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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皈-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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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趴在他胸前这人,竟然和岳沉檀有八九分像。
  他下意识地伸手抹去这人脸上覆满的冰霜,渐渐露出了这人真实面目——
  眉似剑,睫似羽,鼻如悬胆,唇如薄刀,一颗额上珠若隐若现。不是岳沉檀,还能有谁。
  贾无欺已顾不上去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连忙将他扶起来,自己也盘坐双腿,想要替他运功驱寒。
  “你在做什么。”颜枯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贾无欺回头一看,颜枯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放在腰间,正神情莫测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但还是故作平常道:“他是少林弟子,若在咱们手里出了问题,后果可难以料想,我先将他唤醒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伸手运功的刹那,突然寒光一闪,别在颜枯腰间的春秋吴钩已经先一步动作,把岳沉檀的后领一钩,将他整个人都勾到了颜枯身侧。
  “颜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贾无欺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骤然出手的颜枯。
  面对贾无欺微微的恼意,颜枯波澜不惊地一笑道:“这个人,我要带走。”
  “为何?”贾无欺大声质问道,“他虽出现在这里,却不可能和那个什么冒牌摘星客有关。”
  “你又怎知我是为冒牌摘星客而来?”颜枯反问道。
  “那谷里派你来做什么!”贾无欺此刻顾不得谷中规矩,立刻追问道。他看见岳沉檀被颜枯一手扶住,像一具木偶一样,垂着头毫无生气,心中更是急躁了起来。
  “无欺,”颜枯语气温柔地唤了他一声,微笑道,“莫非你出谷太久,忘记破坏谷中规矩的后果了?”
  贾无欺看着他微笑的面庞,一字一句艰难道:“这次就算坏了规矩,我也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哦?”颜枯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伤他性命,谷中可从来不做杀人越货的没品勾当。”
  “就算他性命无忧,你也不能将他带走。”贾无欺气冲冲道,“他此刻意识全无,落在你手中,还不只有任你摆布的份。”
  “你也说了,他意识全无,只能任人摆布,落在你手里,和落在别人手中,又有什么分别呢?”颜枯笑容可掬地看向他,“况且,以他现在的情形,你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唤醒他,我却一定能让他恢复清明。你说,若是让他选,他会怎么选呢?”
  “颜老大,你这是强词夺理!”贾无欺说着,摆出了架势,“今天你不将他留下,可就别怪我逾矩了!”
  颜枯见他一副要开战的架势,不仅不恼,还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这几日总是见你一副你心平气和规矩收敛的模样,我倒有些腻了。”
  “颜老大,我没在和你开玩笑。”贾无欺中气十足地吼道。
  “我也没开玩笑。”颜枯好整以暇道,“要来便来,说这么些废话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贾无欺已是脚踩迷踪,身形如鬼影一般,向颜枯闪掠而去。颜枯微微一笑,伸手从岳沉檀后腰一抄,眨眼之间,便向后飘去数丈。


第82回 
  “你自知没有胜算。”颜枯笃定一笑,“又何必白费力气。”
  “输赢我并不在意,但若是此刻没有尽力一搏,我日后却一定会后悔。”贾无欺扔下这一句,身子一腾,在石壁上斜踩数步,竟是如同在冰上疾滑一般,转瞬之间,便来到颜枯面前。
  这一回,颜枯却没有再避开,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他的攻击。
  贾无欺旨在救人,并不想伤人。他身形一拧,伸手便是朝颜枯身侧一捞,可惜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岳沉檀的衣袖,颜枯腰身轻巧一侧,就避开了他的攻势。一势未成,他脚下步法一变,又起一势,朝旁虚虚一晃,身子却在斜仰的同时向前而去,如此古怪的身法在江湖之中,已很难得见。
  若此刻他面对的不是颜枯,可能已经得手,但不巧的是,他的任何奇诡招数,在颜枯面前,都化为了稀松平常的招式。
  颜枯只需轻轻一转,甚至不用动手,就能将攻击尽数化为无形。他虚晃,颜枯岿然不动;他斜拐,颜枯就势一扭。他攻上盘空隙,颜枯就地拔起,让他无处着手;他攻下盘空隙,颜枯腿如木栅,将下盘护得严严实实。
  贾无欺一边全力进攻,一边还需盘算招式,两厢加成,不出片刻便累得气喘吁吁,再看颜枯,气定神闲,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无欺,你的轻功,还需精进啊。”比起对手,颜枯此刻更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似乎和贾无欺交手只是在指导招式一般。
  贾无欺虽屡战屡败,却毫不气馁,擦了一把两颊上的汗水,又再飞身一窜,扑了上去。颜枯此刻却抬头看向洞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轻轻“咦”了一声。虽是抬头观顶,他的脚下却未停,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兀自后撤斜闪,每次都在贾无欺将将要得手的时候闪避开来。
  见颜枯和自己交手却还能一心二用,贾无欺心中又是佩服又是不甘,脚下更是快了几分。两人你来我往,光以身法相较便已有几十回合,就在贾无欺自觉摸透了颜枯身法规律之时,对方却倏地站定,一把银钩寒光暴涨,落在了他的手中。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颜枯话说得不急不快,身形却以迅雷之速掠向空中,春秋吴钩在空中化为千道光影,朝贾无欺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贾无欺只觉眼前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清,甚至除了利器破空声,什么也听不见。雪白渐消时,又有万千寒芒如漫天花雨朝他面门倾洒而来,他疾退数丈,却恰好撞入一个温热的胸膛,只觉颈后被重重一击,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意识弥留之际,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既然你如此拼命,便给你一点奖励吧,你可千万要记好了——所谓天精,乃是天地交和所出,天为阳,地为阴,故而人们常以天地交和与男女交媾相比。对了,小道消息,郑老夫人的女儿乃是纯阴之人……”
  等贾无欺再度恢复意识,他已身在龙渊山庄的客房之中。脑中盘桓着这几日所见景象以及最后听到的那段话,他猛地睁开眼,冲出门去。
  庄中有不少江湖人士陆陆续续地从各个别院中出来,有的身后跟着小厮挑着行李,也有的直接将行囊挎在了身上。昨日陆长岐之女被发现死于剑阁之中,来参加赏剑大会的人自然不好再多留,一部分人昨日便已离开,还有一些便准备今日向陆长岐辞行。
  “快走几步,人家陆庄主在正堂等着呢。”贾无欺听见身边有人道。
  “急什么,少林武当那些大门大派早就去了,估摸着现下人家没工夫理会咱们呢。”另一人没好气地嘟囔道。
  贾无欺闻言,立刻凑过去,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今日醒得晚,不知早些时候的情形。想向兄台打听一下,那剑舞门可已先行离开?”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随即贼贼一笑:“都是男人嘛,理解,理解。剑舞门的那帮小妞都还在正堂待着呢,听说是这番前来特地带了什么贡茶,可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现在趁临别之际,请大家赏评一番。”说罢,那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也不知道这美人拿来的茶,究竟是何种滋味。”
  贾无欺一听,匆匆谢过之后,忙向正堂赶去。
  正堂之上,陆长岐端坐中央,两侧则坐着少林、武当、丐帮以及剑舞门。众人说了一阵话,陆长岐将桌上的茶盏端起,掀开茶盖,吹了吹浮沫。就在他倾盏欲饮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茶喝不得——”
  陆长岐手上一顿,缓缓将茶盏重新放在了案上。他抬眼看去,一个少年跨过门槛快步走了进来。只见这人目光流转,鼻挺眉扬,满面俱是精灵跳脱之色,正是剑阁中那肆意妄言的小子。
  陆长岐冷哼一声,语气冷冷道:“敢问吴少侠,这茶为何喝不得?”
  贾无欺见面色不虞,知道自己在剑阁中已得罪了他,接下来自己将要说的话他也多半听不进去。但若是换个武林中颇有声望的人来说,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效果。于是眼珠一转,咧嘴一笑道:“陆庄主,我此番前来实则是受岳沉檀岳少侠的嘱托,他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却委托我一定要将话带到。”
  陆长岐听到“岳沉檀”三个字,面色稍霁,道:“既然如此,还请吴少侠入座,等陆某先送走众位英雄,再听你一一道来。”
  贾无欺摆摆手:“不可,岳兄特地嘱托我,要在诸位离开之前,把话带到。”
  陆长岐觉得他不识好歹,正要发作,却听裘万盏笑道:“既是岳少侠所托之事,想必万分紧要,还是听这位小兄弟先说说吧。”
  陆长岐忍气道:“既如此,那吴少侠,请讲罢!”
  贾无欺对陆长岐的坏脸色视若无睹,站在正堂中央,大大咧咧地竖起一根手指道:“岳兄第一所托,便是让陆庄主小心剑舞门的茶。”
  他这话一出口,陆长岐面色一变,厉嫣更是冷笑一声:“这位小兄弟,我剑舞门好心送来贡茶邀诸位品尝,你可别血口喷人吶。”
  贾无欺看他一眼,笑嘻嘻道:“血口喷人的可不是我,我只是个传话的,你要算账,只管找那说话之人去。再说,我这话刚说了一句,厉门主也未免太耐不住性子了些。”说罢,他慢条斯理地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所托,请陆庄主小心剑舞门的人。”
  话音甫落,只听“锵锒”一阵龙吟,剑舞门弟子已对贾无欺拔剑相向,厉嫣更是拍桌而起:“小子,你若再出言不逊,不管你是替谁传话,我剑舞门都不会轻饶。”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贾无欺居然不紧不慢地坐在了地上,摆出闲谈的姿态:“堂堂剑舞门门主,气量却如此狭小。想郑老夫人当年何等潇洒,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后人却是这幅样子,可惜啊可惜……”
  “你闭嘴!”厉嫣声音陡然一尖,已是气急之态。
  “厉门主稍安勿躁,不如坐下听我讲一个故事,若我讲得不好,要打要杀,随你便是。”贾无欺心平气和道。
  “厉施主何必与他计较,既然是洒家的小师弟派他来的,肯定不会存什么坏心思,顶多是有些出言无状罢了,不如先听听他的故事如何?”法严和尚在一旁应和道。
  厉嫣闻言,银牙一咬,虽不发一言,但究竟坐了下来。
  贾无欺见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从前有一人,虽生活富庶吃穿不愁,但却一直无法消去对另外一人的恨意。他对那人早就生了杀心,却苦于没有机会。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剑阁中的血池,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说着,贾无欺看向涵灵子,“道长可读过《关尹子》一书?”
  涵灵子点点头:“关尹子乃我教祖师,教中弟子自然要修习他所著真经。”
  “那便好,有道长在,便可证明我所言非虚。”贾无欺继续道,“剑阁中的青铜爵其实相当于《关尹子》九药篇中所提的瓶,而青铜爵爵腹上所连的两根青铜管则相当于篇中所说的瓶中两窍。篇中堵住瓶上一孔便能控制水流,而青铜爵则是调整短管就能控制血池中池面的高度。”
  涵灵子沉思半晌,随即恍然道:“原来如此。”说罢,他又向在座众人细细阐释一番,不少人明白之后,都抚掌而笑,像是参破了天大的玄机一般。唯有两人面沉似水,与周围欣然开悟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两人正是陆长岐和厉嫣。
  “想必诸位现在都明白了那青铜爵和血池的奥秘,现在,让我们回到故事中。”贾无欺抿唇一笑,悠悠道,“古往今来,杀人案件中最先证明清白的是哪些人?自然是有充足不在场证明的人。这心怀恨意之人,看到血池,便觉得找到了一个制造不在场证明的绝佳利器。他先将人放入血池之中,再拔去短管,原本淹不死人的池水此刻却变成了慢性杀人的利器。他无需在场,便能将人杀死,而追查此案的人,也会因为他的不在场而将他排除在外,这岂非是一个极好的杀人手段?”
  “难道陆小姐,就是这么被杀的吗?”有丐帮弟子出声问道。
  “这只是岳兄的推测,”贾无欺一本正经道,“真假与否,还要看陆庄主,愿不愿意说出实情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汇集在了陆长岐脸上。陆长岐额上青筋暴突,面色发青,原本丧女之痛在听了贾无欺的话后变得更为剧烈,想到女儿生生溺死的惨状,他再也无法忍耐,一拳重重砸在了桌案之上。这一拳包含了他太多的情绪,愤怒、伤心、失望、痛楚,灌足了内力,砸得桌边的茶盏也跳向空中——
  只听“啪”地一声,茶盏跌落在地,碎成几瓣,褐色的茶水洒在地上,泛起了细小的白色泡沫。
  这带毒的茶水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陆长岐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贾无欺:“你想知道什么。”
  “龙渊心法可曾外传?”贾无欺单刀直入道,“虽然那人有办法用血池制造不在场证明,但要想进入剑阁最高层,却非要习得龙渊心法不可。按照陆庄主之前的说法,庄中心法九重者,只有你与掩日两人,你们却一定不是凶手,因此只有可能,龙渊心法流落在外被人习得,且突破到了第九重。”
  听到贾无欺的问题,陆长岐的目光开始在堂中游移,最终汇于远方的一点,一动不动。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缓缓张开了嘴:“并不是流落在外。当年家师与郑老夫人虽各得了神剑宝物,但家师始终觉得,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比起残剑来说,锻造图谱更有价值。故而……”他喉头上下一动,艰难道的,“他将龙渊心法交予郑老夫人,作为补偿。”
  “胡说八道!”
  一个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厉嫣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看向陆长岐道:“我剑舞门历朝历代为朝廷重用,所获赏赐珍宝不计其数,又怎会把区区一本龙渊心法看在眼里。”她冷笑一声,“若不是有人哭着喊着求老夫人收下,恐怕老夫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哦?”贾无欺拉长了语调,“看来厉门主也对内情知晓一二分呢?”
  “怎么?莫非你怀疑我?”厉嫣似笑非笑道,“你可别忘了,那天我可是中了那摘星客的毒,一直昏迷不醒呢。”
  “我并不是怀疑厉门主。只是,”贾无欺话锋一转,“中毒的未必是好人,没中毒的也未必是坏人。厉门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厉嫣还未开口,却被陆长岐粗暴打断道:“吴少侠,闲言少叙,岳少侠可有说明,这凶手究竟是谁?”
  “凶手是谁,难道陆庄主还猜不到吗?”贾无欺漫不经心道,“莫非是知道了真相却不愿承认吗?”
  话已说到这步田地,众目睽睽之下,陆长岐已无法再逃避。他握拳的手紧了又紧,沉默半晌,终于道:“掩日,快将——”
  他话未说完,却被一阵尖厉的笑声盖了下去。只见厉嫣双目含煞,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伸手指着陆长岐鼻子道:“陆长岐,你果然铁石心肠!今天,我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让诸位英雄看看,你这龙渊山庄庄主,是个什么无情无义丧心病狂的东西!”说罢,她面上又换上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朝在座各位盈盈一拜,美目流转道,“诸位英雄,也听我讲一个故事可好?”
  事到如今,又有谁会说出一个“不”字呢?
  “要说龙渊山庄的前任庄主越大师,确是一代俊豪,他与老夫人各得赏赐之后,便将越王神剑的残谱封了起来,庄中上下无人得见。只因越大师觉得自古以来,神器出世都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若真将上古神剑铸出,不知又会在江湖上引起怎样的动荡。可他却没想到,他虽超然物外不将这可以号令天下的神器放在心上,他的弟子中却不乏对这残谱心存觊觎虎视眈眈的人。这些人中,偏偏还就有一个人,最受越大师的青睐。”厉嫣看向陆长岐,冷笑连连,“这人借着越大师的信任,摸清了越大师不愿重铸神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原来若想铸出神剑,从铸剑伊始,便需要长年累月以纯阴和纯阳之血供养,然而人非牲畜,此等铸剑需求实在有悖伦常,因此越大师彻底打消了铸剑的念头。”
  厉嫣说到这里,声音拔高了几分:“可惜的是,越大师虽然高风亮节,但挑人的眼光却不怎么样。他信重的弟子听说了铸剑的关窍,便暗中四下打听纯阴、纯阳之人的踪迹。不知是否巧合,那纯阴之人很快找到,恰恰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儿。但她自小体弱多病,一看便有不足之症。那名弟子担心剑未铸好人却中道离世,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厉嫣嘲讽一笑,“于是他又想出了另一个主意,听闻纯阴之人有极大的可能孕育纯阴的后代,他便想方设法骗取了那名女子的芳心。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他就让那女子珠胎暗结,还假意留下一本龙渊心法,当做自己忠贞的誓言。”
  “可笑啊可笑,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准那女子所出虽是个八字纯阴的婴儿,却是个男的。”厉嫣说到这里,略一收声,看向众人,“若是诸位遇到此种情形,该如何办?”
  向来男为阳,与阴相克,纯阴之人,万万不能是个男性。
  法严和尚低呼一声佛号:“天命不可违,又何必强求。”
  “事已至此,这人又怎会放手。既然生来不是女子,那把他变成女子不就行了?”厉嫣脸上泛起残酷的笑意,“猪马可以骟,人自然也可以。”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辞的不妥,他微微一笑道,“哦,或者说得好听些,叫去势。”
  众人听到此处,心中皆是泛起滔天巨浪。就连见识过无数凶残之徒的贾无欺,听到这一番话,也不由为厉嫣口中之人的心狠手辣而暗暗心惊。
  虎毒尚不食子,为了区区器物,骗妻残子,无所不用其极,这人的心肠到底硬到了何种程度!
  厉嫣欣赏了一番众人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后来他阉割亲子的事情被那女子发现,那女子怒极攻心,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借此机会,那名弟子正好摆脱了她,又在他人的介绍下,和皇商的女儿结了亲。不久之后,越欧治隐居山野,这名弟子正式接手龙渊山庄,便大刀阔斧地开始为重铸神剑做准备。他花重金打探,终于找到了纯阳之人,凑巧的是,这人年纪不大,还是个孤儿。于是他以收养之名,将这人接入庄中,并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向血池灌入纯阴纯阳之血的工作。”
  “至于如何获得充足的血液,”厉嫣放慢了语速,轻声道,“诸位可以尽情猜想。毕竟,在不弄死人的前提下,取血的法子足够多。”
  他特意止住话头,留给众人遐想的空间,片刻之后,才又道:“后来,终于到了神剑铸成之际,这人日日参详残谱,生怕漏掉一丝一毫以致功亏一篑。当他看到‘欧治乃因天之精神,悉其技巧,造神剑也’时,才发觉自己遗漏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天之精神……”贾无欺咀嚼着这四个熟悉的字眼。
  “不错,正是‘天之精神’。”厉嫣从鼻中发出嗤音,“他认为这天精指的便是天地交和的产物。天地相交的本质便是阴阳相和,而前人多以男女交媾喻阴阳相和。故而,”厉嫣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他便要那纯阴之人和纯阳之人媾和,来获得所谓的‘天精’。只是‘天精’何其珍贵,若是无媒苟合,逆天地之道,又怎会产生‘天精’。是以,他必须想一个办法,让这二人名正言顺地交合。”
  说着,他看向贾无欺,眼波一荡:“幼时被残害身体,少时被日日取血,原本以为快得解脱时又要替人成婚,不得不雌伏于他人身下。割肉淌血的是他,大婚洞房的也是他,凭什么最后所有的好处都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凭什么由他来承受钻心剜骨之痛,却让别人来做永世为好的爱侣?若是换做你是那纯阴之人,你又会如何?”
  “至少,我会先同那纯阳之人商量。既然有相同的经历,定然心意相通,二人谋划总比一人要妥当得多。”贾无欺道。
  厉嫣决绝一笑:“你又怎知他没有同别人商量呢?可惜那人愚忠,竟认为养恩大于天,就算被命令去自戕,他也心甘情愿。”语罢,他突然放声大笑,精致的五官由于肌肉剧烈的牵扯显得分外狰狞,“可惜啊可惜,有人机关算尽,不仅赔了女儿,就连他苦心经营数载想要铸出的神器,也折了进去!”
  “你这话是何意!”一直沉默不言的陆长岐,听到这句话,立刻低吼一声。
  厉嫣斜睨他一眼,轻蔑道:“有人只知越大师当年封存了残谱,却不知越大师为免有心之人偷走残谱酿成大祸,特意将残谱分为上下两册,上册由他保存,下册却委托老夫人代为保管。”说着,他环绕四周,甜甜一笑,“诸位可知,那下册说了什么——”
  不等众人回应,他就自问自答道:“——‘今赤堇之山已合,若耶溪深而不测。群神不下,欧治子即死。虽复倾城量金,珠玉竭河,犹不能得神剑也。’”说到此处,他仰面狂笑,头上所戴玉钗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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