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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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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料头顶传来宗大师凉津津的话音,“滚下去。”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段仗义嗑出来的瓜子壳,满满一捧,七零八落的撒了大师兄一头一脸。
  大师兄抬头狠狠瞪了正冒出头看热闹的段仗义,轻轻“啧”了一声,到底没敢和师父呛声硬碰,乖乖的松开手,在石壁间来回跳跃,灰溜溜的坠到了崖底。崖下除了江水,两边还有一步宽的石岸,刚好落脚,然后云宫派的大师兄就开始老老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的攀爬岩壁。
  宗大师瞧着是个端方雅正的君子,整治徒弟的手段却五花八门,否则也不至于把三个徒弟都养歪了。这徒手攀岩算是比较基础的,大师兄以前也没被少罚,早就爬出了经验,由此可见师父并没有动怒,只是做个样子。
  宗大师将人踢飞后就不再看,径自坐下打开那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的吃食立刻哗啦一声散落满桌。段仗义趁人之危的撒了一堆瓜子壳,看足了这个黑心鬼的热闹,心满意足的回过头,就看见桌上包装精致的吃食,见状拿起一包肉干就吃,一点也不见外。
  “不过三日路途就准备这么些吃食,沈家小幺对朝歌还挺上心的。”他说完故意朝宗大师挤眼睛,意味十足。
  宗大师在一堆零嘴里挑挑拣拣,搜罗出几包果干,也吧唧吧唧吃起来,“三个小兔崽子,一个都不省心。”
  沈安然准备的肉干嚼劲十足,段仗义吃得非常满意,顺势替小少爷说起情来,“这沈家小幺单纯可爱,配朝歌这黑心鬼正好,只是沈国公府的几位都不太好说话,可能有些麻烦。”
  见他想的这么远,宗大师眉梢一挑,“听你这么说,是想把那沈家的小子定下来?”
  段仗义微微一笑,十足的狗头军师派头,“既然遇到好的了,就不要错过嘛。”
  宗大师冷冷一哼,将他手里的肉干夺走,“我看你是相中了沈家的镖局和大把的金银吧!”
  “将军怎么这么说我,我是这样的人嘛。”段仗义一脸严肃的将肉干抢回来,“我是在为云宫派的长远发展考虑。再说了,马上要攻打魔教了,又是一大笔花销,可得精打细算才行。将军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他说着说着又扯到云宫派最近的账务上,宗大师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又改变话题说起魔教的八卦,不一会就提到了宗大师三徒弟的八卦,两个人一边扯皮一边吃,没一会一桌的零嘴就被消灭了大半。
  两人说了一炷香的功夫,盛朝歌就利落的爬上了崖顶,可刚刚冒出一颗头,就被提前察觉的宗大师隔空一掌又打了下去。大师兄落回崖底,看着湍急的河水撇嘴,忽然意识到,师父限他三日回山,可能就是为了挤出时间来折腾他,折腾够了再让他去干正事,两不耽误。
  而且师父也不是没动怒,更不是做样子,只是换了个更持久的方法惩戒他罢了。
  他所料不错,等他第二十六次攀上崖顶,宗大师才看在那一包袱的吃食上勉强饶过他。盛朝歌看着石桌上只剩不到原先五分之一的零嘴,垮着脸冷冷道,“这些都是傻小子给我准备的。”
  他刻意加重了“我”这个字,想来是对这两位长辈不问自取的厚脸皮行为颇为不忿。云宫派的衣食住行都很不错,在众多门派里也算是顶好的了,只是段仗义是个小气鬼,每一块铜板都要精打细算,所以派中除了一日三餐外,没有额外的零嘴。
  而且沈安然给他装上的这些吃食,自然是按沈国公府的生活水平准备的,而沈国公府的水平基本等同于皇宫里的水平,一般人根本吃不着,所以段仗义才说沈家小幺如此大方。
  盛朝歌的脸色反常的难看,他受了罚还丢了吃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要不是打不过自己师父,这时候肯定扑上去互殴了。
  吃光了所有果干糕点的宗大师悠悠地喝茶,末了抬眼不轻不重的扫他一眼,“我劝你离沈家小子远些,沈国公府可不好对付。”
  师父心如明镜,盛朝歌也懒得遮掩,“我若真想要他,这天下无人能阻我。师父,你也不例外。”
  宗潮音的三个徒弟向来喜欢以下犯上,宗大师性格独特,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很受用。此时听了大徒弟的狂妄之言,只抿着嘴哼笑一声,低声道,“我此生栽在一个情字上,没想到养出的三个徒弟倒个个都是情种。”
  大师兄何其敏锐,登时从师父的话里嗅出了两个师弟的八卦之气,肚子里的坏水忍不住翻滚起来,不过还是虚情假意的恭维道,“都是师父教的好。”
  宗大师最不耐听这些违心话,当即送给他一记白眼,“沈家镖局的眼线遍布各地,不逊于云宫派,想必沈国公府眼下已将你的身份打听清楚了,山外有山,有外有人,不要太狂妄了,否则林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林王早些年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结果呢,若不是那玉姓少年命大,他怕是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可就算这样,那少年小小年纪就伤了根本,以后定然不长久。你三师弟也是顶好的例子,你看他现在仗着剑法高绝任性不羁,等着吧,就他的性子,有他后悔的时候!”
  宗潮音也曾鲜衣怒马,年少轻狂,只可惜终究敌不过世事,敌不过人心,一朝情人反目,恩断义绝,他拖着一身伤痕遁入江湖,舍弃了姓名,舍弃了身份,舍弃了所有的过往。
  故而他自认没有立场教导徒弟的感情,从不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可三个徒弟日日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知道这世间“情”这一字最为伤人,连武功独步天下的师父都不能幸免于难,便也学着他,锁上了柔软的心房,不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刚开始的时候,宗大师自己都未能从伤痛中走出,更遑论注意到徒弟们的变化,待他意识到问题,三个徒弟早已成年戴冠,心中防备已成,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劝解的了。
  今日这一番话他曾在三徒弟入世之前说过,可惜并无用处,那小兔崽子仍然我行我素。今日他又在大徒弟面前说起,实在是不愿他们踏上自己的老路。
  少年人做事,应该更加坚强一些,果断一些,不畏前路艰难,不畏伤痕累累,但求日后忆起时仍满心坚定,不后悔当时的抉择。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盛朝歌也愣了愣,眼神闪烁不定,最终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师父的眼睛,慢慢说道,“徒弟谨记。”
  劝说无果,宗大师没什么激烈的反应,似乎是预料之中。感情上的事,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枉然,非要自己亲身尝试一遍,才算是透彻心扉。
  宗大师不愿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寻了个由头打发他,“段仗义走的时候藏了不少吃食在怀里,你若能要回来便去要吧。”
  大师兄满腔愤懑终于找到了出处。他打不过宗大师,难道还打不过段仗义吗?
  宗大师今天惩罚了孽徒,还吃了一顿满意的点心,心情大好,没有多留盛朝歌的打算,挥挥手让他自去了。大师兄得了空,转头就把段仗义从丹房里滴溜出来,揪着他的衣领摇晃,“东西呢?给我交出来,全部!”
  段仗义被摇的头晕目眩,勉强挤出一丝清明道,“若改日沈家小幺嫁进云宫派,我的独门秘药,你不要了?”
  大师兄:“……啧。”
  段仗义啃着肉干望着他忿忿离去的背影,道貌岸然的笑起来,“我就说有戏。哎呀,也不知道沈国公府会给多少陪嫁,够不够派里三年的支出啊……”
  

  ☆、第二十七章 分开的第一天,想他

  事有对错,道有正邪。
  武林正道欣欣向荣的这些年,魔教也从先帝的打压下渐渐恢复过来,近几年世道宽松,魔教的心也蠢蠢欲动,最近几个月行事愈发张狂,接连偷袭了好几个门派,其中更有五府之一的封刀帮,令正道人士颇有一些损失。
  故而武林正派决定对魔教进行一次试探战,一方面是打击魔教的野心,另一方面是探探魔教的底,为以后不可避免的正邪之战打下良好的基础。
  云宫派作为名门大派,自然要身为表率,只是这次的试探算不得大战,各派大概也不愿轻易露出底牌,用来锻炼小辈更加妥当。但辈分太小又显得不够重视,思来想去只有盛朝歌的身份最合适。况且他无忧掌大成后,在武林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便是此战对上魔教教主,想来也能全身而退。
  魔教总坛位处渝州,盛朝歌带着云宫派十二位年轻弟子早早出发,不紧不慢的赶路,到达渝州的时间刚刚好。
  会在此处遇见什么人他基本都心中有数,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茱萸。
  这个面容刻薄的紫衣女人竟然能从林王手中二次脱身,这实在出乎了盛朝歌的预料。他不禁怀疑起林王对林王妃的真心来,若真的视那少年如命,断不该这般心慈手软。
  许久不见,茱萸的面相越发可怖,起码比大师兄初次见到她时难看的多。她眉头紧蹙着,没有一刻松开,印堂处凝集着阴郁之色,整张脸都黑沉着,不见丝毫光彩,那双眼睛更是死气沉沉,活像只女鬼。
  她的状态很差,但自尊心不允许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她仍旧高昂着头颅,挺胸阔步,竭尽全力的保持住袖水坊的高傲。
  对于大师兄恶意陷害她的事,这个女人定然是不知情的,林王本有意提上一句,使二人结仇,可转念一想他背后的云宫派,最终还是没去触他皇兄的霉头。
  渝州没有正道门派,从各地汇聚而来的众多武林人士便将临时据点安排在一座小山庄中,几大门派的代表在中堂厅中开了一场简短的议会,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主位空悬,各门各派的代表非常默契的分成两列依次坐在下首,盛朝歌身后站着独自赶来的两位师弟。样貌清丽,眼下一点美人痣的是他二师弟;神态疏狂,站没站相的是他三师弟。
  他们三个是云宫派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同样也是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个中翘楚,杀鸡焉用宰牛刀,也不知道宗大师是怎么想的,竟然给三个徒弟都送了信。
  不少门派看见他们三人站在一起时还露出了惊骇的眼神,忍不住低声讨论云宫派此举为何意。
  不过他两个师弟明显各有心事,对这一战跃跃欲试,瞧那急切的样子,盛朝歌几乎要以为那魔教里藏着他们的相好……他忽然想起师父之前说起的“情种”一事,这一思量,说不定还真的如他所想。
  心里琢磨着两个师弟的八卦,面上却静如止水,大师兄全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他能感觉到茱萸不断扫过的视线,却没有半分想要探究的心思。倒是他三师弟散会后用胳臂肘捣了他一下,不怀好意的笑道,“这袖水坊的紫衣女人可不是什么善类,大师兄好手段。”
  盛朝歌懒得同他扯,抬脚踹他小腿,被巧妙的避过,也没追着他打,径自回屋了。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一位锦衣少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油光。
  他生着一张可爱的圆脸,还有一双会说话的杏眼,头上束着玉冠,手里逮着鸡腿,正是不久前才分别的沈家小少爷,沈安然。
  盛朝歌:“……”
  他的怔愣只在眨眼间,但眼神中骤然升腾而起的惊诧,意外和欣喜却暴露了他的心思。好在除了不远处的沈安然,四下无人,没人能察觉他波澜起伏的心海。
  那边正啃着鸡腿的沈安然见他回来,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嘴里咬着肉,含混不清的道,“回来啦!”
  声音与他印象中别无二致,但盛朝歌眸中的热度却瞬间凉了下来,他转身关紧房门,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把撕下了“沈安然”的脸,“你怎么来了?”
  他话音未落复又看去,就见那人顶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盛朝歌:“……”好想把他的头拧下来。
  千面郎一看他的脸色,就乖觉的撕了这张大师兄的□□,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露出一张十分陌生的路人脸,撇着眉毛朝盛朝歌伸手道,“面具,还我呗……”
  大师兄捏着面具的手往身后一背,一脸正气的说道,“没收了。”
  千面郎:“……”若不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我差点就信了。
  他悻悻收回手,继续卖力的啃手中的鸡腿,顺便回答了大师兄之前的问题,“来看热闹呗。”
  盛朝歌正想知道茱萸的事,眼前就出现了千面郎,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千面郎的八卦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盛朝歌也不跟他迂回,开门见山道,“茱萸怎么会来?”
  不提还好,一提千面郎就来气,盛朝歌离开池州之前给他一封信,让他送到林王妃手中。他当然是极力拒绝,林王府最精英的暗卫日夜守在林王妃附近,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何况他这么个大活人。
  但是盛朝歌这个伪君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打听好林王妃出门散步的时间,拿着信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若是被侍卫拦住,就扯着嗓子大喊,定能把林王妃引来,将此信交到他手上。
  这法子简单粗暴,没什么弯弯绕,但事实证明,傻人有傻福。千面郎当真见到了林王妃,还亲手交了信,但前提是他扛着无数侍卫们的穷追猛打。那群侍卫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那架势恨不得活剥了他,他一句话没喊完就被打的差点呕出血来。
  他若是知道这是盛朝歌只身闯进林王后院,一人横扫林王府无数侍卫留下的后遗症,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等他终于见到林王妃的时候,已经被打得浑身是伤,要不是林王妃大义,将他接进后院疗养,还用了许多宫中的好药,怕是他现在还只能瘫在床上痛斥盛朝歌无耻。
  大师兄闻言不解道,“茱萸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千面郎狠狠咬了一口鸡腿,“关系大了。林王妃看完你的信,转身就找林王去了。巧了,林王那时正在折腾采花贼呢,被林王妃撞了个正着,采花贼和茱萸没关在一起,但离得很近,林王妃顺势又找到了被关押的茱萸。林王收拾这二人的事,他一点都不知道,当即便闹了起来。林王哄着他回房解释,第二天采花贼就被放了,结果没多久袖水坊坊主找了过来,茱萸也就被放了。”
  林王妃收到的那封信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只是以旁观者的口吻,对采花贼为小厮的付出感叹一番,希望林王妃能劝林王履行诺言,不再对小厮出手,一命换一命足矣。
  在盛朝歌的估计中,林王对自己心狠手辣的一面讳莫如深,是万万不敢在林王妃面前提起的,而在千面郎的叙述中,这位林王妃非常独立,就算要报仇,也绝不假他人之手,更不会随意牵连旁人。所以林王妃接到信后定然是惊怒交加,一定不会让林王企图诛杀小厮和采花贼的计划实现。
  只要能给林王添堵,盛朝歌就很高兴。只是又让茱萸侥幸逃脱,心中这口恶气难平。一想到她用那般恶毒的话语针对沈安然,大师兄就不想让她好过。
  “没想到林王竟然会给袖水坊主的面子,这女人还真是命大。”盛朝歌神情严肃,说出的话却是十成十的嘲讽,他一抖衣摆坐下,取了一只茶杯喝水。
  “林王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会给她一个小小帮派头头的面子?你也太看不起林王了。”千面郎笑道,“林王只是为了哄他的王妃,不愿那些女子在后院晃荡,才勉强给了茱萸一条生路。再说了,你怎知那林王没有后手?”
  盛朝歌顿时有了兴趣,“后手?”
  千面郎立刻猥琐的笑起来,朝他挤眉弄眼,“你忘了林王后院在哪了?妓馆里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没把握将茱萸捏在手心里,林王肯放人?”
  “那采花贼?”
  “采花贼是林王妃盯着放的,连我都是林王妃亲自派人送出来的,就是怕林王做什么小动作。”
  盛朝歌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直觉林王不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不会因为林王妃的几句话,就放过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仇人。
  况且,他这么拼命的处理当年刺杀的人,还是因为心中愧疚难安,想以此略微弥补对爱人的亏欠。毕竟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他当年更早地直面内心,将爱人置于羽翼下保护好,便不会有那之后的许多事。
  千面郎没有他想的多,他离开池州前,沈安然一行已经行至池州与苏州的交界,一直平安无事,他便没有继续跟着,转头来了渝州。他跟到渝州一来是为了看茱萸的笑话,他想知道林王到底对她用了什么手段,二来是为了看正邪之战的热闹,他对魔教接触不多,早就有了浓厚的好奇心,毕竟这可是人生难得的经历。
  接下来的日子在盛朝歌看来平淡无奇,他的两个师弟整天不见人影,说不是来会相好的他都不信。魔教的人水平一般,入化坛一战,放眼望去除了魔教教主有一战之力,其他人都乏善可陈。而魔教教主的武功是靠吸取他人功力进步的邪功,底子不牢,在大师兄眼中不过是一座用棉絮搭建地基的高塔,随时可能倾塌,不足为虑。
  只是未曾遇见那位有名的魔教右护法,也没看见魔教几位武功不凡的长老,特别是传说能和宗潮音比肩的魔教大长老,让盛朝歌颇为可惜。
  本以为要这么拖拖拉拉打上几日意思一下,谁曾想他的三师弟“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几个人潜入魔教大后方,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一举捣毁了魔教的炼丹房,得到消息的魔教教主甚至没工夫和他再过上两招,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他并不相信他这位向来乖觉自我的师弟会有这么高的觉悟,能为了武林正道冲锋陷阵。果不其然,这小子回来以后时而春风化雨,时而狂风呼啸,面上神情变化之多堪比千面郎,让他笃定这小子果真坠入情网,挣脱不得。
  盛朝歌正在苦恼写信一事,他三师弟也不知从哪听来了关于自己的传闻,竟也对沈安然有了几分了解,让大师兄对这俗世之人的碎嘴大为恼火,师兄弟二人一言不合就打了一架。
  大师兄的掌法依托于深厚的内功,三师弟的剑法精妙,对于内功的领悟却落了下乘,两个人旗鼓相当,胜负各半,闲来无事便打上一架泻火,倒也没什么妨碍。
  

  ☆、第二十八章 无心之人

  一封短短百字的信,盛朝歌删删改改七日有余才终于完成,原本准备此间事了便去苏州一趟,谁料三师弟无意中说起,他才想起下个月的武林大会,只好默默地揉了一张快要完成的信,重新写起。
  这次对魔教的试探战大获全胜,云宫派无一伤亡,年轻的小辈们初次经历正邪之战便是大获全胜,难免控制不住欣喜之情,说说笑笑的踏上了回山之路。
  入化坛一战结束后,二师弟突然冒出来,说了句他不回去,就利落的离开了,盛朝歌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千面郎每日对茱萸严盯死守,却始终没有发现林王的后手,不死心的跟着袖水坊的队伍回池州了。
  跟着他一起回山的三师弟在路上大醉了一场,拉着盛朝歌说了许多话,他步伐凌乱,前言不搭后语,但大师兄看见他的眼神非常清醒,那并不是一个醉鬼该有的眼神。
  他们师兄弟三人在性格上千差万别,但在感情上却深受宗大师影响,都谨慎而固执,强势而专情,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敢迈出最后的一步。说的好听是自尊自爱,说的难听就是胆怯自私,生怕自己受到伤害,为此不惜伤害别人。
  盛朝歌拜入宗大师门下的时候,云宫派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他也不过是个小不点。当年的宗大师只有二十出头,已是一头白发,眉眼尚且温润清秀,他那时身体不好,时不时就会卧病在床,但武功已经相当不俗,在当年的小不点眼中,师父就是这世上最强的人。
  直到有一天,段仗义亲自送来一封红泥封口的信。宗大师一脸平静的打开,却很快面色煞白,情绪起伏之下生生呕出一口鲜血。小不点藏在窗沿下,亲眼看见顶天立地的师父抓着那张薄薄的纸,眼泪一滴滴的砸进地上的血泊中。
  段仗义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哽咽道,“将军,忘了吧!忘了吧!都结束了,事已至此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宗潮音猛地抬头,一把揪住段仗义的领子,额角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嘴边满是殷红的血迹,他嘶哑着声音吼道,“怎么放下?!我的年华,我的忠义,我的爱情,全部!全部!你让我怎么放下?!啊?!”
  一向嘻嘻哈哈的段仗义也猛然失控,一把挥开宗潮音的手,厉声斥道,“可不放下又能怎么样?!你还以为他会舍弃万里山河,跑来与你践行当初的诺言吗?!醒醒吧!你想守着这个虚假的梦境活到什么时候!”
  他说着一把夺过宗大师手中的信纸,展开放到他眼前,强迫他面对现实,“你看看!看看!不光是芙皇后有孕!后宫还有四五个女人都有了!你呢?!你身上的毒清干净了吗!你还想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宗潮音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唯独嘴边的血迹红的刺眼,他本在流泪,听完段仗义的话后却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自欺欺人……哈哈哈……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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