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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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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轩然大波,韩家玻璃镜铺也极是做出了反应。亲自登门,寻那些制了玻璃窗的客人,说明炭毒之事,可以免费为其改窗。
这些能用玻璃窗的,哪个不是豪富权贵?闻言都是脸色煞白。好在韩家铺子的玻璃通透,多是装在书房,少量彩色玻璃,也是装在闺阁的绣房之中,倒是没有惹出祸患。而且此事也怪不得韩家,谁不是刚看了《京报》,才知晓炭毒由来?倒是韩家守信,逐一登门改窗,殊为难得。
而且店里的伙计,也说主家正在研制新式火盆,可把烟气导入室外。顿时又让不少人心中安东。这样的大店,方才是可以信赖的店家啊!
韩家玻璃镜铺这么一闹,之前修过玻璃窗的贵人们,全都开始改造屋舍。不知多少给人装琉璃窗的店家,也被迫动了起来。炭毒之说,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这炭毒可怖,可是冬日哪有不烧炭的?若是夜间都要闭火,万一冻出病来可怎么好?
不知多少铁匠铺,都开始琢磨如何制新式的炭盆。倒是之前承诺的韩家铺子,最先拿出了样品。
“这煤炉,怎地是方的?”看着面前柜子一样的新式煤炉,甄琼也是傻眼。煤炉不都应该是圆的吗?他之前听说耐火砖的内胆是烧成了柱形的啊,怎么外面的壳子确实方的?
“圆炉局促,不够气派,贵人多半不会用的。还是方柜的好些。”韩邈笑着解释道。制这个煤炉,倒是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炼丹本就要耐火的砖瓦,他寻了几个善治丹炉的,很快就弄出了内胆。至于外壳,他并没有听甄琼建议,选用了矮柜样式。上面通气的烟道,则打制成了雕花的曲柱,摆在屋里,就像一样家具一般。当然,上面还是有搁铜壶的地方,放在屋中,也可以随时喝到热水。
这还真是有钱人才会用的啊。甄琼愣了半晌,突然又道:“那寻常样式的,就不制了吗?”
“不必。这煤炉问世,定会有无数人仿制。多得是小作坊打造,倒是不必跟他们争抢。”为了保命,不知多少人盼着新式炭炉出现。他这个煤炉,将来肯定也会有人仿制,改出更省钱的款式。因是必备品,很快就会陷入价格之争,利润不会很高。倒是不如作这等华贵的,专门卖给有钱人。
叹了口气,韩邈又道:“只是不论炭炉煤炉,终究还是有贫家买不起的。他们冬日也没有保暖的衣裳被褥,怕是还会用火盆烧柴烧炭。”
为了推动炭毒伤人的事情,韩邈是下了全力的,只是天下贫苦人家何其多,也当真不是他能救得过来的。
甄琼听了却道:“将来种了棉花,打了棉被,说不定就好了。”
韩邈一怔:“棉花不是有籽吗?塞进被中,怕不是有十来斤重。再说了,此物也不便宜啊?”
他是知道,甄琼打算用国债换来的土地种棉花,原本也以为他是看种了棉布价高,才动的心思。未曾想对方还打算用此物制被褥。
“可去籽啊,造个机器,去了籽,再好好弹弹,冬日还是很暖的。至于价贵,种的多,兴许就不贵了?”甄琼虽说盖过棉被,但是对这些当真不算了解。不过在大益朝,棉花的价格并不贵。就算家贫,制不起棉袄,棉被攒攒钱也是能买起。
听他这么说,韩邈微微一怔,倒也来了兴趣:“我这就着人去西域寻棉种!若是能成,又是桩造福天下的功德!”
棉花真能有此效用,还能在秦州种植,数不清的商贾都要意动。天子若是知晓此事,说不定也会推广种棉。那时,才是天下贫苦人家皆欢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清时,皇宫里就有不少皇子皇女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身亡,想来宋朝亦然。没办法,皇宫里的建筑密闭性实在太好了,只要烧炭就难免出事。而且古代害怕婴孩受寒,还有用被子盖住脸的习惯,早夭真不是偶然啊。
棉花种植,是元代就开始发展的,鼎鼎大名的黄道婆改造的就是棉纺织的工序和机械。到了明代,强令推行棉花种植,还给了政策优惠,才使得种棉超过了种麻。
第127章
炭毒一事; 在朝廷内外都掀起了偌大波澜。皇宫内的炭盆即刻改了一遍;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寻了天子; 吩咐嘉奖宝应观上下。皇后更是后怕不已,非要请宝应观中的道人前来祈福。甄琼这个发现了炭毒由来的宝应观观主,再次被招到了御前。
“凌霄子伤的可重?可寻了太医瞧过?”看到甄琼吊着的手臂; 赵顼可是感动坏了。原本就听说为了研究炭毒,宝应观还炸了炉,没料到甄琼竟还因此受了伤。这简直是舍身救世啊。千万黎庶都要受他恩惠; 比佛祖的割肉喂鹰; 以身饲虎更显慈悲!
“官家放心,就是些小伤; 不重的。”甄琼最近听这话都听毛了,赶忙道。炸个玻璃皿; 都惹来这么多关切,他也有些消受不起了。若是让官家在觉得他伤重; 派御医前来诊治,当真是门都出不去了。
见他受伤还如此谦逊,不以为功。赵顼更是感慨万千; 如此功臣、忠臣; 焉能不赏?
“朕原打算正旦之时,再升你的官爵。现在看来,却不能如此了。酒精之用,炭毒之说,都因你而生; 此乃大功,亦是大慈悲。朕封你邑三百户,赐金五十斤,绢千匹,改号通玄先生!”赵顼开口道。
且不说赏赐的邑户、钱帛,只是“先生”的封号,就是道士能在朝廷得到的最高封赏。赵顼也是不吝恩赏了。能让子嗣安稳,血脉存续,可不就是他这个天子的心愿之一吗?
甄琼也愣了下,竟然给这么多东西?然而邑户还有金、绢也就罢了,这“先生”称号当真没啥意思啊。沉吟片刻,甄琼突然道:“小道谢过官家赏赐。只是这些事情,也少不了韩官人的功劳。不知能不能用封号,换一个恩赏呢?”
哪有天子封赏,还来讨价还价的?赵顼也是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此才是这小道的作风,不由笑道:“朝廷恩赏,岂有更换的道理?韩邈进献银镜、酒精、煤炉,办报也算得力。念其未曾科试,就追赐其父为朝散大夫,其祖母封安人吧。”
一听这话,甄琼立刻两眼闪闪,欢喜道:“多谢官家!”
邈哥听到这消息,一定会惊喜的。这可是官家实实在在看重他的功劳啊!
见甄琼笑的开心,赵顼心情也好了不少,又问道:“听闻你最近开始‘炼气’了,这炭毒就是由‘炼气’而来?”
“正是!”甄琼立刻挺起了胸脯,“气乃万物之本,充塞天地,岂能不好好探寻本源?这大气,小道已经分出了种类。供人畜存活的,乃是元气,其余皆为浊气。碳气就是浊气中的一种。除了这两样,还有一种既不害人,也不养人的气,可称之为惰气。不过惰气在大气中的占比,比元气还要多些,怕是也有用处。”
他噼里啪啦讲了一大串,赵顼听得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谁曾想,自己呼入的气,还有这么多讲究?可若不是甄琼穷究大道,又哪里能寻出炭毒,辨其危害?
听甄琼唠叨完,赵顼缓缓颔首:“炼气果真也是大道,既然先生有心精研,朕再拨五万贯,给你做经费好了。”
五万贯!甄琼都震惊了。官家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开口就给五万贯啊!
见他神色,赵顼咳了一声:“可是不够?”
“够了够了!”甄琼立刻道,“现在炼气刚刚开展,还花不了多少钱。若是又有什么成果,我再来跟官家要就好。”
赵顼:“……”
呵呵,就不能跟他客气!不过看在炼气如此有用的份上,多花些钱,也不算什么。说不定将来,这“炼气”也能得出些长生、延命的法子呢?
※
天子的封赏,很快随着传旨的中官,到了韩府。压根没料到能得诰命,韩老夫人当真是欢喜坏了,在天使面前哭的泣不成声。韩遐扶着祖母接旨时,也险险落下泪来。他还以为韩家封妻荫子的重任,都落在了他身上呢。谁能想到,还没等他考中进士,父亲和祖母就有了诰命。这些,全赖兄长之功。不为官尚能如此,若是能当官,怕不是也能成就一番事业吧?
可是如此才干,却因家业放弃了功名,还一力扶持自己,想要让他考中。满心的羞愧、感激,韩遐恨不能豁出性命,全心全意投在举试之上。与祖母和弟弟的不同,韩邈胸中激荡之余,也多出了些担忧。今日甄琼也是进宫了的,这诰命难不成跟他也有关系?
热热闹闹折腾了一日,待到晚上,甄琼回家时,韩邈一把抓住了人。看着那喜气洋洋的小道,他迟疑片刻,才低声道:“先父和祖母的诰命,可是琼儿求来的?莫不是你有用什么换了?”
他最怕的,莫过于甄琼为了自己,放弃了天子恩赏。他知道甄琼不太在意“先生”这个封号,但是此事岂能儿戏?
谁料甄琼握住了他手:“邈哥说哪里的话。官家封我做了通玄先生呢,还给了三百邑户和好些赏钱。给太婆和岳丈的赏赐,全是因为你办报有功,还进献了那么多有用的东西。这是天子看重你的功劳啊!”
这话听得韩邈心头一颤,那些担忧、焦急,须臾散去了大半:“只要你没犯险就好……”
嘿呀,虽说自己替他请功了,但官家肯封赏,都是因为邈哥自己的功劳嘛!甄琼也不顾吊着的手臂,挤在了他怀中:“这些赏赐,我觉得还不够呢。若是没有邈哥,事情可不会如此顺利。比起我这个只会闷在丹房里的,邈哥的功劳才更大些呢。”
怀中之人很是不安分,说出的话,却率直果断,丝毫没有犹豫。为了这些事情,韩邈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但是没了甄琼的发现,再多的心思又有什么用呢?
稳稳抱住人,他唇边溢出了笑容:“我这不也是凭夫贵吗?”
这话听得甄琼险些乐开了花,勉强按捺住翘起的尾巴,他喜滋滋道:“官家还给我批了五万贯的经费呢,将来出了成果,一定也有邈哥的一份!”
这种胡话,世间大多数人,都不会说出口。然而甄琼说来,却真心实意,让人生不出着恼。韩邈的笑容更大了些:“琼儿只要好生照顾自己,比那些恩赏,更让我高兴。”
这恩赏,来的并不出奇。但是对于甄琼,的确是一件好事。若是有一日,那“地动说”崭露头角,一个“先生”的封号,想来也能替他挡去不少祸患。
不过比起来,琼儿可能觉得赏邑户和钱帛更让人高兴吧?
笑着拉住了甄琼的手,他道:“太婆得了诰命,正开心着呢。咱们也过去跟她道喜吧?这两日还要摆宴,请些亲朋呢。”
甄琼闻言连连点头,他这个“先生”的封号,太婆怕是还不知呢。这样双喜临门的好事,自然也要让家里人知晓才行啊!
※
甄琼和韩氏的封赏,很快也传遍了朝野。按理说,一个弱冠年龄的小道,就得封“先生”,还让自家的相好也得了诰命,实在荒唐得紧。然而上至宰辅,下至御史,谁也没跳出来寻不痛快。实在是这“炭毒”的发现,太过重要了!
这可是救命的事情啊。多少人想想自家屋中的火盆,就心头发毛,直呼命大。这可不是关乎一人,而是阖家上下都可能受炭毒所害。只这大功德,立生祠,称神仙,怕都大有人信。何况那救命的护心丹,和助产、杀蛊的酒精,都是宝应观的最佳。谁家不是有父有母,有妻有女。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亲眷想想才是。
再怎么心觉不妥,这暗流,终究也没扫到甄琼身上。反倒又为韩家铺子里的煤炉,添了一波销量。腊月很快过去,又到了岁末。
这次韩家除夕,更添了几分热闹。不过最关紧的,却是隔日的大朝。守了一晚上的夜,甄琼只觉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人摇了起来。
“别闹,我还没睡够……”他一把抱住了塞满丝絮,又暖又软的被褥,翻身就想继续睡过去。
谁料一方冰凉凉的帕子,贴在了后颈之上。
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甄琼怒目而视。韩邈含笑把那帕子扔进了铜盆:“琼儿今天不是要带我去大朝吗?莫不是忘了?”
对呀,这不是他盼了好久的事情吗?甄琼也不赖床了:“快快快,咱家离得远,得赶紧出门了!”
小半个时辰后,填饱了肚子,穿好了新衣。两人乘着夜色,坐上了马车,一同向皇宫驶去。
第128章
车窗外还是一片黑漆漆; 五更都还没到; 街上别说人了; 连个鬼影子都没。甄琼趴着看了一眼,就觉得犯困,他还从没起的这么早过的呢。
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甄琼转过了头,对韩邈道:“邈哥不用怕,皇宫也没啥的; 就是大了点; 走起来有点累。听说咱们大朝的位置比较远,到时候随大流走个流程; 就能吃饭了。”
韩邈听这话,简直哭笑不得。你也知道这是大朝会; 不是乡下土财主摆宴啊?光记着吃,成何体统!然而奇妙的; 胸中那一点点的紧张,被这一闹,倒是散了个干净。于是他笑了出来:“有琼儿在呢; 为夫岂会紧张?”
嘿呀; 这话他爱听!然而上下打量了韩邈一眼,甄琼还是叹了口气:“邈哥这一身真是太素了,若是能穿鲜艳的大衣裳就好了。”
今日的甄琼,是穿了法袍的。这件乃是天子御赐,鹤氅星纹; 宽长曳地。各色鸟羽附在裘袍上,衬得他宛若坠入凡尘的仙禽,华美矜持,气度昂然。反观韩邈,只是一身澜衫,虽说身姿挺拔,风姿清雅,却也简朴的可以。这大朝会,文武百官都是要穿朝服的,这么一身,简直寒酸的可以。
韩邈闻言笑了笑:“没有官身,哪能逾制?大朝有不少举人士子,都是如此打扮,也不奇怪。再说了,我这身穿着也更省力啊。”
甄琼听到这话,还真点了点头:“也是,今天不知要站多久呢。省力些也好。”
他这一身,比往日重了十斤有余。一想到要站老长时间才能入席,不由也有些羡慕韩邈了。
有了劝慰,甄琼也不再纠结,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韩邈聊着,还被他提点了不少注意事项。韩家主宅在靠近外城的西南方,前往皇宫当真不算近。不过进了内城后,街道上的人就多了起来,都是打着灯笼骑着马的官人。因为是元正,没有小贩沿街叫卖早餐,倒是比往日要安静不少。
虽说只是个道士,但是“宝应观主”的灯笼打在车前,也能让不少人退让避道。没费多大功夫,马车就到了宫门前。
两人自车上下来,立刻有内侍迎来:“通玄先生,这边请。”
大朝不比常朝,是需要列队的,参拜的人数也更多,自然要提前分了队列。甄琼不以为意,带着韩邈,跟着那小黄门走到了另一侧的队前。这里皆是要参加大朝会的僧道,见到身披鹤氅、头戴金冠的甄琼,不由都转头望来。不说气度,只凭样貌,这小道就把一干人压了下去,更勿论人家还有个“先生”的赐号。放在一群观主、方丈面前,也是要排在队首的。
这位置,就不是韩邈能站的了。甄琼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韩邈停在原地对他微笑,目中有赞许,也有期盼。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甄琼振了振大袖,缓步越过了一群和尚老道,稳稳站在了队列的最前方。
如此年轻,偏偏又有如此高的位分,当真让人记恨。可是队中,连一个露出不屑或是冷眼摆清高的都没有。上清观那样的大观观主,也能因为得罪了这小道,就被逐出京城。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处士呢。现在都赐号先生,封赏邑户了,谁还敢轻举妄动?
更别说,不设香火,宝应观就已是京城百姓心中必须虔信的宫观,更有数不清的生祠立在家中,供奉“雷霆真君”。这可是上至天子,下至黎庶都敬重的“有道高人”。能够经营道观、寺庙的,哪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又怎能在此时树敌?
于是,一个个和尚老道都面带和煦笑容,向甄琼颔首致意。甄琼倒是没怎么搭理人,点点头就算完。邈哥跟他交代过了,要有风度,不能御前失仪。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可是带着家眷来的,怎么也要摆出个样子,好给人涨涨脸啊。
立在队前,直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站得甄琼腿都酸了,宫门才正式打开,文武百官列班入内。
今日的皇城,跟以往大不相同。仪仗多的简直吓人,隔上两步,就有高大仪卫持黄麾大仗立在道边。幡氅林立,龙旗飘荡,天光还未彻底亮起,巨大火盆里的火焰灼灼,更添肃穆威仪。
甄琼紧紧跟在内侍身后,趋步来到了大庆殿外,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此刻偌大广场,已经塞了个半满,到处都是持着黄麾大仗的殿卫,还有数不清的官员,密密麻麻挤在一处。然而如此多人,却听不到什么喧哗。脚步声、篝火声、旌旗猎猎声,还有内侍的呼喝声,成了殿前仅剩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提起心神,生出紧张。好在甄琼也是见过世面的,克制住了转头寻韩邈的冲动,就那么板着脸,垂着头,等天子驾临。
当日头终于升起,雅乐奏响,身穿衮冕的天子来到大殿,升御座。文武百官、宗室使臣,连同他们这些僧道,齐齐向天子拜舞行礼,山呼万岁。随后由中书和六部官长,呈上诸方镇的上计表和各色祥瑞,以及各州、藩的贡品。
一声声通传,响彻了大殿内外,成山的贡礼在殿南堆叠。礼毕之后,天子降座,乘御辇入东阁,百官也走到了席边站定。
甄琼在殿上也是有一席之地,虽说偏了点,但在一众僧道里,也算是独一份了。此刻跟着小黄门,快步来到了殿上,在席边站定。到了位,甄琼就有些心急了起来,也不知韩邈什么时候才来?等了有半刻中,那一席澜衫,终于出现在眼前。这里可不比外廷,满堂朱衣绯袍,梁冠锦绶,那青边白衣的士子服,简直有些扎眼了。然而这等服色,也没让韩邈露出怯懦神色,亦如往日,微笑着走来。
甄琼的心跳猛地就加快了,好在这一身垂到地上的大衣裳足够的绊脚,才让他想起了自己今日要摆出的仪态,等人来到身侧,在他右后方站定脚步。因为天子赏赐两人同席,他自然也是有席案的,只不过靠后一些。这么多人看着,甄琼也不好回头说话,想了想,就把手垂了下来,鬼鬼祟祟向后摸去。然而一只手,在半道上拦住了他,那纤长有力的手指,在他手上警告似的捏了一捏,随后悄然握住。
宽大的袍袖,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就算有监察百官仪态的礼官,也没发现这微不足道的动作。不过只握了片刻,那只手就从掌心滑脱。甄琼心头一空,险些没扭头往身边看去。
好在此刻,乐声再次响起,戴通天冠,着绛纱袍的天子,再次入殿,坐在了御座之上。百官拜舞山呼,亦如之前。行过礼,由太尉持爵,跪进上寿。那“千秋万岁”的呼喝,犹若轰轰雷鸣,响彻大殿,震荡云霄。就连甄琼,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垂下了头颅。这就是天子威仪,容不得人不俯首帖耳。
天子举起了酒爵,群臣拜舞山呼。饮毕,赐百官酒,群臣拜受。甄琼举起酒杯,毫不迟疑一饮而尽。御酒滋味没尝出来,就是觉得冷的冰牙。然而此刻,谁还在乎这个?
喝完了酒,天子赏御饭,群臣皆入席。从天不亮就出门,折腾到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甄琼迫不及待的坐了下来,等待上菜。按理说,宫中的饭食应当是不差的,但是元正大典不同旁的宴飨,更为庄严肃穆,于是主菜就成了胙肉。也就是祭祀用的白肉,没油没盐,煮的死硬。看着内侍端上来,分好了的肉块,甄琼都傻眼了。折腾了这么久,就给吃这个?
然而背后有人戳了一戳,甄琼还能怎么办?苦着脸,硬着头皮往下咽吧。差点没把腮帮子嚼酸了,这胙肉才囫囵入了肚。好在除了主菜,还有别的饭食。谁料甄琼刚垫了垫肚子,天子又赐酒,开始了一轮轮喝酒,叩拜的过程。这还吃个啥啊!也亏得韩邈就在身后,要不甄琼真要闹起情绪了。
这时,御座上的天子,也终于有了些空闲。在殿中粗粗一扫,就看到了那身跟其他人全不相类的鹤氅。然而他没有细看那愈显俊秀的小道,反倒把目光放在了甄琼身后,那穿着澜衫,身姿挺拔的士子身上。
那就是韩家大郎吗?看起来也挺年轻的啊。穿这身,在殿中还能不卑不亢,行止有度,气度也是不凡。可惜放弃了举试,改为行商,否则还真能提拔一二。不过赵顼也知道,两人都在朝堂,并不稳妥。让人出外任官,甄琼怕也不会答应。这韩邈从未求过一官半职,想来也是个有分寸的,倒是可以赏赏。
一轮轮酒喝完,就该赏赐了。这也是示天恩的时间,重臣、使臣都要赏赐才行,物品更是千奇百怪。甄琼都没吃饱,就喝了一肚子酒,正郁闷着呢,就听到内侍传天子口谕,赏通玄先生御酒五瓮,御茶十斤,还有服饰两套,靴四双。
听到这个,甄琼才有了些精神,立刻起身拜谢。看着那恭恭敬敬的小道,和他身后一同拜倒谢恩的白衣青年。赵顼唇角也露出了些笑容。有了赏赐的衣衫,下次入宫,韩邈也可以换身打扮了。
恩赏过后,大朝也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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