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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收尽-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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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生乱。”
天若听罢,侧首对景颜道:“听陛下言及你独出手眼、材优干济,当真是名副其实。”
寒轩听着众人句句滴水不漏,却更觉惶然:景颜今夜运筹帷幄,到底是被动御敌,还是另有打算。寒轩忆及景颜事前交代,心中犹豫再三,还是依其所言,对众人道:“景颜与哥哥辛苦。只是纪厉与魏穰皆是大族,不可轻动。此事还需寻德高望重之人,细细处置。”
“事涉诸多世家名门,我磊家实在不宜出面。”景颜轻咳几声,便缄口不言。寒轩轻拍其背脊,微微颔首。绥安立于殿中,亦是不作一语。
“嫔妾理内宫琐事已是自顾不暇,岂可染指国政。”勋儿面中波澜不惊,心下亦是察觉,众人所述环环相扣,殿中诡谲,云蒸雾绕,不可名状。
寒轩只环视殿中诸人,目光落于天若,赧然道:“怕是要劳烦公主了。”
天若眉心微动,却不露声色,轻轻道了句:“无妨。”

待得万事稍安,众人各自散去,寒轩立于殿门,目送诸人回宫。只看得两对伉俪,连枝并蒂,携手而去。
这玉宇琼楼,唯剩清霄明月,香衣沾露,蝉雀偶惊。
鳞游宫和顾缘宫渐次亮起,灯火柔暖。转首看窗下澄翠宫,却一灯如豆。
寒轩轻叹,回身向内。景颜茕茕立于殿中,面含怯色。寒轩明眸轻动,溪见机敏,便领人退却,殿中唯二人相对。
“一石三鸟,剑戟森森,滴水不漏。”寒轩面中乍冷,“静观一夜,遑论他人,我亦心有余悸。”
景颜面有愧色,低眸道:“景颜不敢。”
“诱纪厉氏引火自焚,公主亲审,自可解其约盟,破其援引。绥安手获二贼,亦是投石之举,未雨绸缪。你深惟重虑,防微虑远,本宫都明白,亦放心你做事。”寒轩却一时疾言,“却又与那思澄氏何干?”
“纪厉氏多疑老辣,若非思澄氏贸进生事,他岂敢起心动念?更遑论于内动武,去救那魏穰逐轻。”景颜言语绵柔若柳,却不失铿锵,“思澄氏纵不去焚我车架,我亦会让其救出竖子。只是不料他狠辣至此。我只当其见弃于人孤立无援,却不想一枚弃子仍能运风于掌,可知你我所见,不过冰山一角。树大根深,不可不早有绸缪。”
寒轩不语,只看那宫灯熠熠,映得景颜面色微白,却不失秾丽。
宫中姝丽,寒轩冷毅,梁勋清素,天若高华,思澄言妩艳,而景颜,虽无关浓烈,面中却常是那灿然如春。凝睇之间,只觉那眉目中浅淡的澄澈之下,是自己不虞的汹涌。
“公主二人来日若知你我谋算至此,必生芥蒂,你我岂非作茧自缚?”
“娘娘多虑,今日种种使心作幸,皆是景颜一人所为。来日若有风声径走,亦与娘娘无关。”
寒轩直直看入那一对明眸,却觉怅然若失。
“我知你绸缪辛苦,若非你,我早已后继无力,深陷桎梏。”寒轩扬声道,“崇兰,送景妃回宫歇息吧。”
崇兰扶过景颜,景颜见寒轩面中惨淡,似有话未尽,却又不便多言,只怯怯而去。
寒轩立于殿中,那一身金玉锦绣,平添了几分颓然。
溪见上前,看寒轩满面戚戚之色,便道:“景妃娘娘此举,并不曾有错。瑄贵妃如此拏云握雾,深不可测,实非善类。”
寒轩不语,抬首看去,澄翠宫就在西窗之下,幽暝点点,踽踽凉凉。
“去看看中宫吧。”

夜凉风清,沉吟踏月,蛩声不断。
寒楼带月,殿中烛影,透层层窗纱,只剩微矇点点。尚不及那萤光熠熠,树影离离。
月上中天,看这澄翠宫,虽雕栾绮节,珠窗网户,却有哀凉之感。
寒轩屏退众人,一人入内。澄翠宫门庭冷落,殿中未见值夜宫人,只看外间点着几只斜烛,内里晦暗。帘幕之后,隐隐见安之睡着,却不甚安稳。
身后溪见悄然关门,门轴发出一声长响。安之似是微有惊动,却未起身,只翻身睡去。
而外间值夜宫人,被门扉开合之声惊起,慌张跑来,一把跪在寒轩身下。
“中宫之殿,只你一人上夜?”寒轩淡淡问,目光只凝于重纱之后那一抹清瘦孤影之上。
“殿下不喜人多,宫中侍从,悉数遣散。臣下为一宫掌事,不可擅离职守。”似是自知殿中陈设太不成体统,便补了句,“殿下连日辗转难眠,灯烛布置皆是殿下的意思。”
寒轩闻言,才低眉看此人,见其眉目清郎,面如皎月,更有似曾相识之感。
“宫中掌事,多是府中故旧,却不曾见过你。”
“臣下入宫早,原是祈皇年间源妃宫中人。昭贵妃娘娘见臣下老成,澄翠宫差事清闲,便指来此处。其余众人,多是如此。”
寒轩见其老成持重,一板一眼,便有些许心安。念及梁勋用意,大抵是近来风波不断,这始作俑者也难料是否正在当日府中,故不敢轻用旧人。
“中宫近来皆是夜不成寐?”
“许是殿下初入宫闱,未及适应。”
“白日里,中宫都做些什么?”
“殿下好文,多是翻阅经史子集。”
寒轩低眸,心中暗叹,到底是苦了他,亦是煎熬了自己。
“朕陪中宫坐一会儿,你且退下。”
寒轩举步向内,那宫人乖觉,起身打起帘幕。寒轩侧身而入,烛火一跳,照得那宫人面中棱角分明,细看下,并非寻常颜色,寒轩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臣下含莲。贱名粗陋,陛下见笑了。”
寒轩颔首,再不多言,只看着远处安之。那一方睡塌,于幽光中,更见沉闷。自外间向内,数重轻纱,纹饰皆是彩云飞鹭。盈盈看去,恍然那睡塌只在层云清霄之上。
安之着一件素色寝衣,反身向内,脖颈之间,露一抹雪色。点点微暝中,他的背影仍是那嶙峋之态。
寒轩缓缓于榻尾坐下,满头琼瑶珠玑,映残烛点点,更见凛凛寒光。
听着安之的鼻息,看那侧颜,虽烛火暗弱,仍是当年一样的摄人心魄。
寒轩怔怔坐着,眼前重重帘幕,随夜风微动,引得疏影明灭。身在暗处,看那重重织锦之后的明灯,映这重影交叠,更觉神迷。
安之就在身侧,呼吸迟缓。寒轩暗忖:这便是对他的得到啊。而这得到,却是如此苦涩难言。
看安之睡着,兀自忆起那个梦,梦中安之面如春晖,他身后溟蒙一片,柔暖醉人。安之伸出手,对自己说:“在你最初选中我的地方等我回来。”
他此刻就在身前,而对寒轩,或许他面中再难有点滴笑意。而那“最初选中他的地方”,亦是泯然于世,了无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安之辗转之时,牵动被衾,才察觉被衾一角压为人压住,睡眼惺忪中,看得是寒轩那满头珠玉,眉中便积了微云:“你来了。”
“扰了你了。”寒轩不敢看安之,只是看那重重帘幕。寒轩害怕,怕看到那对眸中,唯有恨恨之色。
“本来睡着和醒着,也没什么不同。”
“委屈你了。”
“这不就是你要的么。”
寒轩最怕,并非安之疾呼怒骂,而是如此般浅浅应答。恨极,总好过漠然。
“本以为,能看着你,和你说说话,便是开心。而你此刻就在眼前,我却觉得失落。”
“何必呢。在这里,你什么不能拥有呢,又何必执着于我一人。”
“你就是你啊,不是旁人。”
“那又如何呢?”
“所以想得到啊。”
“但你得不到啊。你对我这样,有个这样的名位,你以为就是得到了么?不过是给外人看看吧。”
“你不知道吗,我这一生,不过是活在外人的眼中罢了。”
门扉轻起,夜风灌入,满室帷幔轻扬,其上流云飘飖,那织锦鸥鹭,便随云涌,振翮凌霄。
溪见入殿,安之背过身,不再言语。寒轩亦敛容,端然坐于其侧。
“何事?”
“回禀陛下,瑄贵妃娘娘饮毒谢罪,大伤肌理,眼下命悬一线。”溪见未有入内,躬身立在那帷幕之外。
寒轩一时悲愧交集,五内俱恸:本不欲从景颜所言引其入局,然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到底是害了他。再一转念:如今宫中云波诡谲,无论如何,都不可太露声色。故寒轩只淡淡道了句:“随我去看看吧。”
溪见闻言,便打起帘幕,伴寒轩起身而去。
却不想,有一语从那清癯剪影中传来。
“你还真是害人不少。” 
安之声音很轻,不着嗔讽,却如惊雷响彻寒轩肺腑。
事已至此,寒轩亦不敢相顾了。

朝露殿本亦是门可罗雀之地,纵天阙在时,亦不曾喧嚣过。今夜再看,偌大的殿,不过是昏晦一片,唯有寝殿一处,此时灯火如昼。
寒轩到时,御医已跪了满地,枝雨候在门边,淮清俯于榻前,珠泪不绝。榻上思澄言口口鲜血,一刻不停。他早已无力嘶嚎,唯有死死抓住床沿。只见那一对玉手,青筋暴起,却无血色。
“瑄贵妃如何?”寒轩厉声问道,众人见此雷霆万钧之态,不免不寒而栗。
“娘娘饮下大量乌头之毒,五内俱损,臣等正尽力医治。”一个御医答道。
“可有性命之忧?”
寒轩问此句,竟换来一片死寂。殿中无人作答,众人俯首于地,肱骨瑟瑟。耳边惟有思澄言点滴哀嚎,却也气若游丝。
寒轩暴怒:“废物!医不活贵妃,谁也别想活!”
众人更是噤若寒蝉,只听得榻上思澄言声嘶力竭,却仍挤出几个字:“娘娘……应允过……臣妾……”
寒轩一时剖心泣血,已难顾其他,一把扑倒榻前,淮清止不住眼泪,退于一侧,哽咽道:“陛下,贵妃娘娘自知今夜犯下大罪,不敢求陛下轻恕,已自裁以报皇恩。然娘娘心心念念,皆是陛下前诺,还望陛下可怜娘娘……”
寒轩上前,攥住思澄言一对枯手:“本宫应许过你的,决不食言!你一定要活着,你若是为他而死,本宫绝不拦你,但是绝不可为旁人的狼子野心陪葬。”
思澄言闻言,便不再言语,嘴角微有一抹浅笑,奈何面如薄纸,惨白异常,那满襟满袖的鲜红,打在其冰肌玉骨之上,亦多了几许暗沉,令人不忍直视。他那往夺目的妍丽,已只剩枯鱼衔索,形销骨立。
寒轩一刻失神。这思澄氏本是昔日之敌,亦是心腹之患,而此时却教他生出满心悲悯。许是这宫中众人,唯有与他同病相怜。他们二人的毕生最爱,都是倾尽一生而不可得之人。寒轩明白,思澄氏尚好过自己,逐轻此生,亦是只为他忘生舍死。
寒轩悲恨交加,起身而去,溪见与枝雨亦是相随。
众人入得正殿,寒轩看殿内陈设均已蒙尘,便不曾落座,立于殿中,眉头深锁。众人见状,只肃然跪着,不敢妄动。
“枝雨你是如何办的差事!”寒轩怒气未减,侧身对着众人。
枝雨如何见过寒轩如此疾言厉色,只瑟瑟道:“臣下得景妃娘娘诏令,待纪厉氏救出贼人,便于北苑缉拿瑄贵妃娘娘。臣下只将娘娘送返朝露殿,守于殿外,不时便听得出事。臣下即刻宣了御医,再通传了领宫大人。”
“他如何来的乌头之毒?”寒轩自知枝雨并无大错,纵是满腔怒意,亦不可再失分寸。
“当时殿中唯娘娘一人,臣下实在不知。”
溪见机警,即刻扬声,“去传朝露殿掌事。”
淮清片刻即来,满面泪痕,委身于地,纵是面圣,亦止不住眸中飞瀑。
“你家娘娘自有御医救治,你且将今夜风波,道个分明。”溪见道。
淮清稍稍平复,只道:“臣下听闻魏穰将军被送入宫中,恐有性命之虞,便告知我家娘娘。娘娘只遣臣下唤云清殿中纪厉大人前去接应,一人去北苑救将军。臣下再到北苑时,北苑已被枝雨大人戒严。回朝露殿后,臣下与一众侍从同被拘于偏殿。听得娘娘出事,便求了枝雨大人,放臣下出来,好歹伺候娘娘最后一程。”
言罢,淮清复泣不成声。溪见一时靡措,轻言了句:“胡言,哪里有什么魏穰将军。”
寒轩不露声色,颦目看向淮清:“听闻?未曾想,瑄贵妃在宫中的耳目如此厉害。”
淮清强忍泪意道:“当日朝露殿一众宫眷皆被囚于北苑淑毓馆,而后昭贵妃娘娘裁撤侍从,便有旧仆,留于北苑当差。”
寒轩默然良久,眉目中怒气稍减,平添几分哀戚。
“召景妃到溢寒宫吧。”
溪见闻言,却是面上大窘,支吾道:“景妃娘娘,子时离宫了。”





第35章 棼丝
月中独立,物景澄明,清暑沉沉。
因宫中出事,方自溢寒宫而返,天若便携绥安,入得旧阁,准备安置。
泩筱将一切打点妥当,便退出殿外。此时天若一人临风窗下,看那重重玉阙,如只只困兽。良夜如斯,方才还在云清殿宴乐,不过转瞬,那画堂晚风,冰壶玉液,皆随今夜薄醉,随云清殿残灯,渐次黯然。
隐隐见殿宇间灯火轻移,看随侍仪仗,自知是寒轩。细看去,一众灯烛,似正向澄翠宫而去。
“怎的一人在此出神。”
见绥安入得内室,天若便敛容起身。然回身之时,却听得风飘律吕,巧作断肠之声。
曲声幽微,天若却听得分明,那空冥清响,妙声断续,与紫宸嘉会那日无甚分别。只是静夜之中,笛声略有生涩之感。
看天若敛黛颦眉,绥安便一时缄口。略略回首,室内侍从只默然退去。
二人相对,天若才轻叹句:“你这个妹妹,不容小觑。”
绥安面有无奈:“你我既非池中之物,何不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天若苦笑:“你我何曾引船就岸,向来不过身不由己。”
绥安亦是浅笑,却在低眉的转瞬,一把拉过天若,未及拔剑,只以剑鞘猛扣小窗,小窗随之砰然合上。这半扇雕窗弹回之时,才见其上斜斜插着了几枚铜镖,皆有杜宇纹饰,于宫灯下,浮现点点寒光。
天若大惊,回神之间,绥安已提剑而去。一身戎装,腾跃于碧瓦飞甍之中。留其一人,目瞪舌僵,立于原地。
耳畔笛音不绝,声声入耳,愈渐凄清。
天若稍定心神,细细看去,那铜镖纵是飞入殿中,不过是那扇金衣翠幙屏上,多添几笔疾风,本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天若一时明晓,疾呼一句:“泩筱,替我更衣。”

斜月远堕,霏霏凉露,重红满地。
多年未上冲雨桥,那一水柔蓝,草木环萦,一如往昔。
桥边萤光点点,伴桥上一盏小灯,映凌波轻泛,青光如玉。
灯边一位素女,斜倚桥槛,横笛于口。萤烛幽微,照于玉面,只看那眉目铮铮中,清光簌簌。
见天若掩身而来,一身玄色,只携泩筱一人,这边萦虹便止了笛声。
鸣蛩不止,落英缤纷,萦虹提起脚边幽若宫灯,只照的小小虹桥,如梦似幻。
“你们想是得了消息,来日既要公堂相见,何须招风揽火,多此一举?”天若立于桥下,镇定道。
萦虹闻声而拜:“公主肯循声而来,自是明白,遥夜沉沉,许多旧事,还是拑口私房的好。”
“好个纪厉翃疏,岂不知恫疑虚喝,将适得其反?”
“臣下不敢,只是公主变服诡行而来,自是还有虚疑,愿听我家夫人言语。”
天若微哂,轻颔螓首,萦虹便起身引路,三人过桥而去。
行不多时,已远远可见北苑一带殿宇。北苑之后是一片密林,三人隐于其间,只看得院中戍卫密布,刁斗森严。
静候片刻,便听得高声急报,言及麟游宫有刺客来犯。院中兵众,便自列行伍,受训听令。方此一刻,趁人不察,萦虹便领天若,自角门入了内牢。
“且容臣下引开戍卫,公主稍候。”萦虹言罢,转身欲走。
“罢了,既在宫中,便都是行监坐守,我与其本无分别。不如明敲明打,倒叫其中耳目不敢妄动。”
言罢,天若撤下氅衣,提步行去。牢中宫众见其气势汹汹而来,皆噤声俯首,口中念念“三思”、“不可”等语。天若却只径自向内牢深处去。
不时便见翃疏,方正襟危坐,一灯如豆里,面中得意之色,却不隐分毫。
“本公主走后再去回你们娘娘吧。”天若扬声道,“诸位值夜辛苦,且随泩筱喝杯茶去。深夜来访,本无大事,若有殷勤邀功之辈,徒惹恩怨,怕是得不偿失。”
众人踯躅片刻,只可诺诺领命,却不想天若厉声追来。“帘窥壁听,有辱斯文,亦会减年折寿。”
言罢,天若一把夺过萦虹手中竹笛,抬手便掷。竹笛飞过椽梁,才见数个黑衣宫人,翻身而下,跪于身前。天若素手轻抬,几人亦随众而去。
见人行远,翃疏才浅笑句:“磊氏捭阖谋算,到底还是让你芥蒂深种。”
“若无你兴波作浪,何来这枝节横生。”
“孤掌难鸣,若无我,你亦非和光同尘,避世金门之人。且若无我,你岂不更如你那只知饮冰茹蘗愚不可及的母亲,任人鱼肉,满盘皆输。”
天若眉心微动,看翃疏戾气盈然,只对以一副傲雪凌霜之态。
“若论攻讦诛心,机关奇诡,你于磊氏,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今日引我前来,根本无话可讲,不过是离间之用。”
翃疏笑道:“你若果真慧眼如炬,又怎会一意孤行,自涉垂堂之境?”
“当年思澄平张机设陷,欲取我于弘文馆,你吹笛传信,助我避祸。知恩图报,你垂死之言,总要有人来听。”
牢中阴湿,蚊蝇纷飞,一盏薰灯,恹恹而燃,只照得翃疏面放青光,人鬼难辨。
“死?翃疏虽时乖运舛,却怕是气数未尽。”
“涸泽之鲋,困兽犹斗。”
“若非斯人,我本何须斗?”翃疏长啸一声,“出震继离,苍黄翻覆,本与我何干?”
天若心弦微动,翃疏一生,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世家闺秀的一生:娇养深闺,风光大嫁,管家理事,矜育子女。然世事难测,风云变化,无人可虞,当年同窗之下,二人可琴音相喝,如今不过囹圄危樯,成败在案。
见天若波澜不惊,翃疏只苦笑声:“我总好过你,逐轻风流多情也好,别有痴慕也罢,于公侯之家,实是难免。为人妻室,辅弼相待,我自问心无愧。而你不遗葑菲,舍身弄权。不知同床异梦之时,可会惶怵不安,可会觉得不值?”
天若仍不动声色,只缓缓道,“若论不值,怕是你尚无颜笑我。造化弄人,当年我青眼魏穰闻道,你父亲别有踵随,不想如今,为了魏穰闻道之子,你竟可破釜沉舟,罔顾满门性命。而你倾心露胆之人,为推我上位,也不惜损了你这不二之臣。”
暑气未退,牢中窒闷,只微生几许薄汗,通体便粘腻难当。
蚊蝇嗡鸣中,仿佛听得是大批羽林疾走之声,隐隐向北苑而来。二人皆是一时心紧,怕是寒轩得了消息,正来拿人。然静默一刻,那足音却别有所往,未曾近前。

那便是随绥安逐匪的戍众,一路只向九幽殿而来。
绥安分明认得,那年夕阳西下,莽莽山野,亦有几枚铜镖,饰有杜宇,落于佳人身畔。
故于麟游宫一见,未及多想,便提剑追去。仿有缁衣匪人伏于瓦上,夜色矇昧,只看不分明。绥安见状,便以剑击瓦,层层青瓦,环扣相接,一只翻起,则成片随之散开,直至檐角。瓦片飞乱,匪人便掩身不得,只落荒而逃。
绥安见那三五贼人临危不惧,只奋身向北而去,似有诱敌深入之意。为防请君入瓮,绥安见机打翻长街上一盏宫灯,顿时火光四射。宫中羽林旋即闻讯而来,见绥安追敌正紧,便也随之奔去。
绥安才入北苑,匪人便又翻身上瓦,直向山间行去。绥安只觉心头一紧,脚下略有迟疑,却也到了九幽殿前。
数年未至,此处已是铜门深锁,锈迹斑驳,莓苔蔓生,满目颓然。
夜风瑟瑟,似有腥气,丝丝缕缕,逼仄而来。
远远听得羽林已近,绥安心神稍定,便推门,迎满室飞尘而入。
月上中霄,更深夜静,禁军大兴搜捕,自是扰无数清梦。兵戈扰攘,必有浑水摸鱼之人。泩筱一时不查,便有宫人出了北苑,向华容殿而来。
“娘娘,公主此时正在北苑,与纪厉氏密会。”崇兰立于帘外,肃然道。
景颜斜倚榻上,云鬓松挽,珠钗横斜,正闭目养神。殿中灯火熠耀,恍如白昼,景颜不曾梳洗,面中秾丽精巧,于重重灯烛中看去,尚余几分风尘。
“良宵如醉,这些人还是要蝇营狗苟,风波不断。”浅叹一声,扶额而起,“备下车架,且容本宫出宫去会会这玉叶金柯。”
崇兰不解:“内宫之事,娘娘怎的要出宫?”
景颜轻笑:“纵公主与那纪厉氏相会又如何,纵思澄氏饮毒自尽了又如何,他们不过是铺陈之用,要紧的,是翊国将军。公主与思澄言之事,任其一者,便可牵制住陛下,而此时将军被困,宫城便一时危如累卵。就此观之,所谓敌寇,必在宫外,正意图攻入内禁。且你休要忘了,当日纪厉氏在昭姐姐府中,对公主提及的那‘元冥之佐’,如此局势浩荡,他怎会不粉墨登场?”
崇兰闻言,心下有几分明白,便唤了车架,随景颜出宫。
庭下交光月午天。
轻车之外,是夜色清妍,遥岑玉刻,浮云现碧。
景颜轻起车帘,遥见朝露殿灯火通明,不似往日死寂,便微嗔一句:“便是他,今夜亦不安分。”

朝露殿这山雨骤至,自风声不断,声声入耳,北苑之中亦是。
泩筱只急急来报:“公主,听闻羁押魏穰大人之时,北苑有人走漏风声,瑄贵妃救人不得,饮毒自戕,眼下命悬一线。陛下大怒,领宫正来拿人。还请公主变躬迁席,速速回宫。”
二人闻言,脸色皆有恍惚,却不露分毫怯色。
“你且去回了溪见,本公主在此叙旧,不碍他的公差。”
泩筱自知天若脾性,便无多言,只躬身退去。
翃疏闻言浅笑,“逐轻此生,虽只为其一人魂牵梦萦、眼穿肠断,我却从不恨他,我只可怜他。荣宠门楣,挚爱情深,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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