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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俯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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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心念急转,重新退回黑暗中。
当叶流州醒来的时候,看见挂满了蜘蛛丝的梁柱,破破烂烂的瓦顶和布满灰尘的佛像。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面前的景象依然没有变化。顿了顿,他倏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身,发现自己置身的地方已经是在一处几乎快要倒塌的破庙里,一束束朦胧的光线从窗阁的缝隙里落进来,万千灰尘不断在光线中翻涌着。
他回过身,看见许延倚门而坐,一条长腿支起,头微微垂着,眼眸紧闭,似乎睡着了。
那扇门七穿八烂,有光穿透出,映在他的半张面容上,勾勒出男人俊朗的轮廓,微微扬起的漆黑剑眉,高挺的鼻尖染着一片光晕,显出几分柔和。
叶流州刚刚走近一步,那点柔和就马上消失不见了,许延警醒地睁开眼眸,目光宛若出鞘的刀锋一般,他冷冷出声:“站住。”
叶流州停住,“怎么?”
许延没有说话,视线在脏兮兮的叶流州上转了一圈,非常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好吧。”叶流州表示明白,盘膝坐下,“我们这是在哪里?出城了吗?”
“没有。”许延道,“城门已经被封了,大批禁军在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捕,我躲了一夜才找到这里暂避。”
“啊,看来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啊……”叶流州摸了摸下巴。
许延锐利的目光盯着他,“是很危险。你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太玄殿?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流州面色坦然自若:“我说了,我的目的很你一样,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就是为什么。”
“昨晚禁军把皇城翻了个底朝天,勒令家家户户不准出门,就连朝中百官也一样,阵仗浩大的四处搜捕。”
许延冷道:“你觉得,就因为丢了一个珠子?”
叶流州睁大双眼:“不然你以为呢?而且并不是丢了珠子这个说法,是你、不,是我们进入皇帝宫殿里偷窃引来了满城的禁军,你去偷珠子之前难道没有想到后果吗?”
许延头疼地捂住额头。
两个静默一会儿,叶流州往后一倒,仰头看着房顶,叹了声气,又伸腿去踢许延,“哎,我饿了。”
许延没有反应。
叶流州又道:“你去偷点饭回来吧,我真是要饿死了,最好再带点酒,要够劲的好酒。”
许延压根懒得搭理他。
叶流州又伸腿蹬了蹬他。
“不。”许延压抑着脾气吐出一个字。
“什么?”叶流州一骨碌坐起来,不可置信地道:“你不会只偷皇宫里的东西吧?你这是什么病啊?”
“平民人家的东西我是不会偷的。”
“摊上你这样的盗贼,皇宫真是自认倒霉。”叶流州深深叹息。
两人在这座破庙里待到了暮色四合,许延一直警惕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他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到叶流州身边道:“我已经把你带出皇宫了,现在我们各走各的,你最好不要久留在此,禁军再过一会儿就会查过来。”
叶流州躺在地板上,长发铺散,目光涣散,盯了许延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模糊道:“……别走。”
许延没有回声,他不再滞留,转身走出门外。
寒风凛冽的呼啸而过,阁门上的蛛网在瑟瑟抖动,他走出一段距离,脚步一顿,像是被面前有无形的屏障拦住一样,有些恼火地原路返回。
回到破庙,叶流州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失去了意识。许延半蹲下,伸手拨开他额上的乱发,试了试温度,发现这家伙果然发烧了,手下烫得惊人。
若是把他放在这里一夜,不被禁军发现,他恐怕也会被烧没命。
许延打定主意,提起叶流州的衣襟,硬生生地把他摇醒。
叶流州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眸:“你不是走了吗?”
许延沉着脸,只道:“给我起来,跟我走。”
叶流州揉了揉眼,唇边溢出一点笑意,“你记住,这话是你说的,以后无论什么情况可都不准赶我走。”
对方果断松开手直接往外走,他忍不住笑起来,打起精神撑臂站起身,跟在许延的身后。
天色黯淡,离开深巷时,叶流州看见不远处街道一大队禁军正巡查而来,再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身边许延拉着他的胳膊往旁边的稻草堆里一钻,用竹席子盖上。
叶流州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听见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头上感受到许延轻微的呼吸声。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若不是许延一手撑着地,那么他整个人就要压在自己身上了。
他觉得有些痒,想动一动,还没有落实就被许延牢牢按住。
“别、动。”许延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叶流州仰起头,准确地附在他耳畔轻声道:“有虫子爬进衣……”
最后几个字没能说出来,因为许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好容易等到禁军过去,两人才从草堆里出来,都是一身的碎屑。
“现在我们去哪?”叶流州一边问,一边抖了抖衣袍。
“去东城客栈,全城严禁今天客栈里不会有人。”
“怎么会没人?不是还有掌柜的、小二,他们看见我们一定会上报官府的。”
许延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东城那间客栈,掌柜的就是我。”
“啊。”叶流州非常微妙地转了转眼睛,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老巢都说出来了,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卖你的。”
许延一撇嘴角,带着他一路避开巡查的禁军,从窗户口进了客栈。
两人一落地,漆黑一片的大堂里顿时亮起一盏烛光,持灯人完全隐没在一片黑暗里,看着非常寒气森森。
在沉寂诡异的气氛中,许延走到桌边坐下来,倒了杯茶,淡淡道:“行了,是我,别装神弄鬼了。”
话一落音,屋里的光线骤然亮堂了不少,来人一副小二打扮,看起来年纪不大,他对楼上摆了摆手,喊了一声:“绣绣,胖厨子!老大回来了!”
楼上咚咚响起踩踏木板的声音,匆匆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容貌秀美的妙龄姑娘,一个是手里还握着杆杖的胖厨子。
小二道:“老大,怎么回事啊?你一走整个京城都变了,我、绣绣和胖厨子整天都提心吊胆!——等等,他是谁?”
此话一出,三个人灼灼的目光同时移向叶流州。
叶流州回以微微一笑。
许延道:“他暂且在客栈里待几天。”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阿岸,我记得库房里还留着一些药材,去取牛膝草、麝香草、百里香、菩提花及甘草根一块煎了。”
小二应了声,好奇问:“是谁病了?”
许延正要说话,忽然动作一顿,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重重的敲门声。
“官府办案搜查罪犯!快开门!”
客栈里几个伙计纷纷慌乱起来,许延的面色沉静,“胖厨子和绣绣去楼上,我和阿岸在下面。”
几人连忙行动起来,叶流州期盼地看着许延的目光转向自己。
“至于你——”他开口,“还是交给官府吧。”
叶流州顿时表情凝固。
下一刻在阿岸震惊地目光中,许延抬手一掌劈在叶流州的后颈上。
噗通一声,叶流州倒在桌上。
“老老老老老老大——”阿岸吓得话都说不清了,“真的要把他交给官府吗?”
“不然这客栈哪里能藏得下他?”许延淡淡道,“把他抬到门后面去,你再去开门。”
“这这这这也行得通?”阿岸不敢置信,迫于对方的威压,只能听话照做。
双门裹挟着冷风向两边大开,外面黑压压一片禁军林立,铁甲兵戈闪着锋利森冷的寒芒,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阿岸顿时吓得浑身哆嗦,几乎快要站不稳,两只窄小的眼睛不住紧张地看向遮住叶流州的那扇门上。
身后许延不动声色地把他提溜直了,阿岸这才勉强移开视线。
一队禁军从两边进入客栈搜查,后方一身盔甲的禁军统领迈进门槛,扫视一圈客栈大堂,肃然道:“把你们这里所有人都叫出来。”
“军、军爷,这是出什么事了?”阿岸控制不住颤抖地问。
“今夜有贼人进宫偷盗,我等奉旨追拿。”
楼上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绣绣和胖厨子这时候才装做被惊扰的模样惶惶下来。
一行人站在大堂里,禁军统领审视的目光逐一掠过,最后停在许延的脸上一顿,“你……”
第4章 客栈
“你昨晚在哪里?”禁军统领冷冷问。
许延神色的岿然不动,他的背微微倚着木桌,一手自然地搭在上面,语调平稳地道:“在客栈里。”
“是吗?”统领淡淡道,说话间忽然伸出手,一把将旁边的阿岸扯过来,逼问道:“你抖什么?”
这下连胖厨子和绣绣都不由紧张地绷起神经,阿岸强撑着露出笑容,讪讪地道:“这寻常人乍见到官府这么大的阵仗,哪里能不害怕……”
“那好,你来告诉我。”统领一手指向许延,“他昨晚是在客栈里吗?”
场面变得安静至极,阿岸颤抖得更厉害了,眼睛非常酸涩地向许延那边看去。
对方也在看着他,许延的鼻梁眉眼棱角分明,线条冷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目光沉静,波澜不惊。
而在许延的身后,几个禁军正在大堂里翻查,已经快到了门口的位置。
阿岸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许延不会没听见动静,可偏偏一丝反应都没有。
统领有些不耐烦了,语气逼人地又重复了一遍:“他昨晚是在客栈里吗?”
阿岸回了神,还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只是说话却意想不到的连贯:“是,掌柜的昨晚一直在客栈里……”
胖厨子和阿岸同时悄悄松了口气。
统领非常烦躁地松开阿岸,这时禁军们搜查完客栈从两边归队,“禀报统领,没有。”
听到这个结果,统领刻不容缓地一挥手,“走!”
禁军们听令飞快地退出客栈,大堂里又恢复空旷和平静。
一行人半晌才回过神,阿岸腿一软,坐倒在地。
胖厨子拍拍胸脯,长长地出了口气,忍不住困惑问:“老大,你把人藏哪里去了?官府的人怎么没找到?”
绣绣也好奇地看着他。
许延在桌边坐下,把已经凉了的茶饮尽,淡淡吩咐:“去把门关上。”
胖厨子不明所以,应声去关门,刚刚拉开半边门一看,顿时惊得眼睛险些脱了框。
——门后靠在墙上的,赫然是昏迷中的叶流州。
许延根本没有刻意把他藏起来,恐怕也没人能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随着那门的开启,恰恰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掩住了叶流州,让人产生一种既定的认知,从而忽略这些细微末节。
胖厨子凝噎。
阿岸惊魂未定地道:“老大,你就料定禁军不会发现吗?要是他们拉开门发现了那人该怎么办?”
“没办法。”许延不以为然地道,“若是被发现了就只能硬碰硬了。”
阿岸想想那个场面,就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隔着袖子搓了搓胳膊,又说:“看来老大你这一趟收获颇丰啊,连禁军都出动来抓人了……”
许延看着乱糟糟的客栈,“说不准,或许得不偿失。”
“怎么会?像老大这样无利而不往的人……”
阿岸说到一半对上许延看过来的目光,顿时悻悻地退了几步,到叶流州面前蹲下,好奇道:“怎么没气了?老大,你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绣绣走过来道:“别这么说。”
客栈里的三个伙计全部围着叶流州,胖厨子试了试他的气息,却发现他浑身惊人的烫,连忙道:“老大,他在发烧啊!”
叶流州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挪动他,还有模糊的说话声。
接着有苦涩的液体灌进嘴里,那味道太冲了,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想紧闭牙关,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意识随之越发昏沉,坠入更深的黑暗中。
许延拿着算盘和一沓账本,走上二楼,胖厨子正从房里走出来,绣绣轻轻地关上门。
“用过药了,他睡一觉到明天应该会好些。”绣绣指了指里面。
“好。”许延点了点头,“你们也去休息吧。”
两人应声下去了,许延推开门进去看了眼,这是间客房,原本被禁军翻乱的摆设,已让绣绣他们整理妥当。地上铺着厚厚的狐毛毡,黄花黎翘头案上置着一支梅瓶,素净的纸灯里笼着烛火,让屋里呈现出一片暖黄色。
叶流州躺在榻上,被褥严严实实地盖着,他已经睡着了,并没有没什么异样。许延正要出去,却听到对方若有若无的呓语。
这是烧糊涂了吗?
许延绕过屏风,想听清他在说什么,距离一近对方反而没声了。
叶流州睡的并不安稳,他的头歪向一边,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汗水。
许延看着他皱起眉,脑海又把这两天的事情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方才来搜查的禁军未免也太过焦虑,仿佛时间一刻也耽误不起,真的只是为了那个偷了珠子的盗贼吗?
他伸手从衣襟里掏出那颗从太玄殿里带出的珍珠,通体浑圆玉润,淡淡的辉光犹如皎月,曾经镶在皇帝的冕冠上。
“这是皇宫里最贵重的东西,所以才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吗……”
或许……他们寻找的人根本不是盗珍珠的贼?
许延转了转手里的明珠,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叶流州身上。
这个人浑身是谜,处理起来格外麻烦,左右想不通,他打住念头,还是先避过风头再做打算。
忽然榻边传来几声响动,打断了许延的思绪。
叶流州从昏沉中挣扎着醒来,支着胳膊撑起身体,他的眼神非常涣散,似乎对四周的感知力很差,分不清究竟身在何处。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聚焦,游离的目光落在许延身上。
他烧得声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喉咙,出声道:“我渴。”
许延点了点案上的紫泥茶壶。
叶流州倚在榻上不动,“我想喝酒。”
许延索性把茶壶里的水全部倒进瓷杯里,然后举起瓷杯自己一饮而尽,别说酒的影子了,连半滴水都没有给叶流州剩下。
叶流州:“……”
他微微吸了口气,这才感到背脊汗湿的衣袍,黏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便道:“我要沐浴。”
“净室在屏风后面,热水和干净衣物已经备好了。”许延道。
待到叶流州扶着墙壁进去,许延转过身,在案边坐下,放下那沓账本翻开,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起来,那一颗颗算珠是用青玉所制,光亮莹润。
一时间,屋里只听珠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悦耳。
等到许延翻到最后算完了,叶流州还没有出来,他顿时心生疑虑,起身向一片安静的净室走去。
隔着一层轻纱,许延唤了声:“叶流州?”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拨开白纱,忽然木桶里响起水声,一个身影在蒸腾的雾气中显现,背脊若流纨素,如玉琢成。
叶流州微微一动,偏过脸来,那张面容在水气中有些朦胧,依然可以看见他白得惊人,宛若霜雪堆砌而成。长眉微微朝鬓角挑去,羽睫湿漉漉的垂下,眼帘狭长,眼尾泛着一抹红,似是桃花,不知水雾蒸出来的,还是因为高烧的缘故。
洗尽尘土后,那几乎是一种动人心弦的美。
前后差别太大,许延一愣,不由觉得面前这人和他从宫里带回来的人是不是被调包了。
叶流州直接在水中披上外袍,站起来侧身系上腰间衣带。
在没有掩上之前,许延透过重重水雾,注意到他从腰际到大腿的皮肤上,似乎刺有繁复的纹路,隐约是条龙的形状,然而只是一闪而过便被白袍遮住,看不真切。
“那是什么?”许延皱起眉头问。
叶流州走出净室,把潮湿的墨发拨在肩头,拿起布巾擦拭,带着一抹懒懒散散的笑意道:“你说什么?沐浴连泡一会儿的时间也不给,连点水也在乎吗?”
他光着脚,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水迹,许延错开注意力,难以忍受地道:“去穿上鞋。”
叶流州装作没听见,飞快直接上了榻,把被褥踢到一边,舒舒服服地坐下来。
许延的眉头已经快打结了,他想起留在这里要说的正事,道:“现在整个京城都被封锁,以你的身手,只要出了客栈门就一定会被禁军抓住,为了避免牵连到客栈,所以这几天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放心,我也没有能去的地方。”叶流州道。
“城里戒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到时解禁,客栈人流往来,耳目众多,你不准在人前出现。”
“放心。”叶流州点头。
“还有,你在客栈里的一切花销,自己承担。”
叶流州和许延大眼瞪小眼,“我没有银子。”
许延冷酷无情地看着他,“那就去睡地窖吧。”
叶流州看着对方要来抓他,连忙抱紧床柱,怎么也不撒手,“不不不不不……”
许延放弃了这个念头,从案上拿起账本算盘,道:“你在客栈住的房间,用的水,吃的饭,每一笔我都会记下来,你要一一偿还。”
叶流州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还?”
“和阿岸他们一样,做客栈的伙计。”
“真不愧是个商人啊。”叶流州感慨道。
许延说完了要说的话,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门关上了,屋里只剩下一个叶流州,他下了榻,看着一盏橙黄的烛火,想挑亮一点,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忽然那灯越来越暗,逐渐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叶流州原本轻松写意的神色僵硬起来,黑暗里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他忍不住四处张望,可看不见一丝光亮,只能摸黑去点烛,却不慎被桌案绊倒,连带着撞翻了高几。
高几上面的灯盏摇晃着摔落在地,烛火瞬间点燃了毛毡。
叶流州坐在地上,感受到灼热的温度,便知道根本不是灯光灭了。
他伸出手,放在眼前,却什么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受君有夜盲症,古代叫做雀目,后期会治好ww
第5章 日常
许延没有走远,便听到屋里传来几声响动,他折返回去,刷地拉开门,还有些不耐烦,却见到毛毡竟然着起火来,那火光寸寸升高,而叶流州就茫然地坐在旁边,几乎被火舌舐着边。
他顾不得惊愕,上去一把拉起叶流州的胳膊,把他甩到一边去,接着去净室接了一桶水,哗啦泼在燃烧的火焰上。
叶流州伏在一边,手臂磕在了案几上,他也没有在意,闻到了一股呛鼻的焦烬味。
所幸许延赶到及时,火势并不大,一桶水便灭了。
他看着一地焦黑的废墟,脖颈上的青筋暴跳,一把将叶流州从地上扯起来,“你究竟在干什么?”
叶流州就算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滔天怒火,他咳了咳,连忙甩锅道:“我不知道……”
许延信他才有鬼。
叶流州踉踉跄跄地被许延拉扯出房间,沿着长廊向前走,来到尽头处,被他推进一个房间。
许延也跟着进屋,把微微摇曳的烛火剪灭,再将案几上的白釉红螭瓶收进柜子里。似乎懒得再跟叶流州多说一句话,他做完了这一切,直接带上门出去了。
叶流州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嘴角泛起一点笑意。他一点点地摸索着屋里的摆设,找到床榻边躺下去,他扯了扯被褥盖上,嗅到有种淡淡檀木香的味道,让他平静下来,陷入沉睡。
他一觉醒到天光大亮才醒,去洗了脸,找了根布条把长发绑起。
这时阿岸推开门,没有迈步进来,而且是先探出个脑袋,“叶兄?睡醒了吗?”
叶流州走到他面前,道:“醒了,你们老大呢?”
阿岸傻眼了,隔了好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叶流州?你昨晚不是这样的啊……”
“那是什么样的?”他挑了挑眉。
“就、一身灰,脏兮兮的……”阿岸吭吭哧哧地说到一半,想起来对方先前问的话,回道:“老大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老大行踪莫测,从不跟我们说。”阿岸道,“不过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大让人进他的房间。”
叶流州一愣,没想到这里许延的房间,后又记起昨夜自己险些把屋子烧了,便不吭声了。
“叶兄,告诉你个好消息,京城终于解禁了!这会儿客栈里没人,再过一段时间生意可就来了!”阿岸边喋喋不休地说话,边走在前面带路,“来来来,下来用饭,我跟你说啊,绣绣的手艺可好了。”
叶流州跟着他的脚步,走下楼梯,进了厨屋,绣绣和胖厨子都在里面,围着一张小木桌用饭。
绣绣招呼坐下,胖厨子则把碗放在他面前。
一碗白粥配着一碟青菜,着实简朴。
不过白粥煮得软糯稀烂,清香爽口,青菜也炒得有滋有味,叶流州把葱花和椒沫挑出去,问:“有酒吗?”
“酒到是有,不过大清早的,你病才好喝酒能成吗?”阿岸放低了声音道,“而且这边摆的酒,都掺了水,味道不醇。”
“那有好酒吗?”叶流州问。
阿岸像交接暗号一般道,“不瞒你说,咱们那几间空后屋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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