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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云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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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庭央轻轻笑道:“是。”
  帕赫启见他笑,心情才好些,懒洋洋起身。沈庭央便取下檀木架上的织金缎外袍帮他穿上,又为他系上捻金番锻的衣带。
  那名叫乌满的东钦武士进来,见此情形,不由暗讽沈庭央:“汗王嘱咐过,来了书院要按书院的规矩,更衣起居不能件件服侍。”
  帕赫启却不耐烦:“乌满,这儿世家子弟多得很,伺候就伺候了。”又道,“你是看不惯苏晚吧?别这么小心眼。”
  乌满脸色很不好看。
  沈庭央谦谦微笑道:“世子息怒,乌满将军前不久才立了战功,崇宁军三名副将尽斩刀下……”
  他抬眼一瞥乌满,静静侍立于帕赫启身后:“如此英雄人物,在下应多听他的指教才是。”


第6章 风雪
  乌满是帕赫启帐下的头号武臣,又立有战功,帕赫启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沈庭央退让一步,免得帕赫启为难,令他很是欣赏。
  帕赫启就顺水推舟,大笑道:“好了,乌满,陪我出门去。”
  帕赫启年纪小,爱跟书院里各族世家子弟厮混,常常结伴出去玩乐,乌满要负责保护这位东钦小王子,总是形影不离跟着他。
  乌满出去检查车驾,帕赫启想起什么:“三王兄今日刚回来……算了,他肯定不跟我们一起。”
  小王子帕赫启有个同母长兄,叫做帕赫丹昂,是东钦王储。
  三王兄叫做帕赫野,与他们不是一母所出。
  沈庭央没见过帕赫野。料想帕赫野与这小王子差了些年岁,自然不会跟他们一帮小的出去玩。
  沈庭央恭恭敬敬施礼相送:“世子喝的药没什么忌口,但还是少饮酒为宜。”
  帕赫启回头,笑着疑惑道:“旁人叮嘱起来都烦得很,从你口中一说,怎么就听得舒坦?”
  沈庭央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世子抬爱罢了。”
  目送小王子出了门,沈庭央回到书阁,将受潮的书简摊开晾在一楼敞厅,璟彦不一会儿也赶来帮他。
  沈庭央被医馆主人救治后,便来鸿都书院做随侍。这类杂活儿不少,时常还要去书堂帮着看管年纪小的学生。
  鸿都书院设立在玄德城,声望甚高,东钦、北辽、燕国的世家子弟都会在此进学。为的也是就近方便。毕竟前往皇都金陵的太学,路途太过遥远。一旦国与国有了摩擦,玄德城就是豁免之地,贵族子弟们也就不至于沦为质子。这也是帕赫野、帕赫启如今仍在此的原因。
  沈庭央静静站在那儿,低头翻看书简。璟彦问他:“这书你读过吗?”
  这是一卷《国策士论》,沈庭央自然读过的,却只是摇摇头:“家里遭了难,读的不算多。”
  “苏晚”这套身份文牒的原主人,十一二岁的时候,父亲在任上获罪,家里死的死散的散。这些身世都是沈庭央同他聊天时知道的,如今全都原样套用,毕竟谎言是越多越脆弱。
  他低头翻着书简,心绪渐渐平静。
  乌满的名字,当夜他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听到,刻骨铭心——这个人杀死崇宁军副将,为小王子争了勋荣。
  在这儿见到帕赫启和乌满的时候,他心想,真是仇人路窄。
  沈庭央走到院子里,早春的风裹挟着古木枝头清香,拂动他衣角,他静默地出神。
  “苏晚。”一小厮过来。
  沈庭央回头,那小厮说:“我家世子有事吩咐。”
  到书阁四楼,眼前一名少年坐在窗边台子边,长腿搭在凳子上。
  那少年五官深邃俊美,眸子是漂亮的灰绿色,头发编成外域异族的样式,鼻唇线条锋利,一身深绿色袍子,绣有暗金狮兽纹,颇有王者之气。
  这少年比沈庭央大一两岁,有些心不在焉,抬了抬下巴:“坐吧。”
  沈庭央不认识他,但看清衣袍上的绣纹,便知他就是小王子帕赫启的三王兄——帕赫野。
  他只好简单一礼,依言坐在书案旁。
  帕赫野的嗓音倒是低沉好听,端详他,道:“看你样子,是读过书的。”
  沈庭央:“读过一些。”
  帕赫野:“会仿别人的字?”
  “能仿。”沈庭央先前仿着别人笔迹帮人写过东西。心道定是被那人传出去了。
  帕赫野过来,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椅子上,指着他面前一张宣纸:“我的字,仿得来么?”
  沈庭央看去。帕赫野字如其人,笔锋遒劲锐利,颇具粗犷劲草之势,看来也是自小磨练汉文功夫的。
  他斟酌着,书法修习到这个程度,说谎也瞒不过,便照实道:“回世子,这字可以仿。”
  帕赫野眉锋一挑:“那就有劳了。”
  说罢将一卷《列国志》、一叠上好宣纸放到沈庭央面前,递来一杆紫狼毫,小厮则开始磨墨。
  看沈庭央还未反应过来的表情,帕赫野说:“五遍。多谢。”
  沈庭央:“……”原来是替他罚抄。
  五遍你个头啊!
  帕赫野咳了咳,小厮赶紧接话:“苏晚,好好写,世子有赏。”又道,“三日后就交给夫子。”
  沈庭央只好一笑:“……我尽量吧。”
  他生得如玉瓷一般,含笑生波,年纪又小,帕赫野良心发现,便大发慈悲道:“你也别压力太大,我会跟你一起抄的。”
  沈庭央:“……”要谢谢你吗?
  帕赫野这人,坐在书案前笔走如飞,姿势仍是吊儿郎当的。许是不习惯跟人挨着坐,写一会儿就得戳戳沈庭央,或拽一下他衣角同他说话,还给沈庭央讲笑话,弄得沈庭央哭笑不得。明明霸道得很,又时常跟个小孩儿一样。
  沈庭央琢磨着帕赫野的字迹,模仿着抄了几页书,小厮们提溜进来一个人,沈庭央抬眼看去,也是个东钦少年。
  帕赫野把他的脸扳回去:“专心写你的。”
  沈庭央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垂眸执笔。
  帕赫野走过去,一脚踹在那少年胸口,登时把人踹翻。
  少年瑟瑟发抖,帕赫野半蹲在他面前,戳他肩膀:“你嘴巴挺甜啊,老子才离开几天,你把我母妃全族编排个遍。”
  那少年用突厥语认错,帕赫野嗤笑一声,站起来,靴子狠狠踩住他肩膀:“你编的故事有多脏,自己没数?”
  那少年吓哭了,后悔不迭,帕赫野说:“看来心里有数,那就是明知故犯了。”说完往他腹部、腿上、后背一通踹,用的是街头斗殴路数,打不死,却能打到人服软。
  帕赫野就在旁揍人,沈庭央头也没抬。揍完了,小厮把那少年又拖走,恢复了清净。
  帕赫野俯身撑在桌子上,伸手戳戳沈庭央脸颊:“没吓着你吧?”
  “世子下手真狠,不过那人也是该打。”沈庭央扬起脸,露出一个有点儿无奈的笑容,眼里尽是天真。
  帕赫野心头一跳,手在半空中一滞,胡乱摸摸他的头,坐了回去。
  小王子帕赫启的母家以及近臣,在东钦王朝是主战一派,也正是他们一手参与了月余前对崇宁军的夜袭,出兵三万,以乌满为首,上上下下沾满了崇宁军的血。
  据沈庭央近来所知,帕赫野相反,麾下近臣极力反对那次行动,更没派帐下一兵一卒出战。沈庭央与他自然没什么仇。
  帕赫野见这小随侍低头写得认真,还挺可爱,看得一笑。
  沈庭央刚好抬眼,见他笑容不羁的模样,那双眼睛是真的好看,灰绿色的眸子,像是凶悍又温柔的野兽。
  小厮马不停蹄端来数盘糕点,帕赫野尝了一口,抽走沈庭央手里的笔:“你也太专一了,歇会儿,吃。”
  沈庭央就十分顺从地吃起了点心,帕赫野:“尝这个,外头没得卖。”
  又令他挨着尝一遍,像是投喂什么宠物:“喜欢哪种?你是不是爱吃甜的?”上下打量沈庭央,“小东西,你太瘦了吧。”
  有他在,简直是热闹非凡。沈庭央吃完最后一块奶酥糕,拧起眉头,拍掉帕赫野的手:“吃不动了,要撑死啦,到时候谁帮你罚抄?”
  帕赫野哈哈大笑,只觉他一嗔一笑都有趣得很,不怪他无礼,又塞给他一杯热茶,总算干起正事,继续抄书。
  沈庭央就想起了青涯,青涯从前也成天逗他,有时买了酸糖骗他吃,两人打闹成一团,薄胤就被叫来拉偏架。整日无忧无虑的,一转眼就都灰飞烟灭了。
  他鼻腔发酸,怕落泪引得人怀疑,连忙转移注意力,一笔一划仿着帕赫野的字迹。
  傍晚时分,他离开书阁,去书院偏院,督促人煎煮帕赫启的药。
  东钦小王子的饮食当然有专人经手,沈庭央只是负责估摸时间,免得药送得不是时候,帕赫启一个不乐意就不喝。
  偏院专门煎药的灶间,仆从见他来,便知到时候了,连忙架火点起小泥炉,把帕赫启的药放到陶罐里煎熬。
  沈庭央在灶间门口晃一遭,便溜达到游廊上等待。
  游廊隔壁是一座园林,沈庭央倚着廊柱坐下,盯着檐下剔透的冰棱柱发呆,忽然听见一墙之隔的园林小径有人经过。
  “阿满,认得这花儿吗?”一温和的男人声音问。
  声音透过如意花窗清晰传来。一个稚童回答:“是月季。”
  男人笑道:“这是牡丹。”又说,“阿满累了?爹背着你。”
  沈庭央一时出神,不由自主地走到墙边,慢慢地随着他们往前。
  墙那边,稚童趴在爹爹肩头,咿咿呀呀地念诗:“梦到江南梦却回……梦归何处得身归……”
  男人问:“忘记下一句了?”
  稚童奶声奶气地说:“我比轩哥他们都笨……”
  男人温声道:“不笨,阿满是爹的骄傲。”
  沈庭央一怔,倏然想起沈逐泓温柔的神情。
  “爹可是永远以你为荣。”
  “对你要什么原则?”
  隔一道白墙,沈庭央胸腔酸涩得发痛。他小心翼翼跟着那父子,像是寒冬之中,想要贪婪的汲取些许温度。
  稚童在爹爹肩头犯了困,迷迷糊糊道:“轩哥说,读不好书,爹就不要我了。”
  男人笑了笑,温柔地道:“不会不要你的,阿满是爹娘的命。”
  稚童不大能明白,慢慢地睡着了。
  沈庭央却泪如雨下,靠在墙边缓缓滑下去,已是肝肠寸断。
  ——“小王爷,你是我的命。”
  他埋着头,无声绝望地张口:“你也是我的命啊。”
  寒风骤起。
  天色渐暮,沈庭央擦掉眼泪,浑身颤抖地站起来,去井边舀水。
  冰冷的井水洗了四五次脸,才终于恢复些许,他隐隐觉得自己发烧了,却无暇多管。
  他去灶间吩咐一刻钟后给帕赫启送药,小厮来传话,说书院主簿让他给城中府衙送文书。
  沈庭央一刻不得闲,赶到府衙,文书一项项落印,辗转冗杂的流程,总算赶在府衙落锁前,滴水不漏把事办好。
  书院主簿等的急,又派了小厮来催,沈庭央便把文书交给小厮,自己则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夜幕笼罩,寒风一过,一场大雪降临。
  城中处处灯笼暖光亮起,大雪纷纷扬扬,万千灯火,沈庭央发梢、肩头落了雪,慢慢地走着。
  他所有的悲痛欲绝仿佛找准了一个爆发的出口,渐渐发起高烧,却浑然不觉。
  雪愈下愈大,凛风卷着他衣袍,经过无数个灯火门户,他终于轰然倒下,在街边墙角缩成小小的一团。
  骏马一匹接着一匹飞驰而来,烈风裹挟飞扬的雪粉,止蹄于銮金楼门口。
  离沈庭央几步远,气势肃杀的武者们翻身下马,跟在一人身后,往銮金楼里走去。
  打头那人,肩头大氅落了雪,身影在灯笼光下修长,正是燕云侯,花重。


第7章 大梦
  一行人正要进去,花重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儿突然放慢步子,指着墙角暗处的一团身影:“那个人长得有点儿像苏侯爷。”
  旁边一紫袍男人半开玩笑道:“小桑梧,你这一路,但凡见着眉清目秀、年纪相符的少年,都说人家像苏家人。”
  小桑梧叹气:“万一错过了怎么办?崇宁王小世子也就这个年纪嘛。”
  花重止步在原地,望着那角落里蜷缩着的人影。
  沈庭央身上落了一层雪,脸色苍白,唯有眉目乌发浓墨重彩,半隐在街边灯笼光的阴影中。
  旁边的紫袍男人长身玉立,摸了摸下巴:“看打扮,不是流浪的”
  “是生病了。”花重淡淡道。
  小桑梧又是忧虑又是犹豫:“那……”
  花重穿过簌簌的风雪,一边解下肩后重锦大氅。
  厚重的大氅将昏迷的沈庭央从头到脚包裹。
  他意识浮浮沉沉,恍惚中,带着温度的重锦覆盖了全身。身上一轻,就到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花重就这样抱着他,走进灯火辉煌的銮金楼。将漫天风雪落在身后。
  穿过笙歌鼎沸,一步一步走过层廊灯影,沈庭央昏沉在安宁的温暖中。
  黄昏檐下的夕照,靠在父亲肩头的笑语,乌伦古河畔的野花……
  梦里不知身是客。
  “找大夫来。”小桑梧万分担心,摸一下沈庭央滚烫额头,立马缩回手,“跟着火了一样!”
  紫袍男人笑他:“你手冷,摸凉水也是烫的。”
  小桑梧气道:“燕慕伊!你……”
  燕慕伊示意他消气:“大夫马上就来了。”
  沈庭央靠在榻上,身上仍裹着花重的大氅,浑身烧得如烙铁,偏觉寒彻骨缝。
  大夫很快来问诊开方子,人进人出,最终,锦绣温暖的房间里静谧下来。
  燕慕伊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细细打量沈庭央:“这也长得太漂亮了。”
  花重在锦榻另一头,微微阖上眼:“沿途打听,还有什么消息?”
  燕慕伊抽出腰畔长剑,细细擦拭:“崇宁王府小世子,似乎很擅长摆脱追踪,几乎没留下任何踪迹。一帮路匪抢过他银钱玉佩,有家黑店客栈差点绑过他。巧的是,已经有个人挨个儿找去,将他们杀得七七八八。”
  花重抬眼:“什么人?”
  燕慕伊:“是个独来独往的剑客,瞧那手腕,必在天极榜之列。”
  又道:“小世子从前出门在外一概戴着面具,咱们沿途清理的刺客,皆审讯不出那小世子的长相。”
  花重道:“崇宁王把他保护得很好,那剑客应当是他身边的人,也在找他。”
  燕慕伊想了想:“这就说得通了。是薄胤还是青涯?”
  花重:“定是薄胤。”
  燕慕伊:“他是不是叛了?否则怎会把人弄丢。”
  花重思忖片刻:“倒也未必。”
  药煎好,小桑梧急匆匆端来:“快,快给他喝药!”
  燕慕伊:“……你想烫死他?”
  小桑梧仔细把药晾好:“行了,让他喝!”
  两人面面相觑。
  此行没有带仆婢。小桑梧不会喂药,燕慕伊表示自己不敢碰花重带回来的人。
  燕慕伊不假思索道:“銮金楼里,温香软玉多得很,都很会伺候人,要么叫一个过来喂药?”
  小桑梧气得够呛:“你少乱来!”
  花重抬眼不经意一瞥沈庭央,目光忽然定住。帐幔内静静沉睡的小少年,一闪间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
  他道:“桑梧。”
  小桑梧即刻停止与燕慕伊拌嘴,转头清亮地道:“侯爷,怎么?”
  花重坐到沈庭央身边:“我喂他罢。”
  那两人始料未及,顷刻闭了嘴。
  小桑梧将药端过去,花重坐在沈庭央身边,一勺一勺,耐心地把药喂完。
  小桑梧又递过去一碗温水,花重也给沈庭央喂着喝了。
  沈庭央被苦得无意识间蹙眉。小桑梧出门要了一碟松子蜜糖,给他含了一颗。燕慕伊拎着小桑梧离开,关上了门。
  沈庭央靠在榻上,陷在柔软芬芳的织锦靠垫上,头痛欲裂。
  他艰难地睁开眼,高烧令他视线模糊,耳朵里翁鸣。
  他发觉四周陌生,陡然失去了安全感,模模糊糊看见身边坐着一个人,登时出了一头冷汗,僵硬着不敢轻举妄动。
  花重有些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沈庭央眸子里尽是血丝,两眼茫然,显然视物不清。
  “听得见么?”花重略靠近些。
  沈庭央耳朵里翁鸣得像是有一群马蜂,费力辨别字音,才点点头。
  花重感觉到他的不安,于是把手心贴在他额头摸了摸,又轻轻握住沈庭央的手,别的什么也不做。
  沈庭央就渐渐放松下来,哑声说:“谢谢。”
  他苦笑,心想,自己要变成残废了吗?眼睛会瞎吗?那可不成。
  药力一上来,便觉得困倦,沈庭央半醒半睡,花重就在锦榻另一头倚着,手里握一卷书,漫不经心翻看。
  两人各据帐内两端。沈庭央看什么都重影,眸子半睁开,望见暖融灯火下,花重一身暗红衣袍,青丝如墨。
  瞧不清眉眼,可沈庭央想,这人应当是很好看的。
  流亡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卸去所有力气。
  沈庭央在暖阁内困倦着,窗外飞雪如琼花。时隔许久,仿佛隔世,他又回到安宁恣意的好时光,父亲还在,青涯没有叛他,薄胤不曾陌路。
  铜炉暖,酒香绵,夜雪簌簌,这是花重赠与他的一场好梦。
  红烛燃泪,一室淡淡药香。花重放下书卷,静静端详沉睡过去的沈庭央。小少年眉眼恬淡,仿若一团锦簇帐幔间开了一朵雪白芍药。
  良久,花重似是叹息一般:“会是你么?”


第8章 风雪
  再一睁眼,就是次日。
  沈庭央高烧退下去一半,命保住了,却依旧眼睛模糊,耳鸣不止。
  “我要变成瞎子了吗?”沈庭央声音哑的厉害。
  大夫笑了笑:“别乱说,你是病得太猛,烧全退了就好了。只是耳鸣这毛病最容易落下病根儿,一定要注意”
  看来顶多变成耳背,沈庭央安慰自己,道明身份,打算回书院去。
  花重不容拒绝地说:“你病着不方便,在这儿歇着,等人来接。”
  声音到耳边全像是隔着一层水,沈庭央朦朦胧胧听清他的话,一时无法反驳。自己半聋半瞎,烧得滚烫,没法摸着路回去,更没法要求他们送自己,只得乖乖等书院的人来。
  燕慕伊查了“苏晚”的底细。回来禀报道:“苏晚这身份没问题,年纪、祖籍、文牒都是真的。他父亲原是闵州参知,光熹二十一年落狱,而后……家破人亡。一切有据可查,若是想伪造这么一套身份,不大可能。”
  帐幔收起,沈庭央靠在云绣庄缎软垫上,满头柔软的乌黑长发散在肩头,苍白的脸精致如玉雕,小桑梧帮他梳头发,两个人低声闲谈。
  未待花重开口,沈庭央感觉到他进来,抬起头道:“我只是区区一个随侍,各位大人究竟想问什么呢?”
  沈庭央已经察觉他们的试探。
  花重侧目看向燕慕伊,燕慕伊做口型说道:毫无破绽。
  燕慕伊解释道:“小少爷不必多心,只是你与我们要找的人有点像。”
  沈庭央露出一个困惑的笑容,摊开手:“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打杂的仆役,身份卑微,大人要找的,想必是很尊贵的人。”
  燕慕伊见他手心的茧,是做粗活磨出的痕迹,这并不是一双持剑、执笔的手。
  这是沈庭央硬生生刻意磨出来的,没有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少爷会有这么一双手。
  一路上,他就是这样处处小心,逃避刺客天罗地网的追寻。
  身份滴水不漏,手上的痕迹实实在在。小桑梧眼中掠过一丝失望,花重不置可否,只是望着沈庭央,若有所思。
  书院的人来接沈庭央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来的还有帕赫野。
  书院小厮一头雾水,不知帕赫野为何听到消息就非要一起来,又惹不起这位东钦三王子,只好急急忙忙跟在身后,祈祷他千万别闹事。
  帕赫野一见便知花重一行人非同寻常,他却并不在乎,只端详沈庭央,发现他真病了,两眼茫茫然,根本看不清自己。
  “耳朵也听不清?”帕赫野走近,被燕慕伊不动声色拦在三步外。
  小桑梧贴在耳边说了一遍,沈庭央才知道帕赫野来了,也是一怔。
  花重看了一眼帕赫野:“东钦世子。”
  帕赫野像一头羽翼将丰的狼王,隐有针锋相对之意:“多谢各位照顾,我带苏晚回去。”
  花重垂眸饮茶:“他不回去了。”
  隔得远,沈庭央听不清,小桑梧贴在他耳边为他复述原话。
  花重如此强势果断,沈庭央始料未及。他还不打算离开。
  他脑袋里混沌着疼,温声开口:“诸位贵人,我不是奴籍。自己的去处,自己尚能说了算的。”
  众人看着他。
  沈庭央睁着酸灼的双眼,大致寻到帕赫野的方向:“我这就回书院罢。”
  所有人都惊讶地沉默。花重从新打量这个乖巧的小少年,只觉他像个狡猾又坚定的小狐狸。
  帕赫野一怔,随即笑起来,毫不犹豫走向他。
  燕慕伊却依然分毫不让,挡住他。
  帕赫野微眯起眼,手按在刀柄:“怎么,要抢人?他已经说了要回去。”
  书院小厮一看真的闹起来了,几乎要背过一口气昏过去。
  燕慕伊轻笑道:“不如让他再考虑一下。”
  花重走到沈庭央面前,沈庭央头疼的厉害,正欲起身,六七个时辰的高烧烧得他七荤八素,腿一软,便往地上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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