睡到天亮了,才一起回府,正撞见早起喂鸟的殿老爷,二话不说拉着殿子期一顿训斥,小的没学好,那是大的没做好榜样,殿汐钻了个空子,又累又醉,一溜烟回房睡觉去了,只留下殿子期在堂间听训。
“儿子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唉”殿老爷叹了一口气:“你若真有心,不如好好娶一房妻,从前以为你不愿娶,现下看来你倒是有空去散仙楼”
“昨夜儿子睡不着,去散仙楼找殿汐,不觉多饮了几杯,以后不会了”
殿老爷看殿子期不接他的话,便挑明了说:“那陆烟儿你如何看”
殿子期听闻匆忙抬头:“从前不是让娘着日子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提?”
“我知道你对她无意,但同安票号与咱们殿家是世交,你纵然无意,也不能冷着她太久,前几日听陆老爷说,烟儿思虑太重,咳疾又严重了,这话是专门走到我跟前儿说的,你说我能听不出他的意思?”殿老爷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盅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茶叶:“你有空去看看她吧,就当是世家之间,多走动走动罢了”
“……是”殿子期顿首行礼。
又是一年重阳节,殿子期刚睁眼,看着窗外一树金黄的银杏,金灿灿如同雍州夕阳余晖下的黄沙。去年重阳,殿家千草行的分铺开张,冗长的街道铺满了千响的鞭炮,半人高的菊花酒沿着墙根一眼望不到头,那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扛着一筐脆枣,笑嘻嘻的登门,黑葡萄一般的眼一眨,从手心摊开一粒,露出一颗虎牙两枚酒窝:子期快尝尝,这枣可甜了。
顺意端着铜盆刚进屋,一眼便看见殿子期睁着眼睛望窗外正望得出神,四目相对,殿子期还没张口,顺意便道:“少爷,还没信儿呢”
轻轻点了点头,殿子期洗漱穿衣,命小厨房做了一屉的蓬饵,又拿了一小坛菊花酒,殿子期准备遵父意去陆府走走。专门挑了这一天,重阳节多走动走动,也不会太唐突,也不会让陆烟儿多心。
陆府大抵是养了女儿的缘故,整个府邸都洋着一片悠远淡雅的风致,虽说已是秋季,但一院子的菊花应景般的姹紫嫣红,池塘里一弯石桥下几尾红花锦鲤游的正欢,一棵松柏郁郁葱葱,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薄雾之间,远处缓缓飘来断断续续的琴声,配上小桥流水仿若人间仙境,弯弯绕绕几步便是一撮角亭子,亭柱上写着:庭有余闲,竹露松风蕉雨;家无长物,茶烟琴韵书声,亭子当间,陆烟儿一身丹裙青纱低头抚琴,身侧一鼎铜胎掐丝珐琅香炉正冒着缕缕青烟,殿子期还没凑近,便闻到一阵淡淡的松香,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想必是陆烟儿有心为之。
殿子期还没凑近,琴声戛然而止,陆烟儿起身行礼,低低唤了一声:“子期哥哥”,大家闺秀总是特别含蓄,但今日却怎么也藏不住眼底的一对胭脂红,和满心的喜悦。
“今日是重阳,来给烟儿送些节礼”殿子期自顾自坐下,放下手中的东西。
“子期哥哥,去年的凤凰单丛没等到你来品,快尝一尝,这是今年,我特地给你留下的”
清亮的茶水中飘着几丝深色茶叶,殿子期品了一口,醇厚中带着几味花香,点了点头:“确是好茶”
看殿子期唇角轻扬,陆烟儿喜出望外,刚想张口,却还没说便先红了耳廓:“子期哥哥……今日是重阳,你……你给我插茱萸,好不好?”
殿子期有心回避,却心下不由的想,来都来了,就当是世家走动,何况插茱萸又应节俗,边点头答应了下来。
陆烟儿嘻嘻一笑,赶忙招来了身旁的丫鬟:“喜眉,嗯?喜眉呢”
身侧的丫鬟前来小声道:“喜眉听说外头热闹,不知道又去哪凑热闹去了”
陆烟儿偷偷看了殿子期一眼,见殿子期没再看她便对丫鬟道:“那你去把茱萸拿来”
那丫鬟闻声离开,陆烟儿才略带羞色的说:“我这丫头玩心重,不知道又跑去哪玩了,子期哥哥见笑了”
“不会”殿子期淡淡道。
不一会,那丫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枝红彤彤的茱萸,亮丽艳美的颜色再阳光下发着光,圆滚滚的茱萸一颗颗仿若谁眉间的朱砂痣,殿子期拿起剪刀修剪过多的枝节。
陆烟儿定定的望着殿子期,早已全然忘却大家闺秀的礼制,一旁的丫头咳咳的干咳提醒,也一声都没听进去,殿子期余光扫到那灼热的目光,也只能按下心来修剪,佯装没看到,仿若酷刑一般。
正修剪到一半,身后那换作喜眉的丫头大嗓门,同一旁的小厮聊着什么,直到走进了,才隐隐听得几句只言片语:“是啊,也忒大胆了”
殿子期与陆烟儿闻声回头,那丫鬟却没看见他们还在说着:“是去往南胡的”
手一抖,殿子期大约是落下了病根,这些日子以来,一听见南胡就头疼,眉头不由的紧锁,扭头问她:“你方才说什么……是发往南胡的?”
“啊,殿大少爷”没心没肺的喜眉这才看见殿子期,匆忙行礼。
“什么是发往南胡的?”殿子期又问一遍。
“是……”
“殿少爷问你话呢,你答呀”陆烟儿笑着说。
“是朝廷的救灾粮”
身子一僵,殿子期只觉背后发凉,强忍着想要颤抖的声音,心跳如雷,仿若最担心的事情就在眼前,隔着一层被水浸透的窗纸,就快要破了:“……说全了”
“方才……外面贴了告示,说,说……”小丫头没见过殿子期这般模样,心下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直急的殿子期控制不住的喊了出来:“说啊!”
“方才外面贴了告示,朝廷发往南胡的救灾粮,被山匪劫了,首犯在逃!”小丫头被一声呵斥吓的一哆嗦,索性嘴皮子也利索起来,一滚脑崩豆子一般尽数脱出。
“在哪……”控制不住的身体开始颤抖,只听见殿子期一阵牙齿碰撞的咯吱声,吓得陆烟儿也不知所措。
“……子期哥哥?”
“在哪?!”
所有人周身一颤,喜眉大声道:“雍州!虎威山!”
啪一剪刀下落,纤长如青葱一般的指尖立刻冒出汩汩鲜血,比那握在手中的茱萸还红上几分,滴落在雪白的罗衣上,仿若开出几朵艳红的小花。
“呀!子期哥哥!出血了!快,你们快拿药来!”
几个小丫鬟匆忙取药,一院子的平静典雅瞬间被殿子期的举动冲的烟消云散,指尖止不住的鲜血直冒,殿子期眼神恍惚,眉头紧锁,周身发颤,仿若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不是划在手上,而是插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辛苦啦!!!
鞠躬】
☆、我恨死你了
渐入冬时,还没下雪,先下了几场寒雨,池塘里的水眼看就要结了冰,窗外一树的银杏叶被雨打落了七七八八,厚厚的铺了一地只等来年化作春泥,梁下做窝的燕子也不知飞向何处,听不到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更显得院子里一片寂静。
殿子期给殿安做了一套新衣裳,是准备过年时候穿的,鲜红的缎面胸前绣着宝相花纹,小孩子长得快,现下还能穿的衣服估计过了年又穿不了了,乌黑发亮的头发转眼又张长了,整整齐齐的扎着一对总角,后面披散的头发落在肩头,缠绕着一副挂着平安锁的金项圈。
殿子期看着殿安发呆,如今名字改了,称呼变了,外貌也不似从前了,想起第一次在虎威寨见到的那个一头乱草,满脸黑泥的小耳朵,总是在自己背后朝陆凌撒泼打诨还以为自己不知道,转脸又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装乖。
殿子期想得出神,殿安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爹爹,爹爹……”
“……嗯?怎么了”
“爹爹不高兴吗?”
“没有,你长大了,爹爹高兴”轻轻拂上殿安的额头,想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给他,却扬了扬嘴角,笑不出来。
“爹爹,我给你背诗吧”
“好”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一首诗背完,殿子期又摸了摸殿安的额头,见他还没笑容,提溜的眼珠子一转,挤出一脸灿烂的笑容:“爹爹,我给你打算盘吧!”
颠颠跑出屋去,一会便捧着一个快比他还大的算盘进来,踉踉跄跄方能站稳,便一只手抱着算盘一只手啪啪的打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
稚嫩的小手在算盘上来回拨弄,认真的模样真的好似学徒房里的学徒,乖顺的站在屋子中央,一边掷地有声的背口诀一边将那算盘打的啪啪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
“九归随身下,逢九进成十。爹爹我打完了!嘿嘿”
稚嫩的小脸一笑,腮帮子上一边挤出一小坨肉,伸手掐了一把,白皙的小脸立刻被捏出一块红印子,看起来更加喜庆。
“好像胖了些”殿子期低低的说。
“顺意也说我胖了,说刚来时候的衣裳全穿不了了,不是短了就是瘦了,说我废布料来着,哈哈”
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轻轻笑一声,却紧跟着便是一个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叹息。
窗外寒雨不歇,下一场便冷几分,这天气好似跟谁作对一般,偏偏不给人好日子过,到了夜里更是寒气入骨,街头乞丐一夜之间也能冻死几个,真不知道这样的鬼天气,这人能藏到哪去,山洞、破庙,还是荒废的宅邸?
殿子期和殿安说着说着话又跑了神,殿安在他面前挥着小手唤他:“爹爹,爹爹,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没有,没有不高兴”
“……嗯,对了!”聪明中带着点狡猾的殿安突然想起什么,顶着雨便往小厨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殿子期说:“爹爹等我一下!”
不一会,匆匆忙忙跑回来的殿安手里抱着一个小瓷罐,从头到脚都淋湿了,他倒是毫不在乎,打开瓷罐伸手便扣了一块蜜糖:“爹爹,吃蜜糖!”
殿子期笑着摇摇头:“爹爹不吃,爹爹是大人了,不吃糖”
“要吃!”沾着晶莹蜜糖的瘦小食指伸向殿子期:“大当家的说,一定要吃!”
“大当家的说?”殿子期狐疑的看着殿安。
“嗯!来京城之前,大当家的跟我说,如果哪一天爹爹总是一个人呆呆的坐着,做什么都不高兴,就让爹爹吃蜜糖,吃了蜜糖心里就甜,和从前一样甜。”
结在食指上半透明的蜜糖顺着指尖滴落,黏腻泛着光,殿安睁着那双大眼睛期待着,缓缓朝前倾身,将指尖的蜜糖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甜吗?”
“……甜”
嘿嘿,稚嫩的孩子耸肩一笑,讨好般的问:“爹,我能去挖蛞蝓吗?”
“去吧,叫顺意给打着点伞”
“谢谢爹!顺意,顺意,快陪我去挖蛞蝓!”嚷嚷着冲出屋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总是格外单纯,因为一点点乐趣便能高兴的欢天喜地。
口中的甜味还没散完,殿子期盯着桌上没盖上盖的蜜糖罐,思绪万千。
曾经也是在虎威寨,因为生病躲汤药的殿子期被陆凌揽在怀里,一指蜜糖抹在唇间,低头用舌送入口中,再没脸没皮的笑着低声于耳边道:甜,同昨晚一样甜……
“他当初不肯告诉你,就是不愿你牵连其中,你如今日渐消瘦,精神弥散,他若看见,要心疼成什么样?”殿汐看着房里摆的整整齐齐的碗筷,丝毫无人动过,不怎么进食,也不怎么安眠,这样的日子从得知陆凌出逃的那一日开始,便无止境的进行,送进房间的餐食完好无缺的拿走,有时也只是寥寥几口,殿府上下谁也不知道怎么了,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只有殿汐能进来同他说上两句。
“你那日在散仙楼说,挣那么多银子是为了救命,是不是那时你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看着发呆的殿子期,曾经总是高傲狡黠的凤目如今也黯淡没了颜色,本就尖尖的下巴显得更加消瘦,殿汐将餐盘朝殿子期推了一把道:
“你若早就有了打算,现在更应该要多进食,他现下还没被抓到,至少证明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别等他哪一日回来找你,你先卧床不起,让他连带你私奔的力气都没有”
殿子期望向窗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点光芒,缓缓转头看向殿汐。殿汐看出这一丝渺茫的希望,便继续道:“便是哪一日他真被捉了,至少也知道他在京城,你也好疏通去救他,不是说挣这些银子就是为了救命吗?你若倒下了,谁替他去疏通?谁去救他出来?”
望着殿汐的眼缓缓转向桌面,望着一桌子的饭菜,殿子期缓缓拿起筷子,先扒拉了两口米饭,随即慢慢吃起来。
“先喝点汤,别伤了肠胃”端至面前的汤接过来便仰头喝掉,殿子期默默无语,认真进食。
怎么这么玲珑剔透的人,遇上陆凌这个人,遇上这么个事就变的笨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做什么都还要人哄,如此聪明能干的人,非要一头扎进这个漩涡里,将自己弄的狼狈不堪。
殿汐缓缓打开折扇,已经入冬,这把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扇子却始终不离手,定睛望着扇面上的诗句,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那年除夕,漫天橙黄色的铁花浮上脑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绵绵的细雨始终没停,京城繁华的街道上因为潮湿的雨水显得有些拥挤,各家铺子门口的招牌有些因为雨水打湿了墨汁,顺着字迹淌下来,仿若下了黑色的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消瘦的人影一身白衣,打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穿梭在各个商铺之中。殿子期又开始勤奋的串铺子,棉花、药材、布铺、米铺,大小殿家的商铺里总能看到殿子期的身影,不是去查货,就是去盘库存,不是去盯发货的马车,就是去翻账册,事无巨细,他总能找出点事干。湿哒哒的青石路上溅起点点泥花儿,沾湿了鞋跟,染花了雪白的衣衫。
殿家大少爷勤奋,你们都学着点。京城其他商铺的东家见着殿子期拱手一笑,回家便对着自家那扶不上墙的纨绔指着鼻子一通数落,咬碎了多少牙,恨的多少人在他背后啐一口,愤恨的说:殿家这么有钱,他还这么上赶的,也不知道给谁看!
忙忙碌碌一整天,冬日里天黑的早,不愿早早回家的殿子期在人声鼎沸的潭絮楼进过晚餐才缓缓回府,府里太冷清,一看见日渐长大的殿安便想起虎威寨,潭絮楼里热闹非凡,听听声好像自己心里也暖一暖。
刚进府,顺财便上来问吃过晚饭没有,殿子期点点头,吩咐不用管他,想自己待会,顺财也只能忧心忡忡的离开。
推开内房的木门,屋子里没点灯,雨天黑夜里更暗,月亮藏在厚重的云层后面,灰蒙蒙一片,仿若这世道。
关上木门,殿子期伸手去点桌上的油灯,突然听见床上传来一声响动,惊吓的刚想出声,却突然被一个冰凉的拥抱环入怀中。
“嘘……是我”
熟悉的仿若在梦中一般的声音从耳侧传来,殿子期呆愣在原地,昏暗的屋内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听到他人用极度温柔的声音说:“……别开灯,会映出人影”
忍不住的颤抖,殿子期只觉得喉咙干涩,眼睛如火烧一般酸痛,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许久才愤恨的道:“陆大当家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不逃吗?跑回京城来送死”
身侧的人轻笑一声“想你了,来抱抱你就走”
殿子期只觉得胸口压的实在难受,却又怕陆凌听出来,便微张着嘴呼吸:“陆大当家要抱我这豺狼虎豹之人吗?我还以为你不屑与我为伍呢”
这话说的太勉强,陆凌一下便听出来,轻轻的笑了一声,温热的呼吸洒在殿子期耳畔,手臂用力,又将怀中的人环紧了几分,温柔至极道:“知道你嘴俐,但此刻别说话,就让我抱一会”
感觉到怀中的人止不住的颤抖,陆凌轻轻拂上殿子期的发,顺着光滑的发丝缓缓下滑,在耳边一下一下落着轻柔的吻。
许久,殿子期才张口问道:“你要去哪?”
“殿家少爷这么讨厌我,我冒死来看你,你都不给我好脸,还管我去哪吗?”陆凌笑着打趣道。
“我等你死了,好给你收尸”殿子期原本心里就郁结,听到他还有心打趣,便更加没好气。
“大约……会去澤城”轻轻一顿,那人继续说道:“不过收尸就不用了”陆凌紧紧抱住殿子期,手臂勒得生疼却还想再紧一份,用尽全身力气,想将这人按进血里,塞进骨里,仿若一松手,这人此生,便再也见不到了。
“我来的时候听说了你母亲的事,若有一日……”话略停顿,怀中的人一僵,陆凌感觉到了,却还是缓缓道来:“若有一日我真的死了,别再忤逆你父亲,娶一房妻子,好好过日子,便是往后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对小耳朵好一点,他从小过得太苦,幸遇到你,兴许能享个清福”
“你若惦记我,每年清明给我烧点纸钱就行,你们殿家有钱,多给我烧些大票,让我也享享福。若不惦记,也就罢了,本来就是穷苦命,去了那边一样过苦日子就是了”
这话说的极其轻松,仿若在说别人的事情。
陆凌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肩头温热潮湿一片,张口想叹气,却硬生生又憋了回来。
殿子期狠狠的咬着唇角,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不敢说,怕是一张口便止不住的抽泣,硬是狠狠的将唇边咬出一排牙印,和着咸涩的泪水流出血来,蛰得生疼。
“我本就配不上你,怎么能让你和我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从前就不该招惹你,我死了,今后谁来护你……”陆凌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停的抖动,有心说两句软话,却到了嘴边还是冰冷的利剑:“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就别来掺和,好好在殿家做你的大少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你就当,从不认识我陆凌。”
殿子期只觉得环在身侧的手臂一松,他猛的一把抓住。
殿汐说,你会回来带我走。
母亲说,若是累了,就放手吧,老祖宗不会怪我的。
小耳朵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后一句是什么?
你说,你要护我,因为我是殿子期。
千言万语,如奔腾的江水一股脑全涌上来,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脸颊的泪比窗外的雨还要冷,挂在唇边的血比风寒的汤药还苦,紧紧抓着的手猛地被挣脱,窗外一袭月光拨开云雾,正撒在那人的脸上,犹如当年第一次见到,明亮的眸,两枚深深的酒窝,一颗虎牙抵在唇角,那人微微一笑越窗而逃。
在越窗的一瞬间,无数堵在胸口的话终于涌了出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隐忍的殿子期用控制不住的抽泣声说:“陆凌……我恨死你了……”
那人没有回头,灰白色的月光里,一袭黑衣的少年冒着密集的雨雾,很快消失在冗长的街道尽头。
陆凌啊……原来你才是这世上最豺狼虎豹之人……
齐天十二年,三月初九。
殿家刚打点好一切准备在澤城开布桩分铺,勤勤恳恳的殿子期忙前忙后收拾了行李正准备启程,京城的告示便贴满了城门。
贼人陆凌,绰号陆三鞭,于雍州虎威山占地称王,伤人行盗,行径恶劣,商民苦堵,胆大妄为至极,劫盗南胡救灾款四千两,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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