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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1-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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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美与绝丑在一张脸上同堂登台,互不逊色,营造出一种诡异的狰狞来。
怪不得这般模样,却没被送去□□成红倌。
原来早就毁了面容。
“好,你既然坦诚相待,我也不好显得太过小气。”刘璞能看出他脸上的面具,当然对面具下的丑陋容貌也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乍一看见苏隽的真容,他并未惊讶,反倒满意地笑起来:“长乐宫中无耳目,这面具不透气,戴久了难受,你大可以放心以真面目出入。此外,你须得明白一件事情,出了长乐宫,多说一字一句都是错。我身边都是些知根知底的老人,只有你初来乍到,一旦泄出去什么事,可都要先拿来拷问你。”
这番谈话说的轻巧,细思起来,全都是刀光剑影。
苏隽沉默,点头。
“对了,给你做这幅面具的人是谁?”皇帝露出十足的兴趣,沉声吐出个名字,“温晚书?”
温晚书乃长春馆馆主,也曾是当年盛极一时的京城红倌,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苏隽抿紧了嘴、什么也不肯答,刘璞心里却有了答案。他不大在意这少年的无理,挥一挥手道:“嘴还挺严,这是好事。退下吧,周铮,给他挑个住的地方。”
周铮恭恭敬敬地一躬身,领着苏隽和他的琴,再次踏入茫茫的漫天大雪中。
“所以说,换这个人,是你的主意?你心里边又扑腾着什么幺蛾子?可靠不可靠,你就瞎换。小心我在东阳面前告你的状!哎呦,我就一说,你就一听,别着急啊!你真不进来?外边冷得很,再不进来冻死你!”
傅家府邸的后院中,两人隔窗相望,低声交谈。
屋里边扒着窗台的是傅家主人傅奚远,站在窗下雪地上的那人则衣着华彩斗篷,脸藏在檐帽之下,看不清眉眼。
那人捂着嘴,咳了几声,似乎是身体不大好。
傅奚远瞅着他咳嗽时挡嘴的右手,心道:一只手上挂那么多戒指作甚?炫耀你有钱?有本事别一只手戴三个,你有钱、一根指头上戳仨扳指,才叫做您大爷的本事!
心里这么想,语气就难免变得醋溜溜的:“我说,你也别太卖命。只要钱不要命,光头露尾不顾腚,小心哪天淘空了身子,有你好受的!”
飞雪、冷月、轩窗,若是没这煞风景的老家伙,该是多醉人的一副景象?
“对了,那人既然是你挑的,总该听你的话吧?你把他往我这边儿扒拉几下,可好?”傅奚远终于想起了正事,转眼间又不大正经起来,“还有,您老人家体弱多病,当真冻死在我窗下,那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我快点问,大爷您也快点答,别把咱两都晾在窗边成不成?”
落了一脑门雪的斗篷兜帽抖了抖,调子柔细地开了尊口:“我挑他,不是为了程家,也不是为了你。你们两边要斗、就真刀实枪的斗吧,别再打他的主意。胜负押在我们这种人身上,程寒风老糊涂了,难道你也鬼迷了心窍?”
这声音,柔柔弱弱,却又不像是个女人。
“既然这样,那你还来我这里作甚?!白白蒙我挨了一宿的冻,就为了说这么几句废话?既然是颗废棋子儿,咱们白费心思下到宫里做什么?再不然,是你对那小子动了心思,所以送他去宫里吃香喝辣?早知你不靠谱,还不如让那个如绯去!你等着,我一定得在许东阳面前参你一本不可!”
傅奚远抱怨来、抱怨去,叨叨地人脑仁直疼。可披着斗篷的这位好像颇能忍耐,居然不动如山地安静听着,直到傅奚远自己觉得没趣儿,讪讪住了口。
“如绯已经处理掉了。”等傅奚远住嘴,方才那道柔细的嗓音又悦耳地响起来,“死了,或者说,和死了差不多。你要是还想换回他这颗棋,我也能给你找回来,反正也不废什么功夫,唯一可惜的是,他现在连‘人’也算不上,恐怕不能给傅御史效劳了。”
傅奚远前月刚刚官封御史大夫,此人称呼他做“傅御史”,本在情理之中,但在柔媚的调子里,却平白带出许多调侃的讥讽来。
“那你还来做什么?!”
傅奚远抱着两臂、冻得瑟缩,觉得自己大半夜不睡觉,来和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隔窗赏雪,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我来,当然是为了拜托傅御史,请您不要在苏隽的身上白费心思。你我好歹算是相逢一场,请你给我一个面子。”
真不知苏隽到底和他有甚渊源,居然护得这么紧。
“好好好,我刚才逗你呢!你不让我用他,我不用就是,个把小人物,我傅大爷还看不在眼里呢。你放心,你那个小相好,我绝对不去找他,也绝对不让程老狗找他,您看行不行?行的话,您老快点走吧,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说话间,傅奚远的两眼就眯缝起来,似乎是要趴在窗台子上睡。披斗篷的那人莞尔一笑,手指在斗篷刺绣上绕了一圈,没有特意叫醒他,大约是断定傅奚远绝不会错过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说:“作为回报,我这里有边境冯家的近况。十分精彩,我可是连主子都没告诉呢……”
第35章 旧情
果然,一听“冯家”二字,傅奚远就像个遇到风吹草动的老兔子,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小晚书,我早该来找你的!妓园倌馆四通八达,什么话套不出来?我真是狗眼不识泰山高,低估了你小子。快说说,你用了什么高招?”
温晚书往后一躲,挣开被傅奚远揪着的刺绣镶边儿,积雪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喀嚓声。
“那有何难?”他从帽兜下露出半个苍白的下巴,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角隐隐约约地翘起来,“冯宣骐在朝都城,冯家岂能安心?肯定是有消息流通的。再者冯家遭受重创,第一个要告诉的人一定是冯宣骐,就算下刀山、趟火海,他们也会派人通知冯宣骐一声,以免他也被拉下水。”
说的也是。二十年前那一场风云变色的大战,令冯家元气大伤,是绝不会舍得把冯仁义的这点血脉也断在京城的。
可就算顺着冯宣骐查过去,人家冯氏终究不是吃素的,就这么容易地被他摸清了瓜藤?
傅奚远不信,温晚书也没打算瞒得住这只成精的老兔儿。他咳嗽两声,抬起右手来慢条斯理地搽了搽嘴角,笑声柔媚如丝:“我说傅小公子一脑门儿的机灵劲儿是跟谁学的呢,你们傅家人,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冯家与冯宣骐的联系,一早就追灭了,连主子都没办法的事情,我又能怎么办?不过误打误撞、偶然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瞎猫撞上死耗子?
温晚书这家伙平日里最是自傲,何时也学会假惺惺地自谦了?
“昨夜,太尉府里的老先生光顾我长春馆,喝多了酒,醉醺醺地聊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颠三倒四的,倒是有趣儿。”他说着话,又伸手去捋斗篷上的缎子边儿,“你猜怎么着,沈无双的小女儿和冯宣骐订婚了。”
“我能怎么着?我一个老头子,要去太尉府抢沈无双的丑姑娘不成……”
等等,冯家的小子,和沈氏联姻了?!
沈无双曾在冯家手下官至左将军,在历次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若是不出意外,凭他救过冯征老将军的功绩,在边境一路升官指日可待,与冯家结亲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不巧的是,经历过千里奔袭、支援成怀王一役后,天下人才知道,他的正妻,居然是程寒风的侄女。
冯家与程家界限分明,一个入赘程家的人,却来边境投奔冯氏,其居心不难猜想。
得知此事后,冯家自然愤怒。但念在他救过老将军的份上,终究没有为难他,只是举全族与沈氏断交,自此远离京城、一心戍卫边境。
冯宣骐身为冯仁义之子,定然知道其中利害。可他居然敢扛着同族长辈的滔天怒火、同沈氏联姻?!
沈无双娶过一门妾室,但人家得知他有正妻之后就不告而别了。现在这位要嫁给冯宣骐的姑娘,一定就是程家女儿所生、名唤沈蔷的那位。
难道是冯宣骐□□熏心,所以敢于冒全族之大不韪、娶这位沈蔷姑娘?这不大可能。傅奚远和这小子打过交道,虽然不是极其聪明伶俐之人,但尚且有些头脑,不像是能为了一个女人与全家决裂的角色。
再者,京城中人尽皆知:京城三大丑女,排名第一的便是这位沈蔷姑娘。要说以色悦人,那也得先有色,才能勾得住冯家这条大船吧?
既然此路不通,就只剩一种可能:冯家这条大船,其实已经塌了。
边境上一定出了些什么事情,使得冯宣骐为了自保,不得不投入旁人的羽翼下。
是谁干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普通的军权旁落、还是外族插手?傅奚远转着自己灵光无比的脑瓜子,眼前闪过无数臆测的来龙去脉。待他把这一条条似是而非的推论都归结出应对之策后,抬眼一看,窗下披华贵斗篷的那位已无影无踪,雪地上空留一行浅浅的脚印。
傅奚远长吁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对面屋檐上的积雪,关窗钻回了凉被窝里。
果不其然,不过十多日,冯宣骐娶沈蔷过门,京城上下俱是万分惊奇,种种流言蜚语遍布大街小巷,各式猜测扰人耳目。但扬起的千万灰尘总有落地的那一天,这许多流言蜚语、胡猜乱想,终于也被一件事压了下去。
皇帝立后了。
那晚傅奚远抱着凉被窝冻了一宿,想出来这主意。无论冯家遇到什么天灾人祸,都代表着边境安宁,这消息固然被哪位藏头露尾的大人物封锁了,但纸包不住火,越是遮遮掩掩,老百姓在脑子里越揣测得离谱,反倒不妙。
不如一面细细纠察,另一面引出件大事来,转移各路人马的注意。
要把自己女儿送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去,是早就下定决心的事情。早送晚送都得送,没什么舍不得。再者,一来皇帝大婚能安稳人心,二来也能暗中传达消息、周旋宫中势力,岂不妙哉?
婚宴之上,傅奚远拿着金樽,端坐上位,俯瞰着瑞语台下的芸芸众生,心中感慨万千。
在下边的,一心往上边爬;在上位的,互相之间厮杀得见刀不见血。此刻琴弦软语、美酒佳肴,不过是庆祝一个棋子嫁给了另一个棋子,有何可欣喜的?
在座诸位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得不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里身如浮萍、随势浮沉罢了。
圆台之上,无数婀娜美人儿舞姿如风摆柳,脸盘儿皎若明月、双眸灿若星辰。尊贵如皇帝、卑贱如奴仆,都正看着这如云胜景,可他们各自怀有的心思,彼此又明白多少分呢?
大婚的主人公望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心里倒没有傅奚远老丈人嫁女儿的感慨万千。他只觉得莫名无趣,且十分庆幸燕归已经离开京城。昨晚来的消息,说冯叔行驻军通天,燕归也在此处休憩。虽不知冯叔行为何在通天停留,但好歹远离京城,摆脱了这繁华之都的乱七八糟。
那家伙怕黑,性子又十分别扭,吃东西还特别挑。不知道他出了宫,过得到底怎么样。
纷扰世道,已经不奢求过得多好,只要能活下去,就挺不错了。
刘璞凌然一笑,黯然摇头。即使他身为一国之帝,也不是天下万物都由他掌控的,这道理他知道的很清楚,但知道和甘心,永远都是两件事。他百无聊赖地搅一搅琉璃碗里的鱼羹,眼珠子顺着底下一位位朝臣看过去,瞟见了全心全意吃东西的穆棠。
穆棠吃东西的时候,用“全心全意”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过分。他一嚼起东西来,似乎除了味觉,其他嗅觉、知觉都没了,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东西。
是个死心眼且十分专一的孩子。
死心眼到苏隽都提早离席了、他居然还不知道。苏隽这小琴师,是个爱琴如命的,与习惯于拿练字来消磨时间的穆棠在一起,各有各的事情做,倒也不会觉得无趣。可原本坐在穆棠身边的苏隽,又跑哪里去了呢?
长春馆中,为了保持小倌们的身段、模样,从小就不会让他们吃太多东西。苏隽虽然不是红倌,但也得接受馆中师傅的管制,早已习惯了每日只进两餐、每餐只用一丁点儿饭食。
皇宫宴席里大多都是鱼类、肉类,即便是蔬果也烹地浓墨重彩,实在不合他清淡的口味。
“吃不惯么?”
趴在桥头的苏隽骤然听到声音,脊背蓦地一僵。此次出长乐宫,他脸上带了面具,但此时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了下自己的假脸,有点说不清是想撕下来、还是希望它不要掉。
“我刚刚在宴席上看见你,还有点不敢置信……许久不见,你居然肯离开长春馆了。我听宫人们讲,说是住在皇弟的长乐宫,是么?”
苏隽转回身来,没答话,先十分疏离地行了礼:“颍川王。”
三年前,恪王刘颐病重,刘宁回京看望。因为恪王不过四五个月便有了好转,再者自己婚事将近,便在半年后就离开京城。
时间虽短,却得遇妙人。
刘宁幼年离京,一晃十几年过去,在京城中早已无多少熟人可作伴。偶然一次,他一人糊里糊涂地逛游到护城河边的杨柳堤,听闻有人吹笛,觉得十分悦耳,便生出结交的意思来。世人皆知,颍川王刘宁不是附庸风雅之人,而是真正听得懂阳春白雪的真名士,他长于乐理,谈及此道万分娴熟,甚至能明明白白地指出非高手不能洞察的小瑕疵。
正是这份博识与雅致,让苏隽觉得他与常人不同。
身为长春馆琴师,他琴艺超伦,各种乐器也都触类旁通。说起拨弦弄孔,他自诩算得上高手,当然也不大情愿和俗人谈艺,往常有不懂装懂之人,为了他那张脸与他套近乎,最是让他厌恶,乍逢一位当真精通于此的知音,万分欣喜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没料到,雅公子颍川王,原来也是个看重脸皮的。
苏隽的脸,是他自己亲手毁去的。那年他年方十二岁,在长春馆已待了五六年,该是分红倌、清倌的年纪了。温晚书告知他此事的那一晚,他自己用蜡芯的一点儿火苗,一寸寸地把半张脸烧了个焦干。
正是夏天,没有炉火可用。细小的烛火在脸上燎过,就像是拿小刀在面皮上细细割裂,一刀复一刀,统共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毁了个干净。
可见其心性坚韧。
这样子坚若磐石的人,反而更容易落入旁人的温柔乡里。刘宁根本不打算在朝都城留下来,他的婚事也早就定好了,然而相互中意的两个人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茬,直到半年后两人要分开,刘宁问苏隽愿不愿意和他去颍川。
苏隽拒绝了。
以不愿意离开长春馆为借口,实则不想看着刘宁大婚。
“你莫不是还恨我?我对不起你,但我的心意……没有半分虚假。我往长春馆中寄了许多封信,你可收到了?那支摔裂孔的长笛,我也请名工修复如初了,现下就收在我朝都府邸之中,我派人去拿给你。”
刘宁语气透漏出一丝丝的讨好。
良久,清明月色下,对面低着头的俊秀少年凉凉开口:“何必呢。”
“何必什么?!”刘宁猛地拽住他手腕子,逼近苏隽身边。他多少已经是个成人,身量比苏隽这少年高大了不少,现下几乎把苏隽压在了桥头石砖上。“我在京城,不回颍川了!你不愿意离开长春馆,那就不离开!我们出宫去,宫里是怎样的地方,你不知道的,万一他们龙虎互斗,伤到你可怎么办?!”
苏隽不理,只是一心想挣脱他的桎梏。
这二人正在纠缠之际,突然间听得桥下一人朗声道:
“那也与颍川王无关。”
第36章 大婚
刘璞有点不大喜欢颍川王。
为求自保、不愿趟摄政这滩浑水,其实无可厚非,但此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颍川王刘宁。他身为皇族子弟,得的是全天下最为肥沃的封地,又与大皇兄私交深厚,怎能在危急时刻缩回头去?
“那也与颍川王无关。”
站在桥下呛声的刘璞,内心其实痛快极了。你不是“莫扫他人瓦上霜”的甩手王爷么?不愿意挑担子,那宫里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好了!
皇帝仰了一张四平八稳的脸,挑眉看向桥上二人。他骂了这一句,觉得稍稍解气,又添油加醋道:“倒是稀奇,颍川什么宝物没有?兄长平日里眼睛里看惯了好东西,一向不稀罕我宫里的物件,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招王爷待见的,偏偏还是个不能拱手让人的小崽子,这可怎么是好?”
往日里整日扮黑脸、做帝王,让人早却忘却了他也曾是个顽劣孩童,最喜欢把全宫上下惹得鸡飞狗跳。现在刘璞重负已卸,闲闲的背着双手、仰着脑袋,倒让他老哥刘宁看出些小时候混世魔王的余影来。
说到底,是他颍川王对不住皇上。
怯懦这种毛病,且不论是不是骨子里天生天养的,总之是刻在了刘宁的脑门上。若非当年知道自己难以成事,把皇位不合礼数地硬推给尚在襁褓里的幼弟刘璞,现在身居高位、不胜寒冷的,可就是他颍川王刘宁了。
如此乱世,连皇帝大婚,台子上坐的都是程家的蝇营狗苟,底下的百官,哪一个不是在看皇族的笑话儿?
想及此,刘宁连一句“你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之类的话都说不出来,兀自看着桥下公子哥儿似的“纨绔”皇帝发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经年旧事,腕子上边的力也渐渐松懈下来。
就这么让苏隽跟着皇帝走了。
刘璞虽然当着他颍川王哥哥的面,把偷溜出来的苏小琴师给领回了宴席里边去,但皇帝却不是单单为这事逛去的后花园。
“陛下!”
刘璞前脚走着,苏隽后脚跟着,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语地转过一条挑花十八柱回廊,迎面撞上了倒着两只小脚的周常侍。
周常侍常年侍奉皇帝左右,此遭君臣两个必然也不是偶然遇见。这老头儿辅一见了皇帝,就急慌慌的停下步来、凑到皇帝身前去,想来应该是刘璞吩咐他做了什么事情,所以此时特地在此等他复命。
老人家精明辣眼惯了,觑一眼皇帝身后跟着的苏隽,纵然这孩子现在面色深沉、像是个刚挖出土的活僵尸,他那双老眼也容不得自己放心。
周铮挪了一步,把身后苏隽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番境地,若还不知是该他回避,那苏小琴师也白活这么多年了。他低垂着眼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行一行礼,也不管别人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转身退了七八步,背转身站下,定神观望高阶下的一朵簇瓣牡丹。
“挡什么?”年轻皇帝不以为然,把周常侍拢在袖子里的东西接过来,故意似得轻斥周铮一声:“既然入我长乐宫,就是己方血肉。再说你瞒着掖着,是给谁看?有些脑子的,瞥见这一管子,还窥不出全豹来?”
多疑之心已入皇帝骨血,就算是连日放手朝政,也不由得在此刻试探起苏隽这小孩子来。
冷冷清清的小孩子耷拉下耳朵,好像是只顾看阶下繁花。
“行,你先去前堂,但凡有问我哪儿去的,你打点好。”皇帝也饶有趣味儿的转回眼皮来,知道身边有暗卫藏身庇护,亦有恃无恐,“苏隽,你不走?”
瘪嘴葫芦跟了他几十步,终于看着两边寂寂,当先开了口:“陛下,我不从属程家,却也并非颍川王麾下。我与他有些过往旧恩怨不假,但该还的恩情已经还清,该报的怨仇也说来寡淡,现在比起平常人还要差些情分。我所愿唯全须全尾了此一生,还望陛下明察。”
他往常并不多话,现在却吐出这样一大堆“真心话”来。刘璞当先回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怕了,觉得此人总算有了些趣味。
至于这小子怕什么?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宫女、宫人也很少有往这里走的。若他一个小琴师“偶然”毙了命,就算外家故意想挑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他尸身来,岂不是白白死了?
“不想死?”刘璞溜着眼睛,收起平日里的和善,目光凌冽、几乎要在苏隽身上戳出窟窿来。他语气八分嘲讽,两分提点:“墙头雀儿,纵然不左摇右摆,必然也难逃殃及池鱼。越是两边儿不沾的,越死得快。”
苏隽低垂下去的脖颈一僵,心道,难道皇帝这么快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只听少年人声音清冽,喉中苦涩:“仆出身长春馆,能有什么……”
他平常说话只自称“我”,现在骤然用了“仆”,隐约带出许多心不甘、情不愿来。
皇帝没理他这些屁话,自顾自又往下说了一句,全当做今日互相试探的结尾:“两样甘之如饴中,总得有所取舍。”
苏隽低着脑袋,手背掐的自己青筋暴露,忍下了装傻充愣问“陛下所指是哪两样”的念头,亦强摁下心中起伏难定的心绪,埋头跟着皇帝一路行去,耳朵里渐次冲进来“□□上国”的礼乐之声,把他撞得两眼一花。
温晚书夸过他智慧过人,比起一般孩童,懂事得更早些。但那只是偏安长春馆一隅的鼠目寸光而已,如今初逢朝国少年皇帝刘璞,他觉得自己不抵。
怎能抵得上?
这可是个从小在大哥、亲母之间艰难周旋的谋略袋子,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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