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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寒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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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寒盟》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文案

苏诲本是国子学公认的神童,天之骄子,青云之路唾手可得。
谁料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从云端坠下,是碾落成泥还是涅槃重生?

刘缯帛出身寒门,善烹饪通机杼。
糊口已是万幸,功名更是奢望,至于为官做宰,简直痴人说梦。
直到某日,他在都中街头捡到一人……
从此,松柏相依,百岁共盟。

本文又名#刘侍郎养成计划#、#论妻管严的合理性#、#如何当个贤惠的好攻#……

这篇文呢,因为老翁工作原因,加上前面承平写的有点太严肃太压抑,这篇就有意识地写的比较像是大纲文,单纯图个乐,一个突出特点就是章节名都懒得起了,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哈。
转眼间也写文三年了,很开心还有这么多小伙伴仍在看我的文,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希望大家不要嫌弃,么么哒。
另:想起又可以开始看评回评的生活,莫名有点小激动呢~~~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近水楼台 平步青云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增帛,苏诲 ┃ 配角:刘母,刘绮罗等 


 
第1章 悲催人生的开始
    德泽五年仲春,谏议大夫苏景明于朝堂上告发其父数条大罪,原太子太傅苏维一党广被株连,苏氏五服之内、苏维妻族、母族皆被羁押。
    苏诲方方过了十四生辰便与族人一道离了深宅大院,被关入暗无天日的刑部大牢。他的祖父与苏维共一高祖,到了苏诲正好是五服之亲。
    苏诲双目无神地靠着土墙,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为何昨日还鲜衣怒马、钟鸣鼎食,今日却成了阶下之囚,不如犬彘。
    “十四叔,你说我们会死么?”他的族侄年纪尚幼,方方开蒙,如今早已害怕到了极点,扯着他的衣袖嘤嘤啜泣。
    “咱们可不会死,只不过会生不如死……”不知是哪一房的一个庶子阴阴开口,目光不善。
    族侄被他吓得更是恐惧,只顾着瑟瑟发抖。
    那庶子的嫡兄冷哼道,“到底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到底上不了台面。”
    “哼,到了如今,大家都是罪人,谁还能顾得上嫡庶之分?”
    几人争执起来,苏诲将头埋入膝中,咬住嘴唇。
    他少年早慧,不说在族中,在洛京大小也是个广有人知的神童——三岁诵诗书,七岁能属文,十岁便入了国子学,不久前祭酒方与他说,再沉下心来苦读三年,进士榜上必有他一席之地……
    可如今,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诲儿,你可见了你弟弟?”
    苏诲抬头,木然道,“儿子不知,不过他年纪这么小,许是与林姨娘在一处罢?”
    他祖父官拜太常寺卿,是苏氏旁支里难得的出挑人物,而父亲苏子仁虽出身博陵苏氏这般簪缨士族,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通庶务、不求功名,每日里沉醉于清谈玄学,近些年更是沉醉于温柔乡中,被个歌姬迷得神魂颠倒,到了最后竟屡有宠妾灭妻之举,若不是苏诲生母娘家显赫,恐怕早已被休弃了去。
    苏子仁长叹一声,颓唐不堪。
    苏诲淡淡看他一眼,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你舅舅呢?他为何不施以援手?难道坐看姻亲万劫不复么?”苏子仁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对苏诲叱责道。
    苏诲别过头不看他,硬生生忍下满腔怨愤。
    早先外祖母过寿,父亲竟将林姨娘连同庶弟一道带了过去,竟还厚颜无耻地在筵席上开口求一大儒为庶弟授课。当场舅舅便变了颜色,不顾母亲的颜面,转身便走。
    后来,苏诲曾忿忿不平地问过母亲,“母亲为何对那贱人屡次忍让?”
    母亲修剪着园内的芍药花枝,不置可否,“人呐,也真是稀奇,愈是到了无可挽回之时,愈是不知所谓。你父那点心思,我还是懂的,年纪老大却是功不成名不就,别说是本家权倾天下的苏维,就是你舅舅,也是官居三品,更尚了公主,他拍马都及不上。这时再看着出身大家的嫡妻,只能想起自己的无用来,逆耳忠言又哪里比得上妖娆逢迎,小意谄媚?”
    苏诲抿了抿唇,又听母亲道,“如今我与他哪里还有半点情分?以小窥大,这苏家这般行事,我看也是运势不长了……”
    见苏诲愕然神色,她不禁伸手将他揽入怀里,细细打量,“我的诲儿竟也这么大了,都与阿娘一般高了……”
    和煦晨光下,她苍白着脸孔,微微扬起头,仿佛还是那个目下无尘的名门贵女,“遇人不淑算我时乖命蹇,认了便是。可若有任何人敢动我的诲儿,我就算化作修罗恶鬼,也定不会放过他!”
    “苏诲!”
    苏诲被人硬生生从回忆中拽出来,便见苏子仁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压迫,“你快去求这些狱卒,若是他们肯网开一面让你去见你母亲,切记一定要寻到你舅舅,或者是公主,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爹还是快醒醒罢,”苏诲淡淡道,“虽不知本家此番是因何落罪,可全族都被发落,可见就算不是谋逆大罪也所差不远。你让舅舅他们如何去管?让他们去为乱党脱罪么?”
    苏子仁忍住不耐,尽量温和地看向这个与自己丝毫不亲近的儿子,“咱们与本家已快出了五服,以你舅舅的手段与公主的恩宠,保下一两人来应不是难事。”
    已有不少族内子弟向他们这个方向看来,眼中不无鄙夷嫉恨。
    苏诲心念一转,扬声道,“人言同富贵易,共患难难。我苏诲虽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父亲不必再劝,我与母亲定与宗族休戚与共!”
    “你!”苏子仁被他噎住,还不死心,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族人,压低声音道,“我与你母亲横竖都再无脱罪可能,你姨娘是妾室,若是天家开恩,恐怕不会被追究进去。若你舅舅能多多美言,法外开恩放过你与你弟弟,你姨娘日后还能对你照拂一二……”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父亲休要再说了!”苏诲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抽开,冷冷地看他一眼,“至于弟弟……父亲便让他的舅舅去救他罢!”
    “逆子!”苏子仁气的想要打他,却被数名族兄拦住。
    狱卒们嚼着花生米看着牢内这出好戏,纷纷感慨道,“说是什么诗书传家的士族,我看哪,还比不上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和顺安康,知晓礼数。家都不能齐,难怪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你们!”
    苏诲怀里的侄儿一怒,刚欲理论却被苏诲拦住,“他们说的没错,何必动怒。”
    “我还是不懂,为何苏景明要这般卖族求荣!”侄儿眼眶通红,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苏诲厌倦地看了眼不见天日的监房,“若他不这么做,如今便与你我在一处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良善之人,富贵时各取所需,贫贱时相机而变——或袖手旁观撇清干系,或落井下石分一杯羹,或雪中送炭欺世盗名。仔细想想,这世道不就是如此么?就算他不去做,也总有旁人来做……”
    忽然有狱卒来报,朝廷遣了个大理寺丞前来宣旨。
    众人忙战战兢兢地面朝牢门,三呼万岁。
    那大理寺丞不耐烦道,“旨意你们本家已经接了,我便粗略说说,尔等听好。主犯苏维本应处斩,然而怜其子有大义灭亲之举便留其一命,其族、妻族、母族流徙三千里,永不得归;旁支流徙两千里,非大赦不得归;朋党服十年苦役,抄没家产、子嗣永不录用。”
    见众人面如死灰之状,青衣小吏抖了抖官袍,淡淡道,“出五服者,籍没家资籍没,赦免出狱。”
    

第2章 苏家副本结束
    听闻噩耗,原先还争执不休的众人瞬间没了兴致,人人都在掰着指头算自己与苏维的关系。
    苏诲冷眼看着,猛然想起当年在族学里读书的时候,就连座次都是按与本家的亲疏排的,自己若不是祖父身居高位,恐怕早就被挤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
    捧高踩低,不过如此。
    “啊哈哈哈哈,快放我出去,我出了五服了!!!”突然有个族人狂笑出声,状若癫狂。
    大理寺丞点头,“所有出五服的随我来,经过勘验无误,你们便可自行离去。”
    苏子仁赶紧凑过去,“那若是正好五服呢?”
    大理寺丞莫名其妙地看他,“方方不是说了么,流徙两千里,无大赦不得归。”
    苏子仁咬紧牙关,“那妾室与妾生子呢?”
    大理寺丞看他的目光愈发的耐人寻味,“看来是个爱妾了……往岭南一路有美妾爱子相伴,想来沿途风物亦会美上几分。”
    苏诲默然地靠回墙边,心中一片哀凉。
    岭南烟瘴之地,又是阖族流放,一路会遭受怎样的苛待无需想象,只是可怜了母亲,嫁了这么个无才无德之人,最后还被拖累至此。看他父亲的样子,绝不会顾及他母子,恐怕从此后他与母亲便得相依为命了。
    苏子仁还在喋喋不休地絮叨,将所有姻亲故交,尤其是崔氏一族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诲也不管他,径自蜷缩着身子,睁眼过了一夜。
    第二日曙光初起,就听女囚那边阵阵惊呼。
    “不好了,有个犯人投缳了!”
    狱卒们倒并不惊慌,锦衣玉食的大家女眷一旦知晓自己将充军或为奴婢或为官妓,为求全节,求死的比比皆是。
    “大人,死的是崔氏的嫡女,澜沧长公主的小姑子,还留了一封血书要呈给长公主,你看这……”
    大理寺丞微微一愣,思索片刻道,“顾大人刚刚放出,据闻已另有任命,速速报与裴少卿知晓!”
    消息传至公主府时,崔铭正与澜沧长公主品茗,立时打了一个杯子。
    “你再说一遍?”崔铭面色煞白。
    来报的是大理寺的小吏,唯唯诺诺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绢,绢上满是淋漓血迹。
    崔铭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垂下泪来,喑哑道,“当年父亲看中同是博陵士族的情分,还有苏太常的官身,又见苏子仁斯文有礼,不及考校其人品才学便将三娘嫁了过去,想不到却落得这般一个下场!”
    澜沧长公主接过那血书一看,也是泪盈于睫,“苏子仁宠妾灭妻,上次在崔府都敢当众让嫡妻嫡子没脸,若是流徙岭南,更不会顾他们娘俩的死活。不过这苏诲,刚好在五服上……”
    “三娘让我将这血书呈上去,向圣上求个恩典,免了诲儿的流刑。”崔铭为难道。
    澜沧长公主看着那血书沉吟不语,半晌缓缓道,“就算不去流徙,终身不得录用,这辈子也算是废了,三娘虽然未提……也罢,本宫虽不是独孤皇后所生,可与史苏两党亦无瓜葛,如今圣上的姊妹凋零,若本宫去求,他约莫会给本宫这个面子。更何况,三娘以自己一命换儿子的前程,再铁石心肠怕都会感动吧?”
    崔铭立时向她作揖,“长公主恩德,我代三娘谢过!”
    “只是本宫深恶苏子仁那畜生,他的儿子本宫也不想见,”长公主话锋一转,“他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就该自己去谋个出路,才不费其母的苦心。”
    崔铭惨笑道,“别说公主,我都不想见他,见了也是徒增伤怀。”
    夫妻二人默默对视半晌,末了澜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来人,为本宫更衣。”
    正当苏诲与族人一同等待上路时,一道圣旨将牢内的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
    “圣上有旨,苏门崔氏清素贞烈,更有殒身请愿、哀慈利子之高行,当为慈母烈女之典范。今悯其不幸,特允其与苏子仁和离,并赦其子流徙之刑,仅籍没家资,不日放归。”
    苏诲整个人都懵住,苏子仁却立时起身,“旨意里难道就没提及我么?还有,什么叫做与我和离?”
    “领旨谢恩罢。”大理寺丞瞥了眼苏诲,淡淡道。
    苏诲周身战栗,脑海里尽是分开羁押,临别时母亲的话语。
    “诲儿,此番你我皆是凶多吉少,你父定是个靠不住的,待你及冠之时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虽然不合规矩,但母亲为你起个小字可好?”
    “晏如,安然自若也。你可要记住,无论日后短褐穿结,还是箪瓢屡空,你都流着我博陵崔氏的血!”
    “切记,若日后只有你一人在世上,切莫如我一般为了旁人委屈了自己,一世不得安乐!”
    苏诲只觉浑浑噩噩,还来不及悲切,就觉面上一阵刺痛,转头却见苏子仁指着自己,怒不可遏,“我倒是未发现我身边竟有这般的逆子,串通了母家来撇清干系,置老父庶母与幼弟于不顾!”
    监牢里一片静寂,就连大理寺丞都不可理喻地看着苏子仁——亲生儿子脱罪,不仅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如此不忿。虎毒尚且不食子,也不知那美妾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心智缭乱至此。
    原先还对苏诲被赦心气不平的族人们此刻倒也不冷嘲热讽,只静静地坐看父子相杀,权当流徙路上的笑谈。
    “我苏诲在此立誓,”苏诲看着苏子仁,一字一顿道,“无力保护母亲,致她惨死,是我不孝……横竖已经不孝不悌了,我也懒得去担负这些虚名,让母亲泉下不安。从此之后,我虽仍是苏氏子弟,然而与苏子仁父子情义已绝,黄泉不见!”
    话音未落,监牢内满是抽气之声,不理会满面胀红,眼看就快背过气去的苏子仁,苏诲对其余族人行了个大礼,“山高路远,善自珍重。”
    “十四叔,我们是不是再不会见了?”族侄瞪着一双懵懂眼睛看过来。
    苏诲心内一痛,咬唇点了点头。
    “苏诲,你还是赶紧出去罢,夜长梦多。”不知哪位族兄开口道。
    他最后再看一眼幽暗天牢,迈步出去。
    

第3章 无助少年啊,你为何流浪街头?
    苏诲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上还穿着被羁押前那套湖蓝绸缎衣服,如今早已脏污不堪,自己都觉得臭不可闻。
    原先靠车马出行,从未觉得自小呆惯了的洛京竟如此之大。可现在他身无长物,别说租赁车马,就是膳食都已一日未进。
    宫城及各有司均在洛水以北,洛京自是以北为尊、以南为贱,苏氏各房原先便居于东北角的毓德坊。
    苏诲被从大理寺监牢放归时,其余出了五服的族人正结伴前去最后看一眼本家祖宅,然后各奔前程。
    苏诲看着他们的背影,转头便向南而行。
    路上时不时有熟悉面孔,见他如今落魄情态,仁善些的便投来悲悯目光,更多的人却是冷眼相对,甚至恶言相向。
    看着那一张张面孔,苏诲莫名有些想发笑——这些人曾为他的车马让道,不惜百金去买他祖父一幅很不怎么样的字画,在国子学里争相与他讨教学问,攀附着要与他们结亲……
    变的是他苏氏的遭际,不变的却是险恶的人心。
    走到承福坊,苏诲已能远远瞥见洛水清波,只要迈过通济桥,便是南城。
    苏府遭难前两年,母亲做主将她身边的一等丫头放了出去,嫁了个南城的商人。上个月二人闲谈时突然提及这个丫头,母亲当时只淡淡说了句,“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但凡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便不会忘了这一分的恩德。”
    苏诲当时万万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山穷水尽到如斯地步,竟不得不去求家中奴婢接济。
    腹内空虚得厉害,步履愈加虚浮,苏诲扶着道旁的土墙,只觉得阵阵晕眩,连喘息都显得困难,而走了这许多路,双足更是疼痛难挨。
    “苏诲?”
    不知来者何人,苏诲强撑着身子抬头看去,却禁不住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随即便人事不省了。
    悠悠醒转,扑鼻尽是药香。眼皮沉重,苏诲好不容易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处一间陋室之内,四壁皆是黄土夯成,室内狭小,除去身下床板与角落一张木几外,并无他物。
    身上被褥虽然陈旧,却还算得上干净,虽只是普通的棉被,被面上却细细绣着些图样,仿佛是锦鲤松鹤一类。
    “你醒了?”
    苏诲这才留意到,在床尾竟还趴着一人。那人并未束发,看形容约莫和自己一般年纪,正满面关切地看着自己。
    “先前在承福坊便觉得你脚步不稳,后来又昏厥在道上,我怕你孤身一人遇上什么不测,便将你带了回来。”
    他虽也只是个少年,可目若朗星,棱廓分明,已有了几分清俊模样。苏诲觉得他颇有几分眼熟,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那人见他迷茫,恍然大悟道,“在下刘缯帛,曾受过公子赠书之恩。”说罢又从那木几上取了几卷厚厚的书来。
    苏诲打开一看,发现尽是些手抄本,誊抄之人用工整楷书一笔一划地将九经注疏一类尽数抄下,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晨光。
    翻到春秋三传时,苏诲禁不住愣了愣,只见公羊传前有一行小字,“微言大义”,赫然便是自己的字迹。
    “是你……”苏诲盯着他半晌,才终于想了起来。
    彼时苏诲还是那个国子学炙手可热的高门子弟,每日下学后不是去赴那些同砚的诗会,便是登车回府在母亲膝下尽孝。直到某日大雨倾盆,怕车马不便,苏诲便留在国子学温书。
    待到雨快停了,苏诲才款款而出,就见国子学门口那上马石上竟趴着一人,正埋头抄书。
    “这是在做什么?”苏诲低声问身旁小厮。
    “回公子的话,市面上经书的拓本不多,国子学的更是少见,纵然有,也价格不菲,于是很多寒门子弟便会四处借书。”
    “他们为何不问他们的师长借?”苏诲挑眉问道。
    小厮苦笑,“公子有所不知,如今京中能读书的能有几人?要么是官学,收录的多是大家子弟,就算有贫寒学子,也多半是侥幸得了什么贵人的青眼保举;要么便是士族各家的族学,只收本宗子弟,最后才是所谓私塾,可束脩之高,一般人家都得耗尽家资……”
    “那他们便只能借阅典籍,自己研读了……”苏诲若有所思。
    那学子跪坐在地,借着灯笼的微光,趴在石墩子上奋笔疾书,坐姿倒很是端方,脊梁挺得笔直。
    苏诲踩着绣墩上了马车,对小厮道,“从今日起,若他来了,你便把九经借他。”
    于是便这般过了半年有余,一日小厮前来回报说那人已将九经尽数抄完,为表谢意,特地送来十个蜜饯粽。
    苏诲扫了眼,那粽子虽不是什么华贵物什,但菰叶包裹整齐,粽米莹白如玉,看得出包的人很是废了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府中三传注疏仿佛还多了几本,再加上前些日子文会的诗集,你找来一并给了他罢。”
    不过一件小事,苏诲转瞬便抛之脑后,忘了个精光。
    想不到如今再会却是这番景象,求人的成了被救的,施恩的反而比受恩的还要穷困潦倒。
    苏诲只觉阵阵难堪,拳头在被褥中攥得死紧,“是么,都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你救了我,此番恩德我定不会忘怀,只不过如今我身无长物、朝不保夕,恐怕此生都是不能报还了……”
    那人愣了愣,摇头道,“我并无让你报还之意,只是觉得你是个难得的好人,不该沦落至此。如今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妨暂住我家。”
    苏诲刚过十四,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乍逢遽变心里早就没了主张,全凭着一身硬气强撑着。之前纵然受了一路的白眼冷遇,也从未有人如同此人一般开口便是“沦落至此”,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生生戳在他内心痛处,一片血肉模糊。
    始作俑者却浑然未觉,自顾自道,“此处为南城西市旁的淳和坊,在下刘缯帛……”
    苏诲便是在此时嚎啕起来,仿佛要将这几日来所有的不甘愤懑哀毁悲痛一一诉尽。
    恍惚间,好像有人环住他,慌乱无措,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莫哭……”
    

第4章 天启好房东
    一番失态后,苏诲坐直身子,刘缯帛不知何时递来一方浸了水素色手巾,那手巾虽只是寻常棉麻所制,却也在边边角角绣了些花色,仿佛是一只圆滚滚的豚仔。
    苏诲用那手巾净了面,长长舒了口气。
    “见笑了。”
    刘缯帛在榻边坐着,面上局促不已,“方才提及你家事,是我唐突……”
    苏诲合眼,沉思了半晌,忽而道,“你家中共有几人?屋舍几何?”
    刘缯帛不假思索道,“家有寡母幼弟,陋室三间。”
    从他躺着这间房的陈设看,主人家应当一贫如洗,苏诲也不意外,又静静坐了会,最后轻声笑了,“你说的不错,我早已无处可去,哪里还有什么可挑拣的?我现下实在不算宽裕,不如待我取了银钱,每月给你百钱……”
    刘缯帛却摇了摇头,“寒舍简陋,让你暂住也不过是多床被褥罢了,哪里值得花半钱银两?不说你曾相助于我,滴水之恩尚且需涌泉相报,更何况……何况……”
    许是出身寒微,比起他原先在国子学的同窗来,刘缯帛并不擅言辞,亦无那等灵动张扬的神采,整个人都木讷的可以。
    可不知为何,这么一个素昧平生,又不甚熟识的陌路之人,却让他莫名心安。
    “贵府也称不上大富之家,多了张嘴吃饭难免要多些花销,我日后寓居叨扰,于情于理都该付些资费。”见刘缯帛仍是推拒,苏诲冷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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