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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皈-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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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贾无欺说出拒绝的话,岳沉檀就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你只管说如何解,别的事情不用顾虑。”顿了一下,他又硬邦邦地来了一句:“我又不是女子,何以一点寒气都不能沾?”
贾无欺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可语气却如此不好,别扭得实在可爱,忍不住竟生出点纵容的心思,哄小孩似地道:“好,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罢。”
“这连环孔明锁中,十字门锁为钥匙,可旋转而开,解开所有十字锁,便已成功了一半。”贾无欺站在石壁前,一面甩着双手,一面指挥道。
岳沉檀“唔”了一声,便开始找十字型的孔明锁下手了。
“横梁为墙,拆屋必先拆墙。”见岳沉檀准确找到充当“墙壁”的木块之后,贾无欺接着道,“四面墙与四根立柱和一对地基相对应,立柱形状对称,先行拆除,地基自然可解开。”
按照贾无欺的方法,岳沉檀将最后一层的连环孔明锁分成了许多单元进行拆解,虽然速度没有贾无欺来得快,但动作却顺利连贯,没有丝毫差错,一气呵成。
随着最后一块木块钉入石壁,只听“咣当”一声,一个升降台从高不见顶的上方缓缓降到两人面前。
贾无欺看到那升降台的大小,不由怒道:“这也太欺负人了!”虽然有工具可以离开此处总比没有要强,但那升降台台面十分窄小,将将只能容下一双脚,摆明了不给第二个人落脚的机会。
“我来背你。”贾无欺气冲冲地看了一眼‘救命稻草’,淌水朝岳沉檀走去。
“这升降台如此狭窄,你若背上我,等升至半空,稍有不慎失去平衡便会坠落下来。”比起贾无欺的气愤,岳沉檀倒是十分平静道:“不如你先上去,我随后——”
“随什么后,这易清灵哪有这么好心,会给人第二次机会!”贾无欺一听岳沉檀居然让他先走,心中莫名拱起一团无名火,他一把将岳沉檀背起来,朝升降台走去,“再者说,这里到底有多深尤未可知,若我一人上去了,等再下来时你已被水淹了,那时我该怎么办?”
说着,他用力往升降台上一站:“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还怕她不成!”
听到这句话,伏在他身上的岳沉檀猛地抬起头,深邃的眉眼望着贾无欺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第101回
等升降台终于停住的时候,贾无欺抬头望着上方堵得严严实实洞顶,没好气道:“这是要咱们破土而出吗?”
“此中恐怕——”
岳沉檀“有诈”二字还没说出口,贾无欺已经飞起一脚,狠狠朝洞顶踹了过去。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时间土崩石裂,泥土如瀑从洞顶倾泻而下,贾无欺只觉脚下的升降台突然向上一送,灰头土脸的两人便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恢复自由身当然神清气爽,美中不足的是,形容有些狼狈,以及迎接他二人出场的观众,似乎有些多。
寒簪宫的瑶光殿上,为声讨晏栖香而齐聚一堂的武林各路人士,望着这两个从地下钻出来的不速之客,神情各异。主座上的易清灵见到这幅情景,倒是见怪不怪地朝身边侍女吩咐了几句,然后站起身来,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朝二人走去:“我道是谁,原来是近来蜚声江湖的岳沉檀岳少侠呀!天玄大师的爱徒,这出场方式,”她啧啧两声,“果然是与众不同。”
她这话刚落,众人的目光齐齐定在了贾无欺二人身上,本来方才还有些对这两名不速之客无甚兴趣的人,一听“岳沉檀”三个字,立马眼神一亮,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一身狼狈的两人。
贾无欺吃了一嘴的灰,心情不佳,听到易清灵夹枪带棒的话也懒得搭理她,“呸呸”两声,兀自清着嘴巴。
他此举无意,落在易清灵眼中可就有些挑衅了,易清灵故作感兴趣地凑到他身边,声音扬高几分:“呀,听闻岳少侠武艺超绝,怎么此刻竟让人背着就来了?这位小兄弟,看你身板也不怎么硬朗,这一路上,可真是辛苦你了。”
她这话说完,便引来了众人的议论纷纷。这殿上的武林人士,不论是否在龙渊山庄的赏剑大会上目睹过岳沉檀施展十八泥犁掌的情形,都对这年纪轻轻却修为颇高的少年心存佩服,不敢轻视。但眼前这幅样子,莫非之前江湖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罢了?
更有些年纪轻的,早就对岳沉檀这个炙手可热的江湖新秀不服气,一见对方竟然落魄成这个样子,当然要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据说岳少侠丰姿高雅,清风朗月,只是如今一见……”说到这里,还特意迟疑了一下,才字正腔圆道,“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他这话说完,就等着岳沉檀反驳他,然后再以自己不过说出实话对方却气量狭小徒逞口舌之力来应答,不说让岳沉檀的名声一落千丈也要好好给他上一课,教教他做人。
可惜的是,岳沉檀不仅没有给他留下只字片语,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这人气得咬牙,冲岳沉檀道:“跟你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背着岳沉檀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子打断道:“这位公子,在下也有些话想说,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听。”
这人为了彰显气度,自然不会拒绝,清了清嗓子,放缓语气道:“但说无妨。”
贾无欺闻言,先将岳沉檀安置在一旁,然而朝他微微一笑,这人直觉笑中有些古怪,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只听贾无欺道:“在下曾混迹潇州府和漳州府一代,诸位想必也知道,这两府中的章台柳和一枝春,可是秦楼楚馆中的这个。”说着,贾无欺竖了竖大拇指,“可这两家的姑娘,心心念念的,却只有一个人。”
就算是名门正道,也不乏颇具猎奇之心的人,贾无欺不用安排,就有人脱口问道:“哦?是谁?”
贾无欺慢条斯理道:“据说这位公子姓秦名重,乃是丐帮净衣派中的后起之秀。”他语带羡慕道,“你们可不知道,章台柳的花花姑娘,青青姑娘,一枝春的蝶衣姑娘,桃扇姑娘,还有满春院的香雪姑娘,金美楼的含胭姑娘,可都是对这位秦重公子一片痴心,念念不忘呢。”
话说到这里,那名年轻人的脸色已是不佳,贾无欺却还未停下,继续道:“都说江湖侠士要有‘风流肯落他人后’的豪气,在下自从听了秦重公子的事迹,不禁心怀崇拜,十分佩服。正所谓从一而终易,雨露均沾难,秦重公子出身丐帮,年纪轻轻,却有走马章台眠花宿柳的倜傥之气,在下仰慕之情溢于言表。”他看着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故意顿了顿,加重了几分语气,“况且今日有幸得见,方知往日所闻种种不虚,秦重公子确是名副其实!”
他这一个“名副其实”比秦重方才所说的“名不副实”还要恶劣许多,众人这下明白,他方才口中的那个浪荡子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江湖白道素来奉行洁身自好,存理灭欲,自然对秦重的种种做法嗤之以鼻,在场的不少女子也纷纷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秦重这下才知道自己中计,他恶狠狠地看向贾无欺,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而后快。他刚想出口,一只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将他拦了下来。
“方才在下还以为听错,原来真的是岳少侠。”庄不苟施施然站到秦重身侧,笑容满面地朝两人打着招呼道,“昨日一别,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相见了。”
他不动声色地环绕四周,见不少的人的目光还落在秦重身上,便道:“岳少侠和这位小兄弟,昨日不是说商讨大会乃是道貌岸然之人发起的一场闹剧,为何今日还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这一句话,可是让贾无欺和岳沉檀把在场众人都得罪了,见众人不悦的目光重新回到岳沉檀二人身上,他心中暗自一喜。
哪知听了他这句话,贾无欺非但没有出口反驳,而是叹了口气,仿佛很无奈道:“庄长老有所不知,我这位岳兄,天性虚澹,旷迈不群,常为固守礼法者所讥。况他本就寡言少语,遇事也不多言解释,很容易造成误会。故而庄长老觉得他出言无状,傲慢无礼,也在情理之中。”
岳沉檀的冷淡不少人都有所领教,但他既入少林门,对于方外之人来说,这不仅不是缺点,反倒更显出他的卓尔不群遗世独立来,甚至有人赞他“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贾无欺这一番话,先是暗讽了庄不苟固守礼法,又将他方才的话说成一个误会,比起庄不苟将岳沉檀放在武林白道的对立面上,众人当然更愿意相信,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贾无欺话音刚落,就有不少人纷纷应道:“岳少侠的脾气秉性我们是清楚的,确实嘛,容易引起误解。不过少年人吧,还是有些傲气才好,还请庄长老宽待几分。”
言下之意,倒是庄不苟心胸狭窄了。
庄不苟气得半死,刚想回一句既然他脱俗出世,又何必来商讨大会凑热闹,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一人边走边道:“其实师叔此番前来,也是为了确认贫僧是否安全到达。若是引起了什么误会,倒是贫僧的不是了。”
众人一看,来的正是迟迟未现身的少林一行,众位僧人冲在场之人低呼一声佛号,算是打了招呼。
“原来是少林的几位大师。”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易清灵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表情,“几位为何姗姗来迟?”
善哉有些犹豫地朝庄不苟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话难以说出口。贾无欺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转眼珠道:“善哉小师父不好开口,还是我来说吧。”
这个“不好开口”立刻吊起了众人的兴趣,贾无欺见状,立刻绘声绘色道:“诸位刚才也听到了,庄长老一行呢和我们昨日就已见过。其实昨晚,是我和岳兄还有善哉小师父三人,在一个偏僻的旅店里,遇到了庄长老一行。岳兄和我本来无意上山,此行只为了护送善哉小师父。但昨夜大雨磅礴,阻了去路,我三人的马又被雷电所惊,奔出了马厩,”他状似无意地瞟了易清灵一眼,继续道,“无奈之下,我和岳兄只好向庄长老求助,请他顺路将善哉小师父捎上山。”
“可惜的是,庄长老说他们租用的轿子空间有限,无法再容下多余的人。我二人只好又托别人送善哉一程,想来因此耽误了时间。”贾无欺说着,十分庆幸地看了善哉一眼道,“不过好在所托之人并非恶类,善哉小师父虽未能即使赶到,但安危无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看向庄不苟的目光已是变了又变。庄不苟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所用的轿子无一不高大宽敞,装饰华丽,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一人从可容四五人的轿上下来,空间如此富裕,他却不愿捎带善哉一程,如此德行,不免让人轻视。
庄不苟有心想要指责贾无欺满口胡言,那天残五酉早就将善哉送走,又何来因自己的拒绝而晚到一说。可若是将此话说出口,难保对方不将自己对天残五酉的刻意逢迎说出来,到时候……
庄不苟手握成拳,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勉强笑道:“是庄某的不是,原以为轿子会很小,没想到派来的却十分宽敞。原本想叫善哉小师父同行,但那时小师父业已离开,庄某才只好作罢。”
他这话说得牵强,旁人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想浑水摸鱼就此翻过。庄不苟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有人对他心生不屑,也不会明着表现出来,于是纷纷应付几句,算是将此事就此揭过。可偏偏就有不识趣的人,还就此话题纠缠下去。
只见秦重冷笑着向贾无欺发问道:“方才我就想问了,岳少侠和善哉小师父同出少林,结伴而行也在情理之中。但不知阁下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为何不与同门一道,偏要傍着少林弟子行事呢?”
第102回
他这话问得十分无理,岳沉檀眉头一皱,正想开口,就听瑶光殿外传来一阵疏朗笑声,随着笑声逼近,一股酒气也愈发浓郁地钻入众人的鼻孔中。来人未曾开口,先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酒嗝,然后道:“贾老弟,好久不见。”随即他狐疑地扫了扫围成一圈的人,“你们围着他作甚?他可是我的人。”
“我的人”三个字出口,岳沉檀面色一冷,更无一点温度。
“哎呀,这不是裘长老吗?”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响起,正是庄不苟。
“哟,原来庄长老也在啊。”裘万盏迷迷瞪瞪地半张开眼,瞟了一眼庄不苟,然后一把揽住贾无欺肩头道,“这是浑裘我在龙渊山庄时新收的小兄弟。他本是客栈的伙计,岳少侠身体有恙时多亏了他的照顾才得以康复。少林诸位僧人对咱们叫花子施恩良多,此番听闻少林南北两宗都将前来寒簪宫,我便令他先去寻岳少侠,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原来如此。”庄不苟面上露出一个不甚友善的微笑,“原来是跟着裘长老行走的人,怪不得这身行头,也格外相似。”
丐帮之中,净衣派爱好整洁的人士向来瞧不起污衣派的蓬头垢面之辈,再加上庄不苟虽然和裘万盏同是九袋长老,但在外却远不及裘万盏有名,自然对他暗恨不已。一有机会,便要找他的不痛快。现今知道这牙尖嘴利的小子居然是裘万盏的手下,自然把对他的痛恨一并带到了污衣派身上,一时间,污净两派的弟子怒目相对,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裘万盏却像没听出他的嘲讽之意,随手在贾无欺沾满泥土的脸上抹了抹,哈哈一笑道:“先前我总觉得贾老弟什么都好,就是穿衣打扮太体面了些。如今这样,我才觉得刚刚好!”说着,他朝穿着体面此刻表情神态却十分地不体面的庄不苟道,“庄长老,你以为呢?”
庄不苟冷哼一声,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退到了一边。
裘万盏状似无意地拍了拍贾无欺的手,贾无欺只觉手内被塞入了什么东西,他抬眼去看,裘万盏已一步三摇地朝易清灵走去了。
“易宫主,不知老曲现下身在何处?他不会是知道我要找他讨几只曲子听,所以躲起来了罢。”裘万盏醉意十足地笑问道。
易清灵浅笑道:“方才我等商讨对策时,一时不察,竟又让曲妹妹想起了伤心事,曲庄主便带她先行离开了。裘长老若想去寻他们,不妨去罗浮峰看看。”
“原来如此。”裘万盏点了点头,随即大大咧咧道,“易宫主,我这一路上看来,有件事觉得你做的很不地道。”
“哦?”易清灵巧笑倩兮。
“我等上山时一路通途,平淡得实在是无聊。”他看了贾无欺一眼,“可从贾老弟和岳老弟身上看,这上山之路似乎颇为有趣,易宫主为何厚此薄彼呢?”
“上山之路不止一条,走哪一条,还不是自己选的?”易清灵意有所指道。
裘万盏“唔”了一声,似乎被说服了:“看来是浑裘我运气不好,没有选到最有意思的那条。不过据我所知,岳老弟有宿疾在身,我看他现下的脸色,仿佛十分不好。”
他话音刚落,就听少林那边饱含关切地叫着“师叔”,佛号此起披伏,易清灵面上笑容分毫不减,眨眨眼睛道:“来者都是客,岳少侠既然身体有恙,我寒簪宫自然不会让他带病离开。其实方才我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朝守在门口的两个小童道,“繁星朗月,还不来扶岳少侠前往岁寒斋休息?”她又转向岳沉檀道,“我已吩咐丫鬟们先行前往斋中收拾,岳少侠可安心入住。岁寒斋就在灵药峰上,此峰弟子专修医术,晚些时候,他们会前往岁寒斋替岳少侠把脉看诊。”
旁人见她殷勤招待,哪里会想到,岳沉檀和贾无欺二人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全是拜他所赐。岳沉檀冷冷看她一眼,没有应答。
等繁星和朗月笑眯眯地走到岳沉檀面前,贾无欺才向易清灵道:“岳兄喜静,一切从简便好,最好莫要搞出些什么铺张排场,意外惊喜之类的事情。”
易清灵闻言抿唇一笑:“阁下放心,岁寒斋最是幽静,我派去的,也是最知分寸的下人。”
贾无欺看她一眼,两双俱是不安分的眼睛四目相对,短短一瞬间,便都看懂了对方隐而未说的话语。易清灵兴味一笑,贾无欺却背过身,走到岳沉檀身边低声道:“你先去休息,我稍后便到。”
岳沉檀深深看他一眼,眸色晦暗不明,但终究还是只说了两个字:“小心。”贾无欺郑重点了点头,直到岳沉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瑶光殿外,他才收回了视线。
罗浮峰,朱明斋。
曲则全十分恭敬地朝来人行礼道:“参见王。”
来人一身锦衣玉带,十分热络地迎了上去,略略一扶,与他把臂同行:“都是一家人,曲兄何必如此客气?若按辈分,曲兄还算得上是我的舅兄呢。”话说得情真意切,可说话之人乃是天潢贵胄,曲则全又怎敢肆意妄言。
他谨言慎行,即便被来人拉着手臂,也刻意慢上一步,让对方先行。在宫廷浸淫多年,比起纵情洒脱的江湖人,曲则全更似心思缜密的庙堂之人。
二人走进屋内,一名正值豆蔻的少女斜倚在玫瑰椅上,手里捏着一条沾湿的锦帕,双眼微微发红,似是刚刚哭过。不过她本就生得楚楚动人,如今脸上泪痕若隐若现,更是我见犹怜。一见到来人,她倏地低下头,雪腮之上浮出两朵红晕,洁白的手指不时绞着锦帕,似是不安,又像是害羞。
虽是武林中人,但曲红绡毕竟是闺中女子,见过的男人不多,这一下眼前猛地出现一个眉眼风流的男子,她心跳失常,也在情理之中。
曲则全见曲红绡见了客人并不行礼反倒像鹌鹑一样低下了头,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就见辜一酩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然后走向曲红绡,笑着赞道:“这便是我未来的大嫂吧?真是没想到,皇嫂竟然是这样标致的人物。”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曲红绡的脸更红了。她偷偷拿眼觑他,只见他长眉入鬓,素面如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他那一双脉脉含情的凤眼立刻看了过来,曲红绡连忙慌乱地低下头,继续当起了缩头鹌鹑。
“舍妹性格内向,不善交际,还请王不要见怪。”曲则全见妹妹如此不争气,只好硬着头皮赔罪道。
“无妨。”辜一酩不在意道,“皇嫂幽娴贞静,不是那些长袖善舞的女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曲红绡闻言,两颊红得愈发娇艳。
“不知王此番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曲则全为辜一酩添茶之后,问道。
辜一酩面色一肃道:“皇嫂出了这种事,做兄弟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此番前来,一是替皇兄看看皇嫂近况,若是吃穿用度有短的缺的,只管朝我开口。另一样,这贼人既然敢惹到我皇家头上,就该做好相应的准备。”他语气凌厉道,“听闻不少武林同道为此事齐聚一堂,王府当然也要出一份力。”
听了这话,曲则全自然千恩万谢,若不是辜一酩拦着,他恐怕就要给辜一酩跪下叩头了。等辜一酩离开后,一直沉默不言的曲红绡终于开口道:“哥哥,你说王这次前来,究竟是为了……”
“恐怕是做给大皇子看的吧。”
“可我已经这样了,他却还叫我‘皇嫂’……”曲红绡绞紧了手帕,顿了顿,小声道,“大皇子总不会还要迎我入府吧。”
曲则全眼神倏地一利,盯着她道:“怎么,你很不想嫁给大皇子吗?”
“没,没有。”曲红绡慌忙低下头,嗫嚅道,“只是出了这种事,恐怕没人会愿意娶我这样的女子进门。”
曲则全见她一副伤心悲痛模样,语气不由放缓了几分:“别担心,就算大皇子不愿意,我也会……”
也会怎样,他却没有说出口。可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安慰到曲红绡,更是令她的脸色又难过了几分,或是为了让自己的哥哥宽怀,她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瑶光殿外,一个鲜有人经过的僻静角落里,裘万盏望着贾无欺,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本稀松的醉眼此刻一片清明,裘万盏无奈道,“莫非哪里有浑水,你便要往哪里踩?”
贾无欺也十分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说出来恐怕你不信,那悬赏榜上的采花大盗,长着我的模样。”
第103回
“什么?”裘万盏神色一正,显示出平日里没有的威仪来。
贾无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说了一遍,裘万盏闻言眉头一皱:“若如你所说,这犯案之人不像是为采花而来,倒像是专门找你和晏栖香的麻烦的。”
“这事确实蹊跷得很,我此次来,也是想向曲红绡确认一下那犯案之人的特征。听说这人不露真容,只带着一张九头章颂的面具。”
“九头章颂?”裘万盏眉峰一挑,“这事,可有意思了。”
“莫非裘大哥你在别处见过此种面具?”贾无欺问道。
“我虽没见过,但老曲对这面具却一定不陌生。”裘万盏道,“想必你也知道,朱弦山庄不少弟子,都曾前往宫中担任过雅乐师。老庄主在世时,前朝每逢宫廷大傩上演之际,总会请他前去指导。只因前朝宫廷傩中,少不了一出‘跳欠’,而这‘跳欠’对鼓钹敲击的快慢强弱都有十分苛刻的要求,须得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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