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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俯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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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他斥狼铁骑压近乃是奉季函的授意!根本出师无名!”
  下面的声音稍微平息了些。
  庞清冷冷一笑,“袁轩峰你还敢说出口,真不怕老天爷怪罪。若真是问心无愧,不如让我把证据传下去给将士们看看!”
  接着他扬声道:“斥狼铁骑绝无和都司营兵开战的意思,我们都乃是大昭的百姓,刀剑都该指向敌军。你们陷于灌木林的上万兄弟们,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一人,只是将他们关押起来,只待撕开的袁轩峰的真面目,便将他们全数放归!”
  话落音,都司营兵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原来是有人将袁轩峰平日的书信,与北娆的书信字迹对比,发放到人群中,引起一片哗然,还在不断扩大。
  袁轩峰的脸色彻底变了,“是庞清安插进来的人!”他扭头对手下愤怒地低声喝道:“还不抓住他!”
  可已经晚了,如庞清说所,铁证如山,加上灌木林一战的败北,没有兵卒想向对上这支无坚不摧的斥狼铁骑,一时间人心散乱。
  袁轩峰望着嘈杂的下方,脸上忽然扭曲起来,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朗声道:“不过是他们造出来的伪证!用来掩人耳目而已,况且那上万都司营兵的踪迹全无,谁能证实庞清你的话!斥狼铁骑不过是虚名做大!并没有什么可怕,这一战定要斥狼铁骑有去无回!”
  庞清冷笑道:“谁给你的胆量大放厥词?”
  袁轩峰诡谲地笑起来:“我的胜算在于埋在你、你们斥狼铁骑脚下的火药,一旦我下令点燃,你们都会灰飞烟灭!”
  庞清错愕一瞬,接着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这当两方僵持不下时,一旁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袁大将军,你是想炸死谁啊?”


第55章 君临
  众人一齐望了过去; 只见一男子骑于马上,一袭暗银镶边的黑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形,腰挂盘龙纹玉玦; 肩膀上系有赤金扣; 压不住的大氅在风中猎猎飞舞。
  座下骏马长鬃火红,甩着马尾; 打着喷嚏,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前走; 一直来到三军阵前; 斥狼铁骑和都司营兵的中间才停下。
  男人的面孔由远至近; 清晰起来,面容俊美,一双漆黑的眉毛下是对桃花眼; 黑发束在玉冠中,垂下两缕从鬓边落在胸膛前。
  袁轩峰的注意力首先落在他身后跟的一队人马上,才调转视线看清了他的脸,顿时惊道:“你怎么还活着?!”
  然而对面庞清的反应比他还大; 一见男人竟然揉了揉眼,不复时日里的漫不经意,布满胡渣的脸上大惊失色道:“皇上?!”
  周围一圈闻言的将士们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如潮水一般不断扩散开来,与这个称呼给众人的震惊程度相比,袁轩峰通敌叛国都不算什么了。
  谢临泽眉目舒展,笑道:“看来你们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袁轩峰听到庞清的称呼身形晃了晃; 只觉头晕眼花,不敢置信地喝问:“你说什么?你说他是谁?!”
  他说着自己先喘息着摇了摇头:“这这这,这不可能……”
  庞清根本不理会他,他在朝为官数十载怎么可能不记得皇帝的长相,况且玄蝎卫还跟在他身后。
  他震惊之下急匆匆地道:“陛下,你是怎么、怎么远离皇宫来到这苦寒之地?”
  “来都来了,怎么那么多话。”谢临泽淡淡道,“你和季家筹备的计划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居然还能让袁轩峰一而再再而三的从眼皮子底下跑掉?”
  庞清凝噎无言。
  谢临泽转过马头,看向石台上的男人,目光如冰,字句铿锵道:“袁轩峰里通外敌,煽动两军开战,擅离职守,不顾北娆大军伺机在后,罪证确凿,你可认罪?!”
  三军一片寂静。
  袁轩峰颤抖着倒退一步,身形摇摇欲坠,若不是有人扶着,怕是会一头从石台上栽下去,身边的亲兵也茫然无措地后退起来,手中枪矛不稳起来,像是不该指向谁。
  喘息半晌,袁轩峰从手下的搀扶中站起身,歇斯底里地一挥手臂,恶狠狠地望向下面军心散乱的将士们,嘶吼道:“暄和帝重病,远在京城,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个人——”
  他伸手指向谢临泽,“不过是庞清使出来的障眼法!为了的就是让我们分崩离析,自相残杀!他庞清这招甚毒!诸位都司弟兄们,我们有火药在手何惧于斥狼铁骑!不要再听信他们的妖言惑众,竟然假扮皇帝陛下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不快拿下他们!”
  都司营兵犹豫一瞬,还是服从命令的意识占了上风,正欲冲上前时,谢临泽骤然厉声喝道:“——朕看谁敢妄动!玄蝎卫!”
  他身后一片玄衣黑甲的玄蝎卫,齐刷刷地举起金蝎纹环首刀,只听铿锵声哗啦作响,雪白的利刃在半空出鞘三分,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辉。
  两面哗动的兵卒们不由得僵下动作。
  “玄蝎卫在此,妄论作假?”谢临泽眯着眼睛道,“袁轩峰,朕倒是有个疑问问你,你所说的那批火药究竟是想炸了谁?斥狼铁骑和都司营兵皆在此地,距离如此之近,若火药真埋于脚下,那么一旦点燃,得以幸免于难之人,唯有位于石台上的你——”
  此言一出,逐队成群的将士们变了风向,嗡嗡的议论声响起,他们原本便踌躇不决,这下彻底失去了战意。
  谢临泽扫了一眼对面的都司将士们,他们的目光亦凝聚他的身上,带了点笑意,男人开口道:“斩下袁轩峰人头者,封拜侯爵,入阁为相,高居庙堂。”
  万千将士怒吼冲锋,兵器响动不绝于耳,引起地动山摇般的动颤,风雷般向汹汹涌向高台上的袁轩峰!
  袁轩峰看着这一幕惊骇欲绝,正要向身边的亲兵呼救,他们却已惶惶逃散!
  ——
  阳光撒入窗阁落下床榻上,被镂空的雕花切割成不规则的一缕缕,许延的脸上映着一块金灿灿的光斑,他微微颤动的眼睫也随之染成了金色,过了数息,那双紧闭的眼眸从噩梦般的纠缠间睁开。
  许延倏地坐起来,接着吃痛地嘶了一声,浑身的疼痛提醒了他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抬手捂住的额头,低头一看,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齐整,空气里满是一股的药味。
  这时他忽然听到窗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响声,许延不顾咯咯作响的骨头,起身向外走去,发现这里是都司三门的街对面,绕过茶馆,便是雕刻着石龙的都司正门。
  他停下脚步,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正走向石台的男人。
  谢临泽一步步地迈向高高的石阶。
  谢氏旗帜在呼啸的寒风猎猎飞扬,旗下庞清单膝跪地,抱拳高声:“参见吾皇!”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万千将士声势浩大地呼啦啦跪下,几乎占满了偌大的广场,高呼声从四面八方雷鸣般响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临泽踏上最顶端,大氅拖曳于地,他转过身。
  斥狼铁骑对面的都司营兵井然有序地放下长矛,跪下俯身,声音铿锵有力,震彻九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将血迹未干的头颅呈在谢临泽面前,他似乎说了些什么,许延却听不清了,对方缓下动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视线,向他的方向看来。
  隔着千军万马,对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与他对视。
  许延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他,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此刻会以平静如水的心态面对,像是早已预料会有这么一天。
  没有任何告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谢临泽在斥狼铁骑的护卫下离开了岭北。
  他的背影连同浩浩荡荡的军队,隐没在广袤无垠的山峦间。
  从岭北到燕京行了半个月的路,城门大开,走过鳞次栉比的街道,重重巍峨的宫门在肃穆回荡的钟声中向两边推开。
  内阁中季函早听说了消息,抛下一堆奏折裹挟寒霜一路踏进太玄殿。
  殿中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一座蜘蛛的洞穴,张得密密麻麻的网,让人透不过气。
  侍从自觉地上前点了烛火,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边。
  季函阴沉着脸扫了一圈大殿,接着在深处的床榻上找到了谢临泽。
  男人倒在榻上一动不动,四肢和被褥纠缠在一起,长发散乱,脑袋蒙在被子里。
  季函没来由心里腾起一股怒火,一伸手把他从榻上扯起来,狠狠揪着他的前襟,咬紧牙关道:“你倒是舍得回来了?你怎么敢擅自离开皇宫?!”
  谢临泽任由他提着,长发凌乱地落在脸上,神色麻木地看着他。
  “季延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把你带到季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溜了。”他看着男人的脸,阴测测地道,“怎么?你很得意?他该庆幸没有追来,不然玄蝎卫一定会杀了他。”
  谢临泽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掀开薄薄的嘴唇道:“季函,从明天起做好我开始上朝的准备。”
  季函死死攥紧了他的衣襟,口气危险地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还是那样。”谢临泽说,“我在岭北三军阵前现身一事,传得天下皆知,你该不会以为,还能把我继续困在太玄殿吧?”
  季函猛地松开了手,将他往榻上一甩,一时胸膛剧烈起伏,过了数息才道:“让你上朝?你确定以你现在的状况还能上朝?你在岭北杀了那些土匪……”
  说到这里,他那些怒火再压抑不下,近乎深恶痛绝地出声:“你怎么敢再动用武功去杀人?当年的局面还想再重复一遍吗?你究竟还想不想活命了?!”
  相比他的愤怒,谢临泽异样的平静道:“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在意我的死活。”
  “你若是死了,谢家后继无人,这才是我该担心的。”季函退开两步,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凉茶饮下,好似这能让他冷静下来。
  谢临泽也从床榻下来,起身去寻酒。
  季函阴晴不定地看着他的动作,在对方离开后,太玄殿被禁军翻了一遍,到现在还没有收拾好。酒架前面的地面上横陈五六个酒坛子,谢临泽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般走过去,他的脚下一磕,身形不受控制地一跌,若不是及时扶住了酒架,整个人便会摔倒在地。
  季函的手指捏紧了茶杯,青筋浮现,一字一句道:“你连在白日里都看不见了?”


第56章 暗涌
  谢临泽转了一个身; 倚着酒架慢慢坐下来,随手取了个瓷盏,另一只手去摸索酒坛; 却不慎碰倒了酒坛; 哗啦一声响,酒液从坛口汨汨淌下; 在白玉地板上肆流。
  季函嘲讽地一笑。
  谢临泽听到了他这声笑也不在意,停下拿酒的动作; 将手搭在膝上; 道:“你既然不想我死得那么快; 便替我写份药方给太医院传去。”
  季函道:“是周垣开的方子?”
  “你倒是清楚。”
  “那方子比起以前的药方如何?”季函道,“能救得了你?”
  谢临泽长长地出了口气,目光落在虚空中; “我早便知道没人能救得了我,只是暂时压制罢了。”
  季函顿了顿,起身负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既然如此; 如你所愿,明日起便准备好上朝吧,陛下。”
  他从旁取了纸笔来; 记下谢临泽说的药方,稍稍停笔,“说起来,惠瑾太后忌辰将至; 在渡云道观的国师将出关望拜,你若是不出面定会引起波折,为了朝野安定,为了季家的将来,你的确该结束这么多年的幽闭了。”
  侍从接过纸笔,季函蹲下身,与谢临泽面对面,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脸从晦涩的阴影里展露出来,“重新位临朝野,得见天光,还望谨言慎行的好,陛下。”
  谢临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朝他一颔首,“听季首辅所言,如今日之局面是你施舍给朕一般?”
  “你是想说能出牢笼,还多亏了与季家断绝关系的季六?”季函也笑,“他在知道你身份后,就明白你一直在利用他了吧。”
  谢临泽的神色微微一变,半晌对他道:“你还真是无话可说了,季首辅日理万机,就别在我这里耽搁时间了,请便罢。”
  季函眯起眼看着他,冷硬地松开捏在他的下巴上的手,一拂袖向外大步离开。
  回到内阁中,侍从送来了几份折子,他展开一看,是德高望重的陈老尚书递进宫的,称是皇上大病已愈,日后奏折所送之地循例应是御书房,并非内阁。
  翻开其余几本,亦有请求觐见皇上的文书。
  暄和帝出现在岭北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明里暗里风雨欲来,民间百姓津津乐道皇上临朝,近千年来以谢家正统血脉的统治得以延续。而因此多方势力对待季家的态度微妙起来,不知多少户人家一夜未眠。
  百余名朝臣天不亮便在承清殿外候着,直到殿外钟鸣,禁军向两边推开高高的宫门,方才一齐涌入,静立殿中翘首以待。
  当谢临泽从左侧金屏后出现,一袭玄底缠金缂丝长袍,佩绶系于腰际,广袖从肩膀到袖摆绣着几欲腾飞的龙纹,行走间冕冠垂下的十二旒玉珠在额前微微晃动时,众人都不禁感到一阵恍若隔世。
  谢临泽在龙椅上坐下,见百官伏地,山呼万岁,季函位列其首,双目望着他,顿了数息才弯腰行礼。
  他便抬抬手,道:“众卿平身。”
  百官礼毕起身,目光都凝聚在龙椅上的男人,一时四下鸦雀无声。
  谢临泽随口道:“与诸位一别经年,朕大病初愈,政事生疏,还仰仗诸公指点。”
  下面还是一片安静,他等了一会,目光扫向众臣,道:“怎么?思念至此,涕零无言?还要朕重复一遍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这才像当年那个以肆意妄为而遐迩闻名的太子殿下,百官暗地里吁了一口气,户部左侍郎上前一步,道:“时隔多年,于承清殿重瞻陛下圣颜,实乃下官之幸,大昭之福……”
  谢临泽两根手指敲了敲案几,打断他,“有事说事。”
  左侍郎讪讪地停下来,看了一眼季函,对方神色岿然不动,他只能道:“歙州一带十县蝗灾连年,百姓苦不堪言,颗粒无收,瓮中无粮,十户死九,敢问陛下如何安顿赈灾一事?”
  上面半晌没有声音,左侍郎小心地抬头去看,见谢临泽若有所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忽然开口道:“庞清何在?”
  庞清从队伍中出列,拱手道:“末将在。”
  “你从岭北都司及袁府查抄出来多少银两?”
  “黄金六百两,银锭五千两,若干财宝藏品近百箱皆清单在列。”庞清沉声道。
  即便如此,如此庞大的数目依然让众臣一片哗然。
  “都说袁家富可敌国果然名不虚传。”谢临泽接着看向左侍郎,“歙州连年蝗灾,既早知饿殍遍野,为何今日才上报商议解决?”
  左侍郎满头大汗,吭哧着却说不出个究竟,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神色。
  这时最前面一身朝服的季函出声道:“事已至此,当早些商议赈灾事宜。”
  身边又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出列,颤颤巍巍地躬身跪伏于地,道:“启禀皇上,还当彻查清楚,拔其根源为妥。”
  谢临泽道:“陈老尚书年事已高,不必多礼,赐座。”
  侍从置了张椅子让谢恩过后的陈尚书坐下。
  “想也知道究竟为何,地方官僚多半中饱私囊,表面上一片歌舞升平,若不是灾情实在严重不知还要瞒到几时。”谢临泽道,“这样,从袁府中查抄出来的银子拨出五百两,就近征收粮草,开放粥棚,免去赋税徭役。”
  “未免层层剥扣,由庞清将军带着一千铁骑护送银两粮食,带上袁轩峰的首级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看看谁还敢虚报瞒报。众卿有异议否?”
  季函淡淡抬眼,看向上方的男人,对方也垂下眼和他对视,身后庞清拱手行礼:“末将听令。”
  有一臣出声打破了平静,道:“陛下,岭北一事众说纷纭,敢问您是何时带领玄蝎卫离开京城,前往都司?”
  “说起此事,还要多谢季首辅的奏表,发觉到袁轩峰与北娆来往密切,其揽权怙势迟早都会爆发,区别在于越晚越难以收拾,一不谨慎国破家亡并非笑谈。”谢临泽淡声道,“此种情形,我若是不出面,难道要等都司营兵哗变,北娆大军入关兵临城下,再行解决之法?”
  下面噤声。
  兵部尚书道:“皇上,您看取下袁轩峰首级的那位兵卒应当官任何职?”
  “先前许诺过,便封为忠勇侯,官拜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话刚落音,季函便道:“臣以为不妥,五军都督府驻扎京城乃军事重地,都督佥事所管辖事务繁杂,且都督同知年迈,无人引导,怕是不能胜任,不若让他先从正留守都督指挥使做起,熟悉京城防务再做打算。”
  他说话的语气再笃定不过,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陈老尚书顿了顿,道:“依下官来看,正因同知大人年迈,都督佥事尽早协助其分管军纪、训练才为上策……”
  “岭北不比京城,况且袁轩峰意图谋逆在前,怎可轻易将都司营兵置在五军都督府,万一出了差池,谁能担待得起?”
  季函的身后响起一片应和声,他头也不转,径直盯着龙椅上的男人。
  谢临泽冷冷地看着他半晌,道:“季首辅所言甚是。”
  ——
  远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庙堂的万里之外,离镇是一片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用完午饭,许延穿着布衣,袖口用布条绑起,站在树荫底下劈柴火。
  边上周垣靠在藤椅上,一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手里捧着张画,挂着笑细细端详道:“瞧瞧,阿仲画的画像多像啊,他昨儿还跟我问起叶流州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呢,你说,我该怎么答?”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砰地一声将木头砍成了两半。
  时隔近半月,周垣仍然清晰的记得许延回来的那天,大雨倾盆而下,传来朦胧的敲门声,他一打开门,便看外面站着形容狼狈的许延,浑身湿透,连湿气都盖不住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当即大惊道:“你不是说你去岭北赚银子了吗?怎么这样回来了?”
  对方湿漉漉地迈进门,不答话。
  他观其神色,恍然大悟:“难不成是赔本生意?”
  直到他查了岭北一事,信鸽飞回来,他才回过味,周垣将画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展在折扇摇了摇,道:“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凡事别憋在心里,兄弟我跟你开导开导,你不就是被骗了吗?这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许延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森寒,堪比他手里的刀。
  周垣讪讪地挠头一笑,从藤椅上起身,说不了几句话,又绕回这件事上面:“谁也想不到啊,叶流州就是谢临泽,就是大昭的皇帝,那么他跟你去岭北,不就是为了利用季家和袁家的争斗,重新立足于朝野,还真不愧是谢家教养出来的天子,怕是在他的眼里,谁都是一颗棋子。”
  许延手起刀落,木屑四溅。
  周垣后退一步,“啧,实话还不让说了。”
  许延劈完了柴禾,随手把刀插在木桩上,转身向外去。
  “等等!”周垣连忙喊住他。
  许延回头看他,“还有何事?”
  “你不觉得皇帝的事很蹊跷吗?”周垣正经了神色,道,“从蛛丝马迹上来看,或许季家这么些年根本不是代皇帝理政,而是借着皇帝的病夺权谋位呢?”
  随着这句话院里的寒风呼啸而过,惊起哗哗作响的枝叶。
  许延伫立原地,静了片刻,开口:“与我何干?”
  “毕竟相识一场,我只是担心,虽贵为帝王,但他此回京城,身边会不会饿狼环饲呢?”周垣折扇一合,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许延却没有反应,转身大步走出了院外,回到屋里,解下腕上一圈圈的布条,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他张望一圈没有发现异样,寻味在床榻下翻出一个落了灰尘的匣子,打开来,怪异的霉味的扑鼻而来,里面是几块捏得形状怪异的糕点,放了很久已经发霉,依稀可以看出是桃花酥。
  许延的心里蔓延出几分说不上的滋味。
  凭着这粗糙的手艺他便能猜出是谁做的桃花酥,又以何种心态没有拿上来,而是踢进了他的床榻底下。
  至今仍能记起在他进屋后,那人脸上遮遮掩掩的神情。
  许延看着这盒桃花酥一动不动,声音宛如叹息,从唇边溢出来,“叶流州……”
  过了半晌,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起身向外走去,喊道:“周垣!”
  院子里却没有回话,许延来到石桌前,发现上面用镇纸压着一物,他抽出纸一看,上面是周垣的字迹——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京城见。
  ——
  从江南风餐露宿行了五六日路,临近京畿,附近各色人流交错,许延在山脚下的茶棚稍作歇息,小二上了茶后便能另一桌人闲聊起来,所谈及无外乎是暄和帝临朝,惠瑾太后的忌辰,至此还要唾骂一番北娆人,叹息于因行刺早亡的的先皇。
  又一桌人的嗓门大了起来,其中一莽汉喷着唾沫道:“说来忌辰在六日后举行,时隔一年国师大人也会出观,但愿这之后可别闭关那么久了,我家那老母亲还惦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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