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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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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高天原:“孤愿以半壁江山换得此人平安,你若答应,此约就此达成,厚土为证,苍天为鉴。”整个天下都不及他的一颦一笑一回眸,为了他,血染江山又何妨?
白驹:“容儿,这一世,终是师兄我对不住你,是我太过懦弱。如果那日我死在了日向的剑下,也许不会如此怀愧一生。”
白真真:“他们,一个是铁骨柔肠、痴心一片的人间帝王,一个是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风流戏子,任谁都知道在他们两人之间该作何选择,可是师姐你偏偏选错了。”
无崖子:“你为他断尾续命,也该他用一世相思来偿。”
花容:“我这一生,痴心错付;来世,若你还愿意,我定全你一个相守白头。”也许,是我自己从来都没有搞清楚何为恩情、何为爱情,又或者两者之间本就有剪不断的联系。终归还是我修为不够,参悟不透罢了。
许三年为期,还他救命之恩,报得宿世仇怨,三年之后,这副肉身残破不堪、命不长久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三年期满,恩没有还清,仇也没有报成,到了最后,更是搞不清楚到底谁是恩人,谁是仇人。
红尘一梦,三年梦醒,又是谁成了谁心中的执念?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容,白驹,高天原 ┃ 配角:白帆,日向,糖葫芦儿,柳子颜,无崖子、白真真、孟伽罗 ┃ 其它:牡丹亭,杜丽娘,戏子,君王,耽美
第1章 众生皆是苦(白帆篇)
打那小子一来我就知道,他定是我红叶舫的灾星,早晚会给我们惹下祸事。
我几次三番想尽办法要把他赶走,可偏偏我那傻儿子拼死拼活也要护着他。说什么既然上了我的红船,那就生是我红叶舫的人,死是我红叶舫的鬼。我都这么一把老骨头了,班子早晚要交到驹儿手上,既然他喜欢把人留在这里,那便留下吧。好在那小子吊了两嗓子还算不错,是个学戏的料,身段也不错,算是我这班子里顶出色的了。
他叫花容,确是人如其名,花容月貌,天生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连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眉眼更是比那揽芳阁的姑娘们还要妩媚,却不似那般妖艳,给人的感觉还是蛮清新秀气的,只是秀气的不像个男人。若不是说话的嗓音还带着几分磁性,我真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装来的,因为我们这里不兴女人学唱戏。
女人嘛,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洗衣做饭相夫教子才是,出来抛头露面算是什么样子。若是不小心被家里人知道了,定要拖回去打个半死,街坊邻居们若是晓得了,肯定要笑话这姑娘嫁不出去了。
花容他是天生貌美,反正是我这一生里见过的最美的人了。上天虽给了他绝美的容颜,可是容貌生的再美又有什么用呢,到了我这儿,说到底不过是个伶人而已。日后若是不小心被哪家贵人看上了,他愿意还好,此后荣华富贵一辈子享清福,不过是老来无子罢了;若是他不愿意也没辙,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古往今来,在这条路上逼死了多少人,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差点儿栽在这上面,被一个御史中丞瞧上了……唉,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这年头伶人戏子是最低贱的,处处受人白眼,每每出一次场还要小心看着那些大人物的脸色,稍有不慎,直接拉出去剁了的也有。庆幸的是,这种事情还没在我的班子里出过。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是不想让驹儿学戏的,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想让他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也好出人头地,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可我那傻儿子偏偏就非学戏不可,到最后居然跟我玩儿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再到后来,我心也软了,他想学就学吧,虽然受人白眼,但也好过那些个穷酸秀才,有技在身,将来也不怕饿死了自己。教了他几天之后,我慢慢发现驹儿在唱戏这方面真的很有天分。索性,我便一股脑儿的全教给了他,他也确实没让我失望,如今已然成为我红叶舫的台柱子,好多看客都是冲着他的脸面来的。
红叶舫里的孩子们大都是我捡来的,估计也没有哪家父母愿意把孩子送到戏班子来,除非是养不起了。这里除了我儿白驹,剩下的全是孤儿,大部分孩子的家人都死于战乱。虽然花容从来没有说起过他自己的身世,但他说过自己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估计也是跟其他孩子们差不多的。在如今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受苦的都是老百姓,尤其是这些在战乱中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孩子们。
听说出云国已经换了一个新的皇帝,建立起新的政权,改国号为荣。去年他办了一件大案子,处置了好多朝臣。之后,他的随身亲信,常胜将军日向便开始领兵四处扫荡,攻城略地,大部分的郡守、太尉们都迫于形势,纷纷开城投降,有的更是亲自出城相迎。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新皇帝的势力便已经成功占领了整个出云国。
大一统结束,新的政权建立,可是天下并没有老百姓们想像中的太平。战乱之后,盗匪猖獗,老百姓几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夜有飞盗,日有匪患,那些家里稍微殷实点儿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给盯上。我有个苦命的徒儿便是一夜之间被盗匪抄家灭门,最后走投无路才上了我的红船。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王公大臣们远在庙堂,这些个为官为士的小人物故意谎报民情,粉饰太平他们也不会知道。也许,这些他们都知道,只不过是不想理会罢了。他们这些人里,有好多都是征战杀伐多年的将军,打仗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拿刀砍人,人命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师父,您午睡醒了没?”门外传来了糖葫芦儿的声音,声音很小,气喘吁吁又小心翼翼,大概是一路小跑上来的,到了门口又怕万一我还没睡醒,反倒被他给吵醒就不好了,所以他才压低了声音。
话说这糖葫芦儿今年好像是十一岁,本来的名字叫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就知道他爱吃糖葫芦儿,每次红船靠岸的时候,他都会要求去镇上的小集买糖葫芦儿吃,整个人也吃的胖嘟嘟、圆滚滚的,就像那糖葫芦儿似的,一笑起来眼睛就看不见了。后来,大家就索性都叫他糖葫芦儿,这一叫就是许多年,估计也改不回来了。
“嗯,醒着呢,你进来吧。”我从床上起来,站在窗边看着这一江东流的春水,深吸一口气,是江水湿湿的味道。
江面上雾气蒙蒙,牛毛细雨丝丝地飘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从去年开始,我便特别嗜睡,感觉总也睡不醒。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春困秋乏夏打盹儿。如今才刚刚开春,我一个午睡竟差点儿睡到了日入时分,而且睡得也不好,老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糖葫芦儿推门进来,笑眯眯地道:“师父,新来的容哥哥刚学了一段戏,唱的可好了,您去听一听吧。”说完,他笑得似乎更开心了些,眼睛已经眯的找不着了。
糖葫芦儿天生一副好嗓子,可惜了吃成这幅模样,身段儿是没啥指望了,只能跟着大家伙儿打打杂。我捡糖葫芦儿来的时候他还很小,因为就属他最小,我便比较疼他,跟我在一处的时间也比较长。刚来的时候,糖葫芦儿特爱哭鼻子,瘦瘦小小的,还病着,大夫说怕是难养活。没想到,我这一养就是十多年,还给养成了个球。在这战乱饥荒的年代,能胖成他这幅模样,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我眉眼一耷拉,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沉声道:“他倒是勤快。”我又不是聋子,能听不到吗?你们在下面那么大动静早就把我吵醒了,只是懒得搭理你们罢了。
没错了,糖葫芦儿口中的容哥哥就是那新来的花容,整条船上就他的名字里带着个容字儿。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火气,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就是觉得他这副模样早晚要给我们红叶舫惹出事端。
但是,很显然,糖葫芦儿这孩子根本没有看出我心里的不快。肉嘟嘟的小手拽着着我的袖子就把我往楼下拉,也不知这么小的娃娃哪里来的大力气,我竟被他拉着下去了。许是我年纪大了,手脚也跟着没有力气。都怪我平时太宠他了,让他越发的没有规矩。
糖葫芦儿边走边说道:“师父,我觉着容哥哥就是个天生学唱戏的料,而且学的又快又好,他唱的那些戏本子、话段子我学了好久都学不会,可是容哥哥只跟着白师兄学一遍就会了。师父,我觉着容哥哥就是个天才,好像能过目不忘一样。”
是,我承认他花容确实是棵好苗子,有慧根,也勤奋,学什么都快。可是,我一看见他那副模样,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总觉得他有什么别的目的才来的红叶舫。但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都来船上好几个月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更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切都还是跟原来一样。
哦,不对,我这红船上还是有一些变化的,有些事情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比如,自从花容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吃我做的饭了,因为花容做的比我做的好吃;再比如,糖葫芦儿晚上不再吵着要跟我睡了,说是他容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闻,非要跟他裹一个被窝儿;又比如,我那傻儿子也不怎么来我屋里找我对戏了,天天跟那个花容练……反正,好像整条红船上现在除了我以外谁都爱粘着他。大家好像觉得他哪儿都好,虽然事实上我也挑不出他的半点儿毛病。
最可恶的是,驹儿那臭小子居然敢说他花容唱的戏比我好!哼,这才来几天呢,就要开始上房揭瓦了。这船,是老子的红船;这班子,是老子的红叶舫!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个花容他到底哪里唱的比我好。我还就不信了,他才来学了不过几个月,能比我这个唱了一辈子戏的人还要好。
整条船的一楼前后都有隔间,中间是个宽敞的大厅,二楼则全是大大小小的隔间,是直接从这头连到那头的。其中,船头船尾的甲板上是空着的,平时大家练戏的话就在甲板上,那里空旷些。偶尔遇到阴雨天气的话,就在一楼中间的大厅里练唱。今日江上细雨蒙蒙,所以他们便都在一楼的大厅里练起来了。
一路被糖葫芦儿拉着,刚下楼梯,那清晰美妙的声音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抬眼一看,果然是从花容的嘴里唱出来的。今儿个他们倒是好兴致,还都换了戏服,扮上相了。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果真像极了女人,这个角儿确实没有人比他演的更好。若要说这唱戏的天才,我这红叶舫大概就他一个了。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啊……”一句唱罢一句,又是一番婉转、一番婀娜。不得不说,花容这孩子就是一副天生的媚骨,举手投足间尽是娇媚,杜丽娘的一番柔情更是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见我从楼上下来,他们便歇了锣鼓,也罢了唱调,一个个儿规规矩矩地站在大厅里。我虽然养着他们,教着他们谋生的手段,也是真心的疼爱他们,但平日里,对他们的管教还是很严苛的。所以,我这个师父在他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威严在。
“唱的挺好的,怎么停了?接着唱,也好让我仔细听听。”我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目光从这群孩子们身上一一扫过。
红船上的人大部分都怕我三分,对上我的视线便纷纷低下了头,连驹儿也不例外。倒是这个花容,似乎并不觉得什么,竟敢直直对上我的视线。说实话,他这一点我很喜欢,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气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不会觉得他像个女人。
花容信步走来,微微颔首,向我行过一礼,然后道:“班主,花容学艺不精,班门弄斧,让您老见笑了。”
倒是个谦虚的孩子,长辈面前也会说话。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虽然还是不喜欢他,但已经没有当初那么讨厌了。我探了探身子,问他:“你真想跟着我们这帮子人学戏?”
花容点了点头,神情十分诚恳道:“若能有幸得班主指点,花容感激不尽。”说完这眉眼一抬,目光流转,尽是荡人心魄的妩媚,还真是有些让人招架不住。再加上他今天这身扮相,说是男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知他并非有意勾引,而是天生相貌如此,若他心怀不轨,我这红船上也断容不下他。
我定了定心神,沉声道:“罢了,你若愿意,今日,我便算是收下你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收了这个妖孽,哪成想他竟然犹豫了,场面一时好不尴尬。
不是我白帆自吹,红叶舫唱遍大江南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上对手,论唱功,绝对没有人在我之上。平日里穷苦人家的孩子赶着来拜师,我还要挑挑根骨,选选相貌。他倒好,赖在我红船上这么久,说要跟着学唱戏,我这好不容易开门收徒了,他倒是不乐意了。
我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快气炸了。
糖葫芦儿见花容站在原地不动,便扯了扯他戏服的长袖,小声道:“容哥哥,师父他老人家要收下你了,你还在等什么呀?”
驹儿也没想到花容竟然会犹豫,便不着痕迹地推了他一下。别以为我老眼昏花没看见你们的小动作,我瞅的可清楚着呢。
这会儿,花容似乎才反应过来,借着驹儿推他的劲儿,立时跪在地上,道:“师父在上,徒儿花容给您叩头了。”说完就是“蹦蹦蹦”三个响头。
我眯起眼睛笑了笑,这还差不多,他怕是刚才一高兴才给愣住了。
我那另一名徒儿柳子颜向来最善察言观色,见到这种情况,急忙递了杯茶给花容,笑道:“容师弟,还不快给师父他老人家敬茶?”
花容接过茶杯,小心翼翼地端平,然后恭恭敬敬地给我奉上,恭敬道:“请师父喝茶。”
我也不愿过多地难为于他,喝过了花容敬的茶,从此以后,他便算是我红叶舫的人了。
扶着花容起来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糖葫芦儿,大叫出声:“哇哦,真是太棒啦!我终于不再是红叶舫最小的小师弟了,以后有人管叫我师兄了。”话音未落,糖葫芦儿在大厅里高兴地又蹦又跳,笑得十分开心。
对于小师弟这个身份,糖葫芦儿确实是耿耿于怀了好久。因为在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所以他一直是众位师兄们的小师弟。如今,好不容易给自己抬了一小节身份,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驹儿却是忍不住想泼冷水,笑道:“糖葫芦儿啊,容师弟虽然是最后入门的,却也比你年长了好几岁。所以啊,你依然是我们最小的小师弟呢。”
糖葫芦儿闻言愣了愣,露出了明显的不高兴,过了一会儿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从今以后有人管我叫师兄了,我也有师弟了。”
花容见糖葫芦儿纠结,不想跟着驹儿他们欺负人,于是笑道:“是是是,糖葫芦儿师兄说得对。师兄在上,师弟我这厢有礼了。”接着,花容朝着糖葫芦儿躬身一拜。虽说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为了逗糖葫芦儿开心,可是这礼数并没有丝毫的敷衍,竟是毕恭毕敬地拜了糖葫芦儿,人品也由此可见。
糖葫芦儿见花容向他行礼,也手忙脚乱地回礼,道:“容师弟客气,师兄我还礼了。”说完,也是跟着躬身一拜。
大家被糖葫芦儿孩子气的回礼和故作老成的扮相逗笑,一时间众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乱作一团。我也跟着笑出了声,这红船上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江南烟雨蒙蒙,如今正值梅雨季节,更是细雨不断,红船难以上岸登台。没有了收入,红船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拿什么来养活。所以,大家也一直在省吃俭用,拮据度日。好在,梅雨季节即将过去,再过几天,我们红叶舫就又可以在岸边扎上戏台子了。
“等这雨季一过,咱们就上岸扎台子。驹儿,吩咐众位师兄弟们都准备着吧。”交代完了,我便继续回房休息去了。近来如此嗜睡,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等上了岸,可得找个大夫给好好儿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一首古风歌曲,叫《入戏》,倒不是因为这首歌特别好听,只是感觉歌词很有意境,有兴趣的童鞋们可以去听一下。也许,大家听完之后再回过头来看小说,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悟。
第2章 万物自有命(白驹篇)
父亲总也不喜欢容师弟,可我觉得容师弟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从小体弱多病,没少吃药,跟个药罐子似的,但是他身上的药味儿很好闻。尤其是小糖葫芦儿,特别喜欢他身上的药草味儿,最爱粘着他。
初次见容师弟是在去年的年尾,冬日里的江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红船在江上难以前行,索性便在那岸边扎上了戏台子。反正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红叶舫的生意也算不错。我们师兄弟几个去采买年货的时候,糖葫芦儿小师弟一通乱跑,然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容师弟。
那个时候的容师弟衣衫单薄,浑身冰冷,身上附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也不知在那个角落里待了多久,整个人都被冻僵了。被我们抬回去之后拿热毛巾擦着,厚厚的被子捂着,暖了好久才缓过神儿来。他醒来之后也不爱说话,时常盯着一个地方出神。不论我们问什么,他都只是摇头,神情很是伤感。
记得有一次,我给他倒了杯水喝,他就一直盯着我倒水的手,杯子都递到他嘴边儿了也没反应过来喝。我出声提醒了下,他才回过神来。这大过年的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差点儿被冻死,想必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父亲之所以不满容师弟,不过是因为他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世来历,怕有什么我们惹不起的背景。因为初见时容师弟身上穿的那段子,是要我们红船攒上大半年的积蓄才能买得起的布料。我们都知道容师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可我总觉得英雄不问出处,就算他的身份曾经有多么的恢宏显赫,如今也不过是个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往事不堪回首,他自己都不愿再提起,我们又何必勉强。
如今,容师弟也算是在我们这红叶舫定了心性,真就打算在这里扎根儿了。给我们洗衣做饭,照顾父亲和一众小师弟们的日常起居。闲时,便跟我学戏,现在已经能跟我对上好一段儿了,完全分不出高低,有时唱的竟比我还要好。
梅雨季节一过,父亲就叫我们将红船靠了岸。上岸之后,我们便寻了一处人来人往热闹的地方扎起了戏台,顺便叫师弟们去集市上采买一些生活用品和食材。
每次一遇到采买这种事情,糖葫芦儿总是最兴奋的,我便叫容师弟同他去了。毕竟容师弟来红船上好一阵子了,还从未下过船,本来他身子就不是很舒坦,可千万不要闷出病来才好。去岸上走走,看看热闹,也好放松一下身心,对容师弟的病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等我们的戏台子搭好,容师弟跟糖葫芦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这糖葫芦儿果然还是改不了他的老毛病,又去集市上买了糖葫芦儿吃,都回来了也没吃完,也不知到底买了多少。亏得没让父亲瞧见,要不然肯定又要说糖葫芦儿乱花钱了。容师弟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打开一看,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布袋里的口粮够我们整个红船上的人足足吃大半个月,还有一些瓜果蔬菜和油盐。
他们两个去的时候,我明明只给了他们买三五天口粮的钱。不是我抠门儿,实在是整个红船上也没有多少钱了,本想着等过两天我们扎好戏台子,开了场子,有了收入之后再去采买些存粮回来的。
容师弟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我们捡他回来的时候他可是身无分文的,除了那身衣裳——哦,对,是那身衣裳!
“我把那身衣裳拿到镇子上的当铺当了,换了些钱,反正以后也穿不着了。”容师弟浅浅地笑道:“我这些日子在这里白吃白住的,总归心里过意不去,这些东西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容师弟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尤其是这种淡淡的低眉浅笑,有几分娇羞女儿家的姿态。也不知道容师弟的父母该是何等的英俊、何等的貌美,才能生出这样俊美的儿子。
虽然容师弟不愿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道:“容师弟,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们早就把你当成自己人了,以后不必如此见外。等过几日有人来捧场,我们班子赚了钱,我再叫父亲还你。”
容师弟笑道:“白师兄叫我不必见外,怎么又说让师父事后还要把钱还我?”
“这——”我一时竟被容师弟问住了,想来也是,日后容师弟说不定就一直跟我们住在红船上了,又何必如此见外,于是道:“罢了罢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什么两家话。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不必分什么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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