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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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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三坦承:他要跟我赌的时候,我很惊讶。可是偏偏眼馋他手中那本《青囊医经》。谁知道他不押医经,把自己下成了赌注,我有什么办法?
  乐逾觉得其间有一丝古怪,闲话道:“同是杏林中人,殷大夫怎么评判‘小圣手’孔非病叛出门墙一事?”
  殷无效的神情酸涩,垂下头道:“那是因为,这对师徒在对医道的探求上,有了不可调和的分歧。”窗明几净,日光穿过轩窗,映入几竿浓淡有致的竹影。他穿青衣,肤色既白,周身上下隐约药香,十分清爽宜人。见这样隽逸的人物眉眼间含着怨怼,水光泛动,我见犹怜。
  乐逾欣赏了半晌,道:“那我没有别的问题了。诊病吧。”一手挽起衣袖,把手腕放上药枕。殷无效反而笑了起来。他笑时垂着脸,很是含蓄端庄,三根手指搭上手腕,道:“凌先生,话说回来,你说的那相思病,该如何治?”他指若春兰,乐逾心旷神怡道:“有两种解法。”
  殷无效道:“愿闻其详?”乐逾道:“解相思唯有二法,要么老,要么死。老个十岁,你也不会那么放不开顾三;要是老了十岁还放不开顾三,要解相思,你就只能解下裤腰带吊死,或者干回你殷大夫的老本行,服一剂剧毒毒死来得痛快了。”殷无效过了一阵才撤回手,看乐逾半天,客气道:“凌先生真是个爽快人。
  乐逾道:“我也这么认为。”殷无效卖着关子,不无愉悦道:“可惜,凌先生好身手,好见识,好谈吐。——唯独没有好运气。”他一个字不乱地接下去:“阁下身上的蛊虫,最近是不是尤其特别的安分,就连接近身上有雌蛊的另一方,都不曾再骚乱异动过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乐逾盯着他道:“殷大夫诊出什么了?”殷无效谦逊道:“不算什么大问题,无非是发现你除了中了蛊外,还中了毒。这毒于我很熟悉,你别高兴,解是来不及的,一个多月后随时会被引发,但是做解药至少要三个月。我猜是莫冶潜下给你的,却不知道另一半下在谁身上。药性恰好安抚住了蛊虫,因为情蛊与这药都是要你和谁生个孩子的。我建议你,若是现在身上有雌蛊的,和跟你中了一样的毒的是同一个人,我看你也是见惯了声色,风流阵里出来的,这样巧的缘分多么难得,你不如化祸事为喜事,就和她安定下来成亲生个孩子好了。”
  他说得轻而易举,理直气壮,乐逾有口难言。另一半药究竟下给了瑶光姬还是谁?能生孩子的药,想必是下在他与另一个女子身上。他反复咀嚼那个名字:“莫冶潜……”殷无效道:“会给你下‘情根’,他一定是恨极了你。”
  乐逾忽地笑道:“我居然只砍了他两根手指。”
  殷无效置身事外道:“那你要小心了,他是个很小家子气的人,只下下‘情根’,让你身败名裂,实不足以发泄你断他手指之恨的万一。”
  乐逾道:“他要是敢再出现在我面前,该小心的是他,不是我。”又道:“如果被引发时,中了另一半药的人不在会怎样?”
  殷无效道:“心猿意马,难以自持而已。像你们这种修为的人,不和另一个人撞到一起,应该还是能把持住的。”
  乐逾只当另一个中了“情根”的人是瑶光姬,莫冶潜恨她不施援手。好在虽与她仅只一见,却深信她言出如山,如今已经不在南楚了。
  她是个女流之辈,事关名节,会比我吃亏。乐逾心道,还好相隔万里,哪怕药性被引发,她也不至于被我连累,是不幸中的大幸。
  乐逾道:“还有一件事。”他道:“我看殷大夫你这医馆颇空荡,不如留我住下。”另一只手推上琴匣,道:“这琴是顾三的,就借给你鉴赏一段时间,既稍解相思之苦,又能押作房费,两全其美。”殷无效看着琴匣,愁肠百转,道:“我能不答应吗?”
  乐逾道:“不能。”他看殷无效,又看自己,道:“因为你输给他,他又输给我。而我凑巧知道,这医馆其实是他顾三的产业。”


第11章 
  他折扇上压了一枚顾三的私印盖的一个章,阳刻三字殷红篆书。殷无效心道:你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存心占春雨阁便宜。本意几句话打发走乐逾,不曾想聊到日暮,他自己遣人搬了两张竹床,摆到池塘边,夜间的紫玉兰花树下,与乐逾饮酒乘凉。
  殷无效是乐逾所识的医术最高,也最乏人问津的大夫。次日晨起,乐逾拎着扇子踱出去,殷无效捧一碗米粥专注读医书,乐逾道:“你就清贫到这个地步?”殷无效道:“清贫是福。凌先生要是嫌太素,不如我给你多加两粒十全大补丹?”
  乐逾推门就走,殷无效面露喜色,道:“凌先生已决定搬走了?”乐逾道:“殷大夫未免想得太美,我去更夜园。”
  更夜园如其名,入夜灯火辉煌,焰火闪烁,白日却萧索,园内叠山造湖,华楼高阁,断断续续的舞乐随风飘来。柳堤白沙尽头,一座曲折长桥连接水榭,水榭背后停着一架画舫似的建筑,上书“淑景”。
  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引一个面目平平,身材却高大挺拔,举止脱略不拘的男人到了外间,轻声一唤,飘出一个至多十五岁的小丫鬟带他入内,悄悄道:“娘子,凌先生来了。”
  却见一个黄裙丫鬟,样貌楚楚,腰间一个浅紫丝带打成的络子袋,小手从中捏出一柄镂雕象牙梳,为聂飞鸾理鬓。聂娘子一把腻黑长发垂在绫衣上,愈发显得头发丰润,转过面来,脸庞俊俏,瑶鼻檀口,双眸湛然多情,道:“妾身昨夜做了个怪梦,梦见这更夜园四月飞雪。”乐逾随丫鬟推窗向外眺,道:“满园堆絮,比拟作四月飞雪恰到好处。”
  聂飞鸾道:“更怪的是,这更夜园来的都是客,却有人持什么定情信物要见妾身;以往只有客人捧着黄金刀币到这淑景舫花费,却不料今日有人要从妾身这小小的烟花女子这里拿钱。”
  丫鬟退下,乐逾道:“这笔账可得记在你们主人顾三公子头上。”揽住她腰身,聂飞鸾依偎道:“先生这良心长得不好,心里没有妾身。理应重罚。”
  室内薰笼香暖,乐逾道:“今天不是时候,既然赏脸,这杯罚酒我一定喝。等安排妥当,我会再来拜访,届时只要能对着你这美人,罚我守着你彻夜坐到天明我也心甘情愿,还要感恩戴德。”
  聂飞鸾笑道:“这些年不见,凌先生面容改不改不好说,性情倒是一点不改。还是一见美人,就按捺不住舌底涌泉似的甜言蜜语。叫人见了你恨都恨不起来。”乐逾却挑起她下巴,突然道:“也不是全然如此。大多数美人,如你,我且敬且惜,最近却也有美人,是我既想欺负,又有些可怜的。”
  聂飞鸾一怔,把那句既想欺负,又有些可怜翻来覆去念了几回,心间一动,暗道: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已有这样的福气了。
  这一日,也是午后,静城王萧尚醴带一行人前往春芳苑。太子薨后辜浣自请移居春芳别苑,搬离东宫。平日深居简出,服色素淡,只时常入宫侍奉容妃。自她将“长命蛊”授予萧尚醴后,一病不起,太医日日来诊脉,这两日才刚刚好转。
  萧尚醴此番前来,虽说主要是探望待他如母的太子妃,却也有一小半,是为了那……狂徒。乐逾有言在先,要是再相逢早,就是明日。如今已到了明日,萧尚醴疑心他已在昭怀太子妃府上,故而出宫也不休息,强作无事按下疲惫,再换马出行。
  一行人缓缓行到春芳别苑外,此处是赐予昭怀太子妃养病的别业,丘陵低缓,杏花迷眼,两排奴婢在外恭候。为首是一个模样娟好,年约三十的女子,是辜浣自东宫带出的掌宫女官史宜则。史女官带四个侍女敛衽道:“殿下一路辛苦。”
  萧尚醴扶她起身:“免礼,阿嫂如何了?”她一面回话,一面迎萧尚醴分花拂柳入内,春芳别苑内处处如常,可是并没提到有客登门。萧尚醴正是心焦,却不知他又跑去了哪里!
  太子妃倚靠在床头,寝衣白,衬上肌肤如雪,整个人如冰如雪,容易消融。露出的手腕上戴一只绞丝白玉镯,镯本就小,手腕更消瘦。但她虽病弱,却温柔安详,只是目中常有多忧多思的神色。因体弱不能诞育子嗣,比萧尚醴大十二岁,长嫂如母,初见当年粉雕玉琢的幼童便生出无限欣喜,如今强自更衣起身,怜爱地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详细询问蛊虫一事以及他与乐逾相处的情景。
  辜浣冰雪聪明,又对乐逾的为人知之甚详,萧尚醴言谈间草草带过,对他有些愤懑,是她意料中事。她望着这坐她身前,面庞上一片孺慕的少年,又想到已十余年未见的乐逾,不由轻轻一叹,还是温言软语,笑着问萧尚醴:“小九与那蓬莱岛主相处,觉得他人品怎样?”萧尚醴念头几转,最后忍着道:“有才能而无德行,轻狂放浪,无法无天。”
  辜浣只道: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候相处。假以时日,小九定会对逾弟改观。就不再多提,柔柔一笑,留萧尚醴用点心罢了。
  小几上梅花盘摆着玉兰饼等五色点心,侍女沏了花茶。时已黄昏,外间忽然一阵喧闹。侍女回报,有人醉酒翻入苑墙滋事,侍卫正待捉拿。她一惊,随即莞尔,冲萧尚醴道:“这个人,我看他们是一时半会捉不住的。”
  萧尚醴冷哼一声,道:“他居然敢闹到阿嫂这里,仗着有几分交情,不把我大楚皇室放在眼里!我先去看看,阿嫂可以慢一步再来。”嘴上万般厌恶,人倒是一马当先风卷残云似的奔到庭中。辜浣但觉愕然,片刻间也无暇深思。
  萧尚醴冲到庭外,侍卫已架上箭围了三重,箭尖指向同一人。庭外杏花如雪,一片片一堆堆深浅各异,开到粉白。箭尾白羽也是洁白。
  一个身姿修伟的人影从围墙花树上一失足,滑倒跌落在地。萧尚醴回头厉声喝道:“给我退下!谁敢放箭!”侍卫连忙退开,乐逾摔倒后就席地而坐,看样子醉的不轻。依他的身手纵使烂醉被团团围困也绝无危机,萧尚醴关心则乱,面孔煞白,目中含怒,先前狠狠一拂袖,竟让春芳苑侍卫都刹住手,左右对视,纷纷拜倒,口称“殿下”。
  九殿下静城王本就是天子的爱子,诸王皇子中唯他一人是在大兴宫皇帝身侧长大,封静城王开府外居后,还时时进宫赐膳甚至留宿禁中。一阵甲胄触地的声响惊醒萧尚醴,他想要皇位,必须招揽人心。
  众人以为他要发作,不想这静城王殿下站在诸人之中,却道:“你们做得很好,应当如此。一心护主,忠勇可嘉,都起来吧。传本王的话,今日在场人等,下去后全部赏俸。只是这人与本王相识,虚惊一场,没有大碍。此事就不必传开了。”
  太子妃姗姗来迟,换一身如云春衫,玉颈颀长,香肩如削,全裹在一件湖色的披风里。史宜则搀扶她行来,裙裾都不扬,步态好似凌波的仙娥。听闻萧尚醴处事,檀唇一弯,止不住地欣慰。
  史宜则感慨万千,轻声道:“九殿下如今也有几分太子殿下当年的样子了。”辜浣拍了拍史宜则扶她的手,道:“传下去,我再加一份赏赐。”
  那一边,萧尚醴弯腰扶起乐逾,还没抓住他已闻到他身上酒气逼人。萧尚醴压着声音唤道:“凌先生……你还起得来吗?”乐逾依旧戴着面具,面带尘土衣沾泥,一把捉住萧尚醴的衣袖,睁开双目,萧尚醴心中一怕,那瞳孔利得如万千刺人针尖齐齐扎来!
  乐逾不依不饶道:“这是哪家的小美人,我见过你。”萧尚醴恼道:“够了!”却甩不开他的手,不得已支撑着这个人。
  辜浣上前温柔端详乐逾,好像长姐斥责家中顽皮的弟弟,道:“可以好端端地来见我,非要这么闹一场。你这脾气和当年一模一样。”乐逾扶住围墙,推开萧尚醴,道:“我一定是在梦里。——若不是梦,这么多年,你也一点不见老,还是当年那样。”
  萧尚醴被他一推,厉声道:“凌先生放尊重些,这是昭怀太子妃!”乐逾笑道:“喝醉的人不知道什么昭怀太子妃,只知道美人!”忽地招来萧尚醴靠近,语气轻佻,道:“过来我告诉你……南楚的静城王,就是个小美人。”
  辜浣闻言诧然,她知道乐逾喜欢美人,喜欢打趣美人,却仅限于女子,从来没有不停地拿这美人二字打趣男人过,眼见萧尚醴挂不住脸皮,她打个圆场,笑道:“又胡言乱语。”要侍女左右搀扶乐逾去休息醒酒,走过萧尚醴面前,却听他呓语一般道:“是小美人……不是大美人,大美人是用来哄的……小美人是用来疼的。”萧尚醴留在原地,呆立一阵,神不附体早早辞去。
  次日天明时分,春芳苑内一条廊上,两个侍女持灯引路代辜浣邀乐逾酒醒一叙。
  辜浣日常起居在杏花深处,乐逾迈步入厅,便半仰半坐,毫不循礼。隔一道珠帘,辜浣示意史宜则退下,苦笑道:“逾弟。”
  犹如一切还是当初,乐逾道:“免了。家母与太子妃断绝了母女情分。”她唯有改道:“凌先生。”又道:“先生一路护送静城王回京,昨天看来,静城王好像不是很喜欢你?”
  乐逾道:“不如说是厌恶。关我什么事?难道我就很喜欢他吗。我又不是金子,是金子还有人嫌俗。”辜浣微笑道:“小九虽然不是很喜欢你,却很尊重你。昨日你被侍卫误当成刺客要拿下,是他第一个救你。”乐逾哂道:“我要人救?”
  辜浣怔怔一叹,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气,这气你何苦发在他身上?”她话声很轻,却引发乐逾怒气,道:“若我真气你,你把长命蛊给谁,我绝不过问,更不必理会你的死活!你将蛊虫让给他,又让他来蓬莱岛找我,不就是要我知道他在你心中重逾性命,逼我不得不为了保住你的命,跟他入锦京走这一趟?嘱咐他一路礼贤下士,你又为什么,当我不知道?”
  辜浣被他字字诛心,胸中隐隐作痛,呼吸急促,便如一朵临波照水的芙蓉花眼见要凋零在萧瑟寒风中。乐逾脸色顿变,不顾男女之防,一把将她抱住。那珠帘叮铛乱响扫成一片,席案上青玉盏铜香球骨碌滚地,近身侍女大惊跪倒,惶恐地上前呼唤。
  她手腕纤弱,套有一枚凝脂似的玉环,触手与肌肤一般发凉,乐逾后悔莫及,扣牢她右腕输入一股真气,疾道:“平时心悸吃什么药,还不端上来!”浑然忘却方才争执,只要她无事,只要她无事。辜浣一时半会说不得话,如雨如雾的双眸紧闭,纤细手指虽无力,却抓住乐逾衣襟。乐逾恨不能以身相代,怀中她已消瘦如一片羽毛,不住道:“忍一忍,忍一忍……”
  真气涓滴不断地倾泻,把脉象导回正途。她右腕向外抽,不让乐逾再损伤真气。史宜则步伐急切地取药奉上,哭劝道:“主子,张嘴!”她勉力含在口中,方才的青玉盏已打碎,一裂为二,史宜则另取茶盏盛温水送至口边,服侍她饮下。
  乐逾张口欲语,劝一声:阿浣,随我回蓬莱岛。哪知她强睁双目,第一句话,气音微弱,乐逾附耳去听,她竟道:“……静城王虽被娇惯,小处任性……可大事上深明理义,临大节而不可夺……”
  她用的是“静城王”,而不是“小九”,为表此言公允,绝无偏私。乐逾脸色铁青,曾将他视如亲弟的人,竟为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算计他,甚至算到不惜性命。


第12章 
  窗外下起一阵小雨,她与他静静听着,犹如回到当年岛上,雨天她总是接了雨水研墨,提起笔教他们,“薪池,好墨要细润无声”“逾弟,写字需这样运笔才好”。她一旦有了气力,让史宜则抱拥着伏到一张竹榻上,两名侍女又抖开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乐逾远望道:“我答应顾三,三个月内,只要你们南楚皇位之争一日没有完结,我就保静城王萧尚醴一日不被暗杀谋害。这是我一个人的承诺,与蓬莱岛无关。我给你三个月,思量好安排好三个月后随我走。你不放心萧尚醴,我连蛊虫都可以不从他身上取出。回到蓬莱岛,我自然会找到别的方法给你续命。然而三个月内你若不顾惜身体,我就叫南楚皇室给你赔命,你尽可以一试。”
  辜浣蹙眉道:“逾弟!”乐逾道:“你用性命逼我入世,我就不能逼你离开锦京?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君子了,我不是薪池。”
  转身要走,衣袖却被辜浣虚弱地牵住。她有一双明亮哀婉的眼眸,乐逾道:“阿浣,你最好不要再说服我。你不提静城王,我还能多念几分昔日的情谊。”迈入牛毛似的春雨中,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医馆外的街道上总是充满叫卖声。人潮来往,清晨是卖杏花,过一会儿是卖糕饼鲜果。车马辚辚,偶尔有几声话语孩童叫闹。后院的门内,挂着一盏六层的铜风铃,有风刷刷地吹过丛竹,铃声也随着叮叮响动。
  殷无效正举一把伞,在自家竹林中,拎小锄头与提篮挖笋。乐逾在他背后,他头也不抬,道:“咦,凌先生回来了,姜汤在石桌上。”
  乐逾周身上下半湿,发丝上全是针尖大小的细碎水珠,听闻这话,席地而坐在竹叶泥地上,看着殷无效锄地,道:“殷大夫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想淋雨的。”殷无效同情地道:“而一个人发现自己被青梅竹马如昭怀太子妃,和知交好友如顾三,联手算计以后,总会心情不好的。”
  乐逾道:“殷大夫感同身受,这是肺腑之言?”殷无效道:“也不能说感同身受。”将挖出半截的笋用手扳松,像接骨一样整只取出,带着湿泥的笋放入篮中,接道:“毕竟,孔非病也好,殷无效也罢,背后都没有一个蓬莱岛一般的组织值得人这么算计。”
  乐逾听着,这竹林里滴雨又落竹叶,不多时殷无效柔顺微卷的黑发与衣上已落了尖长的几片,四周一片鲜竹清香。殷无效放下锄头,道:“不过,你的反应,确实比我预料得小。没那么在意吗?”
  乐逾道:“顾三算我,我不很在意。顾三本就比我精明,他是什么样的人,与他结交时我已经知道。他算我是真心,与我结交也是真心,我何必苛求。天下间春雨阁主人顾三公子唯一不会算计的一个人,大概只有他的藤衣了。”
  殷无效道:“你我同病相怜,不惺惺相惜也就罢了,你何苦戳我的痛处?”乐逾也不再争,道:“好吧。”
  他向后倚靠在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上,仰头望竹子顶稍漫下的雨丝。
  顾三对乐逾直言过为什么把宝押给静城王,他说:你信不信,我数年前,曾以布衣身份入京,与先太子一晤。
  只是一次会面,春雨阁主人便为南楚太子殿下折服,从此鼎力相助,先太子得春雨阁,等同于赢得南楚武林的半壁江山。
  顾三说:若是太子殿下还在,他自然是别无疑问的人选。不怕你笑,当时我想,只要他能活到六十岁,且不昏聩,你我有生之年,足可见中原归楚。北汉也要蛰伏。
  乐逾道:可惜这么个你恨不得捧上云端的人物,偏偏死了。
  南楚北汉有世仇,当年昭怀太子代楚帝去劳军,回程路上暴病猝死,用膝盖想都知道其中必定有古怪。
  周室分出的三国内,至今有许多人盼望周天子的血脉一统中原,周室已绝子嗣,容妃便是楚帝抢先一步娶入宫中的末代周帝姬。如今还怀有周天子血脉的诸国王孙公子里,以静城王身份最高,血统最纯。要是在他争皇位的当口,能得到周天子的海外孤臣蓬莱岛乐氏归附报效,静城王大义名分已定,不说楚国帝位在望,就连中原霸主的地位都能名正言顺地争一争。
  乐逾这时便觉得不胜其烦,他不是不理解为何辜浣、顾三都想拉他上同一条船,只是实在不愿牵涉入楚国帝位之争。蓬莱岛本就是各国朝堂外的一方净土,每一代岛主都在尽其所能守住蓬莱岛置身事外的潇洒,照拂那些已对各国朝政心灰意冷,移居岛上寄身江湖的人,使他们不重被各国掀起的风浪吞没。可他这岛主做得不及他母亲,不及他外祖父,不及每一个曾高卧于鲸鲵堂中的乐氏先祖。
  乐逾道:“我当真发现,一切有因才有果。如果我不入锦京,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如果我不种情蛊,就不至于非入锦京;如果我不遇到顾三,就不至于去找情蛊;如果辜浣不天生体弱,我也不会出岛遇见顾三。最后终归要说到如果母亲不将辜家那一对姐弟带上岛,不与我相遇,就不会有后来所有事。”
  殷无效眨眼,道:“你这是……难不成在怪罪令堂?”
  乐逾道:“我怎么敢——我转念一想,若没有遇到那对姐弟,确实这些麻烦都不会发生;但如果遇不到他们姐弟,我岂非少了一位青梅一位竹马,以及顾三那个所谓‘知己’?若是要拿青梅竹马至交好友去换,我宁愿这些麻烦都来找我。”
  殷无效拍拍下摆,提着竹篮起身端详他,看他那模样,不由明褒暗讽了一句:“阁下真是想得开。”乐逾不以为忤,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遇见你殷大夫。”
  殷无效背后一阵发麻,若有所思道:“你连被亲友算计都能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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