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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紫蔓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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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叶惟远暂时放松了对它的压制,只是暗地里仍在警惕这半人半蛇的怪物反咬自己一口。
“你先下去探路。”
重获自由的辰已像没听到一般,知道定然有诈的叶惟远威胁性地瞪它一眼,从怀里取出一不过小指大小的木雕丢进了黑暗里。
木雕一边变大,一边顺着石梯骨碌碌地滚下去,就在快要彻底看不见时,异状突生。
听尖啸风声应该是什么东西就划破虚空过来了,叶惟远手中变出一团火焰,火焰悬浮于半空,让他们看清了这极为可怖的一幕:一片黑压压的弩箭从两侧射来,将这木人扎成了刺猬。
“不错啊,我要是没让你先下去,只怕就是我着道了了吧。”
叶惟远拍了拍手,表示这手段可真是不赖。
果然以那木人的防备心,是不肯只留有辰已这一手的。
但越是这样严加看守,他就对地宫里的那个秘密越好奇,如果和他猜测得一样……
他往下指,火光顺着飘了下去,照亮了石墙上的玄机:一排黑漆漆的洞口后边藏有弩机,淬了毒的箭头泛起森森青光,就像野兽口中锐利的獠牙,只要有人妄图闯过就会被撕碎。
“替我解除机关,否在……”
他无言地晃了晃阒黑的刀锋。
“明白了,只是这机关没法子解除,只能……”
在生和死之间,辰已最终选择了生。它伏低身子溜入黑暗里,在墙根上摸索了许久,摸到一小块凸起,按了下去。机关被启动,带着机轴转动,就在叶惟远要警告辰已别想耍花样时,一阵更加猛烈的箭雨狂潮就落了下来。
“等着吧,年轻的叶家子弟。”
这箭雨仿佛没个头,石梯上都没有空地了还在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后面的箭头顶着先落下的箭尾,将后者从中劈成两截,先前落下的木雕早已看不见踪影。
过来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总算是等到弩机里的钢箭用尽。
“姑且算是完了,我们下去吧。”
为了取信于他,辰已抢先下去查看起来,叶惟远等了片刻,见无异状才跟下去。
箭头深深地没入坚硬的石头,要人难以想象若是由血肉之躯接下会怎样。叶惟远凝视着幽暗的洞口,生怕再突然冒出点别的。
不过辰已这次没有骗他,弩机里的弩箭算是消耗殆尽,再不会伤人。
他一面砍断那些拦路的箭尾,一面往前走,过了许久总算是到了头。
“你继续带路。”
地宫曲折如迷宫,辰已走在前头,叶惟远跟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就这样先后走过了正殿和长而深的甬道。看守地宫的石头守卫幽冷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而唯一的光明便是漂浮在半空的那团火焰。叶惟远越走越觉得炎热,再看辰已,那冷血动物却像是毫无知觉。
他停下脚步,原来前面是岔路口。
“是右边走。”
辰已毫不犹豫走进右边那条,叶惟远自然跟上。
再往里走,石墙就渐渐粗糙起来,直到恢复成不加雕琢的原始状态。
他们走了许久,这条路突然就到了尽头。
“假的,你得这么做……”
不用辰已提醒,叶惟远就注意到门前的石台上摆了个雕着狻猊的铜盆。
“用你的血,装满它,”辰已将一把弯如新月,刃上布满利齿的匕首递给他,“用这个。”
叶惟远接过匕首,眼睛都不眨地就对着手臂割了下去。
不耐烦久等,他一连割了好几道血口,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血淅淅沥沥地落在了铜盆里,慢慢覆过了盆底,但还没流满,伤口就已愈合了大半。见此,他又是一刀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谁的血都能开门吗?”等待血盛满容器的途中,他随意和辰已说话,“你们这也算设了防?”
“不,”辰已凝视着那扇门和已满了大半的铜盆,像是疲倦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你的血可以。”
它的眼里蓄满了悲哀和苍凉,可叶惟远并不在意它怎么想。
无论怎么想,他的命运都在这隧道的尽头等着他。
当最后一滴热血落下,容器被盛满,铜盆缓缓陷落到石台中,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先前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的石壁渐渐变得透明,露出背后的光景来。
刺目的红光和要人喘不过气的热度铺天盖地地袭来,叶惟远险些睁不开眼睛,只能握住泷水刀,从中汲取一丝凉意——无论如何,这把刀都绝不会染上谁的体温,只有一片宛如凛冬的严寒,而这总让他感到安心。
隧道就断在这个地方,前面悬空,而下方是蓄满沸腾岩浆的火海。
“接下来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若是还不放心,你就杀了我罢。”
先前还畏惧着叶惟远和他手中那把刀的辰已此刻一反常态,不断地挑衅着叶惟远。
“带你到这里,在下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绝对不会成功,绝对不会……”辰已露出个诡秘的微笑,“好了,来杀了我吧,我知道你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你就是来复仇的……”
“你既然这么想,那我就满足你好了。”
叶惟远轻轻一动,只见幽暗的刀光抹过,辰已的头颅就被斩落。
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有的弄脏了他的新衣,有的沿着额角落下,将他的视野糊得一片猩红。
白鹤染了血,不复昔日高洁,反倒变得妖邪。
他收回刀,将辰失了头颅却还在抽搐的身体踹落到翻滚的岩浆中。
岩浆溅起小半人高的浪花,随即将这白蛇的躯干吞没了进去。
“你不会成功的……”
那不瞑目的头颅仍在重复它对他的诅咒。
“我会不会成功,你就用这双眼睛看好了。”
他将这颗头颅摆在地上,正好能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然后纵身一跃。
“我不是来复仇的。”
·
广阔无边的火海的中央留有一小方陆地,其上悬空了一具透明棺木。
叶惟远正好落到了陆地边缘,漫上来的岩浆险些就要烧到他的鞋子,好在他迅速站稳身子,向里边挪了两步,才幸免于难。
棺木中躺着个像是睡熟了的白发人。
这风流俊美的白发人长眉微蹙,双目紧闭,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似的。
叶惟远注意到棺中并无陪葬珠宝玉器,甚至不像寻常尸首那般换上层层叠叠的华丽锦衣,就像是随意将他安置在这里一般。
越看越觉得奇怪,他手中动作不停,一把将棺木的盖子推开。
迎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尸臭,而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幽香。知道这香味必然有诈,他立马掩住口鼻后退半步,动作太大险些掉落到岩浆里。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立即着手起检查棺内的一切。
这白发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就这样安然地躺在里面,没有鼻息,胸口不见起伏,动也不动。他视线稍微往下,便注意到白发人胸前那道若隐若现的伤口。
没有贸然下手试探,他先是用刀尖挑开了那层薄薄的里衣,使得伤口的全貌露出来:这伤口长不过三指,却极深,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伤口处翻起的血肉仍是新鲜的,就像是刚刚受伤……他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仔细看,原来那伤口正在上头附着的细微白光作用下缓慢愈合,每当好得差不多了快要收口,就被更深处的煞气撕裂开来。
而那煞气的来源正在他的手中剧烈震颤,发出阵阵尖锐蜂鸣。
能让泷水刀反应这般剧烈的魔物,除了这魔域真正的主人叶惟远不做他想。
“这样都没死吗,你这人真是命大……”
就在他沉吟的间隙,白发人的指尖动了一下。
“看来已经发现了……”
一阵透骨的凉意穿过他的身体,往棺木里的躯体去了。
注意到异动的叶惟远面色沉重,攥紧手中的刀柄,狠狠地照着那个伤口的位置刺了下去——
“你的命,我要了!”
霎时间,躺着的白发人睁开了眼睛,冷冷地望着他。
他的眼珠黑得不似活人,左眼瞳孔扩散成茫茫的一片,而右眼了居然是重瞳,里面映照着阴阳二界的生者和亡灵,将他们的生死离合一一断定。
传言里被这样一双能通生死的眼睛看过,生死就再由不得本人。
叶惟远轻而易举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倒影里的他浑身都是血,神情绝望。
这让他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可他只是愣怔了极为短暂的一瞬,找回了自己。
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生死还轮不到这白发人来决断。
“下地狱去吧,叶泷水!”
叶惟远厉声喝道,“死去吧,叶泷水!”
——你不会成功的。
就在他手落到半空时,辰已的诅咒突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这诅咒一声声地,化为了沉重的锁链,缠绕在他的手上,要他再也使不出力气。
而刀尖和白发人胸膛之间那短短的一小段距离也变得遥远起来。
白发人仍旧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里去,搜寻着他的魂魄锁在。
就是这种仿佛看透一切的冰冷目光,他膝头一软,恍惚得差点握不住刀柄。
——痛苦得就好像魂魄被从身体里抽出来一样。
“叶惟远,你不该忤逆我。”
一道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盯紧叶泷水,咬着牙和那可怕的魔力作斗争,“你闭嘴!”
——你不会成功的。
又来了,辰已的诅咒。
“你闭嘴!”
陡然间,泷水刀上燃起漆黑的火焰,将他的那只手烧得焦黑,都要露出骸骨。
痛楚让他清醒,他重新寻回了力气,继续他那不知会不会成功的刺杀。
魔域不需要两个主人,只要这白发人存在一日,他就只能是生死不由自主的棋子。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叶泷水都比他厉害太多,他若是贸然进犯,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今日是满月,是他们这些魔物力量被削减到最弱的时刻。若是他无法抓住叶泷水抛弃假身回到肉体,魂魄最虚弱的这片刻光阴而失了手,那么在前方等待他的东西大概会比魂飞魄散还要可怖。
他不是第一次谋划,也不是没想过要放弃。
可既然他已经动手了,就再无退路。
除了你死我亡,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刀刃已经触碰到白发人的身体,他闭上眼睛,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刀尖上。
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只要将他杀掉,只要把他击溃——
击溃这一切憎恶的源头,所有的东西就会结束。
把一切都终结在这里。
然后……
他闭上了眼睛,到那时,他的结局也将到来。
·
拾捌。
·
雪原里,一排排的帐篷有序地排布,外头还有专门的人负责巡视。
其中一顶里,刚做了个噩梦的叶风城骤然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他想喊尹静进来,却发觉嗓子里像火燎过一般疼痛,连点嘶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最终他只能自己摸索着下床,点亮桌上烛火,给自己倒了杯又苦又涩的药茶润嗓。
冰凉的茶水浇熄了他胸腔里那团烧得正旺的无名火,给予了他片刻的安宁。
早些时肆虐的风雪已经停了,星星躲在霾云的身后,一轮黯淡得快要看不见的淡红满月向山峦的底端沉去。
长夜里最深黯的那段已经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再过半刻钟就又该起身了。
离推算出来的那个日子没有多久了,这几日他们每天都赶路到半夜,然后天不亮又再度出发,只求能早日找到雪原深处魔域的真正方位。
按行程,这应该是在山中度过的最后一夜。
但现在,他明明疲倦得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却怎么都睡不着。
“叶风城,我走了。”
他半睁开眼睛,却除了一点昏暗的烛火和边缘的黑暗,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每当周围安静下来,这声音就会从记忆深处冒出来。
自打进入这纳哈格尔峰深处以后,他的身体就越发地坏了:最先开始衰退的是听力,好几次尹静与他说话他都没有听见,然后是视力,每到太阳落山他基本就和瞎了没区别。
哪怕他再怎么隐瞒,想要表现得和寻常人没区别,尹静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每一次面对尹静那张欲言又止的面孔,他不是不愧疚的,只是愧疚有时带不来任何的东西。
——如果愧疚就能把叶惟远带回来的话。
“你知不知道……算了,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这个就……”
是叶惟远在和他说话。
意识到这个后,他连呼吸都停滞住,生怕惊扰了他。
不论是那个还未变声的少年,和后来那个把自己藏在外壳后面的孤僻青年,他们都一直藏在他记忆的窠穴里,从未离去过。
“……哥哥。”
他手一抖,茶盏就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已经有多久没听过叶惟远这样叫他。
也许是一年前,也许是许多年以前,也许更久远。
“不……不要这样叫我。”
因为他配不上。
就在他将要被拉进幻觉的旋涡前,就有什么东西敲了敲他的窗户。
一下下的,像是一定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谁……?”
还没等他过去一探究竟,贪凉饮了冷茶的报应就先一步而至。
他咳得几乎要断气,粘稠得近乎黑色的血淅淅沥沥地沿着指缝往下滴,将雪白的里衣沾得一片狼藉。就在他以为自己能缓口气的那一瞬间,他吐了个翻天倒海。
吐出来的先是之前的冷茶,再是黑乎乎的血块和酸水,后来就是胆汁。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他弯着腰站在一地腥臭的浊物里,喘了很久,手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他以为那不速之客已经离去,对方仍是不放弃地敲了敲他的窗户。
他定了定神,过去给那不速之客开窗——不论是福还是祸终究都躲不过,不如早些面对。
“……青云?”
他万万没想到这来客居然是变回了原形的青云。
青云将自己缩到只有一臂那么长,趁着他开窗的功夫就溜了进来缠在他的手腕上。与此同时,薄薄的光从他们站立的位置起延展开来,就如一层透亮的釉子,将这里无声地包裹。他认出这是青云的术法,用处是将这屋子和外面的一切隔绝起来。
“你有什么事吗?”
和其余人熟悉的那匹青鬃马不同,青云的真身是这条蛟龙。
它会和叶家结缘主要是因为叶惟远:过去叶惟远诛杀了海中魔蛟,被魔蛟重创的它为了报恩,心甘情愿做了叶惟远的坐骑,后来叶惟远叛逃它也不见踪影。直到某一天,它驮着重伤的司徒回到了陨日城。叶风城不是没有尝试过放青云离去,让它好好修行准备化龙,可青云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他只好让它跟着自己。
这次前来寻找魔域,叶风城就带上了它。
它记不记得当初带叶惟远走过的那条路,就是他们能否找到魔域真正所在的关键了。
“救救他。”
没人说话,悲戚的嗓音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叶风城脑海里。
他凝视着青云,那双温顺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
“是你在说话吗?”
“救救他。”
“他是谁?”
“救救他,求求你救他,求你了……”
可无论他问什么,青云都只会翻来覆去地说“救他”这么一句话。
它咬着他的衣袖,用自己小小的头颅去蹭他的腕骨,几乎是绝望地恳求他去救他。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叶风城觉得自己先前那几个问题真的是荒谬至极。
他和青云,唯一想要见到的只有那一个人。
青云会留在他身边,大概也只是为了这个吧。
和寻常无知觉的牲口不同,青云极通人性,听闻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甚至不用他命令就自己沿着他的手腕滑了下去,变回了那匹前额有角的青鬃马。
一声悲戚的嘶鸣后,它缓慢地跪在了他的身前,等待他跨坐上来。
“走吧。”
就算青云不来找他,他也该做出决断了。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他贴着青云的面颊,替它将鬃毛一缕缕理顺。
这是你内心的呼唤吗?
你就那么相信我可以救他吗?
“我……”接下来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他都该走了,如果他救不了叶惟远……
至少他可以和他一起死。
·
砰砰砰。
尹静动了动手指。
“尹先生在吗?”
砰砰砰。
“……尹先生?”
没听到有人回应,那人加大力气继续拍门。
“尹先生,该动身了!”
这次他终于叫醒了尹静。
尹静睁开眼睛,回想了一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才爬起来去给那人开门。
“可以准备动身了。”
来的是江迟素的人。
“……其他人基本都准备好了,唯独不见您和您家主人。”
“我家主人也没不在吗?”
“不在,至少我家小姐没有看到,所以放心不下,要我过来看看。”
“抱歉,我这就去喊我家主人。”
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居然睡过头的尹静走在去叶风城房间的路上,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的记忆只持续到后半夜:那时他听叶风城房内传来大动静,想要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他想了许久都每个头绪,只得挫败地承认他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主人,你在里面吗?主人?”
他敲了一会门,没得到回应,觉得不妙,说了声“冒犯”便破门而入。
没见到人,他心里顿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大步向内室走去。
内室的窗子是开着的,地上留有一滩干掉的血迹,除了摔碎的杯子外没有别的东西损毁。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阳光照耀进来,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所有的东西都在,唯独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我……我去跟我家小姐汇报。”
来人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转身就要跑。
叶风城不见了,这样的念头萦绕在尹静心中。他突然后悔起来,为什么没有反抗叶风城的命令,执意像以前那样为他守夜——不过是几天不睡,过去他早就该习惯。
“得快些找到他,不然……”
“不然?”那人接过话头,说完就意识到失言,“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这雪山里古怪甚多,的确是要快些找到叶城主。”
“劳烦你了。”
“尹先生先冷静下来,叶城主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尹静苦笑,目送着那人跑走的身影,打算去通知其余跟来的人。
他跟了叶风城这么多年,照顾他病中的日常起居,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算是烂熟于心。
最开始察觉到叶风城身体不对是一个偶然。那时他还心存侥幸,希望不过是自己多心了。
作为试探,他故意在叶风城面前小声说叶惟远的坏话,可是叶风城只是偏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强压着心头的酸涩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叶风城不疑有他,就以为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即使他再如何迟钝,也该看出来叶惟远在叶风城心中绝不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
叶风城怎么会容许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说叶惟远?
除非他已经快要听不见东西,只能靠隐约的声音和唇形分辨是不是有人和他说话。
“云先生,我家主人不见了,昨夜……”
途中,他撞上了同样是刚起来的云巍奕。
“别找了。”
听他把昨夜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后,云巍奕拉住他,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你要我别找了?”
尹静心头火起,“你知不知道我家主人……”
你知不知道他快聋了?!
想到叶风城可能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些事,他硬生生住了嘴,愤怒地瞪着比他矮了不止一头的云巍奕。
“连你都看出来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面对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云巍奕倒是冷静,“你就算找到他也没什么用,你家主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到活着走出这片雪原,不如让他去做他他真正想做的事。”
“你知道什么?”
“你家主人没几天好活了。”
估摸着那玉瓶里的药丸就会在这两天里消耗殆尽,云巍奕叹了口气,“他应该是自己选择离去的,不然你去看看,那青蛟龙他也带走了吧。”
“云先生,你给我家主人的药究竟是什么?不是治病的药吗,为什么会活不长?!”
突然想起一些事,尹静咆哮着。
“是毒药。”
到这时,隐瞒已不再有任何意义,云巍奕爽快地承认了他给叶风城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病的灵药,而是饮鸩止渴的毒药。
“是一种名为玉间香的慢性毒药。中毒的人会很长一段时间里表现得精力充沛,百病不侵,就好像服了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但这只是表面现象,随着毒性逐步侵蚀五脏六腑,中毒的人身体会急速衰弱,然后死亡。我开的方子只是给你家主人调理身体的,但是毒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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