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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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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野兽横行,故而此地画有畜生道情景,还是因为石壁画有畜生道,故而此地野兽横行?这实在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贾无欺隐在袖中的一只手,不时摩挲着那块人皮,抬起头望向洞顶,看来只有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才能找到答案。
“岳兄的师弟,你轻功如何?”贾无欺看向薛沾衣,开口道。
薛沾衣似乎被这种叫法噎了一下,半天才扬扬下巴,十分傲慢道:“你听好了,我姓薛,名沾衣,下次再让我听到你拿什么不三不四的称呼叫我,小心你的脑袋。”
贾无欺十分配合的摸摸自己的脖子,从善如流道:“好的薛兄,没问题薛兄。”
“……”薛沾衣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薛兄的轻功肯定十分了得,不若先从洞顶出去,接应我们。”贾无欺继续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朝洞顶所在的那一面石壁走去,伸手从上到下摸了摸石壁道,“这石头滑得很,薛兄可要小心了。”
“小心了”三个字话音还没落,薛沾衣已经从他肩头跃过,在石壁上纵行几步,一个纵身,跃出了洞顶豁口。
贾无欺看看石壁,再看看洞顶,由衷称赞道:“好俊的功夫。”
第48回
岳沉檀跟在薛沾衣身后,飞身而上,只留给贾无欺“有劳”二字,以及一辆空空荡荡的轮椅。
贾无欺摸摸鼻子,熟悉的对白,熟悉的情景,虽然换了张脸,他还是逃不过扛轮椅的命运。偏偏他现在又是一个铁鲨帮小跟班的身份,自然不能施展出多么高明轻功。他费劲地把实木所做的轮椅扛在背上,望着石壁一阵长吁短叹,终于还是抬起头朝洞顶道:“二位,我轻功实在不怎么好,能不能略施援手?”
岳沉檀眸光一闪,冲薛沾衣道:“师弟,借你项上之物一用。”
薛沾衣只觉项上一凉,原本围在脖子上的一圈上好的貂绒,已经被岳沉檀拿在手中,当做粗绳垂向了洞中。
“小师哥!”薛沾衣气得跺脚,“那可是上好的雪貂皮做的,怎么能拿来拉重物!”虽说薛沾衣一向锦衣玉食,但也不是花天酒地铺张浪费之人,对于瞧得上眼的奇珍异宝,也是十分爱惜。
这貂绒围脖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件御寒圣品,如今被岳沉檀拿去当绳子用,拉得还是他最看不上眼的江湖小混混,他要不生气那才是怪了。
岳沉檀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滔天怒火,只是平静道:“貂皮最为结实,眼下救人要紧,师弟若是不舍,下山后再赔师弟一条。”
薛沾衣一听这话,若是答应了,好像真是在跟他的小师哥计较一样,天晓得他根本没怪小师哥,怪的是洞底这个轻功不济的死胖子,若是不答应吧,他胸中又始终憋着一口气,难以抒怀。两相权衡之间,他选择了沉默。
贾无欺一边欣赏着薛沾衣吃瘪的小脸,一边抓着垂下的貂毛往上攀。手脚不闲着,嘴也不闲着:“薛兄,这貂毛真是不错啊,又滑又软,还暖和。”
薛沾衣目光死死盯在他紧抓着貂绒的手上,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倒是岳沉檀看着他攀爬的样子,闲闲道:“伍兄看起来颇为轻松,看来方才是过谦了,轻功自然是不差的。”
贾无欺心中“咯噔”一下,立刻道:“岳兄过誉。我是勉力支撑,才堪堪爬了上来。”说完,他一条腿先跪在了地面上,然后一手扶着背上的轮椅,一手用力往地上一按,这才喘着粗气彻彻底底从洞顶爬了出来。为了增加效果,他一面粗喘,一面咳嗽着,很有一点体力不支的意思。
薛沾衣看着他大口喘气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道:“真没用。”
“自然比不上薛兄。”贾无欺嬉皮笑脸地应道,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看着他那张油腻的笑脸,薛沾衣怎么看怎么腻味,索性抬脚就走,把这人甩在身后,眼不见为净。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洞顶外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崇山峻岭间,竟是一大片广阔的草原。几颗星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朗月初升,斜斜地挂在枝头,散发着清净的光芒。
这片山谷中,多为齐腰的青草和低矮的灌木,高大的树木并不多见。然而晦暗的天光下,却有一排排笔直挺拔的黑影立在草原之上。随着月亮越升越高,三人终于看清,那一排排黑影不是什么松柏杨槐,而是闪着金属光芒的长燃香。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兽低鸣,让这里的夜景显得更加幽静神秘。三人在一棵大树下落脚,准备在浓密树荫的庇护下,度过今夜。
谷中不时吹过一阵阵干燥的热风,凛冬时节,这里的气候却像是盛夏。树前篝火熊熊燃烧着,无声地警示着谷中的飞禽走兽,也是在默默等待着从洞中逃出生天的同行队友。
可惜的是,月上中天之时,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仍然没有一个人影。
贾无欺打了打哈欠,冲篝火旁的两人道:“以前跟帮里兄弟出去,过夜时都是我来望风。岳兄和薛兄若是放心,今夜便由我来守夜罢。”
说完,他就朝粗大的树干走去,蹭蹭几下,便爬了上去。树叶茂密,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根据树体的颤动判断出他还在行进之中。
没过一会儿,贾无欺的声音从树顶遥遥传来:“两位兄台放心睡吧,我这个位置一目千里,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总算还是有点用。”薛沾衣轻嗤一声,懒洋洋地合衣靠在了树干上。
岳沉檀抬头看了一眼,神情莫测:“夜深露寒,伍兄还是小心些。”、
“岳兄放心。”
贾无欺不在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显然完全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岳沉檀倒也不再多说,双目微阖,结跏趺坐,不久便入了定。
贾无欺躺在粗大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跷着二郎腿,好不自在。一阵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几片云朵也被风吹着,挡住了皓月的身影。
夜色又深。
黑夜模糊了人的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变得分外敏锐,譬如嗅觉。似乎是因为温度陡升的缘故,激发了香味的扩散,原本不易察觉的独活香味,此刻分外热烈的争先恐后往贾无欺的鼻孔里钻。
他伸出手,从怀中掏出那块从洞中取走的“画纸”,细细端详起来。
独活香,含辛带苦,香如其名。他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偏爱此香,不仅衣衫上要熏染,就连所做器物上也要留下这味香的痕迹。那人曾说,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独活二字,正合了人生真谛,故而尤为喜爱。
这个人,正是一手教会他制作面具的人,颜老大。
可是颜老大远在谷中,又怎么会和这六凡山中的古怪佛画扯上关系?又或者人皮的制作者,是颜老大的旧识?
这倒是颇有可能。谷中之人,历来不问来历,不问出处,一入谷门便是与从前一刀两断,颜老大入谷之前若是亲手做过人皮面具,也不奇怪。
正想着,一个雪白的身影趁着夜色划过天空,在厚厚的云层中穿梭着,不一会儿,就无声地落在了贾无欺胸口上。
两只利爪紧紧踩在贾无欺胸上,雪墨目光锐利,锋利的鸟喙朝贾无欺扬了扬,像是示意。这般傲慢贵气的模样,真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现在师兄身在何处?不过依照辜一酩的身手,在哪里都出不了问题,贾无欺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他伸手试探着摸了摸雪墨柔韧光亮的羽毛,对方依旧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无甚回应。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将手中的“画布”一分为二,一块塞入怀中,一块绑在了雪墨的脚上。
“拜托了。”贾无欺朝雪墨双手合十拜了拜。
雪墨抖了抖翅膀,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双爪使劲,猛地踩入他胸口,然后振翅而去,一点多余的眼神也没施舍给他。
“宠物不好养啊。”贾无欺看着很快隐入云层的身影,感慨道。
重重树影之下,岳沉檀阖上的双目微动,神识不再清明。平日里能让他摒弃尘世烦扰的跏趺坐,此刻也无法再让他心绪宁静。他身子坐在地上,心却早已悬在了空中,头顶上的一动一静,全都分毫不差的落入了他耳中。
心不静身自然不凉,随着燥热的夜风一阵阵刮过,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发间额角往下滴落,一股一股,有的自前胸流下,有的自背后淌落。在汗水的洗礼下,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战斗力,愈发疼痛起来。
这样的痛楚,让岳沉檀很难忘记,他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遭此责罚。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这八种苦果,因爱之一字,更加苦不堪言。佛陀以逆风之炬譬喻爱欲,人若举之同行,必有烧手之患。人一旦怀有爱欲之心,见道如见搅混之澄水,再也无法看清其中的映像。
岳沉檀自小感情淡漠,喜欢二字于他而言已是陌生,更遑论令人牵肠挂肚辗转反侧的一个爱字。他熟读佛家经典,喜爱之心,亲近之欲,在过去对他来说,是种种罪业之因,是诸多违顺之由。爱生憎嫉,生嗔恚,生色欲,生冤孽障碍,生地狱恶鬼。唯有断贪欲,除爱渴,才能脱离生死,免诸轮回。
他从未想过,这种种罪业之因,也有一天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师父说他道心不稳是为错一,妄动痴念是为错二,执着凡心是为错三,简简单单几句,却如当头棒喝,让他陡然一惊——
原本以为完全不存在于自己身上的爱欲之心,不知何时,竟悄悄跳动了起来。
这就是虽然有焚肤之痛,虽然有误道之嫌,却依旧让人趋之若鹜无法舍弃的“爱”么?他第一次和师父的观点产生了分歧,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
师父说他生爱欲之心便是错,起心动念便是入妄,是违律破戒。但佛陀成佛之前,一样纵情嬉游,广纳妃嫔,声色犬马。爱欲之心,只可疏,不可堵。在他现在看来,所谓爱恋之情,不过就像是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时,魔王施展的种种诱惑,是修得正觉途中必经的劫难,无法避免,只能自渡。
既然他自己已起心动念,这难道不是说明他离悟道之时又更进一步?墨守成规无法证得初果,唯有劫难,才能令人冲破樊笼修得正果。而爱欲,不过是证果途中一个小小的关卡,何必视之如洪水猛兽,大惊小怪。
岳沉檀心性凉薄,为人冷清。他哪里知道,若是情之一字,真有如此轻易便能解开,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飞蛾扑火舍身殒命,不过为了转瞬即逝的朝夕。佛门弟子不可计数,渡得情关者,不若天地之蜉蝣,沧海之一粟。
日后他若是回想起自己此刻的想法,定会觉得十分荒唐可笑。
一夜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贾无欺顺着树干溜了下来,走到燃尽的篝火处“蹬蹬”踩了两脚,将潜在的火星彻底消灭。
薛沾衣听到动静,懒洋洋的睁开眼,一看是贾无欺,立刻又闭上了眼睛,像是怕脏了眼一样。他不想看贾无欺,可贾无欺就偏偏在他面前晃,故意背对着他,拿肥硕的后背挡住他的视线,冲岳沉檀道:“岳兄,咱们上路吧?这一夜都没人寻来,我估摸着他们可能从别的洞口出去,继续往山上走了。”
三人被困的地方是山洞的前段,若是有人往回走,定然会经过他们所在的地方,眼下一个人都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出来的人都继续行进了。
贾无欺话音刚落,就感到一只十分有力的手推搡着他的后背。薛沾衣不耐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死胖子,让开点。”
“师弟,慎言。”紧接着他不耐烦的话语,岳沉檀冷冷地开了口。
贾无欺没有转头去看薛沾衣,不过估计他应该气得不轻,从身后的跺脚声就能听得出来。他䩄;着脸凑到岳沉檀身边,殷勤道:“岳兄,我推着你走吧?”
岳沉檀看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允了。
薛沾衣昂着脑袋背着手,走在最前面,贾无欺推着岳沉檀跟在其后,三人一路无话。走了约莫半柱香,岳沉檀忽然道:“伍兄,你可知《金刚经》上有句话,叫‘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贾无欺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在他头顶憨憨应了一声:“恩,好像听起来是有些耳熟。岳兄这么问我,是要给我说佛法吗?”
前面的薛沾衣听到此话嗤笑一声,停下脚步,转过身略带嘲讽道:“让我小师哥给你讲法?你以为你谁?告诉你吧,小师哥这是在告诉你,他之所以能忍你这幅丑模丑样到现在,是因为他知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看得见的无论美丑都是假的,把你当空气呢。”
“啥?”贾无欺状似不明白的挠挠头,“那依薛兄之言,在岳兄眼里,咱俩都是假的,都是空气?”
“你——”薛沾衣被噎了一下,瞪他一眼转过身闷头赶路。贾无欺十分无辜地开口道:“岳兄,我理解的不对么?”
岳沉檀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至少算不得错。”
“我就说嘛。”贾无欺推着岳沉檀继续走,“这薛小哥可真难伺候。对了,岳兄还没回答我,这么问我是因为什么?”
“无甚。”岳沉檀淡淡道,“只是突然想到,一路上看到的几幅佛画,色彩都颇为艳丽,不似寻常壁画。浓墨重彩下,真正隐藏的又是什么呢?”说着,他话锋一转,“之前看伍兄也有察看壁画,可有所发现?”
贾无欺嘿嘿一笑:“我是个粗人,就看个稀奇,哪能懂这些精细的玩意儿。不过嘛,要说发现,也不是没有。”
“哦?”
“那画有佛画的石壁都滑溜溜的,摸起来的感觉,有点像是在摸女人。”贾无欺的脸上挂起了几分无赖的笑容。
岳沉檀不动声色道:“是吗?看来伍兄一定摸过不少女子。”
“承让承让。”贾无欺腆着脸回道。
“小师哥,你听他瞎扯。”薛沾衣撇着嘴回头道,“摸那些硬不愣登的山石能觉出像摸女人,我看他不是有过不少女人,而是想女人想疯了吧。”
“我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贾无欺辩解道,“那感觉是真的与寻常山石不同。”
“如此。”岳沉檀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贾无欺此刻推着他,又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有些欲哭无泪,虽然换了个身份,可他也不想给岳沉檀留下个色狼的印象。
正欲开口再解释几句,只听前方隐隐传来一阵人声——
“怎么又死人了?”
“天哪,这死得也太惨了。”
“造孽呐……”
岳沉檀声音一沉:“我们快些过去。”
“正合我意。”贾无欺鼓足劲,推着岳沉檀朝人群狂奔而去。
第49回
人群中央,躺着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说是尸体倒不如说是尸块更为恰当。死者整个身体像是被野兽啃啮过一般,碎得七零八落,没有一块是完整。四肢纷纷从身体脱离,断成几截,头颅也自顾滚到一边,冷眼旁观着往日与自己紧密相连的各部分。
就算头颅脱离了血肉模糊的躯干,它的样子也并不好看。半个脑袋凹陷进去,赫然是被重物敲打的痕迹,一个奇怪的印记挂在那断头的额间,像是牛头,又像是鳄首。
尸体旁边,武当一行面色发青,尤其是为首的希声,紧抿着双唇,锐利的目光不时在众人面上划过,饱含警惕与怒意。
“发生何事?”
众人转过视线,只见岳沉檀三人徐徐行来。有人立刻迎上去道:“哎呀岳少侠,你们可算来了。昨天大伙好不容易从洞里爬出来,想着过一夜再上路。没想到这一大早起来,又死人了。”说着,声音降低了几分,“这回死的,可是武当的人。”
岳沉檀来到希声身边:“希声道长,节哀。”
希声冷冷点了点头,语气不善道:“昨日少林与太冲两队人马已经先行一步,不知阁下三人为何姗姗来迟”
言下之意,已是把他们三人视作了嫌疑人。
岳沉檀正欲开口,贾无欺按了按他的肩膀,腆着肚子向前几步,笑嘻嘻道:“我说希声道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情况险恶,要从那洞中逃出自然要花不少功夫。你们武功高强,从那洞里脱身自然是小事一桩,可你看我这身板,要从那么高的洞顶爬出去,实在是不容易。”说着,他还向众人展示了一下他笨重的身躯,然后指了指岳沉檀二人道,“我能从那里逃出来,多亏了岳小哥和薛小哥,要不今日你们恐怕都见不到我了。昨日他二人助我逃出后,天色已然不早,我又怕路上遇到什么凶禽猛兽,黑夜之中岂不更难以招架?于是便说服他俩跟我一同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先凑合一夜,等天亮了再上路。”
他说完,只见一个咳嗽得不能自已的病秧子从人群外挤了进来,正是辜一酩。这人眼下青黑,一副羸弱之态,很容易让人放下提防之心。他对希声略一施礼,道:“伍兄所言非虚,小可本与伍兄一同入洞,只是那洞崩塌得突然,我二人便被人群冲散。我们入洞较晚,洞顶崩塌时也还在洞口一带,道长一行那时想必已深入洞腹,从洞中脱身后没看见他们也属自然。我也是多亏帮众兄弟帮助,才勉强追上了大部队。”
众人本来就对岳沉檀三人没什么怀疑之心,全是希声一人草木皆兵,把久未现身的三人视作了怀疑对象,这下听完两人的话语后,更是彻底相信这迟来的三人是清清白白的。
希声一看众人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怀疑有些站不住脚,冷哼一声,他冲岳沉檀道:“早就听闻岳兄助公门破获一起大案,断案能力必然非凡。我派中横死的兄弟,就靠岳兄来还他公道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岳沉檀神色不变,只是静静驶到尸体身边,端详片刻道:“尸体可有人动过?”
“我们移动过。”一个小道士应道,“我等只是看玄诚师兄死相惨烈,把他的尸骨拼凑完整罢了。”
“颅骨被重物击碎。额间的印记,”岳沉檀目光一凝,“是龙纹。”
“龙纹?”
此话一出,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身为武当弟子,面容上当然必须干净素洁,不能刻有奇怪的图案,如今出现在尸首上的纹路,极有可能是凶器留下的痕迹。既能将颅骨敲得粉碎,又会留下龙纹的武器,这江湖上并不多见。
“我想到了,是龙头拐!”有人喊道。
“不是一般龙头拐。”辜一酩接过话头,悠悠道,“寻常龙头拐,龙头极小,或者只是寻常拐杖杖首刻有夔龙纹。这根龙头拐,龙头不仅不小,且雕工精细,以至于虽是印记,龙须却也根根分明,看得清楚。而且从颅骨的损伤来看,凶手只用一击,便将半个颅骨彻底击碎。有这么强的内力,又使得是这么一根龙头拐的人,江湖上好像没几个。”
他并没有立刻点出凶手的身份,但这已经足够。昔年靠一双利眼和一根精铜龙头拐行走江湖,令不少武林豪杰拊掌称赞的人,姓穆,名千里。
正是于震远镖局中身死的人称“神眼”的锦衣老者,穆千里。
可是穆千里已经死了,死人又怎么可能再杀人?每个想喊出穆千里名字的人,在开口之际,又都把这个名字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脑子,比如铁鲨帮那个姗姗来迟的胖子。
“乐兄说的,莫不是江湖人称‘神眼’的穆千里?”贾无欺作恍然大悟道,“这可奇怪了,之前那少林小哥是死于方破甲的银梭之下,现在这位武当小哥又是死在穆千里的龙头拐杖下,难不成,这六凡山中真有鬼不成?”他说着挠挠头,“可这说不通啊,按理说,佛门圣地,清净无尘,又怎么会有鬼怪出来呢?”
“若不是有真鬼,那便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希声站在一侧,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这六凡山中,究竟还有什么古怪。”
“道长好胆量!”贾无欺拍掌道,可惜希声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道长还是小心些。”薛沾衣站在岳沉檀身侧,不阴不阳道,“事出蹊跷,岂知不是装神弄鬼而是神魔天罚呢?”
混江湖的人,干干净净的没几个,谁的双手没粘过几滴血呢?薛沾衣此话一出,不少人回想起自上山后发生的一幕幕情景,都感觉背后一凉,冷汗直下。一时间人心惶惶,无人敢出声。
希声看着众人畏畏缩缩的表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重重地哼了一声,振袖而去。贾无欺和辜一酩对上视线,朝对方挤了挤眼睛,没想到却被对方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
贾无欺转转眼珠,难道他什么时候又得罪师兄了?
看着辜一酩转身而去的背影,一个凉凉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在看什么?”
贾无欺侧眼一看,岳沉檀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边。
“没什么,就看着希声道长的模样,似乎还在生气。”贾无欺道。
“他生气,与你何干。”岳沉檀面色冷肃,语气淡淡,“何必自寻烦恼。”
“岳兄说的是。”贾无欺从善如流,推着岳沉檀的轮椅跟着队伍行进,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岳兄,你对你师弟了解多少?”
岳沉檀微微一顿:“比你只少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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