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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前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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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老点点头,示意翎寒带李舜铭下去清洗。
  翎寒走到李舜铭身边说:“和我走。”
  李舜铭抬眸望了他一眼,点点头。
  翎寒在前边带着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屋子,走到院子中,屋外阳光和煦,景色正好。
  李舜铭驻足,扶住院子的榕树,按了按胃部,干呕了几声。
  翎寒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着。
  “你杀过人吗?”李舜铭忽而问。
  “杀过。”翎寒说。
  “那你听过一句话,”李舜铭说:“叫杀人者,恒被人杀之吗?”
  翎寒沉默片刻,答道:“听过。”见李舜铭许久不语,便又说:“走吧,你需要清理。”
  李舜铭方离开了榕树,沾染鲜血衣襟,在树上留了印记,长长地划了下来,像是泪痕。
  。
  荣福在胡同里奔跑,气喘呼呼,他直径来到一个一进的院落前,慌张地拍门。
  赵玉华打开门,见荣福这般模样,便忙问:“可是前燕出什么事儿了么?你慢慢说。”
  荣福大出气,语调混乱:“老、老板他、他不见了,我们都找了一天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留个口信……”
  赵玉华略一思索,问:“戏楼找了吗?”
  荣福摇摇头:“戏楼今、今儿不是关了吗……”
  “你再寻一寻。”赵玉华说:“我去一趟戏楼。


第17章 咫尺天涯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空荡荡的成音戏楼里,有唱词迭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棠前燕淡抹红妆,着一素色水袖长衫,站在戏台正中,身段纷然,唱腔细腻。
  无观众,冷冷清清;无灯光,影影绰绰;无京胡与唢呐,空余戏词回荡。
  棠前燕于辰时上了戏台,唱思凡,唱玉堂春,唱锁麟囊,唱贵妃醉酒,唱杜十娘,唱宇宙锋……他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直到声音嘶哑。
  他只是想要把那些戏都唱一遍。
  唱到极致之时,他仿佛又听见了师父的那一声古老而冗长的轻叹;他看见台下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间,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好声,夹杂着欢笑,与偌大的戏楼紧密融合在一起。
  人群像潮水般来了又褪,褪了又来,像极了一部默声黑白的电影,而那台上的戏子就像是个大背景,不论人来人往,他只会永远不停歇地唱下去,随着戏楼一起慢慢腐朽。
  最后一次,人潮褪完没有再来,只剩了一个小小的少年,蜷缩在戏台的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唱戏,眼睛发亮。
  棠前燕认出那是年少的自己,少年慢慢长大,披了戏服,登了台,唱了小生,打了武生,甚至唱了丑角,最后反串女装,再不曾改变过。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赵玉华赶到戏楼时,棠前燕正手持长剑,唱霸王别姬,他早已入戏,赵玉华唤了几声也不曾搭理。
  棠前燕的声音已有些嘶哑,身段却繁复美妙,一剑一舞间,只让赵玉华觉得惊艳。
  他似要用尽生命唱完所有的戏。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棠前燕手持长剑,架于脖子前,欲自刎。
  赵玉华已分不清他这是唱戏还是现实,真真假假间,心悸地大喊:“不!前燕!不要!”
  无人回应,长剑在脖子上迅速划过,再锒铛落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当”声,这曲戏,便完了。
  棠前燕慢慢回过神来,抬眸间看见赵玉华向他跑了过来。
  只是戏,赵玉华意识到这点后,仿佛切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他跑到棠前燕身边,攥住棠前燕的长袖,半响才说一句:“和我回去。”
  “玉华,”棠前燕哑着声音:“最后一场戏了,让我唱完罢。”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玉华慌忙地问:“什么叫最后一场戏!”
  “玉华,最后唱完这一出,从此我棠前燕再不登台。”棠前燕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
  “这、这是为何?”赵玉华问。
  棠前燕勾一个惨淡的笑容,没有回答。
  即便身心被伤的疲惫不堪,他也不得不去做,因为这是李舜铭的夙愿。
  赵玉华与棠前燕好友多年,自然知道这一句“再不登台”的分量有多重,但他也可以清楚地明白棠前燕并没有在玩笑,便也明白是劝不住。
  棠前燕最后一曲,唱得是《拾玉镯》。
  这一出,唱的是旦角孙玉娇与生角傅朋一见钟情,也是棠前燕初见李舜铭时正在唱的戏。
  “见少年丢玉镯扬扬去了,
  好叫我小奴家挂在心梢。
  棠前燕在一片春光和煦中又见到了李舜铭的笑颜,灿如千阳,明媚得令人想哭。
  “但愿他遣媒人早早来到,
  我二人成姻缘凤友鸾交……”
  “棠前燕。”李舜铭就这么笑着唤他的名字,在记忆中定格成永远。
  棠前燕唱了那么多出的戏,仅仅这一出,从头到尾,都不曾入戏,唱一句戏词,李舜铭的眉眼便清晰一分,心中便更加疼痛一分。
  棠前燕用尽力气唱完,俯身又咳了一口血。
  赵玉华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棠前燕,才发觉棠前燕的手冷得不可思议,连忙唤了声:“前燕!”
  棠前燕阖了眼,眼角有泪。
  李舜铭沉默地跟着翎寒走着。
  从城边到了荒郊,从荒郊到了林子,李舜铭觉得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这般的绿意了,枝桠繁密,阳光落地时带着几分斑驳,偶尔听闻几句鸟语轻啼。
  越往里走,景色便越深,淡淡的翠绿渐渐便成了浓重的黛青色,光线被遮掩在林子外,天色也暗了不少,翎寒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李舜铭的眸子中遗留了几分漠然,他不知道翎寒要带自己去哪,也未开口问。
  又走了些许路,翎寒忽而开口问:“累了么?”
  李舜铭抬眸,定定地看住翎寒,并没有说话。
  翎寒别开目光,说了一句:“就快到了。”
  “嗯。”李舜铭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白老要你改头换面,等到了地方,你就再也不是你了。”翎寒说。
  李舜铭跟在后边,便看不清翎寒的表情,只是听到翎寒又说:“我不懂你是否明白……”
  尾音竟带着些许犹豫。
  “我明白,李舜铭已经死了,死在大火里。”李舜铭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
  白老昨日唤他而去,让他为自己再取一个名字,他执笔,写了“无生”二字。
  舜铭死,白无生。
  就这么干干净净地斩断了一切,甚至没有任何留恋。
  翎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没有再说什么,又走了些路,转过一片竹林,眼前赫然开阔起来,一条小路出现在二人面前。
  小路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屋子。
  翎寒与李舜铭来到屋子前,叩了叩门,只听“吱呀”一声,走出来一位佝偻的妇人来。
  那人微微抬头,令李舜铭吃了一惊,因为他在一个老态龙钟的身体上看到了一个娇美的少女的脸庞。
  “谁来?”那妇人开口,声音低沉而苍老。
  翎寒指了指李舜铭,恭恭敬敬地回答:“有劳您了。”
  那妇人打量了李舜铭几眼,向后退了半步,说:“进来吧。”
  李舜铭走了几步,发觉翎寒并没有跟上来,再回头时,屋子的门已经被那妇人关上。
  屋内光线并不好,可见一张大木床摆放在正中,有一股极浓郁的草药味在弥漫。
  “躺下。”那妇人又开了口。
  李舜铭皱了皱眉,问:“这是要做什么?”
  那妇人盯着李舜铭半响不语。她的脸庞真的可以称之为绝色,朱唇皓齿,眉目清丽,只是一双眸子中是抹不开的沧桑的浑浊,那是一双只有活过了许多的岁月,才能沉淀下来的眸子。
  李舜铭忽而就明白了要做什么。
  换名字,换身份,换……脸。
  白老要的是完全的抹杀,抹杀李舜铭的存在。
  李舜铭抿了抿唇,慢慢走近屋中的大床,躺了上去,阖了眼。
  他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说:“你的脸型很好……”
  有一只冰冷的手从他的眉骨上划了过去,那个声音又说:“眼眉应当更隽利些,不会差的,这样的面容重塑是不会差的……”
  那冰凉的手又勾过了李舜铭的面颊:“脸颊不会再这么温和了,唇线应当再锋利些……”
  “不会有人再认出你来了。”李舜铭听见她说。
  “这副面容会永永远远地消失。”
  “你当真做好准备了吗?”
  与曾经的一切彻彻底底地切断联系。
  李舜铭想,他要复仇,那么曾经应该是没什么好留念的了。
  没来由地,脑海浮现出一张面容。
  他终究是会忘了他吧,毕竟在最后见面的时候说了那么奇怪的话,他不会明白李舜铭的喜欢,不会明白李舜铭的吻。
  没关系,李舜铭马上就要死了。
  “我准备好了。”平平淡淡的声音,没有感情,没有热度。
  若是棠前燕知道李舜铭在死之前想到的都是他唱戏的模样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白无生忍不住想。


第18章 六年之期
  从1915年的春到1920年的秋,便堪堪过去了六年之期。
  时过境迁,翻天覆地。
  军阀的分裂割据,日本势力的侵蚀,共产主义燎原的星火……以这个变革的时代为大背景,你方唱罢我登台,喧嚣着粉墨登场。
  已是民国九年。
  赵玉华撩开棉帘子,走进来时,带着秋风的瑟然,今年的寒意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屋内有人抬眸,深眸若水,嘴角的弧线近乎不可见地弯了一下:“玉华。”
  “前燕,你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了吗?”赵玉华拿着一叠的报纸递了过来,又急急地翻开了一页。
  那是一个篇幅极小的版块,写得是原镇守使袁奎藩因走私军火而被捕的新闻。
  棠前燕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与我无关。”
  赵玉华被哽了一下,只好无奈地收起报纸,问:“今儿去不去戏班?”
  “去的。”棠前燕说。
  自六年前得那日后,棠前燕便再没有登台唱戏,赵玉华看不得他的堕落,力邀棠前燕到了戏班子去教导新人。
  迫于生计,棠前燕没有拒绝,却仍总是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样。
  这几年倒是好一些了,身子虽弱,人却精神了一些,赵玉华又在心里叹口气,这样安稳下去倒也好。
  “这几日好几拨人被拉下马,好似高层那被换洗了一次。”赵玉华知道棠前燕不会理,便只是自言自语:“据说有个极年轻的少校,可能会补上镇守使的位置……”
  “名字倒是古怪,”赵玉华喋喋不休:“叫白无生,诶,这几天又得送出去好几拨礼了。”
  棠前燕抿着茶,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白无生脱了白手套和风衣甩给副官,把自己埋进沙发里,阖眼养神。
  副官小魏满脸哀怨地收拾好自家少校风衣挂在衣架上,他是副官啊,又不是老妈子。
  小魏挂好衣服回身,见白无生面容上难得的竟有些许疲惫之色,便不由得想,这几日自家的少校的确是忙的够呛,明明也没比自己年龄大多少,手段却如此雷厉风行。
  近乎是靠了一人之力扫下了好几个高官啊!小魏想到这,又有些沾沾自喜,毕竟是自家的少校。
  “少校,你说,你可以选上那镇守使的位置吗?”小魏问。
  “不可以,我资历太浅了。”白无生眼睛都没睁,听到小魏遗憾的声音后,又说:“但是没人敢和我抢。”
  没人敢。白无生是笃定的,四年的日本留学,一年的人际关系打理,他如今的后台已不仅仅是白家那么简单。
  日本人相信他,白家扶持他,一个是政治支持,一个是经济支持,他在其中处理的游刃有余。
  更何况他擅长去收集信息,他整理联系着那些别人认为毫无用处的信息,让信息变成杀人的利器。
  袁奎藩已经可以死了,白无生慢慢睁开眼,他要割断他的舌头,挖了他的眼睛,斩手斩脚,抛尸野外。
  白无生摊开手,指尖上残留着血的温热。
  活着真好,他想。
  “少校,”小魏唤他:“这有好几拨人想约见呢,你见不见啊。”
  “请帖呢,我看看。”白无生说。
  小魏递了一大叠请帖过来,白无生一张一张在眼前迅速浏览,分出三叠。
  小魏好歹也跟过了白无生一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这第三叠请帖是可以直接丢弃的,第一叠是重要的事,必须要安排行程去,而第二叠次要一些,行程看情况安排。
  小魏等了片刻,打算等白无生分好之后便开始排行程表,却发现自家的少校捏住最后一张请帖抿唇半响不语。
  小魏有些诧异,他极少能看见自家少校犹豫的模样,便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了看请帖。
  那张请帖落的是警察局局长的章,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局长的位置虽然不高,但却的确是个地头蛇。
  但也不用这般犹豫啊!小魏疑惑不解,地头蛇终究只是蛇而已,爬于地上,觊觎高空,这张请帖若是被少校他丢了小魏都觉得很正常。
  白无生却放进了第一叠里面,他的动作又轻又快,似乎在怕自己后悔。
  小魏拿起了那两叠请帖,又仔细看了看那最后一张请帖。
  “闻白无生少校风雅,诚邀少校赴成音戏楼听戏一曲……”
  白无生在胡同口便下了车,与小魏步行到白家门口,白老对他确实是至诚相待,他不是不感激的。
  有婢子开门来迎,见到白无生,冲里边喊了一声:“无生少爷回来了。”
  立刻有人来领路,引至厅堂门口,翎寒再出来迎,将所有规矩有条不紊的进行,这便是大家之范。
  翎寒的脸上多了伤疤,从眼角划到脸颊,看着有些可怖,白无生也曾问过是谁弄的,翎寒也只是含糊答白家的仇家。
  白家确是树敌太多了,这与白老的处事方式有关,过于刚愎自用。所以,白老会怕白家衰败,所以,白老会动用全家之力,培养白无生。
  “白老呢?”白无生问。
  翎寒望着白无生,边想着无生的身量是不是又高了些许,边答着:“在休息,你随我来吧。”
  白无生吩咐了小魏在厅堂候着,独自一人和翎寒去了厢房。
  “白老的身体好一些了吗?”白无生问:“可需要我再去弄一些西药?”
  “少爷有心了。”翎寒说着,将白无生领至一房间前说:“我在门外候着。”
  白无生推门进去,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晦暗,有老人沉重的呼吸声。
  白老卧在床上,有婢女冲白无生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是无生吗?”白老睁开眼,慢慢地说。
  “是。”白无生恭谨地回答。
  “好,好……”白老叹了几声。
  白无生望着床上已入暮年的老人百感交集,他想起初见时,那个叱咤风云的白老中气十足地对他说:我可以帮你报仇……
  六年的时光,能蹉跎的东西的确是太多了。
  白老又与白无生说了几句话,白无生怕他累着,便告了退。
  屋外秋风习习,翎寒果然在候在外边,见他出来便唤了一声:“少爷……”
  “你不必叫我少爷,”白无生揉揉额角:“有烟吗?”
  “有。”翎寒递了一支红锡宝过去,顺便帮白无生燃了烟。
  吸了一口后,白无生将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任其随风燃烬。
  “白家近来可好?”白无生问。
  “好,近来安宁了不少。”翎寒与白无生并肩而行:“既有了官僚的庇护,又有了你的上位,生意顺利了不少。”
  白无生点点头,白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丁,怎么算白家的人才并不少,只是多擅于经商或者乐于文学,无人能揽势力之位。
  所以就有了白无生。
  “白家的账面还是你在管吗?”白无生问,手指绕着一缕香烟。
  “是大少爷。”翎寒说得很平静:“我只是在辅助罢了。”
  “呵。”白无生勾了勾唇:“你倒是忠心耿耿,难道这辈子都要和白家捆绑在一起了么?连娶妻生子都顾不上了?”
  “我不需要。”翎寒说,斜睨着眼看了白无生:“倒是你,难道都没有对谁动过情吗?”
  动情……白无生将肺部的烟雾吐在秋日的瑟然中,看那些白烟随风而逝,他侧颜的线条近乎完美,额前的碎发在他的眼睛上留下一片阴影:“动过,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翎寒忍不住问:“仇已经报了,那从前的一切,你当真,当真都不要了吗?”
  白无生从日本回国已经两年了,却连李绍衍都不曾见过面,他并没有刻意回避,只是漠然,就仿佛从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待那些旧人都是陌生人。
  白无生将烟头丢弃在地上,踩灭,戴上白色的手套,只是说:“我该回去了。”
  “不用送了。”白无生示意翎寒,独自去找了小魏。
  “少校!”小魏行了军礼,随着白无生出了白家大门。
  “明儿是什么安排?”白无生问。
  “明天,”小魏掏出一本小小的线装本:“要赴警察局局长蔡强的约,是去成音戏楼……”
  作者有话要说:
  舜铭(白无生)是丁酉年生的前文有提,也就是1987年,民国四年时是19岁,六年后是25岁。前燕小他一岁。
  成为强攻惹


第19章 金殿装疯
  蔡强接到白无生的回帖时,便知道自己又对了一次。如果溜须拍马算是一种技能的话,那他绝对是其中的翘楚。
  不论是送礼还是约见,那都是要讲究技巧的,若是不能让对方满意,那还不如不约见。
  蔡强原本并不看好白无生,毕竟太过年轻,就算在日本留了几年学那又怎样,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看走了眼,等再要讨好白无生时,便已经有些迟了。
  蔡强只得亡羊补牢,他开始费尽心思去调查白无生的喜好,却发现白无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白无生似乎什么都乐意做一些,但又似乎什么都中不了他的意。
  他擅长舞会交际,却拒绝女人;他懂得赏玩古董书画,却并不热衷收集;他能写出漂亮的文案,却回绝了某大文豪的邀请。
  近乎无懈可击,蔡强想着,几乎就要放弃,最终注意到白无生在日本时有参加过中日戏剧交流,不止一次。
  蔡强决定孤掷一注,邀约白无生去听戏。
  他又对了一次。
  。
  白无生坐在汽车的后座上,看着蔡强的资料。蔡强的背景干净,人际关系却十分复杂,警察局曾有几次动荡的人员变动,他都只升不降,十分圆滑。
  倒是个聪明人,白无生勾一抹冷笑,他喜欢和聪明人交流。
  “少校,我们快要到了。”小魏开着车说。
  白无生应了一声,抬眸,望向窗外时,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当年的景色竟丝毫不曾变过,那成音戏楼伫立在前方,檐角的浮雕仍然精致古朴,只可惜物已是人非。
  “白少校!”白无生刚下车,蔡强便快步来迎,他只带了几个亲信:“久仰!”
  “蔡局长客气了。”白无生恰到好处地换上温和的微笑。
  二人寒暄了几句,蔡强决口不提工作上的任何事,只是与白无生探讨着戏曲,试图弄明白白无生喜欢怎样的戏,会捧怎样的角。
  白无生对答如流,应付得滴水不漏,只说中国戏曲博大精深,无生感兴趣罢了。
  二人进了戏楼,便见赵玉华来迎,蔡强这次包下了整个戏场,赵玉华多少有些惶恐。
  “白少校,这是赵老板,戏楼的负责人。”蔡强说得很随意。
  “久闻少校大名。”赵玉华连忙作揖。
  白无生眯了眯眼,直径往前走,边走边说:“赵老板辛苦,开场吧。”
  “好,好。”赵玉华告退,去了后台催促开场,抹了抹额前的汗。
  今儿这场戏,唱的是《徐九经升官》,以丑角为主,极具喜感,又能适当地讨好白无生,蔡强也是费了心思。
  但是场戏没有旦角。
  白无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希冀着什么,只是这场没有旦角的戏,让他莫名地有些许失望。
  没有旦角,意味着没有那个人。
  “前燕!”赵玉华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戏楼?”
  “我来拿东西……”棠前燕默默然地说。
  “怎么挑了今日来?”赵玉华有些无奈,棠前燕已经许久不曾来过戏楼了。
  “今日不方便么?”棠前燕问:“我这就回去。”
  “别别别,”赵玉华连忙拦住他:“等等戏完了再走。今日有位军爷包了场,外面有兵在候着。”
  “军爷?”棠前燕重复着赵玉华的话。
  “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白少校,喏,现在在外边坐着呢,架子可大了。”赵玉华拍拍头:“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棠前燕沉默了片刻,起了身到出场口,轻轻地将帘子掀起小半边,抬眼看去。
  场上只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满脸和善的笑容;另一个看着十分年轻,有着极其俊逸的五官,身型修长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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