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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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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尘急忙摇头:“没事。这里不缺药,我给他换药包扎一下,那边是厨房,你去弄点儿吃的来吧。”

十一愣了愣:“厨房?好,我看看去。”话题的转移让他忽略了卿尘眸中的异样,并未细问下去。

卿尘打了盆水回到卧房,搬张凳子将药和绷带放在床边,俯身去轻声道:“我给你换换药,那些草药只是权宜之计,不太管用的,能坐起来吗?”

灯下掩映着淡淡温柔的晕黄,那人的露在面具外面的脸却看起来煞白的,只是眼神还清朗明了。他略有些吃力的用手撑起身体,卿尘在他身后掂上被褥扶他靠好,触到他的手时觉得很凉。她毫不避讳的伸手帮他解开衣衫,没有看到那人原本静漠的眼中掠过的一丝诧异。

伤口果然裂开了,卿尘从一个青花瓷瓶里倒出些清透的汁液,小心的清理了一下血污,一边道:“疼的话便告诉我,我尽量轻点儿。”又取出点儿乳白的药膏,轻轻敷在伤处,重新用干净的绷带开始包扎。

那人默不作声,手却在身边紧握成拳,就连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处,痛楚割裂一般反反复复,几乎将人的体力抽空,唯有卿尘指间下轻巧的动作,为他带来些许清凉的缓和。

卿尘手指碰到他的肌肤,触手处始终蕴藏着某种沉稳的力度感在其中,受伤和流血并没有使他放松,似随时保持着不易察觉的警戒。

她眸光轻动,对他投去安静的一笑,那笑落在了他深黑的眼眸底处,一转便被吸了进去。

他身上温度有些偏高,不知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卿尘担忧的蹙眉:“但愿不会烧起来,你躺一会儿。”扶他躺好,将脏掉的衣服收走。

那人疲倦的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卿尘姑娘。”

“嗯?”卿尘抬头,一边不耐烦的抖了抖总是碍事的衣袖。

“十一弟,身上也挂了彩。”分明是关心别人,声音也不带什么感情的样子,冷冷淡淡的,波澜不惊。

卿尘方才已经看到十一肩头有伤,只是不太严重忙乱中便没有机会理会,现下也想起来:“知道了,我去看看,你歇着。”替他轻掖被角,掀帘出去。

步出屋外,一阵浓烟迎面呛来,卿尘看到厨房那边不停的涌出烟雾,急忙去看,正和一身狼狈撞出屋的十一碰个满怀。

十一伸手拉住差点儿跌到的卿尘,抹把脸道:“怎么回事儿,灶火点不着。”

卿尘看着他被烟灰抹了个唱戏一样的花脸,忍俊不住,指着他“扑哧”笑出声来,十一挑挑眉毛:“你……笑我……不然你去试试?”

卿尘笑想,不就是生火吗,把木头用火点燃谁还不会,挽挽袖子:“看我的。”信心十足步入灶间,十一跟在后面决心虚心请教。

半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坐回外屋桌前,灶间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十一看着卿尘,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三分戏谑三分无奈,一脸“原来小姐你还不如我”的表情。

卿尘不服气的托腮靠在桌上,她从未想到生火居然如此不易,更可气的是眼前十一一脸调侃神情,看他忍得辛苦,没好气的说:“想笑就笑,干嘛表情那么古怪?你又不比我好多少,五十步笑百步。”

十一看着她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忍了忍,却终于还是大笑起来,爽朗的样子使他看起来英武中带上三分潇洒,一时间阳光万丈万里无云的样子。

卿尘恨恨跺脚,道:“笑!你生不起火来,别说药不能煎,大家也都饿着好了,看谁着急。”说罢修眉上扬,凤目微挑,做个要挟的表情,甩手走人。

不管十一在外一脸哭笑不得,她自顾入屋配药。品种繁多的草药有些她之前便认识,有些根据得到的记忆才知道,那种感觉斑驳陆离,穿插心间,仿佛有些东西在思想里是她的又不是她的,说有又像是没有,在需要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还没有时间理清,繁复生乱。

她思索着仔细挑选药材,不敢马虎,冷不防十一掀帘道:“哈,成了。”

“成了?”卿尘随他出去,颇带怀疑:“没灭?”

“烧的好好的。”十一神情中带着点儿得意:“此等小事,难不倒本……少爷。”

她不以为然的挑挑纤眉:“那么煮饭的事情当然也难不倒你,有米有菜,如此拜托了。”趁十一愣神的当,她大力拍上他肩头,并故意落在伤口处,在十一“哎哟”痛喊时又露出灵黠的眼神,盈盈笑语:“先看看你的伤。”

十一气结,却对着她一张笑脸无法可施,只好自认倒霉。他肩上左臂都有轻伤,左臂一道稍重流了不少血,卿尘仔细看去,竟像是刀伤。话到了嘴边想问却又停住,只着眼仔细打量。见他一身黑衣虽然穿着简单,但用的是上乘好料,暗起云纹,裁剪得体,丢在桌上的长弓握手处缠以金丝,两条精雕的飞龙盘旋衬于双侧,腰间佩剑素典古雅,锐意透鞘,想必都不是寻常人家的用物。

伤口处理妥当,十一笑道:“多谢。”

卿尘道:“不谢,煮好了饭过来,就当药费。”

十一摇头:“伶牙俐齿,一点儿亏都不吃。”

卿尘抱起桌上的药:“承让,彼此彼此。麻烦你先点火煎药如何?”

“好说。”十一故技重施,从屋中拎出坛酒淋在卿尘备好的药炉中,加了木柴,火折子一碰即燃。

卿尘凑上前去看了看那酒,明眸一扬:“牛嚼牡丹!这可是浸了多种药材上好的药酒!”

“哦?”十一闻言,以小盏倾出酒来饮了一口,半晌说道:“好酒!”

卿尘好奇心起,伸手在酒坛中蘸了蘸,以舌尖品尝。只一滴,入口清苦的药香混着酒的纯冽,久久不散,回味中冲的人心神舒泰。

她点头道:“是不错。”又伸手去坛中,突然“啊”的一声将手缩回,坛底深处那截深色的原来是条蛇。

十一仔细一看,突然笑道:“这酒难道不是你泡的,当初这蛇是怎么抓的?”

卿尘心中微怔,随即凤目斜挑看他:“我自有办法,不劳操心。这酒值得一饮!”她将无法回答的事避开。

十一朗朗一笑,随手倒了两盏酒:“有幸相识。”

卿尘将酒盏接过手中,唇角轻扬:“有缘相见。”

两人举杯,饮尽后彼此照杯一亮,酒劲冽酽入喉清醇,都觉得痛快,没遮拦的笑声响起在屋中。

却是灯火阑珊处

灯色轻淡,卿尘端了碗粥去房里,伸手想试试那人额头的温度,却在半空中停住手,一副面具隔在那里冷冷划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她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心中念头。手收回来时碰到那人身侧的指尖,冰凉的划过她的手背。

正犹豫要不要将他叫醒,一抬眸,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黑沉沉的眸子中有点儿疲倦的神色,但却掩盖不了那种似乎天生入骨的峻冷和深沉,静静的望向她。

“啊,醒了?”卿尘和他对视稍许,心中升起整个人被看透的感觉,仿佛那目光可以穿透一切,使人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她轻轻将修眉一挑,起身去端粥:“吃点儿东西吧。”

那人闭了一下眼睛,缓缓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胃口,但是什么都不吃不能恢复体力,对伤势毫无益处。”卿尘劝道:“而且吃了东西才好吃药,那样子药效好些,也不伤胃。”

本以为还要再费些口舌才行,那人却只停顿稍许,又静静的闭了一会儿眼睛,便没有任何异议道:“好。”

卿尘扶他半躺起来,试了试粥的温度,瓷勺随着她手腕轻翻碰到碗沿,发出细微的声响,衬的屋中格外寂静。

那人看了她一会儿,淡淡说道:“面具是带给敌人看的,摘了吧。”声音中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嗯?”卿尘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心中揣摩那面具后的模样。

那人见她不动,停了停,又道:“我手上没有力气。”

“哦。”卿尘知道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而且想必他伤处现在也是极其疼痛。她将粥放在身旁,心里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儿紧张的感觉,“那我摘下来了。”

那人不再说话,她伸手,轻轻将那张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因伤势的关系不见血色,显得略有些苍白,漠然而淡定。

没有想像中的英俊无比貌赛潘安,但是卿尘一下子呆呆愣住,仿佛在千万年之前自己见过,见过这清峻的面容。

那一刹那的恍惚,让她仿佛沉沦梦中时光流转,坠入了未知的轮回。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在心底奇异的情绪中静默了片刻,那双眼眸中的黑沉倒映出她的身影,一抹淡淡的清光掠过。

她突然便回神过来,方才那杯酒仿佛化做了烈烈暖意烧在五脏六腑,叫她觉得脸上微热,眸光低转避开他的眼睛,将面具放在床边,尽量若无其事的像当年在医院般把他当成实习对象,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

那人似乎微微避了一下,却又任她的手落下。

并不很烫,她将粥端过,他却没有接。

一瞬不解后卿尘暗想自己真是粗心,抱歉一笑,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他坦然任她服侍,并未有丝毫不适,身上有种清贵的气度,仿佛自然便该如此。

只喝了半碗粥,他便摇头不想再喝,卿尘也没有勉强,问道:“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没有。”他说出不带波澜的回答,明明精神不济,目光却还是可以一直看到人的眼底心底。

“嗯。”卿尘也不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很静,一旦静下来便没有人打破这样的气氛,她觉得和他在一起语言似乎都是多余的,待再喝了药,不多会儿他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细竹窗棂明明暗暗洒入些花影,十一也趴在桌上睡着了,卿尘却一点儿倦意都没有。

空旷的夜里只有她醒着,这样安静的站这里,迷茫,甚至些许的恐惧趁着黑夜悄然滋生,缠的她心中紧涩。

她毫无目的的在铜镜前坐下,拿起梳子理顺着垂肩长发,镜子中淡淡映出人的影子,异常陌生,恍惚仍旧沉梦未散。

她抬起头来,漠然看向窗外,月华如练,寒照长夜,清辉落影悄然覆上心底,带着无尽的幽凉深黯。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她很想把十一喊起来和自己说说话,免得独自胡思乱想,可是回头看他趴在桌子上睡得那样沉,又不忍心叫醒他,反而找了件东西给他搭在肩头。

即便唤醒十一又能说些什么呢?或许这真的就只是个梦,一转便醒过来了,从来便荒唐。

床上的人一直睡的不很安稳,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覆上他的额头。他没有如前几次般睁开眼睛,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浑身入手滚烫,究竟还是烧起来了。

她紧着眉心站在床边,隐觉担忧,便去院中打了盆清水过来。夏日井水透骨的凉,却正好合用,用布巾蘸湿敷在他额上,稍后便再换下,反复的保持清凉。

手边没有熟知的一些药物,只能用此法降温,聊胜于无。她想起十一找到的那坛酒,便去倒来一些,很小心的替他擦拭身子,再将浸凉了的布巾垫在他颈后和腋下,希望能见成效。

自小只被别人照顾着,从没有做过这样照顾病人的事情,一时还有点儿手忙脚乱。

当挽起他的衣袖时,有什么沿他手腕滑下,卿尘借着烛光看去,是一串黑色佛珠样的东西。她立刻认得那是串极其纯正的黑曜石,光泽沉敛,每颗珠子上面都开了双面彩虹眼,是这类宝石之中十分难得之物。

她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碧玺,想起所谓的九转玲珑阵,还有那神秘的巫族禁术,或许这些水晶宝石是能够送她回去的方法,她略有希望。

那人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卿尘怕他不知觉翻身动到伤口,急忙伸手压住他的手,触到他手指时却被他握住,不肯放开。

她试着抽了抽,觉得他握的很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样的痛苦,心中一软,便用手指轻轻的抚摸他的手背,随着她掌心的温度,他的手慢慢变得温暖。

如此折腾了半夜,天色微明的时侯,她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去。

醒来的时侯,发现晨光淡淡的洒满四周,原来披在十一身上的薄被罩在肩头,她的手反被盖在那人修长的指下,有种被保护的感觉。

卿尘抬起头来,用另一只手抚上眼睛,睫毛微湿,仿佛是泪痕。

已经忘记了短暂的梦境,也不知今日将如何。她轻轻把手抽出,再将他的手放进被中,他看起来已经退烧了,睡得很沉的样子。

卿尘如释重负,在床边站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十一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卿尘吓一跳,回首瞪他:“吓死人了!干嘛神出鬼没的?”

十一倒没有立刻反驳,反而笑笑:“辛苦一夜,不好意思。”

卿尘知道他连日疲惫,昨夜其实也没睡安稳,只轻松说道:“记着你欠我一份人情好了。”

十一双手抱在胸前笑问:“那要怎么还?”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你先欠着。”卿尘道。

“行,就当欠你的,”十一爽快说道:“这样难得的机会可不要随便用,十一爷我轻易不答应别人要求。”

卿尘凤眸斜飞,一脸的不以为然:“说话听起来很像自大狂。”

十一哈哈一笑,道:“我刚到河边看了看,去弄条鱼回来烧了吃怎样?”

“好啊,”卿尘颇感兴趣,她还没有看过这附近究竟是怎样的地方,便道:“我也去。”

十一摇头,做个拜托的手势,指了指床上。

卿尘回头看去,挑挑眉梢,接着明眸一转,道:“两个要求。”

“趁火打劫。”十一低声道,却并不推辞:“只要四哥无恙,区区两个要求又算什么。”

卿尘抿唇,眸光明媚,笑意十足:“去吧,这里有我。”

十一神情潇洒,露出个爽朗笑脸,转身离开。

锦瑟无端五十弦

缓步走出竹屋,举目望去,四周皆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淬染了林木色泽,一色碧绿平静而深远的铺展在天地间。

竹屋依山而建,半隐于茂林修竹,昨日那条河流离此还有段距离,只依稀能听到水流琤琮之声,不急不缓,如珠玉轻动,流淌于寂静的深山。

夏日的山风微凉,吹得卿尘衣襟轻拂,发丝飘扬,她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望向一碧如洗的天色,阳光似金纯净的透明,淡淡的铺泻长空。

她伸手,仿佛想握住流动的光线,阳光落入眸心,有一点点刺痛。

就连阳光,都感觉如此陌生。

她面对着寂林山野站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转身回到屋中。

竹屋清凉而安静,透人心骨的空沁。

神情落落的独自坐了会儿,百无聊赖兜上心头,她随手拨了一下那张古琴,琴弦悠长颤于指尖,发出似有似无细微的声音。

这琴和她以前学过的古琴并不十分相同,她一时好奇,一弦弦挑抹,慢慢摸索弹法。一首曲子拨弄下来,再弹一遍便流畅许多,第三遍越发得心应手。

琴弦通透的声音总虽淡,却令繁复的心事沉静下来,她压着纤细琴弦,迎着落入窗间的阳光慢慢扬唇微笑,突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商音往角音时再慢些,会更好。”

她回头,见那人不知什么时侯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听她弹琴。

“醒了吗?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她走到床前。

“什么曲子?”他不答她的话,反而问道。

她微微一笑,说道:“随手拨弄而已。”

那人也不再追问,只淡淡道:“有些烟雨飘摇,笑傲人世的意趣。”

她抬眼看他,不想他竟能听出曲中之意。

那人又道:“此曲若以箫相和该不错,以后可让十一和你试试。”

“十一会吹箫?”她问。

“会。”那人道。

一时间,两人似乎再无话说,一个静静的躺着,一个静静的坐着。

卿尘觉得和这人在一起总是特别安静,不像和十一见面,可以随性的斗嘴说笑。不过就连十一对着他都一副认真的模样,不是人变得安静,而是有他在的地方就会自然而然的安静。他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气质,一点儿淡然的清寂,一点儿峻冷的高贵,让人并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胡闹。

她自顾的想着,无意抬眸,正遇上那人看向她的目光,眼底带着若有所思,研判的意味。

她侧头看他,觉得无法揣测他在想什么,他让她想起深湖之中遥远的青峰,倒影明澈而清净,却是云深不知处。

这安静叫人略觉异样,她便随口问道:“身上好些吗?”

“嗯。”还是这样简单的回答,在她以为两个人又要就此陷入沉默的时候,听他道:“你的医术师从何人?”

见此一问,卿尘瞬目一笑,笑间略有些无奈,这说来话长,却又无从说起:“没有人教。”她淡声回答,语中不自觉的带了些萧然意味。

那人眼光淡淡扫过她眸底,说道:“药效很好,我见过很多高明的大夫,都未必配得出这样的伤药。”

卿尘想起了很多更有效却无法找到的药,起身倒杯水给他,说道:“见效太慢,否则你也不用烧了一夜才好。”

那人就着她的手上喝了杯水,她问:“还要吗?”见他摇头,便将杯子收好,她心中黯淡,不想再回头面对沉默,便走到琴边:“你若不嫌吵,不如就听我练琴?”

“佳人抚琴,岂会嫌吵。”那人道,看起来精神尚好。

卿尘坐在琴前,拨动几下丝弦,抬头看向窗外,缓缓理韵,一声悠扬的琴音应手而起。

曲调低缓,沉远平旷,她弄弦随意低唱:“数尽江湖千万峰,无极浩瀚吾心胸,走遍中原到南疆,看我大翼展雄风。魔道崎岖路难通,明日青山又几重,人生运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平川策马,天高地广,如吟如诉渐渐铺展。

忽而,原本平缓广阔的弦下隐隐生出金戈剑影,气势逼人:“誓死奔雷,威震山河动,剑如白虹,出鞘追元凶……”

霸气正浓,却化作绕指丝柔,随着她清缓的嗓音透出深情无限:“也有情深处,何必相约再相逢,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柔情过后,风起云涌,琴音再变,豪情随歌而起:“好男儿莫错过青春,看风云再变,彩云飞扬。”

弦收曲终,余音袅袅,轻绕在窗前明淡的阳光中,浮沉微动,悠悠散去。此歌此曲总让(奇)她心生不能淡去的(书)悲远苍凉,她默然坐在琴前,一时间四周寂然无声。

却听屋外有人道:“好琴!”十一拎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进来。

“哎呀!”卿尘看他提着鱼凑到琴前,鱼的腥气和滑滑腻腻的感觉就在近旁,忙起身躲开:“快拿走!”

十一故意将鱼拎高,笑她道:“不是还要和我一起去抓鱼吗?怕成这样。”

卿尘躲到床边:“活的鱼好玩,死掉的多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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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十一道:“这鱼可是活的。”说罢还特意将手中鱼晃了晃,那鱼吃痛,越发挣扎起来。

“鱼离了水,和死的差不多!”卿尘急忙闪开,指着鱼求助似的看了看床上的人。

那人淡淡道:“十一弟。”

十一听那人说话,便不再吓卿尘,一耸肩:“算了,有四哥护着你。刚才那琴是你弹的?”

“嗯。”卿尘道。

“歌也是你唱的?”十一又问。

“是!”卿尘答,目光中明显在认为他多此一问。

“不错,不像出自女子之手。”十一道:“‘人生运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这句词写的好。”

卿尘看他道:“我倒喜欢那句,‘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十一问道:“为何?”

卿尘随口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天高地广,人生百年,登临九五封侯拜相人人皆有可能,有什么是命定的。”

此言一出,四道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微微掠过,十一却停在她眼中,道:“你好大的胆子呢。”

卿尘微怔,随即不以为然的笑,一双翦水明眸在笑意中风姿清傲:“帝王将相,能者居之,从来都是如此,天命,乃是人为。若天生其才,为何就不能觊觎权位?”

“那君何以为君,臣何以为臣?忠孝又何说?”十一亦笑问。

“忠孝是君王的暗剑,杀人于无形,有什么意思。”卿尘便笑答:“哪一代王朝的开国之君是忠孝之人?强者生,弱者亡,强者便为弱者定下伦理规矩,直到下一个强者来取代。不过无论怎样替换,有些是不变的,便如你所说的忠孝,思想的控制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无声的利剑。” 她突然看到十一手里还拎着条半死不活的鱼,小心的又往后避了避。

十一倒没有再拿鱼吓她,眼中意味深长:“口气不小,那你倒说说,怎样才算是可觊觎权位之才?”那人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瞎扯。

卿尘随意而言:“沉机、师谋、驭人、冷酷、大度……或者还有其他,我只知自古英雄寂寞,待到最后都是高处不胜寒,所以世事公平,英雄要付出代价,不是谁都能做,你就算了吧。”她不忘调侃十一。

十一不以为忤,扬眉说道:“成大事者,需慎谋远虑,处变不惊,识人善用,戒急用忍。”

卿尘侧首看他,故意一本正经道:“嗯?说的在理,看不出你还是个人才,不知做鱼的能耐如何?”

十一“哈哈”一笑,道:“这不是我说的,是四哥说的。就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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