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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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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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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上卷'

作者:十四夜

玲珑九转几世醉

屋子里很黑,宁文清回到家,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一只高跟鞋踢的远远的,撞在名贵的红木地板上,发出“砰”的闷响。

身上的衣服滑落地上,她站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的把另外一只高跟鞋也甩掉,光着脚迈进卧房。

地板微凉,踩去如冰水的滋味,斜窗穿过清淡明亮的月光,精细的古木家具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宁静中带着些许诡异的幽美。

她丝毫没有开灯的想法,在床沿坐下,缓缓的后仰倒在床上。

天花板雪白,李唐和徐霏霏的神情话语清晰如在眼前,一幕幕情深意长的模样,让她目光中出现微薄的厌恶。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李唐是自己的未婚夫,而徐霏霏又恰好是自己的好朋友。烂俗的八点档故事,这是半个小时前她提着新婚礼服在停车场看到两人抱在一起时的第一念头。

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居然勾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唇角的弧度一直维持到现在,于是有些酸涩的感觉。

她对着黑暗“嗤”的笑出声,气息仿佛吹得月光一动,李唐那句话以一种幻觉的姿态生成浮光般的刀刃贴心划过…………

娶到宁文清宁氏企业一半的股权就到手了。

瞬目呼吸,她很可惜自己居然没有因此愤怒而流泪。

眼看着完美支离破碎的那一刹那,如果可以选择,她依旧会在深夜十一点三十九分的时候突发奇想,兴致勃勃的驱车去找李唐,只是想告诉他她要把这件礼服上粉色的扣饰换成淡紫。

那种三更雨下梧桐花一样的淡紫,她本来打算这样对他描述。

她打赌他一定会问:你们医学院楼下那排梧桐树开花时的颜色?

那么她就补充给他:从左边数第四棵,晚春细雨飘过以后的颜色。

五年前曾有这么一个落雨的季节,她回头寻找自己失落的笔记时,抬眸看到了俯身微笑的李唐。

梧桐花清疏坠落的声音,一点淡淡的,宁静的浅紫,他指尖拈着那抹浪漫的颜色,连同那本笔记交到她手中。

她在他俊朗的注视中一笑,一笑却如今。

白马王子是女孩心中的传奇,奈何隔雾如隔山,爱情就是女子的雾。

暮春细雨在一千多个日子上涂抹,重烟深锁。

她下意识的把弄着手腕上的碧玺串珠,月光仿似穿过身躯透的心中无比清晰,没有歇斯底里的痛苦,只是有点儿过于清醒的麻木。

自嘲似的笑了笑,太清醒了很不好,尤其是女人。

清透的七彩碧玺触手温凉,她本已变得面无表情的脸上再次露出浅笑。

月光莹亮,隐没在交睫一瞬的墨线后,她静躺着闭目伸手,拽过置于床头一个花纹古朴的小银盒,盒内深蓝色的丝绒上收藏着几副不同的水晶串珠,晶莹剔透。

石头纯净的温度幽凉如水,她扭头挑出一道有着“黑金刚武士”之称,可以驱邪辟晦的黑曜石,轻轻一撑滑上手腕。

晶黑色衬着皮肤纤细的白,十八粒黑曜石颗颗都开了彩虹眼,幽幽浮于月前。

她挑指,勾起另一副串珠,纯金色灿烂的钛晶,吉祥富贵,如神佛加持,晦气退散……

浅蓝色清亮之海蓝宝,地水火风,净化灵通……

淡白色朦胧之月光石,温润心情,清柔安神……

深绿色诡异之绿幽灵,平和情绪,开放心灵……

暗红色华丽之石榴石,驱退忧郁,驻美容颜……

明紫色尊贵之紫水晶,集中意念,开发灵力,还象征着……坚贞的爱情……

芙蓉色星光冰种粉晶,属于爱之女神阿佛洛狄的颜色,赋予愉快的感情生活,治愈爱情的创伤……

她借着月光眯起眼睛,神情冷淡看着玲珑水晶在白皙的肌肤上幽静的陈列,却感觉简直就是喧闹的夜市地摊上卖杂货的小贩。

贵与贱,不过在人人一念间。

如果你喜欢,那么它们就是手心眸底璀璨生辉的珍宝,如果你无视,它们便是路边泥中滚入肮脏的顽石。

如所谓爱情,如所谓爱人,如所谓海枯石烂地久天长。

水晶天然的凉意在手臂上纠缠蔓延,仿佛深秋寒冷的湖水轻涌,经受不住的冰凉。她一把将八串水晶掳了下来丢在一旁,只余了初时的碧玺,恢复仰面的姿势闭上了眼睛,累了。

然而她没有注意,自己丢出的水晶无巧无不巧的摆成了一个整齐的半弧形,在幽曳清亮的月光下,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淡淡的光彩。

八道彩亮的光芒在空中汇成一道,照亮了整个房间,而后缓缓的,缓缓的注入了她右手那串碧玺之中。

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衣服潮湿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流水的声音和阳光的温度,宁文清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刺眼的明亮顿时耀入眼底,使她不得已侧首以躲避突如其来的光线。

但只一瞬目,她猛的坐起身来,尖石硌的手臂生疼,触手处浅水流过指间。

高山峻岭,碧水浅滩,好一番幽美梦境。

她习惯了一下光线到处打量,半坐在石上,却觉得清醒无比,什么时候梦也能如此真实?

入眼之处青山环绕,密林葱郁,无边无垠的碧色层层,远方山巅一道清流飞瀑,如白练挂川,碎珠溅玉,水声隐隐。水势飞落沿山峰层层直下,聚成一道清河奔流,斗折蛇行蜿蜒西去,消失在苍翠的山间。

而她就在这水边,身着一件白色衣衫,缠弦抱腰,长襟广袖,未湿的群摆随着山风飘摇轻荡,如云过水,手边翻落一个小小的翠色竹篮,其中装了些不知名的花草,浅紫深绿幽香依稀。

她愣了半晌,将手掌摊开在自己眼前,看了看,抬头环顾四周,再低头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握拳,指尖嵌入掌心微痛。

这一点切实的感觉牵着千番思绪万马奔腾般拥来,她茫然起身四顾,荒山野岭鸟兽无踪,有风拂发而过,微凉。

无意低头,瞥见水中倒出个影子,白衣,长发。白衣有些单薄,静垂身侧,长发及腰,湿了水的几缕墨色贴在耳边,略有妩媚。

她蹙眉,上前一步俯身看往水中,清水如镜随她的动作将那倒影越发照的清晰,她浑身一颤!

这分明不是自己,又偏偏便是自己。如瀑般的长发沿肩泻下划过水面,清黛修眉,樱唇淡薄,若有若无的水色中唯有那双眸子,眼波如旧,是她熟悉的。

似我非我的荒唐,轮回?有种剥离的恍惚,莫名所以。

一片叶子落下水面,涟漪漾处晃散了影子,再看时,那眉眼也如水,朦胧处的迷远,连这一分也不像了。

却在耳边听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音淡淡:“想必是成了。”

宁文清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是谁?”不觉中紧紧将唇角一抿,水里倒影却丹唇微启:“我叫凤卿尘,可能……从此以后你才是凤卿尘了。”

“你说什么?” 她似是没听清楚,再问了一遍。

那倒影再轻叹,盈盈说道:“你将手伸到水中来。”

她稍许犹豫,觉得异常怪异,但还是依言伸手触摸了清凉的水。

手腕上的碧玺触到水流的时候,发出淡淡的微光,映照着折射在水中的阳光,晶莹夺目,不知是水的清凉还是碧玺的凉意,轻轻的向周身扩散开来。

她像是看到了纷繁复杂的古老镜头在眼前掠过,人影交错,寂静无声,仿佛浮光掠影,几番轮回,经历了数万年后尘埃落定,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进入了思绪,静静的留驻。

等到光影逝去,水中的倒影问道:“现在你知道了吗?这是属于我的记忆,……好像不够完整,但也只能如此了。”

她不由自主的以手抚额,去理顺那些纷乱的东西,首先清晰的都是草药医方,和五年医科大学所学的知识冲撞结合,乱做一团。时光竟恍然倒流至千年之前,她心间有点儿冷意扩散,隐隐觉得颇为离谱的不安。

正想着,她突然微抽一口冷气,指着水中的影子说:“你自己……”

“是心疾,”水中那倒影说道:“我是久病成医。”

她手压胸口,并未察觉异常,但只觉得似极了借尸还魂,便说道:“你……快送我回去。”

“或许不行了。”倒影在水中静默后说道。

“为什么?”她一急追问。

“那巫族的禁术我并不完全通晓,事出意外,如何送你回去我着实不知。”

“那你为什么把我弄来?”

“心疾忽发,只有这禁术救得了性命。”

宁文清直起身子,目中掠过不悦,质问道:“你拿别人的性命换自己的性命?”

“我只是想将自己送至它处以此续命,并未想到会发生此种事情,发现时已然来不及了。”

“怎么偏偏是我?”

“你有九转玲珑石,也是你自己发动了九转玲珑阵。”

一切自有因缘在,冥冥注定,宁文清张口欲言,却只觉得好笑,无话可说。

那倒影继续说道:“实在抱歉,牵连了你,我先前并不知如此严重。为了保你元神无恙,我已将自己的精神尽数与你,也算是一点儿补偿吧。”

她茫然俯视水中,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你会怎样?”

那倒影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一点儿苦涩,道:“可能就……唉,不知道了……”

她脱口而出:“魂飞魄散?”不知为何,心中竟略有不忍。

那倒影摇头不语,在水波的涟漪中露出清清淡淡的笑容,笑容逐渐的破碎,融化,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她自己陌生的一张面容,一模一样的,除了那满脸的惊愕和无奈。

宁文清跌坐在冰凉的岩石上,她慢慢弯腰伸手扑了把水在脸庞,借着水的凉意想使自己冷静,再抬头,却陡然间一身的迷茫。

这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身体发肤,思想神魂,哪一个才算生命的存在?现在她是谁?另外一个她呢?她到底在哪里?她该做什么?

两厢混杂的记忆伴着前赴后继的无助感极强烈的兜上心头,她的手指扣进岸边的青石,许久不能动。

佛曰四大皆空,身心如幻,事到临头,发现一切都那么遥远,她能做的只有站起身子将脊背挺直,用陌生的身子支持越飘越淡,几乎快要散掉的灵魂。

日渐西移,逐渐孤独的缀在山间空旷的天空,慢慢平静下来的宁文清,或者说是凤卿尘打量着将要笼入暮色的山野凝神思索,在她想了很久准备回头的时候,身后突然伸来一双大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萍水相逢天涯人

卿尘大惊,张嘴欲喊,声音未出喉咙便就被闷断,那手很恶心的捂在嘴上,勒的她生疼,她奋力挣扎,从水中混乱的倒影中看到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正挟持着自己。

惶急中她用尽全力手肘向后撞去,趁那大汉吃痛松手的当儿拼命一挣,力气虽不大也推的那大汉趔趄了几步。

卿尘这才看清他凶神恶煞一副模样,络腮胡子里泛黄的牙齿上沾着烟草,看的人一阵反胃。她和那人对视片刻,突然惊醒,急喊“救命”,躲开那人再次伸来的手掌扭头便跑。

身后传来一声:“小娘们儿,还想跑?” 那大汉拔腿追来。

河边乱石嶙峋,卿尘步履踉跄几次险些跌倒,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急中生智俯身抓起地上的石头往后扔去。

一回头却骇人发现追来的居然不止一人,另有两人和先前那大汉当她是到手的猎物一般,正狞笑着从三面围上来。

她心神惧震,不料落脚踩在岩石厚厚的青苔上,竟失足跌入水中。

惊叫一声挣扎着没有一头栽倒,水倒是不深,只没到半腰,岸上恶心的脸却越来越近,脏手向她抓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咬牙一横,即便不会游泳,却断然转身向水深处扑去。

水从腰部迅速漫到胸口,白色的衣服被水波冲起像绽开的云彩般飘展,丝丝黑发如缕游荡,浑身湿透眼前迷蒙一片。她蓦然苦笑,不知接着是魂飞魄散还是运气好能神归本位。

正在这当口,身畔突然响起强劲的破风声,岸边“哧哧”两道激响夹杂一声痛呼,有个清冷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伸手!”

她茫然抬手,一只几乎和河水同样冰的手大力将她从水中拉到岸边岩石上,眼前闪过一双沉寂的眼睛。

她未及看清那人模样,先发现两只狼牙羽箭钉在岸上紧追不舍的两名大汉脚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长箭插入河滩直没箭羽,可见箭上力道非凡。

另有一只长箭则射中追入水中那人的胳膊,那人惨声呼痛,连滚带爬的向岸上摸去,河水中拖出一道殷红的血线。

“几个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没脸没皮,还不快滚!”身边一个身着窄袖劲装,手握缠金弓,身形如松柏般英挺的年轻男子沉声喝道。

卿尘这才看清射箭的和救自己的并非一人,拉自己上岸的人靠在岩石上,挺拔的身形被一袭修长的黑色披风裹住,脸上戴着副铜色面具,遮住了半边脸。

因为面具的原因,卿尘看不到他确切的样子,唯有面具后一双深沉的眼睛,眼底幽黑无垠,不见有丝毫的喜怒哀乐,露在外面薄而坚定的唇,和那双冷清的眸子很相配。

射箭的男子见几个歹徒仓皇而逃,也不追赶,只回头道:“四哥,你怎样?”

那被称为“四哥”的人也不说话,只是微一摇头,射箭的男子目光转到卿尘身上,突然一愣,急忙转开脸。

卿尘呆了刹那,“啊”的轻呼蹲在了地上并将双手挡在胸前,这身轻薄的白衣遇水湿透,曲线玲珑的紧贴全身,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至面颊,原本莹白的俏脸刹那间火烧飞红。

正为难间,一件宽大的披风迎头罩来,落在她的肩上。

她扯着披风站起来,抬头,正迎上面具后安静的眸子,那双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她从未转开,却像是什么也没见到,依然寂冷如初。她目光往下移了几分,骇然一惊。

那男子胸口赫然插着支短箭,先前被披风裹着看不到,现在披风丢给卿尘,露出深黑色的紧身衣衫早被鲜血染透,半边呈现出一种浓重的颜色,卿尘手中拉着的披风上亦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怪不得他一直靠在石上,看起来这伤势竟是不轻。可能因为方才用力的缘故,又有新鲜的血液殷殷从伤口流出,紧抿的薄唇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卿尘站起来时听到他沉声道:“十一弟,拔了这箭。”

那被称作“十一弟”的射箭男子无暇顾及卿尘,上前扶那人坐在石边,犹豫的看着伤口。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符样的东西,交给十一:“你见机行事,动手吧。”

十一剑眉紧蹙,手中狠命一握令符,道声:“四哥,你忍着点儿。”握住露在他身体外的箭尾。

“哎!不行……”卿尘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阻止:“这样拔会要命的。”

那人胸口微微起伏,伤口的血便随呼吸不断涌出,目光无声掠向卿尘。

十一住手,有些心急的道:“不拔一样要命。”

卿尘过去在他们旁边俯身,说道:“不是不拔,只是你这样拔箭,就算拔出来他不疼死过去也流血死掉了。”

“那怎么办?”十一问道。

卿尘打量箭伤的位置和情形,估计没有伤到心肺,否则怕也熬不到现在,她问十一:“有刀吗?小一点儿的。”

十一自身上取出一把长约三寸的小刀,刀鞘简约却精致,一看便非凡品,道:“有,干嘛?”

卿尘道:“我会些医术,相信我不防让我试试。”

十一扭头看那人,那人和卿尘对视稍许,卿尘在他眼中没有捕捉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听他用那样虚弱而淡漠的声音道:“好。”

卿尘接过十一递来的小刀,入手甚是沉重,刃窄且薄,相当锋利,虽然不能和外科手术刀比,但也可用。

她对十一道:“轻一点儿扶他躺平,让伤口高于心脏。再找找有没有酒之类的东西,没有的话就想办法点火来。”没有基本的消毒,只好找东西代替。

十一道:“酒有一点儿,也有火种。”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形嵌银小壶:“上好的花雕。”

卿尘白他一眼:“又不是品酒赏月。”她很快用小刀将披风相对干净些的里料裁下一大幅,分做几块,就着一旁的清水洗了下手。接过十一递来的酒壶,蘸了酒把刀子擦拭一下,小心的将那人伤口四周衣服割裂,整个伤口露出在眼前。

她俯身仔细看察,伤处的血随着呼吸持续性的流出,呈暗红色,估计没有伤到动脉,这样的话拔箭时血应该不会喷涌的太厉害,她又扭头看了看那人,发现他躺在那里安静的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眼底不波,看不出是不是信任,有没有怀疑或是,惧怕。

她对他笑了一下,将刀子在十一燃起的火种上烧炙后,递给十一拿着。又用酒擦了擦手,用蘸了酒的布将伤口附近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接过刀子说:“没有麻醉,可能会很疼,要忍一忍。”

那人不语,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卿尘闭目细想这伤口附近的静脉分布,箭有倒刺,不能直接拔出,她抬手压上伤口旁边的静脉血管,手中小刀准确利落的划上伤口旁边的肌肉,随着那人一声闷哼,握上箭尾略一用力,断箭应手而出,紧跟着涌出鲜血,但由于按压正确,并没有大量的喷出血液。

卿尘将断箭丢到一旁,对十一道:“布。”

十一将卿尘刚才叠好的布递过去,看她层层压在那人伤口上,问道:“四哥,觉得怎样?”

那人唇色惨白,但在这样的剧痛下居然还保持着神志清醒,隔了会儿,方慢慢道:“还好。”

卿尘将静脉血管的位置示意给十一看:“你用手压着这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药止血,记着别松手也别太用力。”

十一依言接手过来,不多会儿,卿尘拿着些绿色的山草回来,洗净碾碎敷在那人伤口处,换了块干净布重新按压包扎。那血果然逐渐止住,卿尘心中欢喜,看来这草药是对的。

天色渐暗,黛山凝紫,一日已入黄昏,天边火烧般的带起晚云长飞,透露着夕阳余晖暖意连绵。飞鸟自霞色间成群掠过,投林归巢,悉窣一片。

卿尘坐在一旁岩石上长长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天黑了,总不能就待在这里。”

十一问道:“这附近可有人家?”

卿尘略沉默了一下,笑笑说:“有间竹屋……是我的家,你们不介意便随我来。”

十一见那人不反对,便道:“如此叨扰,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卿尘抿唇想了想,道:“我叫……凤卿尘,你呢?”宁文清三个字说到嘴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听她问过来,十一沉吟一下,抱拳说道:“姑娘萍水相逢援手施救,本该如实相告姓名,但我兄弟二人另有苦衷,如编造欺瞒,不是男儿所为之事,不知姑娘能否见谅?”

卿尘听了后说道:“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是你们先救我的,大家扯平。”

十一略一思量,道:“在下家中排行十一,你不妨称我十一。”

“好,十一。”卿尘点头,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那人。

那人睁开眼睛,清冷中带着沉沉倦意,淡声说道:“多谢你。”

卿尘微微一笑:“不谢,听他叫你四哥,那你一定排行第四了?”

十一道:“四哥大我几岁,看你我年龄相仿,卿尘姑娘若不介意,不防也称一声四哥。”

绿竹盈盈世外居

卿尘点头站起来:“我带你们去竹屋吧。”

三人一起溯河而上,卿尘即便心中有着记忆,但并不代表便能顺利找到路,何况天色已暗,当真费了些周折才到那里。

那人随他们走了这许久,卿尘和十一虽然连搀带扶,无奈伤口经不起震荡,又有鲜血涌出,想必甚是疼痛。他却始终一声不响,冷峻的唇角紧抿,眸子中一片暗沉,遮挡了所有感情包括痛楚。

待到了竹屋,天色已全然黑下。卿尘推开竹篱栅栏引他们入内,依稀借着天上缓缓展开的星光看到这小院中种着不少草木,夜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

屋中桌上摸到烛火,点燃后光线也并不十分明亮,这竹屋不大,但收拾的极其清爽干净。桌椅橱凳皆以碧色青竹制成,摆放的错落有致,烛火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莹莹淡淡。

卿尘打起竹帘,里面是一间卧房,同样竹制的床上挂了青纱罗帐,床上被褥俱全。屋子中间摆了张桌子两把竹椅,墙边挂有铜镜,镜旁放了木梳,一支玉簪格外醒目,提醒人这是间女子的闺房。靠近窗子的一边,摆着张简单的古琴。

卿尘先和十一安顿伤者躺好,对十一道:“桌上有水,先给他少喝一点儿,我去找药。”

说罢挑帘出去,另有间房里一边放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不少晾晒好的草药,另一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她随手翻看,十有八九是医书。

她拿起药瓶逐个细看,不一会儿从中挑出两个小瓷瓶,又找到些干净的绷带。再看另一间房,原来是厨房。

此中日子过的井井有条,看起来清幽自在,之前的主人也当的上是兰心蕙质了,她有些出神的站在屋中,看着四周的一桌一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在真实和虚幻中交替浮沉,冲的头脑隐隐作痛,心中空空如许,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十一出来问道:“没有药?”

她蓦然回神,双眸略带迷茫的看着十一,十一见她神色苍白,上前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卿尘急忙摇头:“没事。这里不缺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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