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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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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赏过后,大朝也到了尾声。群臣叩拜,天子退席。所有人都按照班次,徐徐退出宫殿。
  腿是酸的,背是痛的,还没吃饱,就一肚子酒水晃荡,甄琼也是郁闷极了。等出了大殿,身后突然响起个低低的声音。
  “不虚此行。”
  那是韩邈的声音,甄琼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笑脸。那张脸满是喜悦,连双眼都放着光,并无丝毫伪饰。原来邈哥这么喜欢参加大朝啊!甄琼不由也笑了出来,只觉疲累一扫而空。来参加这大典,不就是为了邈哥嘛,他开心就好了!
  韩邈却想得更多些。天子赐的衣服,不是只给甄琼的,否则该说“道袍”才是。那不证明,天子瞧见了他,也借着赏赐甄琼,赏了他东西。这可比他们新婚时的赏赐,要直接明了多了。而有了天子的默许,还有谁能说他二人的不是?
  这赏赐,甚至比能参加大朝,殿上用饭,更让他欢喜。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随着人流走了出来。然而还没等出宫门,有个内侍匆匆赶来,对甄琼道:“通玄先生,王相公想寻韩官人一见。”
  王相公?莫不是王安石?怎么这时候找邈哥?甄琼困惑的扭过头。韩邈想了想,微笑颔首:“还请中贵人带路。”


第129章 
  毕竟是元正; 除了罕少几个留守轮值的官员外; 各个衙门都空荡荡的; 一派清冷模样。就算不回家团圆,也该逢迎上官拜访亲朋,哪个有心思耗在职房?
  因此立在职房的那道身影; 显得尤为孤冷。眉头紧锁,双手背负,一身朝服更显出端方肃穆。
  “王相公; 韩官人到了。”那小黄门进门; 赶忙禀道。
  王安石这时才转过身,看到了相携而来的两人。那小道他是见过的; 今日衣着光鲜,愈发引人注目。然而他身边的男子; 并未被这光彩压到。神态温文,行止从容; 哪怕一介布衣,身在宫廷也能安之若素。
  刚才在朝会时,注意到这点的; 又何止天子一个?王安石也是因这人起了好奇; 才着人去请。没想到甄琼也跟来了,他微微一皱眉,客气道:“可否请通玄先生回避一二?”
  能封“先生”的,就算天子也要礼敬。更别说甄琼本事不差,制出的东西都利国利民; 王安石对他也并无恶感,颇为尊重。
  甄琼还没答话,韩邈就笑着道:“我同凌霄子乃是一家,王相公无需避讳。”
  这话让王安石的眉峰跳了跳,但是看看韩邈神情,终究还是没有再赶人,直接道:“助产术乃是良法,韩郎君为何借此谋利?”
  《日新报》是韩邈掌管的,上面的内容也少不得他过目。除却因韩琦谋划,才持续宣扬的河湟开边。不论是国债还是炭毒,《日新报》都是转载《京报》,并无过分之举。但是对待助产术,全然不同。若是没有韩家铺子率先借此事宣扬自家货物,京中哪会冒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助产用品”。如今想要安稳生产,寻常人家恐怕要多花不少银钱了。这不是唯利是图是什么?
  之前跟韩邈书信来往时,他还以为这是个难得的人才,谁料还是商人本性。
  没想到王安石会问这个,韩邈微微一笑:“小子不才,正是因为助产术重要,方要借商贾一臂之力。若只靠生息司主持,怕是经年都无法推行。”
  王安石可没料到这样的答案,然而略一思忖,却觉得难以反驳。朝廷政令推行之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可是生息司从成立到如今,不过区区半载,整个东京就已寻不到接生前不用肥皂洗手的稳婆了。那些出名的稳婆,都是自带肥皂、酒精。不那么有名的,也会让产妇家中备妥。开封府的上计中显示,这半年因产后伤痉身亡的妇人,少了四成还多,继续推行,怕是还能降低。
  可若说商贾是为国为民,王安石可丝毫不信。这些多赚的钱财,可不是假的。
  “然则商贾敛财,欺压细民,也是不假。”王安石皱眉道。
  “生死大事,花些钱财又有甚要紧?总比一尸两命要划算许多。再说了,商贾赚钱都是要交税的,赋税又用于民,如此才能使钱财流通,不至荒废。”韩邈顿了顿,突然一笑,“国债不也是如此吗?”
  国债的理念,还真于此有些相似。借百姓不用之钱,先办朝廷要事,回头再偿还本息。这是救急之法,也让王安石见识到了民心民力。一天二十万贯,就算是他,也是极为震惊的。这可不是来自富商官宦,全是细民的家私啊。
  然而对于国债,王安石终究是有顾虑的:“有铅山大矿,秦州荒田,才能如此施为。只是举债终究是权宜之法,一旦还不上钱,朝廷信誉尽失,反倒是祸害。”
  这也是他最看不上国债的一点。不过此事乃韩琦所提,他当真不觉得奇怪。韩琦向来与他政见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要国债发行数目不大,且偿清之后再发行,就不至于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者,有了国债,也方便朝廷节流。”韩邈笑道。
  “节流”二字,让王安石的眉头皱的更高:“节流怎能比得上开源?唯有以天下之力生天下之财,方能供天下之费。”
  这也是他的一贯理念了,韩邈对此并不陌生,然而此刻,却轻叹一声:“冗官、冗兵、冗费,方是朝廷大患。若不重此事,再多钱财,也要倾入水中。王相公可曾想过,新法实施,要多出多少官吏、职司,费去多少钱粮?”
  听到韩邈这话,王安石不悦道:“新法实施,赋税岂会少了?届时开阖敛散之权,尽归朝廷,兼并之家无法夺民利,才是富国之举!”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让韩邈都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却不是作答,而是一句问话:“相公可曾经过商?”
  当然没有。王安石何其敏锐,哪会听不懂韩邈的言下之意,不由冷哼一声:“贾长沙也从未行过商贾事!”
  这说的,自然是西汉贾谊。若非他重农抑商,以农为本的政令,哪有文景之治?
  韩邈闻言一挑眉:“那相公因何要学桑弘羊?”
  桑弘羊可是商贾之家出身,也是为汉武帝敛财的大管家。若非他想出各种新法,国力根本无法支撑连年征战的开销。而王安石想出的新法,还真有不少,缘自桑弘羊。
  “新法皆有改动,绝不似汉时那般逐利。朝廷有了财权,国库丰盈,才能施惠于民。”这也是王安石坚信的,能够剔出旧法的弊端,更有益国朝。
  韩邈却摇了摇头:“若冗官遍地,吏治不清,任是如何改动,都有害于民。朝廷索一,民间就要拿十,其中差价,皆是污吏所得。谈何不与民争利?”
  “只要稍加整顿,总好过兼并盘剥!”王安石是见过那些豪族、富商是如何掌控市场,残民害民的。若是能把财政的控制权收归朝廷,总好过让其夺利!
  “国朝可曾限制兼并?”韩邈反问。
  从来没有。这是王安石和韩邈都心知肚明的。还不等对方答话,韩邈又道:“若是朝廷逐利,挤掉商贾,最先受害的,绝不是豪商。那些中小之家,怕是要家破人亡。没了他们居中转圜,百姓只能任人宰割。买卖有进有出,总能有些微薄利润。若是无法自买卖中获利,那些达官豪强都放贷生财,才是民不聊生的时候。相公可有法子,让百姓逃过这层层剥削?”
  王安石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只凭赋税,不足国用。灾疫、兵事,亦要耗费钱粮。若是朝廷不掌敛散之权,国亦要乱。天下之财,尽数被兼并之家吞去,百姓不也要家破人亡?”
  “天下兼并之家,便是天下官吏。朝廷揽财权,何异于送羊入虎口?”韩邈轻叹一声,“相公一心为国为民,却不知比起国库批拨,若是百姓家有余财,更能抵御灾疫。而朝廷施政,若想惠民,就不该以得钱几何计算。活民几何,才是根本。”
  顿了顿,他加重了音量,沉声道:“藏富于民,国方可富!”
  这可跟桑弘羊的理论截然不同,更是王安石从没想过的。藏富于民,于国哪有利可言?将来用兵收复河山,消灭西夏,又要从何来钱?
  然而如他这般执拗的,也不由被韩邈的一些话触动了。天下兼并之家,那些权贵、豪商、世族,哪个背后无官?可是若真对这些人下狠手,他怕是要跟范仲淹一样,被赶出朝堂,再也无法伸张毕生志向……
  再次沉默下来,许久之后,王安石突然道:“官家欲纳天下遗才,你可愿入三司条例司任职?”
  三司条例司,乃是天子为了新法,专门设置的衙署,可以兼管政、财、军三者。将来势必要压在三司头上,乃至盖过枢密院、政事堂。这也是王安石还未升官,就被人称为“相公”的根本。而这样一个新衙署的首脑亲自相邀,明摆着就是一条登天之路。
  在一旁听了老半天,什么也没听懂的甄琼,此刻眼睛倒是一亮,转头看向韩邈。若是邈哥答应下来,岂不也能当官了?
  韩邈自然看到了他的目光,对甄琼微微一笑,他干脆道:“承蒙相公高看,小子无意为仕途。”
  “你可是忧心身无功名?”王安石立刻问道。他并不愿放过这么个良才。就算不愿承认,王安石也知韩邈有一点说的不差。从未经商,谈何为国敛财?不论是管子还是桑弘羊,都是商人出身,而他从未有这方面的经历。若是能有这么个助力,想来新法制定,也会更加完善。因此,他甚至能抛弃门户之见,不在乎这人乃是韩琦族人。只要能为朝廷所用,这点风险,他愿意承担!
  韩邈却摇了摇头:“在其位,谋其政。若是入朝,势必要为官家、为朝廷谋利。那百姓之利,又要谁来挂念呢?小子不才,宁愿在野,不愿在朝。”
  面前之人,不是苏颂。当初那两人不当同朝为官的说辞,想来也不会说服王安石。与其言私情,不如直抒胸臆。况且,他如今也不用谋官立身了。
  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了。王安石看他良久,最终也未强留,只道:“若你对新法有何见解,可写信于我。”
  这话,也是给他留了一条门路。韩邈拱手笑道:“多谢相公。”
  话已说尽,再留就没甚么意思了。韩邈带着甄琼,告辞而出。
  听了整场,甄琼只听明白了,韩邈不愿当官。出了宫,上了车,他不由好奇问道:“邈哥当真不愿为官?”
  这王安石,可是经常出现在官家身边的人。若是有他提拔,想来也能混得不错嘛。韩遐就一门心思想当官,邈哥真没一点想法吗?
  “当官有什么好?尔虞我诈,胜商场百倍。还要放弃家中营生……”
  韩邈话还没说完,甄琼已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怎么成!”
  这么大的家业,怎能说放就放?他还要让邈哥帮他理财呢!
  韩邈唇边不由溢出笑来,把那宽袍大袖,身若仙禽一般的俊秀小道拢在了怀中,在他鬓角亲了一亲:“再说了,咱家不是有你当官嘛。以后为夫依靠琼儿就好了。”
  嘿呀,可不是这个道理嘛!甄琼也笑了起来,美滋滋的抱住了韩邈的腰:“邈哥只管靠我就好!”


第130章 
  守了一晚的夜; 天不亮就去宫里; 受冻挨饿还站了一天。回到家; 甄琼倒头就睡,任谁也叫不醒了。之后几天,他连门都没出; 每天都要睡到晌午,三餐不拉还要加顿夜宵。直到初七人日,阖家出游踏青时; 才被韩邈挖出了门。
  “琼儿这般吃吃睡睡; 不怕胖了吗?”刚骑上马,韩邈就打趣道。
  甄琼如今也算勉强会骑马了; 正小心翼翼握着缰绳。听他这么说,立刻警惕的瞅了眼肚子; 这才放下心来:“不怕,回头忙起来就又瘦了。多吃点还能长个呢!”
  这回答倒让韩邈哭笑不得。这人不是又想废寝忘食了吧?观里几个徒弟都要好生叮嘱了; 不可再让他忘了吃饭。
  一旁韩遐也兴致勃勃道:“阿兄,我听说武学已经建成,等年后就该开学了。”
  武学筹办; 已经有些时日了; 就建在太学旁边。之后据说还有算学和医学,太学附近,可就要热闹起来了。
  韩邈笑着打趣道:“怎么,遐儿还对武科有兴趣?”
  “只是有些好奇,听闻会有大将授课呢……”身为太学生; 韩遐对这个还真颇为关心,自顾同兄长聊了起来。
  甄琼好不容易习惯了骑着的温顺马儿,放松了些,抬头观瞧起来。路上行人不少,都是去郊外踏青的。因是年节,个个都穿着新衣,笑容满面。不过有些人头上顶的东西就古怪了,竟然是用彩绢或金箔剪成的窗花。
  “邈哥,怎么有人把窗花贴在头上啊?”甄琼忍不住回头问道。
  这问题让韩氏兄弟都是一怔,韩邈仔细一琢磨,不由笑出声来:“那可不是窗花,是人胜。人日自然要戴在头顶,讨个彩头。”
  这人胜只会剪成人形,并不像寻常窗花那般种类繁多。在这家家踏青的时节,头戴人胜的妇孺自然也不会少了。
  说着,韩邈还冲路边仰了仰头:“你看那边,还有道人卖符呢。宜田蚕,避灾疫,也是为了祈福。”
  韩遐这时也想起了什么,问道:“宝应观里今日可制符?太婆之前说过,想要求一个护身呢。”
  甄琼为难道:“可是道观里不卖这个啊……”
  他话还没说完,韩邈已经笑道:“那琼儿可能亲手给我等写几张,只要是吉利话就行了。”
  “这个好说!”要不是骑在马上,甄琼就差拍胸脯了。虽说比不上米芾,但是他的亲笔字,家里人都想要呢。可不也是极好的?
  三人在外闲谈,声音也传入了一旁的马车中。韩老夫人笑着听了半晌,转头对新妇道:“三娘可不用愁了,琼儿要亲自画符呢!”
  马三娘脸一红:“让太婆费心了。”
  她家姊姊最近怀了身孕,正想求一个宝应观的符护身呢。为了此事,她专门求了祖母,现在得了允诺,自是开心。这雷霆真君亲手写的符箓,定然要比别家的管用。
  韩老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一家人,哪有这么客套的?你瞧我这新衣,可还合身?”
  老夫人身上的衣裙,确实不同以往。这可是她受封安人后,重新裁制的。有了品级,衣衫首饰都要华美不少,看起来极为气派。
  “合身!太婆穿了,更显精神呢。”马三娘立刻道。
  这话韩老夫人最爱听了,笑呵呵对孙媳道:“等到遐儿当了官,也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马三娘听得脸上一红,心头却也有些发热。韩家这诰命来的,可是出人意料,竟然是从商的大伯挣来的。不过想来,怕也跟凌霄子有些关系。谁能想到,只短短一载,甄琼就从“处士”升到了“先生”,还有了邑户。而韩家,不但老夫人得了诰命,韩邈也能入宫参加大朝,还得了天子的赏赐。
  因为此事,前几日她回门时,原本那些嫌弃这门亲的亲戚们,见她都要堆起笑容了。不过对于这些两面三刀的,马三娘可警醒着呢。丈夫一家,是真心把她当做亲人呵护,她又怎能为了那群鼠辈,伤了自家人?不论是韩邈还是甄琼,都要好好相处,不可冷了关系。而老夫人和大伯,心念念的就是韩遐的学业,她也要再尽一份心才是!
  想到这里,马三娘认真点了点头:“孙媳定然督促夫君好好向学!”
  韩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新妇的沉稳机敏。听到这话,不由笑着又叮嘱一句:“也不忙用功,等过了上元再说。到时咱们一同去观灯……”
  听着老夫人这话,马三娘也是哭笑不得。有如此溺爱人的长辈,她家夫婿还能上进,已经颇不容易了。
  这一日,一家人都玩的畅快。回到家,又有夫婿陪着,马三娘更是打心眼里高兴。待到上元那日,她早早就打扮起来,也在心底暗自期许。这可是她到韩家的第一个上元夜,有夫婿陪在身边,想来也跟闺中大有不同吧?
  天刚黑,一家人就出了门。这次倒是没有乘车,只韩老夫人乘轿。马三娘想到轿边陪祖母,却被丈夫一把拉住。
  “兄长店里新出了一款灯。我瞧着不差,让人做了盏别致的。”略带羞涩,韩遐把灯递了过去。
  那是一盏琉璃灯,却跟寻常的琉璃灯大不相同。灯盏做成了轻盈灵巧的仙子,似腾挪飞天,周身莹莹,衣带飘飘。捧在掌心的莲包中,燃着一团火焰,散发出比寻常灯笼还要耀目的光芒。
  马三娘哪能料到,夫婿竟然会送她这么美的琉璃灯,一时脸都红了,竟不敢接。见她羞怯,韩遐咳了一声,又把灯笼往前递了递,低声道:“这灯衬你,拿着吧……”
  这不是夸她貌美,犹若仙子吗?马三娘脸上霞红更胜,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灯,同样低声道:“多谢夫君。”
  韩遐的脸也红了,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兄长,突然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走吧。咱们过去陪祖母。”
  被夫婿抓着,马三娘脸上简直都要滴出血了。正想着大伯、祖母都在身边,这样会不会不妥?一抬头,就见前面,韩邈搂着甄琼,含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那丰神俊朗的凌霄子,此刻手里也提着个灯笼,又闪又亮,却也比不过他唇边的笑容。
  见此情景,马三娘的心突然就安稳了,不由把夫婿的手抓的更紧了些。韩遐也觉出了,带着一脸的傻笑,走到了轿子边:“太婆,可以走了。”
  韩老夫人装模作样的瞪了他一眼:“只想着给新妇买灯,老身的呢?”
  韩遐一下被闹了个大红脸,支吾着说不出话。韩邈则笑着道:“太婆的灯,可比咱们的气派多了。快些点上。”
  这时,几个仆从才在轿檐下挂了个大灯,形制如同仙宫,里面还有群仙图缓缓旋转,竟然是个跑马灯。
  见灯上人物栩栩如生,韩老夫人不由喜道:“这是谁画的?莫不是米小郎君。”
  “是米郎的朋友李公麟所画,他最善人物。太婆喜欢便好。”见祖母喜欢,韩邈也是唇边带笑。这幅画果真没有白求。
  一家人,带着如此华美的灯盏走在街上,不知引来了多少目光。马三娘却也顾不得旁人了,牵着夫婿的手,心中满满都是欢喜。几人边走边看,时不时还要停下来,买些小吃,看几段彩棚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韩家的店铺前。
  这次,倒是没有去岁成山成海的人群了。因为灯挂的太高,不论身在何处,抬头就能瞧见。那是一轮曜日,由不知多少灯盏团团围成。若是寻常灯笼,做这等造型,也不过是瞧着新奇。偏偏韩家的灯光彩夺目,照的四下亮如白昼,宛若真在店前放了一轮日头。
  街上瞧见的,无不惊叹出声。有这灯在,简直让整条街的灯山都黯然失色了。
  甄琼兴奋的瞪大了眼:“马灯能量产了?”
  旁人瞧不出,甄琼还能瞧不出?这灯形制,正是马灯的简化版,可以防风防雨,最适合外出时提着走了。如此明亮,当然是因为用了灯油!
  韩邈微微一笑:“琼儿费尽心力制出的,为夫怎敢怠慢?不过那灯油,该改个称呼才是。”
  用石油炼灯油,如今还是韩家的独门买卖。这事儿自然是藏不住的,他倒也没有太担心,还隐隐盼着那些豪商能早些发现,尽快开采陕州的油田呢。到时候大笔的钱财放在面前,如虎似狼的西夏,也就没那么可怕了。为了油田安稳,不被人犯边劫掠,怕是还会有人支持征西夏,打出一个太平呢。
  只是灯油的叫法,总是太过笼统。用石油又略显直白,不合时宜。
  甄琼一听这话,立刻道:“不如叫煤油好了。”
  这煤油,正是灯油的另一种称呼,据说还是赵朝传下的呢。只是煤油、柴油、汽油这些叫法,他始终弄不明白其中含义。难不成是道门先辈们拍脑袋想出来的?
  没想到甄琼会起这么个名字。虽说不怎么文雅,但是蒙蔽人,让人想不出来历,却是一顶一的有用。毫不迟疑,他笑道:“油是琼儿炼出的,自然是你说了算。”
  瞧了瞧别家黯淡的灯山,再看看头顶那轮日头,甄琼心里也乐开了花。看来用煤油灯赚钱,也是迟早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人不太明白王安石新法的用意。其实很简单,涉及经济层面的只有两个主旨,国营和贷款。通过垄断市场,中央调控,掌控定价权,也就是“敛散之权”,然后对民间开通低息贷款。想法很好,但是碰上贪官污吏,就是欺行霸市和强迫贷款了。


第131章 
  韩家卖的物事; 向来是风潮所在; 不知多少店家盯着呢; 更何况是这种亮度惊人的琉璃灯?隔日,玻璃镜铺就挤满了询问此事的客人。三日之后,琉璃灯正式开卖; 店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实在是这新灯款式极多,有隔水隔烟,造型华美的台灯; 也有普普通通; 提在手上的马灯。买不起贵的,买个便宜的还是不成问题的。这玩意点起来; 可比火把、油灯亮多了,还能防风防雨; 夜间行路、读书,都更合用。更重要的是; 这灯用的那黄橙橙、明亮亮的油,价格并不算贵,只比寻常灯油贵上少许。若不是暂时不单卖; 有人都想买些回去; 点寻常的灯呢。
  这么个稀奇物事,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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