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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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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听见。
  他又垂首俯身道:“冒犯了。”一个剑童送上玉匣,匣上封有印,不是印章红泥,而是青碧丝带束成,是沈淮海闻名江湖的“青龙印”。闻人照花会解青龙印,推开匣盖就是可锁宗师内力的“九星钉”,两枚由沈淮海随身携带,玉盒中有七枚,是闻人照花偷来的。他将那四枚长钉打在乐逾四肢,一枚小钉打在气海,余下两枚都在用剑的右臂。
  ————————
  乐逾面伏在雪中,发上都是血污,被“九星钉”中七枚打入四肢气海,周身激痛。又因没有一处不痛,不知去按哪处伤,只卧在地上,四肢微微痉挛,牙下舌间涌起血腥味,却没发出一声痛哼。
  可七钉入体后,纵是蓬莱岛主也昏迷过去。闻人照花一阵晕眩,他下腹被颀颀所伤,血迹原不明显,此刻绯衣上透出血来,好似桃李中绽开一朵红杏。
  萧尚醴不敢看他受痛,移开目光,身披厚裘,面向寒潭。明鉴司诸人搜寻到颀颀送来,却是以巾布包裹,颀颀上染有蓬莱岛主的血,竟无一人敢手握此剑。剑送至顾三面前,顾三避开不忍看,道:“陛下,此剑……”
  萧尚醴定定看向颀颀,他虽非习武之人,因为乐逾,总觉得这剑与主人间隐约相似。他手指如脂玉雕琢,抚上满是血污的颀颀,合指握住,从不知颀颀这样重。他往昔看那人握剑,这剑在他掌中起舞,犹如极轻巧。可那人倒在他面前,如一座巍峨高山崩倾,萧尚醴是始作俑者,握住颀颀,那一刻心如刀割,真要叫他以为是愧意了。
  可他凭什么还会有愧意?他杀兄弑父,早已说过天下罪孽都是我的罪孽,连吴攻越启战端,荡平江湖不从朝廷之人,不知灭了几个门派,求上天降下可杀百万人的名将。已是一国之君,孤家寡人,还有愧怍心痛?萧尚醴道:“带乐岛主上寡人的车,回宫。”
  诸人闻言都是惊愣,初时说是蓬莱岛主走火入魔,若是生擒,擒下后将锁在金林禅寺中,由高僧看管,也好由佛法化去他心魔。顾三却只微微低着头,唇角一动,又是一叹,他早已料到这位陛下是要将乐逾囚入宫中的。
  南楚江湖人士有在方才混战中,被乐逾杀伤亲友的,按捺不住,已有人出言质问,上车之前,萧尚醴看了一眼,那一眼叫人惊醒,思及明鉴司声势之可怖,再怀恨也不由得嗫喏退让。顾三公子含笑道:“三位高僧取义,善忍大师伤重,想必国师要为弟子疗伤。陛下岂会在此时再劳动金林禅寺看守要人?蓬莱岛主武功散尽,又被七枚‘九星钉’压制,就与江湖再无瓜葛,要困住一个平常人,我大楚境内,又有何处论守卫森严比得上宫中?”
  马车之中,侍女宫人全数退开车外,乐逾卧在车内坐榻上,萧尚醴站在他身边,静静看他。这人满身血污雪水,双眼紧闭,萧尚醴分明有洁癖,此时却全不在意。他以手指拭擦那人脸上污迹,不怜惜雪白的裘衣沾污一点就毁了,就着满袖冰水握住乐逾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下,道:“我……不怕你恢复武功,杀上宫中找我,只怕你成为宗师,真可以一生再不见我一面。这三年里,你可知我是怎么熬过的……”
  他胸中极痛,好似雌蛊醒来又噬咬他,雌蛊本来柔弱,绝不会让宿主疼痛。此番大抵是他对乐逾……做得太过分,使雌蛊为雄蛊受苦而发作。萧尚醴痛则痛矣,却仍握着乐逾的手,手掌颤抖,却不放开,自语一般道:“你放心,不必怕,武功、蓬莱,都是你不再需要的了。我会给你其他的。”
  乐逾昏沉中断续有过片刻神智,人影憧憧,仿佛有人说话,随后许多双手为他更衣,又是几个人小心地拧了热帕服侍他擦身。伤口被揭开上药,药膏清凉,他再度失去神识。
  醒来之时,全身上下,是从来未有过的畅快极乐,也是从来未有过的煎熬痛苦。身体沉重,四肢失去知觉,后头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里面已经是一片肿胀湿滑,肉壁被撑开,身上人在他体内进进出出撞击,带出不绝的水声。他眼眶颤动,却连眼都睁不开,只觉身上紧贴着另一具躯体,触体微凉,肌肤柔腻,侧腰摩擦他双腿内侧,不知足地与他交欢。
  他一身密布汗水,前方性器粗重坚硬,却难以泄出,硬得发痛。又被狠狠捅上几次,撞得体内酸软,止不住地紧绞,一股阳精淋在穴心。那性器软下来才被拔出,他身上的人又俯下身,用双唇反复吻他胸前被打开胸腔留下的疤痕,气息扑来,如是几次,又吻向下,却是用一个极为湿软之处裹住他的阳具。
  乐逾低沉呻吟,竭力睁开眼,眼前帐内是夜明珠的光。床帐里满目彤红,他倒在一张奢华至极的大床上,双腿松松打开,身上的人黑发披散,容颜冶丽,额上朱痕,面带红潮,将他的巨大性器托入口中,含得艰难还是吞不下,便又吐出那硕大头部,用一条粉红软舌一点点舔舐,双唇与舌尖碰遍了男人的粗长器物。
  萧尚醴哪怕是密室那夜,被“情根”所惑,意乱情迷之时都没有为他品箫,如今却放下身段。不是为愧疚,更如一种昭示,要在此夜彻彻底底占有这个人。
  萧尚醴见他醒来,竟含住他阳物顶端吸吮,双唇磨蹭那条粗长物件,唇上涂满晶亮淫液。双目自下向上看,眸子水润,眼尾微红。
  乐逾下体被他唇舌侍弄,销魂蚀骨,全副精神都在对抗周身剧痛,脑中混乱,一声都不能出,牙关一松就要被苦痛折磨得呻吟咆哮。此时萧尚醴对他做的事无异于另一种折磨,他四肢青筋浮现,肌肉绷紧,九星钉刺入肌骨处渗出几线血丝,竟在这样的挣扎下射精在萧尚醴口中。
  那一股浓精最开始是射在唇中,萧尚醴被呛住,精水就也洒在他双唇和鼻梁上。萧尚醴压住呛咳,缓缓咽下,嗓子哑了,以手指抚摸嘴唇,道:“真好……逾郎……积攒了这么多,看来不在我身边时,是没有被人勾引了。”
  乐逾神志昏沉,竟勉强撑起身体,翻身摔下床,萧尚醴静静坐在床上看着,见他踉跄掀帐,四肢被九星钉锁住,经脉里空空如也,一丝力气都提不上。下床的第一步就稳不住身体,高大身躯要重重跌倒,强健手臂向灯架一扶,就带倒了紫檀灯架,琉璃灯罩碎裂满地,烛火在台阶上滚动两圈,径自熄灭。
  床下帐外,灯烛映照寝殿,犹如白昼。乐逾被烛光刺痛双眼,一阵晕眩。服侍的宫人都在殿外守候,听见那声灯架到底,灯罩撞碎的巨响,不由趋步上前。萧尚醴冷冷道:“谁敢过来。”披着寝衣,慢步走下床。
  乐逾站在殿内,灯火将他身影映上门窗,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失去内力,双腿间隐秘之处迈步就酸楚,一旦站起身,就从穴口涌出温热的油膏体液。
  乐逾一生从不曾遭遇过这种挫败折辱,胸中有一团火在焚烧,不看萧尚醴,却忽然听见长剑出鞘声。
  ——那是颀颀!他猛地回头,见萧尚醴将剑鞘扔下,递剑给乐逾,雪白手指拈起剑尖,对向颈口,道:“剑在你手里,你若想杀我,杀我就是。有你给我陪葬,也没什么不好。”语罢,竟还向前半步,剑刃抵在他咽喉,冰冷寒光映照一段玉白颈项,乐逾一抬手就可以取他性命。
  萧尚醴只是闭上眼,引颈待戮,看不见含情含恨的眸光,可那张脸,眉峰纤长,黑发散下,肌肤在红烛火光下更是动人,额上海棠疤痕犹如活过来似的柔艳,朱唇上还沾着被射在唇角的淫液。仍是绝色美人,却已经不是三四年前的模样。
  乐逾胸膛起伏,不知何处在痛,痛得不能深思。“当啷”一声,颀颀落地,他背对萧尚醴,望着自己的手,分不出是连再握住颀颀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即使到此刻,都无法下手斩杀萧尚醴。
  此时剑已坠地,萧尚醴背后冰凉,乐逾刚才是真动了杀机,可后怕之后,萧尚醴竟笑了几声,轻声道:“你杀不了我……逾郎,你是没办法再杀我的了。”他脸上如同欣喜,做梦一般走向乐逾,将脸颊贴上他赤裸的背脊。
  乐逾自进入他的寝殿起,身上只有一件寝衣,除此外不着片缕,胸怀大敞。
  他本就是肩膀宽阔,胸膛饱满,若是没有那道狰狞疤痕,肌理光滑,骨肉坚实,真像石头琢磨成。如今坚实的胸膛上乳头早已被玩得殷红挺立,萧尚醴揉捏他的胸膛乳粒,又抚摸那伤痕,直到小腹。乐逾身体滑落,他体格高大,自然十分沉重,萧尚醴就让他滑下,膝盖落在厚毯上,变成跪伏姿势,从后插入那仍微微张开的后穴,想起他二人已有一子,轻轻喘道:“逾郎已经给了我一个儿子,就再给我一个女儿。我保证,她会是大楚有史以来最受宠的公主。”那里面又热又紧,仿佛已经认识他,一插入顶端,内壁软肉就裹在油膏里咬了上来。
  殿内尽是淫糜的肉体拍打声,相连的两道影子映上云母窗,萧尚醴方才一声,使殿外数排宫人进不得退不得,纷纷跪倒,只要抬头就能见到窗上交合的人影。
  这些宫人不敢看,也不敢听。不多时后,殿内喘息渐急,忽听萧尚醴低喃道:“逾郎……”那声音骤然一变,道:“逾郎!”萧尚醴厉声道:“来人!召殷无效!快!”
  殷无效星夜入宫,这次是被垂拱司的人带入勤政殿。寝殿阶下温暖如春,烛光映照,地毯上赫然一处血迹,宫人不敢来处置,殷无效眼皮一颤,却也不觉意外。
  走过数丈的屏风,殿内床帐拉开,萧尚醴坐在床边,帐外灯火与帐内明珠光都在摇动。乐逾身上盖一床薄被,殷无效习医日久,嗅觉灵敏,殿内有淡淡血腥味与情欲气息,他也不必问这二人先前在做些什么,径自抓住乐逾的手把脉。
  乐逾还没有神志,殷无效对萧尚醴笑道:“恭喜萧陛下。”萧尚醴仍盯着乐逾的脸,不转头地道:“说。”殷无效道:“乐岛主被闻人公子‘仙人抚顶’一击造成内伤,但当时他心情太过震荡,淤血被压进肺腑,躺了两天还醒不来。不管萧陛下用什么法子弄醒他,他急怒攻心,反使得这口血能吐出来。乐岛主身体素来强健,再调养几天也就没有大碍了。”
  话到这里,他又停顿一下,道:“但是……”萧尚醴道:“说。”殷无效笑道:“接下来这段日子,最好不要对他做什么,须知悲与怒最是内伤病因。乐岛主现在没有内力护住心脉,需要一些时日适应失去内力这件事。”
  萧尚醴道:“你以为寡人会强迫他。”殷无效放下乐逾的手,道:“这鄙人自然是不敢猜的。正如鄙人两天前告诉陛下,乐岛主现下不必忌房事,但也不可太过纵欲。”
  萧尚醴仍凝望乐逾,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殷无效这才一笑,道:“这可不是鄙人的话,而是受人之托传一句话给乐岛主。”
  萧尚醴寝殿之内,殷无效还没有仔细端详过乐逾,如今看了一时,倒想起谈崖刀要他带这句话时的情景。谈崖刀这回南下,有两件憾事。一是蓬莱岛主终于落入罗网,二却是“惜雨刀”顾藤衣。谈崖刀本来就是寻遍世间求一敌手的武者,他只愿死在两个人剑下,其一就是蓬莱岛主;而“惜雨刀”与他同样习刀,性情冷淡,若能心无杂念只有练武,假以时日,也必定能与他为敌。
  可此番正如“琴狂”裴师古临去时所说,这一次小宗师之战,蓬莱岛主已是雄鹰折翼,英雄末路,能有什么看头。而“惜雨刀”顾藤衣……则是对春雨阁主人执念太深,旁人或许不知,但谈崖刀与殷无效都看出,顾藤衣秘而不宣,但她似乎数月前刚刚生产,尚未完全恢复,就为顾三公子参与围攻,用情至深,被情这一字限制她在武学一道的成就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至于谈崖刀要殷无效转达的话,殷无效道:“谈崖刀提醒岛主一句,‘莫忘与瑶光十年之约’。”萧尚醴眉心一动,这才转面对他道:“这一定不是瑶郡主托他带的话。”
  殷无效轻笑不语,萧尚醴道:“瑶郡主懂得他,所以不会要人带这样的话。”说完,似是有些疲倦,挥手让殷无效退下。
  殿内只剩他与乐逾两个人,殷无效留下一盒愈合创伤的药膏。萧尚醴望着乐逾过了许久,这个人模样俊异深刻,曾经天生的嘴角带几分戏谑,十分潇洒,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浓眉深目,长久不再笑的样子。
  他闭一闭眼,才亲手拿起药盒,揭开薄被下乐逾的衣襟,将药膏涂在被九星钉钉入的伤口,最后又在红肿的乳头上轻轻抹一层。他低声道:“谈崖刀对你重提十年之约,逾郎,他是当你会寻死……世上只有我最知道你,你怎么可能想死,失去武功对你而言生不如死,但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乐逾在勤政殿内住了三日。萧尚醴不敢面对他,殷无效的药方有使人终日沉睡的功效,每天日暮时宫人煎药端上,乐逾竟不推拒,服药后就失去神志。萧尚醴夜夜与他同床共枕,白天每隔一个时辰,勤政殿的宫人就奉命向他呈报一次乐逾的状况。
  在漫长迷梦中,乐逾犹如在不见天日的深渠里穿行,就像三年前,他初次在幻境中见到乐游原之前,梦见萧尚醴。那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梦,而是的确与萧尚醴梦中相见,在梦中舍弃他离去。只是这一次梦中再没有那条河流,也再没有一个茕茕独立的美人与他隔水相望,盈盈一水,脉脉无语。
  他心神疲惫,那条渠道不见尽头。终于听见耳边细碎声响,将他拉扯回世间,猛然睁眼,依旧是萧尚醴寝殿床上的帐顶。四周缀着明珠金饰,他身边坐着一个人。
  即使他看不见容颜,也知道那人生得极美。在这珠光下,没有系额带,额上红印犹如胭脂画成,更是美得惊心动魄还嫌不足。他身侧两个宫人跪捧玉盘,萧尚醴见他醒来,接过巾帕擦手,遣退宫人,道:“逾郎醒来口渴了吗?”
  他从水晶壶里倒了一盏水,送到乐逾唇边,乐逾却没有接。萧尚醴的手停了一刻,才收回道:“看来逾郎是要自己喝了。”
  他双眸投去,宫人低头趋步,送上另一套杯。那是牛角制成,轻巧玲珑的酒杯,萧尚醴又倒一杯,放入乐逾手中。他肩头钉入一枚九星钉,又有药效,竟连瓷盏都拿不住。
  这只手曾握杀人剑如让一片羽毛在掌上起舞,如今却连一只薄得透光的雕花角杯也握不稳。萧尚醴任他手臂垂下,一小杯水淌在他身上与枕衾上,毫不介意他胸前湿痕,又含一口水,倾身过去哺入他口中。
  唇齿相依,原本是香艳之事,他们此时做来却既亲近又疏远。两人气息交融,萧尚醴想起一件事,微微低下头,与躺在床上的人相对,犹如商量家事,道:“我们的儿子,是叫濡儿吗?要将濡儿早日接进宫来团聚才好,太子之位我只会给你我的孩子……东宫侍臣也要仔细挑选。”
  萧尚醴心中已经把国事过了一遍,父皇的兄弟,自己的兄弟……宗室中谁该杀,谁该留,又要如何处置太子哥哥的遗孤,使他不能威胁自己的儿子坐稳江山。
  乐逾一直不说话,这时开口,声音比以往更低沉,道:“这是我乐氏的子嗣,与南楚皇室有什么干系?萧陛下难道不知道,男人与男人生不出孩子吗?”
  萧尚醴神色一冷,又压下心痛恼怒,缓缓道:“逾郎,你何必一心惹我生气。既然你不想谈这些事,我们暂且不谈就是。”心道:大不了遣人去蓬莱,明鉴司自有法子不经蓬莱岛同意就将濡儿带回。
  他思及此,心里欣然,望着乐逾,眸中含情含水,那水光微微晃动,轻声道:“听说逾郎这几日总不思饮食,这样可不行。你如今失去……”他略一动眉,道:“要多吃些东西,气力才会恢复。”就如同乐逾只是重病一场,而不是散尽内力,被九星钉封住经脉,只要恢复气力,就能如以往一般。
  乐逾不作回应,萧尚醴道:“拿来。”宫人把那玉盘端来,盘中居然是十几颗糖炒栗子。萧尚醴擦手之前,原来是在做这事。他道:“逾郎……还记得么,你不愿做我的太傅那一次,你把我气走,又追我到春芳苑,曾给我带过一袋栗子。当时我不会剥,现在我学会了。”
  他的手伸到乐逾面前,萧尚醴何曾做过这样的事,双手娇贵,指如琢玉,这一回为剥几粒栗子,竟磨花了指甲,指腹也通红。他的手在灯下几乎能透光,乐逾从他的手看到他的脸,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抱住你含你的手指哄你,这样如何,幼狸?”
  萧尚醴双眸望着乐逾,仿佛闪过千百种念头,一时间竟有些心力交瘁。他不再多言,站起身道:“我知道逾郎现在不想与我相对,既然无法好生相处,你我就分开各自冷静一些时日。你不愿留在勤政殿,我也不会勉强你。宫中最不缺屋舍,不会叫逾郎没有合意的住处。”说完,独自去偏殿休息。
  四个宫人服侍他更衣,萧尚醴道:“备下温室殿——”宫人听他没有说完,仍跪伏在原地。温室殿奢华温暖,历来是宠妃所居,却在后宫,离太后的仙寿宫太近。母后不会坐视男子留在后宫,他也不会愿意置身于宫廷女眷中。萧尚醴停口,看着殿外夜色,道:“罢了,还是将琼台岛上翠合馆整理出来,一切陈设按勤政殿办,若有所需,皆可自内库中取用。”


第71章 
  宫人领命退下,萧尚醴又道:“移屏风来。”宫人自举着灯的铜像手中端走烛台呈给他,萧尚醴举烛走近移来的素绢屏风,那屏风极大,高如一面墙,要踩一架矮梯才能平视顶部。
  屏上是一张大楚的疆域图,每一地都以小楷标注了十年间历任郡守的名姓出身,功绩过失,甚至连与朝中谁有来往,与谁为姻亲都一一注明。过往三年,萧尚醴将这屏风放在勤政殿中,每一夜入睡前都要秉烛看过,算至今已有千次。
  他伸出手,宫人立即递上笔。他猛然一阵眩晕,手扶木框,险些跌倒,却只当无事,接过笔在楚吴交界处添上一笔备注,道:“善忍禅师每五日应该入宫一回,为何连续两次不曾入宫侍讲?”
  善忍为他冒险,参与春芳苑外的围攻,身受重伤,可有宗师为他疗伤,应当已经没有大碍。他以往到该入宫之期都风雨无阻,只为讲经时见萧尚醴一面,近日却两次缺席。
  从前服侍先帝的洪太监有一个义子,名叫刘寺,如今在萧尚醴身边伺候,此时回道:“小人斗胆,为了在陛下垂询时不至于无话可答,小人擅自问过明鉴司苏使,苏使只说,应是与思憾大师有关。思憾大师是宗师,明鉴司不敢监视。”
  萧尚醴道:“宗师果然插手了。”实在头昏目眩,咬唇又道:“翠合馆限明日之前打点妥当。”
  这一夜,太液池上小舟往来,太液池连通大湖,湖名凤池,浩渺无边。湖岸上是一片林子,林木尽头就是东城墙,而近城墙的湖边,有一座琼台岛。宫人在琼台岛出出入入,将岛上翠合馆装点一新。天明时,从勤政殿中传出一纸手书,为翠合馆改名。
  承庆殿内,田弥弥正在写信给兄长吴帝,这几年来她一直在交好兄长的近臣,今日却有些心神不宁,灵秀明艳的面容略露憔悴,强以脂粉修饰,写不到两行字就搁笔。
  聂飞鸾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田弥弥哀戚道:“好姐姐,大哥哥真的被囚在宫中?”聂飞鸾道:“大兴宫下了禁言令,有敢言及此事的,皆拔舌杖杀。陛下不会把义兄囚禁在后宫,而大兴宫中多有烛照、明鉴两司的人,我们要想查探,势必会惊动陛下的耳目。”
  田弥弥合上信笺,微微咬牙,道:“再等半天,下午传我的令,取内库的存册来。”到午间,延庆殿的女官取来存册,田弥弥靠在坐榻上,吴国侍女为她按摩额角,她向聂飞鸾依去,道:“姐姐,我头疼,劳你为我读一读。”
  聂飞鸾压下忧虑,读道:“二月二十七,赐披香殿淑妃高氏九回沉水香十盒、鸳鸯文鞇四张;二月二十八,赐含华殿婕妤吕氏紫金被褥香炉三只,七出菱花镜一奁;三月一日,取出鸿羽帐,置于……”田弥弥已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与聂飞鸾相对,聂飞鸾蹙眉道:“置于‘盟鸥馆’。”
  田弥弥抬起手,一旁自有侍女扶她的手让她起身。她道:“备驾,本宫倒要看看,宫中何时有了什么‘盟鸥馆’。”
  皇后辇架沿廊道通往大兴宫,廊道在空中犹如虹桥,廊下林木顶捎一层白霜。田弥弥嘴角含笑,笑意却不到眼底。下辇换舟时,聂飞鸾轻轻一捏她的手指,她才动容回顾。
  太液池上舟是凤舟,舟前是朱红凤首,足可乘百人,夏日时有百名宫人在舟两侧打扇。凤舟推开湖水,行了两柱香才到大湖中,又过小半个时辰,遥遥得见琼台岛。岛上一层小雪,馆阁外多栽绿梅,所以馆名“翠合”。
  现在馆外一夜之间,五、六十株绿梅都已移走,只留下一两株在庭前供人玩赏,岛上放置数十盆高矮不一的盆松。宫人见皇后到来,都垂首相迎。田弥弥道:“起来回话。”宫人回道:“奉陛下令,琼台岛更名瀛洲,翠合馆更名‘盟鸥馆’。”
  人与海上鸥鸟同游,心与鸥鸟为盟。此地为谁而备,不言而喻。田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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