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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1-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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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棠盯着那枝疏疏落落的桃花,两眼发直,耳朵眼儿里再听不进去任何话。
“你过来!”
“树下有什么?为何非不让他去呢?”
听得身后声音,傅小公子没好声气地敷衍一句道:“树下有鬼。”话音未落,他便疾步走去,提着穆棠的领子、把他揪了回来。
徒留身后的程骁与一女子面面相觑。
刚刚问话的正是这位与程骁一道过来的女子。她是程骁的表妹,也是程骁未过门的妻室。此番来静安寺,和程骁一样、是专程护送程楠夫人和程娡来祈福的:程娡要嫁入宫中做皇后,提前来寺中求个平安祥福签。
“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不怪程骁疑惑。到静安寺拜佛自然没有门槛,可要是入静安寺院内祈福,那就得与寺中的静安师太关系匪浅才行。程家能进来不奇怪,可傅其琛和另外一位小公子……应该不是堂堂正正被请进来的吧?
“能怎么进来?你请我进来的啊?!”大约是因为那株桃树的关系,傅小公子的火气依然没能平息下来。
“不是……”程骁见他生气,暗自对自己方才所问悔之不迭。他连忙换了件自己关心许久的事情:“这些天来多日未见,就忘了问。那个蛇蜕,我送到你府上去了,用着可有功效?假若是良药,用不用我再寻些回来?”
这件事,傅其琛早就一转眼忘了。他送旁人东西时不经心,收旁人送他的东西时、也很少放在心上。这臭习惯不好,他自己也知道、傅奚远也说过他很多次,但既然怎么改也改不掉,也就只能任由他自己的性子了。
可他改不了是真,场面话会说也是真。傅其琛急忙堆了个笑脸出来,歉声道:“程兄!这却对不住!我也早想去登门拜谢的,最近有些事情、缠住了脚。实在是对不住了!隔日不如撞日……”
“你送的?”这是穆棠第一次打断旁人说话。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程骁。他见过的人很少,虽然对婴谷子和对傅其琛的态度都不同,但心底并不对他两个有所抵触。而这位程骁公子,他是明明白白的不喜欢。
他总觉得程骁脸上,糊了一层很厚、很厚的粉。
“还给你。”穆棠又不合时宜地开了口。这回,傅其琛急忙拉他一下,掬着笑容圆场:“程兄!隔日不如撞日,你方便么?我请客!论起全朝都的好饭、好菜,无论是猪牛鸡羊、还是果肉青蔬,只要合口味儿,没小弟我不知道的!你不必看穆棠,小棠早就想谢你了,他方才说的话,是逗你乐子呢!”
傅其琛说着话,习惯性地勾上穆棠的肩膀,显得二人亲热极了。这份亲热看入程骁眼中,使他心中生出一点点的不舒服来。
就算他今天不是和母亲、妹妹一起来的,他也得谢绝傅小公子的邀请。他一直怀着和傅其琛做朋友的念头,但现在突然平白无故地生出许多灰心丧气来,这份十分沉重的灰心丧气,压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他一眨眼,缓缓眼里的枯涩,轻声道了句“不用”。
这句“不用”说出去,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程骁再踌躇片刻,掉头要拉着表妹离开,刚走出几步,又回转过身来,对着傅小公子道:“香客要散了,寺里的姑子也要回后院来了。你再翻墙出去,肯定不易。不如就从正道上走,遇见人只提我名字,她们就肯放你过去了。”
“行,谢程兄关照。”傅其琛龇牙一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再会。”
程家一行人左拐右饶、消失了踪迹。傅其琛左右一看,依然觉得那棵桃花树长得十分龌龊。他咬着下唇、再一龇牙,当机立断地扯着穆棠出寺下山。
下山路途上,才明白什么叫做“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竟不知,这日是静安寺边十八村闹庙会的日子。他两个上山时,时候还早,庙会还没有立起来,现下日头落到了头顶,从静安寺一路山上、山下,居然早就热闹了起来。
傅小公子是见过世面的人。沿路摆着、竖着、推着、挂着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可一星半点都入不了他眼,他看得高兴的,是那些打扮地漂漂亮亮、满面笑容来逛山的小姑娘们。而穆棠就没这般雅趣,即便人家姑娘坦着胸脯站他眼前,他也得嫌碍眼、要把人家扒拉开。
他两个走走停停、各怀心思。
行至半山腰处,傅小公子一拽穆棠袖子,示意他往边儿上看:一个青衣衫的小姑娘正坐在一辆木推车后,笑意盈盈地打点“喜货”。
小姑娘年刚豆蔻,容貌秀丽。两只大眼水汪汪的、脉脉含着情,粉腮上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笑涡儿,但凡一笑,几乎就要甜得人化了心。
“啧!小棠儿,你不晓得,姑娘家这般年纪的时候,正是世间千般粉墨都配不上的好光景。”傅小公子一咂嘴,往穆棠的腰上捅去,“你看人家姑娘那眼,滴溜溜在你身上转呢。小棠儿,你还是不是个男的?这么一美娇娘瞅着你,你也能脸不红、心不跳,走得这么方方正正?行,小爷佩服你!”
他嘴里唠叨着,把穆棠拉着、拽着,往人家小铺子那儿靠过去。
穆棠是婴谷子照管大的,谷子秉持圣人之道,从未跟他谈及过男女大防之事,他便也从来不以为然。这遭他乖乖巧巧地跟着傅其琛靠过去,倒不是因为那娇娘子、而是为了那铺子上的一件“喜货”。
喜货,是朝都城里的称呼。但凡哪村、哪店要立庙会的,都要卖些这样的小玩意儿。既然是摆在了街井之中,其材质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唯图一个祥和喜庆罢了。
穆棠看中的这件,名为双目鱼,正是喜货中常见的一类。
双目鱼,恰如其名,一鱼双目。从当心剖开,分阴阳之势;合二为一,又成了圆圆乎乎、团团满满的一尾双目鱼。眼前这件,两部分之间用如意莲心结相连、上下皆编成璎珞,虽然刀工甚为粗犷、木质也是不大稀奇的红木,但好在野有野趣,是一件挺好看的配饰。
“哎,姑娘,能把这个摘下来看看么?你瞧我身边这位公子,看的眼都直了。”
姑娘腼腆一笑,伸手要去解它系在架上的活结儿,不想穆棠突然伸手手去,用劲儿一拽,当先把那件“双目鱼”摘了下来。
第31章 相配
穆棠伸手,把那块红木双目鱼攥在手心里,就是不肯放了。
不肯放还是其次,他抬眼看了看那位卖小玩意儿的姑娘,再一转头、视线光明磊落地扎在傅小公子腰际的云气纹马蹄钱裢子上,摆明了一副理所当然、叫他付钱的意思。
“啧。”傅其琛有些为难。他那只钱裢子,是不知哪位姑娘绣给他做样子的,哪里放过钱在里边?要说钱,他傅小公子现在还真没有。
不过,没钱有没钱的办法。
“姑娘,敢问芳名?”傅其琛咧嘴一笑,把穆棠再往摊子上一搡,“七姑?好,七姑娘,这摊子上的玩意儿,可都是你自己家里做的?可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小仙人!你看我这朋友、小棠儿,他就最喜欢手巧的女儿家了。”
人家姑娘两腮红红的一笑,伸手去接穆棠手里的双目鱼。不想还没碰着那木鱼半分,反倒抓着了穆棠的手。
她再一脸红,手像触到火苗一般急促收了回来。
“都是我自家刻的……公子,可有什么喜欢的花卉、飞禽之类?您手里拿的这块儿,后边刻的是桃花树,若您不喜欢桃花、喜欢旁的东西,那我回去刻个其他的,明天带给您也好。”
庙会只有一天,这喜货摊子到晚间也就散了。七姑娘谈及“明天”,大约是真的对好皮相的穆棠动了心思;就算没动与穆棠相好的心思,一丝丝的仰慕之情总是有的。
“桃花啊……”傅小公子脸上一时有些发僵,赶紧又笑呵呵地拽过穆棠的手、帮他把掌中的双目鱼翻了个面儿,“桃花好!我这位朋友,旁的什么也不喜欢,就只喜欢桃花。姑娘你真是个通灵的小菩萨,掐指一算,连小棠儿的喜好都摸的清清楚楚!小棠儿,你看这花,好看不好看?”
他口里说着“桃花好、桃花好”,手指尖却闪离的极快,几乎唯避之而不及。
桃花只有一朵、一朵却有七瓣。刻工深浅有致,每瓣同中有异,应当是花了许多的心思在里边。
傅其琛眼尖,他远远指着那桃花,不大在意地念叨了一句:“桃花有这么多瓣?不是五瓣来着?这朵恐怕有一、二、三……怎么有七瓣?”
小姑娘脸再一烫,腮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她那朱唇微微一嗫嚅,轻轻瞟穆棠一眼,羞答答的:“排行老七嘛……”
“有。”今日不知怎么的,穆棠总开口地不合时宜。他抬起头来,又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超不过三个字,“七瓣。”
“切,七瓣的,你见过啊?小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愣是没见过这劳什子有七瓣。天下桃花皆五瓣,唯独小棠儿你家的与‘凡花’不同?”傅其琛压根儿没信,懒懒一挥手,腆着脸朝小姑娘抛了个飞眼儿,“姑娘,小七姑娘,你看你们两个人多有缘!你排行老七、他又见过七瓣的神花儿,岂非缘分?”
小七姑娘腼腆地眨了眨眼。
“我俩个,也不是身上有钱的。七妹妹,你看在这点缘分上,也得……稍微照顾点咱们这位棠儿公子吧?”
“哦!”七姑娘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傅其琛的意思。她明朗一笑,把那只双目鱼又往穆棠怀里推了一推,“这个不收钱的!本来就是要送给这位小棠公子。本就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家都是来静安寺逛庙,图一个平安喜庆就好。”
听说已经送给自己、不用付钱,穆棠居然略略一点头,松口气、果断地掉头就走。
突然而生这一变故,七姑娘一时愣住。幸亏傅小公子知道穆棠一贯“吃完就跑”的德行,只得不情不愿地给这厮当爹:“小七妹子,你别在意。小棠儿行事糊涂,但他心里没恶意,你跟他玩习惯,也就知道他这份脾性了。”
说话间,从山上又下来一路香客,结群结伴地来逛沿途的喜货摊子。七姑娘这里花样又多、摆的又细致,不少人都来挑挑拣拣。这小姑娘再探头看一眼穆棠,甜甜一笑,两只小酒涡儿美极了。
“没事没事儿!他走得远了,你去寻他吧。”七姑娘边和他说,边手脚麻溜儿地帮旁人从架子上往下摘喜货。
“行,来日有缘再会!有缘再会!”傅其琛看人家忙起来,赶紧一拱手,不傻站着碍人家手脚,只一路吼着小棠儿的名姓、向山下追穆棠去了。
穆棠却不顾他,只一路握着双目鱼,进了宫中。
这样东西,是要拿来送人的。可是一鱼双目,该送哪一半好?
他坐在长乐宫偏殿的青石阶上,用手指尖触着红木上刻出的鱼眼、鱼鳞、鱼尾。因为体质原因,他触觉极弱,那些木纹的深深浅浅,他其实压根儿摸不出来。再者他那手指,越离那纹路近,就越发抖得厉害,勾勒一番这木鱼,他都得花好长一段功夫。
可是他若有所思,仿佛乐此不疲。
穆棠看了一会儿双目鱼的正面,又把它翻过身来,细细看那朵七瓣的桃花。
不知为何,在静安寺中,他仰头望着那一树桃花,心中就涌起许多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是为何熟悉呢?婴家的茶馆里是从未种过桃花树的,他之前也没在哪里见过桃花树,甚至连“桃花”这个词都没听说过,可他就是认识这种花。
但在静安寺中,他虽觉得这树熟悉,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后来,看见摊子上双目鱼后边的七瓣桃花,才恍然间觉得,他熟悉的不应该是桃花树,而是一棵花开七瓣的桃花树。
七瓣桃花树?
他在哪里见过呢?难道这花与他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成?
穆棠拽着双目鱼,脑中只有一片难以说明、如同薄雾一般的感觉,摸不到实质。他又看向双目鱼上的七片花瓣,原来背后的桃花也随正面的双目鱼而分成了两半,一半上有四瓣、另一半有三瓣。
这一半比那一半多一瓣。
那就把这一半送他吧?
穆棠打定了主意,伸手往开解那如意莲心结。结打得很细致,他解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能成功解开,一时脾气上来、死命一揪,终于扯得七零八落,也算是解开了那结。
他把刻有四瓣的那一半,给了刘璞。
把这个给刘璞,是有缘由的。长乐宫的寝殿之中,靠着轩窗,有一张小榻。榻边的窗叶共有四片,是团合簇的青莲样式,而在左上边的那方窗梁边上,系着根十八金线结成的璎珞,璎珞之下,则系着半块如凝脂般的白玉。
之所以说它是半块,因为它的原身、恰巧也是一只双目鱼。只是不知另一半在谁那里,大约是不小心弄丢了吧。
“买的?”刘璞把穆棠递过来的木头玩意儿搁在手心中,细细打量起来。他倒没有嫌这东西不值钱,反而微微一笑、评价道:“这半块和我的有些像,哎,不只是像,恰好能和我手里这块拼成一对呢。就是材质、样式不一样,但刻工还不错。我小时,曾极为喜欢一张红木八骏案几的,刀工很古朴。但母后嫌它不庄重,不许我用,就把它送给了……”
近几日,交到皇帝手中的政务越发少了。刘璞既然闲了下来,便时常待在长乐宫中,也便一日日与穆棠熟稔起来。
穆棠是个木头性子,但刘璞也只缺个听他说话的人,一来二去,两人居然也相处甚洽。
“只有这一半?”刘璞又问,“这种东西,都是成双成对卖出去的。另一半呢?丢了?”
穆棠点了点头。
或许他并不想被刘璞发现,剩余的那一半其实是在他拢着的袖口中藏着。他伸手偷偷地捏了捏,虽然感觉不到其上纹路、但依然触到了独属于木材的暖和厚实。穆棠知道自己一向笨拙、凡事几乎都由婴谷子做主,但他这回却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觉得还是告诉刘璞“另一块丢了”比较好。
穆棠点了点头。
“哦。”刘璞再一笑,把那半块红木双目鱼推回到穆棠眼前,“即便只有半块,也先收着吧。或许哪一天,就偶然找到了另一半,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送你。”穆棠呐呐地吐出两个字来。
“送我?你这小子,比起团团圆圆的东西来,还是不完美的东西更多。哪能因为残了、缺了,你就不要了?”刘璞看他神色果决,便再次把那木玩意儿接回来,放在手中看了半瞬,开口吩咐周铮:“周铮,你把这块儿拿去,和我那块系在一起。两块儿上都开过孔,恰好能凑着、系成整的。这小子不识货,咱们要了正好。”
“一块儿木、一块儿玉,恐怕不大相配吧?”周铮有些迟疑。
“也许别有一番趣味儿呢。”刘璞并不经心。他虽然从小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但对此并无偏执之意,反倒十分豁达。“得了,你去罢。挂在我窗上,谁觉得不好看,别看就是。”
旁人第一次见皇帝,只会觉得他不大好说话、性子估计也冷。但穆棠和他相处下来,却只觉得他也是个善谈之人,易怒倒不假,但每每发怒、都有个清清楚楚的缘由在,从未平白无故生过气。
二人在长乐宫,几乎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都是扯闲篇。穆棠另有一件正经事在:他能教皇帝习字。
穆棠的手,本来是碰不了精细玩意儿的。但往日婴谷子逼得紧,常常与他对面而坐、督促他用功。起初自然是不得劲,写出来的字当真是“笔走龙蛇”、一横一竖要拐百八十个弯儿,但穆棠一天到晚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天天练、日日练,当真练出一笔好字来。
婴几道小叔在时,曾经说过:穆棠这孩子坐得住,什么事情,一旦上手、必然能做好。如今果然应了这个理。
他望着坐在案几那边、提笔仿自己字的刘璞,突然很罕见地想起了过去的事,一件极小极小的事:婴氏的茶馆中,曾经雇过几个馆仆,其中一位老妈妈,最喜欢说闲话。有一日,她和另一家的跑堂姑娘坐在灶前,说起了主人家捡回来的“穆棠小公子”。
穆棠从没发现过,自己的记性原来这样好。他想起这件事情,就好像所有的场景、所有的语气,都实实在在、在他眼前重新演了一场似得。
他听那位老妈妈是这么说的:“真不知主人家捡他作甚,啥也做不得、脾性比条蛇还冷,这不是捡了个活死人入府?这孩子,依我看,是小鬼做怨,讨债来了。你看着,婴家迟早要染上他的一身晦气!”
如果,穆棠想到,我现在可以教人习字、可以照顾旁人,是不是就不再是个“晦气种子”了?我也算是个有用处的人了吧?
他正想得入神,恍惚之间,觉得左手边的窗纸后,闪过一个疏忽消失的残影。
再眨一眨眼,大约是眼花了。
第32章 杀人
夜已渐深,寒风愈发刺骨。
一条黑影从香樟树上闪下来,背倚树干、脚下再一用劲,无声地朝西北角方向而去。这里是朝都廷尉狱,西北角方向……应该就是关押皇亲国戚、朝堂高官的所在。
傅其琛已造访这里多次,对其格局清楚明白的很。他好似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一般,一路轻轻松松地避开无数卫兵、闪过几十个狱卒,步态十分自在。
月黑风高,最是杀人的好时候。
廊道接近顶部,有一方不大的窗口。说是窗口,但无棂、无扇,称呼它做“洞口”反倒更加合适。傅其琛搭着手,通过洞口向外望去,只望到了掩映在乌云下的半缕晦暗的月光。
好。
他再看一眼面前这牢房,手指尖点了点那柄大锁。
当然没开,他是杀人见血的刀客、又不是“点锁即开”的神仙。傅其琛左右一看,从泥地上捡起一根干枯的稻草来,不知他怎么弄的,易折的稻草到了他手里、居然变得十分坚韧起来。
他用这根稻草在锁芯里捣了几下,大锁一晃,开了。
“谁?”
牢房里边漆黑一片,只有靠近栅栏处,才落着一条极窄的、从洞口透进来的光晕。傅其琛避开光晕,走了两步、毫不客气地坐在草塌上。他感觉到腰上被什么尖利的玩意儿抵住了,但神色中却没有半分惧意,反倒伸长胳膊、如老友一般搭在了人家肩上。
“我是谁?”傅其琛刻意把声音压得粗哑、低沉,“三日前,大半夜给你送牢饭的是我,忘了?念在你年老体弱,我还给你多加了一份酱肉,居然这样没良心。还有,你手里这柄刀,也是我偷偷藏在你这破草席下的。”
“我知道。”靠在草席上的人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大约是这几日用刑太重,流了太多血、耗了太多精力的缘故。“是奚远让你来的吧?”
“啧,叫的好亲热。”傅其琛说着话,顺手把抵着他腰的刀刃拨开。“你惨成这幅样子,都忘了是拜谁所赐?”
“他不是这样坏的人。”罗柯语气极为笃定,即使全朝国、包括他自己都知道,他不幸落到狱中,都是傅宗正的功劳。不止如此,罗家的声名也毁在了傅宗正手中,就连御史一职,也被剥了去。“他虽然十分自傲、乐于自夸,有时油嘴滑舌、有时好名逐利,但本质不坏。我知道他,他不是那种与程家同流合污之辈。”
“挺好。”
“什么?”罗柯不太明白好在哪里。
“我说,挺好。”傅其琛勾着嘴角笑起来,“你们两个,挺好的。师出同门,大约都是这样。”
“你是来杀我的?他的意思?”
“活着无益,反倒死了的好。可你又不想死,白瞎了我送你的刀。”说是刀,其实也只是一把没柄的匕首刃。杀不了旁人,给自己一个痛快却不难做到。
“让傅奚远来,我死前,总得听听他的解释。”罗柯也是见过傅家小公子傅其琛的,却没把这位深夜潜入他牢房的人认出来。“你既然是他的人,那你也该知道你主子为何杀我。给我一个解释,我自行了断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绝不欺你。”
“呵。”傅其琛再一笑,神色中带了不符合他年纪的萧索在其间。“罗御史一生正直,您不该死,但时势所逼、命不由你我了。实在对不住。”
“对不住”一句尚未落地,傅其琛手中的刀刃就灵巧地转了个身,刺入罗柯脖颈。刀刃所落之处,恰好是血脉流经之地,罗柯瞪着眼珠,再想说话、已说不出来。他手脚微微抽搐着,再不过一会儿,应该也就没命了。
不知他到底恨不恨傅奚远。
傅其琛懒得多想,一伸手把罗柯的衣裳从胸口扒拉下来。他那衣衫本就烂成了几片破布,极容易就被撕开去。傅其琛动作未停、手法娴熟,仔细检查他满身的伤口。
棍伤、磕伤、拳打、针刺……有什么用什么,却又不会致人于死地。廷尉狱中的人,当真狠毒。
傅其琛思量片刻,有了主意:看罗柯脖处和腕上的搽伤,应当是用过木枷之类的玩意儿。刚刚他刺的刀口,或许可以伪饰成被木枷磨出的伤口。木枷过重、使得皮肉磨烂,再加上棍棒相击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刑罚,致人死亡虽然罕见、但也在情理之中。
他又把刚刚杀人的刀刃拿在手中,咬咬牙,撸起袖管,削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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